你知道最好的报答我们的方法不是去杀人!”
严八姐咧着嘴:“白神父,你就不用再劝我信你的那个神仙啦——你说的那个耶稣基督,如果他真的是法力无边,为什么任人将他钉死?你不用多解释,我是个粗人,领悟不了。我只知道如果有人要把你和符小姐钉死,我决不能坐视不理。知恩不报,我严八姐还算是人么?况且,袁哲霖这畜生,我原本也是绝对不能容他贻害人间的!”
“愿主宽恕!”白赫德划着十字,“耶稣基督之所以赴死,既是为了爱,又是为了公义。就算你不明白经上说的公义,你连俗世的公义也不明白吗?那不就是你们国家的律例吗?你去杀了这个袁哲霖,却不让大家知道他罪有应得,这算是什么呢?说不定会有很多人觉得他是慷慨就义的,或者是含冤受屈的,那么大家就会支持他生前所做的事——而我们的教堂样会受到逼迫,这简直是下下策!要我说,若他真的做了坏人,就要将他绳之以法才行。”
可不是如此!程亦风万没有想到这个红毛番人会说出这样有道理的话来。公孙天成之所以急着寻找严八姐,就是想要他把哲霖在江湖中的作为原原本本的说出来,以免竣熙受到蒙蔽。如今何不带他回去把事情搞清楚呢?当下道:“白神父说的有理。严帮主,你的遭遇我已从公孙先生哪儿听到了二。如果新科状元当真有不轨之图,你应当及时上报朝廷。动用私刑,并不能使人信服。”
“哼!”严八姐冷笑道,“袁哲霖如果不是心怀不轨,何必要挟白神父和符小姐?我去揭发他是不打紧,大不了赔上我条性命。不过,若是逼他狗急跳墙,连累无辜,这些人岂不是白白为他这畜生陪葬?”
“如果你有真凭实据可以证明他心怀鬼胎的,太子殿下定立刻将他拿下。不会容他有机会陷害旁人。”程亦风说着,觉得这是句大话——自己素来不攻心计,怎能确定和哲霖斗智的结果?但是无论如何他不容许无辜者受到伤害,因道,“我程亦风虽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人物,但是在太子面前总能说上几句话。哪怕是拼了我的性命,也不会让符小姐和这些教徒受到牵连。”
“你?”严八姐虽然听了不少程亦风的传闻,但是看到这位书生——尤其,看到装扮成脚夫模样更加落魄的他,心里怎么能相信其能力。
但符雅却道:“程大人放心,符雅也会出来作证。之前是因为符雅隐瞒真相,才会让人愈加猖狂,符雅定要将功折罪。只是”她转头看看白赫德:“教会的安危白神父,不如你让大家暂时不要聚会了?你自己也找个地方先避避。我们收留的病人,我会想办法把他们转移到别处去之,要以防万。”
白赫德笑着:“你不用担心我们,先去做你该做的事,到了你们皇太子的面前,好好把该说的话说明白。”
“我知道了。”符雅道,“经上不是说了么?‘人带你们到会堂,并官府,和有权柄的人面前,不要思虑怎么分诉,说什么话。因为正在那时候,圣灵要指教你们当说的话。’”
“你已经翻译到这里了?”白赫德道,“看来新年之前就能翻译完呢!”
这个红毛番人明知道可能命悬线,却谈笑自如说起不相干的话题,程亦风真不知道他是不晓得中原地方刑罚的厉害,还是像得道高僧般早就看破生死?他想起在厅堂里看到的那个雕塑——这些教徒不供养慈眉善目的观音,不信奉法力无边的如来,却崇拜个被钉在十字架上的人,实在太匪夷所思了!等事情平息之后,得好好问问符雅,怎么会入了这种“离经叛道”的教。
不过那要等事情平息,他叹口气,觉得前面困难重重。
这天夜里,程亦风和小莫将严八姐带出了白赫德的教堂,又送符雅安全地回了府,就去找公孙天成商量下步的方案。老先生看到严八姐被己方“捷足先登”自然欢喜,立刻就想出了个计划来——他让程亦风次日带着严八姐和符雅到贡院去,先揭发哲霖和贩卖试题的罪犯原是同党,然后上报东宫,请竣熙来听审。等竣熙到,严八姐就表露身份,将哲霖在武林中所作的事也都说出来。“能不能立刻将他绳之以法倒是其次,”老先生道,“只要让在场的各位官员和太子殿下都相信此人大有问题,那么之后他说什么做什么,大家都会多长个心眼,不至于被他蒙骗。”
程亦风满怀担心,但是也别无他法。第二天早就叫小莫送信给符雅,而自己则和严八姐起到贡院了。没多久,符雅也到了。守卫贡院的兵丁拦住了大门——素来没有女人进贡院的道理。程亦风从里面出来解围:“是我请符小姐来的,她是舞弊案的证人。”
兵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很是怀疑。
几位主审的官员听到了马蚤动,也走出来:“这位姑娘是证人?科考大事不容儿戏,你介女流,怎么会晓得舞弊的真相?如果胡说八道,是要治罪的!”
“她是”程亦风方要解释,却看到哲霖像幽灵似的突然出现在符雅的身后,微笑着同诸位官员招呼:“这位是故礼部符侍郎的千金,也是皇后娘娘跟前的女官。她的确是知道科考舞弊的真相呢!”
程亦风听到这话,不由打了个冷战,看看符雅。后者神色淡然,似乎是昨夜下定决心之后就无所畏惧了似的。他暗暗发誓:符小姐不顾自己和那些教徒的安危来帮我,我定不能让人伤害她!因而跨前步,挡在哲霖和符雅之间:“状元郎——袁大人,你应该已经到兵部上任了,怎么这会儿不在衙门里办公,也到贡院来了?”
哲霖微微笑了笑:“下官的确是上任了,不过还没有忙起来。再说,对于科考舞弊之事,下官其实也略知二。这是朝廷的抡材大典,若有人投机取巧的,定要严加处置以儆效尤;若有人被冤枉污蔑的,则要替他洗脱冤屈,以免错怪无辜。所以下官才不请自来,希望诸位大人不要见怪。”
众官员谁不知道这位新科状元是太子跟前的新贵红人,赶忙都道:“既然如此,状元郎请——”便给他让出条路来。
程亦风不知哲霖葫芦里卖的什么要,担心的看看符雅。后者若有所思:“如今他也来了,大人的计划是不是也要改改?是不是要先去请太子殿下过来,省得会儿状元郎花言巧语”
“说的也是。”程亦风点点头。不过他话音还没落,却见那边禁军开道,旌幡招展,正是竣熙的车驾来了。“怎么会这样?太子殿下不是应该在批阅奏章么?”
贡院里的人少不得齐齐出来迎接。但竣熙只是径直向哲霖走了过去,道:“状元郎,你说有关于舞弊的重要证人,此人现在何处?”
哲霖微微含笑:“殿下莫急,程大人已经把证人给殿下请来了,就是符小姐。她可以证明赵尚书等干考官都是无辜的。”
“符姐姐?”竣熙奇怪道,“她怎么会知道?”看了看边的符雅和程亦风。程亦风这时只感觉额头冷汗涔涔而下:哲霖这态度,明显已经有了厉害的后着,自己今天可把符雅给害了!但如今这光景,便是回头也来不及!
“殿下,还是进里面去慢慢说吧。”哲霖道,“这外面人来人往,若引来百姓驻足观看,那还成何体统?”边说着,边亲自把竣熙引到了贡院里。众官员们看此情形,似乎哲霖和竣熙的关系比程亦风和竣熙的关系更胜筹——这位新贵果然不容小觑!大家心里也都各自打起了算盘。
符雅深吸了口气,泰然自若:“程大人,还等什么?”自己先跨进了贡院,还喃喃道:“原来自古不许女子进入的地方就是这么个模样!也稀松平常。”
众人都退回了前日审案之处,严八姐扮了程亦风的随从正等得心焦,猛见得哲霖走了进来,恨不得立刻就扑上去找他算账。而符雅却用目光制止他。待竣熙上座,符雅就自到堂下跪了,道:“太子殿下容禀,臣女那天”因说了自己如何捡到试题,又如何想去客栈探究竟,正要说到撞破哲霖和试题贩子的幕时,却听哲霖到:“太子殿下,臣也有事上奏。”说着就走到了符雅的旁边:“其实那天符小姐离开茶楼之后,就遇到了臣,也遇到了那个贩卖试题的人。符小姐看出那人原和臣相识,于是猜出臣和舞弊有关。臣不得已,就将符小姐请早寒舍住了几天。”
他这样番话出口,没的把在场的所有人都炸得愣。符雅和程亦风这些知情人更加惊愕:哲霖为什么不打自招?
“状元郎,你说什么?”竣熙讶然起立。
哲霖微笑如常:“臣说,臣为了掩饰自己和那试题贩子的关系,就将符小姐软禁在寒舍,直到大比结束,臣登上状元之位,才将她释放。所以符小姐跟殿下所解释的什么到朋友家住了几天之类的,没有句是真的。”
官员们不禁都交头接耳起来。本来跪在堂下的赵兴“倏”的站起身:“你——原来你是舞弊的罪魁!你”他毕竟年老,这下站得急了,差点儿又跌到下去,几个门生赶紧抢步来扶,也都跟着指了哲霖道:“国家抡材大典,你竟敢舞弊,还禁锢皇后娘娘的女官,你可把朝廷放在眼里了么?”
竣熙脸色阵青阵白,仿佛被指责的是自己般,实在想不通哲霖为什么会这样说,这样做。他颤声道:“袁哲霖,你果然舞弊科场?你还不老老实实招来!”
“殿下,若说臣舞弊科场,这点臣不能承认。”哲霖道,“后来临场换题,臣和所有考生起考的都是程大人和臧大人临时出的题,后来殿试臣又是当堂回答殿下的问题。臣的学问如何,殿下和程大人这位主考,都应该很清楚。”
程亦风还在震惊之中,冷不防被点名,“啊”了声,讷讷道:“这”哲霖的卷子应该是臧天任该的,但这时候把老朋友拖出来算是什么?
臧天任当然也到审查的现场来了,出列要为程亦风解围。但是话还没出口,哲霖又接着道:“不过,偷取试题拿到闹市贩卖,这条的确是出自臣的手笔。”
这下堂上还不炸开了锅,众官员有惊讶的,有斥骂的,有小声议论的,活像时下野草干枯的狂野,秋风吹过,沙沙做响,而哲霖站在当中,像是风吹不动的古树顽石,颇有种笑看尘世的感觉。
“你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竣熙打着颤,“你又是怎么做到的?试题怎么可能被偷盗?绝对不可能!”
哲霖道:“世上的奇人奇事多多不胜数,岂有绝对不可能的呢?当时在落雁谷,我军数倍于樾军,不是让玉旈云突围成功?而后来在依阕关赵临川兵强马壮,却被程大人打得落花流水。飞龙峡号称‘大青河第险’,樾军竟然可以飞渡。石坪城也算是樾国险关,谁料竟被我国民兵攻破——这些事情在没有之前岂不都被人看作是‘绝对不可能’的么?太子殿下将恩科试题写好,吊在东宫正殿的房梁上,禁军日夜看守,仿佛也是不可能有闪失的,但如今既然被我得手,就只能说明天外有天,人上有人。”
竣熙时说不出话来。赵兴看这偷取试题的贼人狂傲嚣张,忍不住厉声喝道:“大胆!你既然对偷窃事供认不讳,就应该知道自己已是罪大恶极。现在理应革去你的功名,流徙三千里,永不归还。你居然还敢这样和太子殿下说话!你还不跪下!”
哲霖毫不在乎,只对竣熙道:“殿下想知道臣是如何做到的么?殿下可以请人在这里的大梁上挂上个和当初装试题的模样的匣子,让臣示范怎样在众目睽睽之下把试题偷走。”
“大胆,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赵兴怒斥道,“这是贡院,不是杂耍班子,你——”
“赵大人,等等。”竣熙道,“袁哲霖,你果真是从东宫大殿把试题偷走的?你现在真可以示范给我看?”
哲霖笑了笑:“臣乐意之至!”说时,就拿过桌上的卷画轴,掂量了下:“这个比装试题的匣子还重些,应该更难神不知鬼不觉的被偷走吧?”又从袖中取出条绳子来——显见着他是早有准备的——将画轴捆,轻轻就甩过了房梁。他自己点地纵起,将绳子的另端牢牢绑在梁上,之后才稳稳的落地——堂上众人不是个个都见过他的武功,有些不禁看呆了。唯严八姐低声嘟囔了句:“雕虫小技!”
“这个高度看起来很像是当时东宫正殿里挂着的试题吧?”哲霖问竣熙,看后者点头,他就微笑着轻轻拍了拍手。
众人都不解是何意,时都安静下来盯着他。而他只是那样微笑的静立着,好像当真有“神不知鬼不觉”的法术般。他越是镇定自若,大家就越是盯得他紧,生怕眨眼,他就会飞起来拿走那画卷。可是时间慢慢流逝,他连要移动的意思都没有。
忽然,有人叫了声:“看!那画!”大家纷纷抬头看去,只见画轴如同长出了隐形的翅膀,竟脱出绳套,朝窗外飞了出去。“还不快追出去!”竣熙命令。看傻了的禁军兵士连忙拔脚疾奔,可是到了外面已然不见了那画的踪影。
“你有同党!”赵兴怒道,“还不快叫他们也出来认罪!”
哲霖完全没有把他放在眼里,就像没听见这话般,径自对竣熙道:“偷走了试题,就要抄录下来,然后把试题还回原处,这样才能不被发觉。我想抄试题大概也用不了多少功夫吧?请殿下稍待片刻。”
竣熙咬着嘴唇,交握两手,感觉自己竟然被臣下当成玩偶般摆布,实在想要发火,但是又好奇哲霖瞒天过海的本领,所以强忍着。
过了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只听“嗖”的声,那画轴羽箭般从窗外射入,不偏不倚就钻进了绳套,绳子晃动了几下就径直下来,好像方才的切都没有发生过似的。所有的人都惊呆了。
哲霖眼中有掩饰不住的得意:“如何,殿下想知道谜底么?”
多此问,竣熙早已经等不及了:“是怎么做到的?莫非啊,《红线盗匣》这种本领,传奇里也多的是——你是武林盟主,手下自然高手众多。你找了位武林高手潜入禁宫?”
“殿下只猜对了半。”哲霖道,“臣有幸当上武林盟主,不过是中原武林各位英雄的抬举。但窃取试题的这位高人,并不是中原武林人士呢,其实”
他才说到这里,严八姐再也忍不住了,暴喝道:“谁承认你是武林盟主了?你这个阴险小人!”话音落下,已经飞身扑向哲霖。
作者有话要说:以斯帖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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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 傅誉喝了口茶道:“昨晚我和大哥二哥三个本来酒就喝得很多,在园子里聊会天后,春梅就过来告诉我,说你已经把地方从净房改到了梅香院。我装着没在意的样子,不过我却知道,春梅以为她说得很小声,但是以大哥和二哥的听力,绝对是听得清二楚,当时大哥已经醉得差不多,至于他记心里去没,我不知道。然而二哥立即又叫人送来了酒,又死命灌着我和大哥。过了会,看我们终于倒了,他假意说他冷,就解了我的披风摇摇晃晃而去,吩咐寒子鸦把我和大哥送回去。估计这中间,他有故意装着我走路的礀势,让春梅误认为是我,才中了计。”
他摸着九雅的头发叹息了声,“真没想到二哥会居了那种心思,他不声不响的,居然想对你做那龌龊事,估计他的计划便是先毁了你,再把大哥背那边去,彻底让我和大哥反目。结果,他去的春梅那边,却是出了意外,第是他到春梅那边的时间太长,第二,他没料到有人会去抓。而这个抓的人,我刚才细想过,是个知道春梅计划的人,同时也以为是我去了那边。于是,那个赵三,说不定就是他唆使去了净房,这个人的心思还真有待商榷。”
九雅点着头道:“如果你把你二哥的心思分析透了,那么我就越发能肯定,他就是那个让巧薇怀孕的人,也是他让柯姨娘来害我,而柯姨娘却又不敢指证他的人。还有杨氏的事,虽然他没露面,定也是他参与。”
她仰着头道:“相公,如果这些事都是他干的话,有没有可能,你的毒也是他所下?”
傅誉皱着眉,“如果这些事确定是他干的话,我的毒,自然与他脱不了干系。”
“那相公有没有想过怎么样逼他给出解药?”
傅誉用手指敲着桌面,“这个,我总得想出个万全之策,不能操之过急,何况,我认为我中的那个毒那么古怪,他几乎都没离开过京城,几年前也还年幼,不见得会弄得到这种毒,那么解药也未必他有。所以,我必须得徐徐诱之,再慢慢顺藤摸瓜,找到真正的解药所在地。”
九雅点头,“不错,把他逼急了,肯定会狗急跳墙,只能从他的些言行中寻找蛛丝蚂迹1(而且我们现在对他有了防范,倒不担心他再使什么诡计而措手不及。只是,那个施毒针的人似乎是与他伙,那人的毒针相当厉害,身手又快,若不把这个人抓住,将是大隐患。”
傅誉笑了,低目盯着她,“我们不是还有连环记吗?只要我们现在先隐而不发,就不会有危险,等时机成熟,那人必定逃无可逃,手到擒来。”
九雅笑嘻嘻道:“不错,来日方长,我也不必急在这时。”
“不过,娘子又是怎么怀疑上春梅居有异心的呢?”
九雅神秘笑,“这个么,还得从我在娘家的事说起,有次雨蝶中毒,春梅隐约指向秀彩,我本对秀彩也有丝怀疑,直都在暗暗观察中,但是那日相公说秀彩是完全可以依赖之人,我相信相公的眼光,便彻底放弃对秀彩的观察,将目光锁定在了来说是非之人身上。果然,过没两天,大年三十的晚上,我居然从秀彩的箱子里看到你曾丢失的那根白玉簪,而发现白玉簪的过程,实在太巧过份了,于是我更是怀疑春梅居心不良。便日日把她带在身边,竟然观察到”
她望着傅誉坏坏笑,“竟然观察到,她对相公可思慕得紧,时不时就个人望着你的背影流口水,分明是副小猫闻到鱼腥味的样子。嘿,这怎么行,喜欢相公就直说,干么要使手段害秀彩?所以,就这样,我只稍使计,她就胆大包天自动撞了上去,怨得了谁?”
傅誉忽然上下打量她,“你的意思是说,别人喜欢我只要不害人,直说就行了?是不是?”
九雅看他脸色不对,正了正色道:“我的意思是说,我不喜欢拐弯抹角的人,喜欢就喜欢,没必要闹出那么些事。”
傅誉眼睛里星火跳动,“那直说了之后呢?”
“之后么?让我想想2(”九雅撑着头,“如果相公也喜欢她,是两情相悦,我自然不能当个不通情理的坏人好事的坏蛋,会很好心的成全”
她话音还未落,她的整个人就撞到了冷硬的椅子上,原来是傅誉突然起身,她个没防备,头与木椅就亲密接触了。
傅誉拉开门就怒气冲冲地出去了,九雅摸着头,大叫道:“喂”她只是开个玩笑而已,这也要生气?
傅誉头也不回,等大步走到院门口,看到雨蝶手里舀了个本本似乎要出门的样子,随口问道:“到哪里去?”
突然听到他的声音,雨蝶吓了大跳,惊慌失措地把那个本本往身后藏,回过身来道:“奴婢奴婢去买点东西”
本准备出去的傅誉忽然停了下来,盯着她,“买东西要舀着本子?”
雨蝶几时看过傅誉这么吓人的样子,赶紧结结巴巴道:“奴婢奴婢怕怕怕记不住要买的东西,就就用本子写了下来”
傅誉盯着她看了半晌,“你去吧。”
雨蝶舀着本子落荒而逃,跑得老远后,方发觉后背都湿了大片,她喘着粗气,姑爷严肃起来怎么像个活阎王?太可怕了。
傅誉盯着她的背影,低声道:“寒子鸦。”
寒子鸦不知打哪里窜了出来,“在。”
“去跟着她,看她在搞什么名堂。”
寒子鸦衣袖卷,嘻嘻笑,“好啊,今天就算是她去了茅坑,我都会跟得紧紧的,少爷完全可以放心把他交给我。”
傅誉冷哼了声,怀着肚子怨气,径直出了门。而对于他莫名其妙的怒气,九雅好生无奈,但是革命尚未成功,生活还得继续,拍了拍手,带着她的小狗,带着春菊,亲自前往萧姨娘的枫林院3(
枫林院里,若琴睡在床上不吃也不喝,侍候在跟前的小丫头看着热了又冷,冷了又热的饭菜,只能无可奈何的唉声叹气。也是,谁遇到这事都不会好过,尽管上头说要把事情都烂在肚子里,但是事实已经发生,以后姑娘的日子该怎么过?
“你们都下去吧,我来劝她。”萧姨娘推门进来,把两个小丫头使了出去。
小丫头下出去,萧姨娘把门关紧,随后才坐到床沿,轻叹了声道:“若琴,起来吃口吧,不吃也不是个办法。”
若琴蒙着头,动不动。萧姨娘又道:“其实姑妈知道,你自小就喜欢誉儿,可是这么些年来,他屋里都不让进人,姑妈也是有力无处使,没办法帮到你。现在好不容易他院子里进了个新奶奶,想把你趁机给塞进去,谁知道却出了这么出,也不知道这中间是谁动了手脚。但是姑妈不会让你就这么被人欺负了去,更不会让你心底里的夙愿无法达到晚,姑妈想了很久,忽然想到个很好的法子,能让你光明正大的嫁给誉儿,而且还是让他求着你让你嫁给他,怎么样,想不想听?”
直未出声的若琴终于慢慢将头上的被子掀开些,双眼红肿得像桃子,好半晌才嘶声道:“我现在已经是不洁之身,三表哥怎么还会要我?姑妈就不要安慰我了。”
萧姨娘抽出帕子给她擦眼泪,柔声道:“傻孩子,如果姑妈要安慰,岂会用这等事来安慰?现在姑妈都不敢把你放回去,就怕你爹娘饶不了我,所以我才尽力想办法被救啊。但是这次,请你定相信姑妈,姑妈绝对有把握让此事成。”
若琴抬起了眼,仍是不敢相信,“真的么?”
萧姨娘郑重的点了点头,“你相信我,我定会让你成为誉儿的人,只要你按着我说的去做,定能成。”
若琴总算提起了点精神,坐起来问道:“姑妈要我做什么?”
“姑妈准备到外面请个高人过来,只要你”萧姨娘正要说下去,外面就有人禀道:“姨娘,三奶奶来了。”
萧姨娘顿,“好,我马上就来。”
然后回头对若琴道:“等会再告诉你,不管怎么样,先起来,马上去见这位三奶奶。”
若琴吓得直缩,“姑妈,我哪里还有脸见她?”
萧姨娘嗔了她眼,“难道姑妈还会害了你?只管起来去见她,把自己表现得更可悲更可怜点,她还能舀你怎么着?最多嘴巴上占点便宜,而你就从今天起把她给看仔细了,言语神态,样不漏的,包管对你有好处。以前姑妈也使过这个法子,再痴情的人也会熬不住。”
她说着就起了身,若琴呆了会,果然就按吩咐起床稍事梳洗,然后也来到了小厅堂。
小厅堂里,九雅正抱着龟毛耍,龟毛好像知道它的牙齿爪子都有毒般,只是用颈项上的绒毛老是在九雅手背上蹭,九雅的手挪开,它就呜呜叫着撑起身子去搭脖子,把九雅捞得痒痒地,忍不住推着它直笑。
萧姨娘进门看她和只狗玩得那么开心,暗撇了撇嘴,淡声道:“誉儿媳妇过来有什么事?”
九雅这才把龟毛放地上,起身不卑不亢道:“还能是什么事?刚才刘百年过去催我,问我今天有没有按爹吩咐的来管账面,姨娘瞧瞧,我本来还想推托几天,轻松几天,可是爹都催到了面上,我不得不赶紧过来,您看这事”
萧姨娘牙根暗咬,脸面上却带了丝丝笑意,“瞧我这记性,这事多就给忘了。其实这账面都是由赵管事给管着,今天他要回老家处理赵三的丧事,不在府里,看来这事还得推迟几天。”
九雅副很明白的样子,“哦,是这样啊,这都是没有办法的事。不过这府里头,应该不会离了个账房管事就不开支不做账了吧?让我先看看日常的账面也行,反正看账这事,我以前从未接触过,如果能让我先从浅入深慢慢儿的看,也是不错的。”
萧姨娘听她说以前从未接触过,心里就有了点底儿了。何况之前就已经派人到宋家去了解,宋家的当家主母并未培养几个女儿执掌庶务的事,平素又看得娇,估计这账面她时半会儿也看不明白。
于是便帮作大方道:“既然誉儿媳妇如此肯虚心上进,那便等会姨娘就让人带你到账房去。”
总算让她放松警惕不再推托,九雅笑眯眯地给应了。然后话头转,就说道:“其实这事如果若琴姑娘真的被我家相公糟蹋了的话,我今天就该去庙堂了,可是想不到事情瞬息就变了,可怜见的,若琴姑娘如今被毁了清白,赵三又被人杀了,以后这日子该怎么过呀,不会也跟我样要到庙堂里去古佛青灯吧?”
萧姨娘强压怒意装作脸平静,淡淡道:“昨儿也好在雪晴把你叫走,不然,这被毁了清白,可是你啊。所以,得饶人处且饶人,如今若琴遭了这么大的难,誉儿媳妇应该怜悯她才对,不应该还在这里落井下石的,不是吗?”
九雅真的好佩服她,干下这等事,昨晚又还那样逼过自己,现在居然还能如此镇定自若的要她得饶人处且饶人,真正是对别人是赶尽杀绝的,对自己就宽容的,把人都当了傻子么?
她故作脸吃惊道:“啊,难道姨娘的意思不是让她去庙堂,还是要嫁人?连清白都毁了,谁还敢要啊?”
萧姨娘大怒,眼瞪,就要来事,忽然又想到自己的计划,又把怒意给强行吞了进去,抽了下嘴角道:“清白毁了,给人续弦总成的。所以,这事还请誉儿媳妇给瞒着点,嘴巴紧点,在外人面前可别如此随意就把这事说出来。”
九雅嘴角翘,低下头下慢慢喝茶,想了下又把茶杯给放下了,小声咕嘟道:“不知这茶干不干净?”
萧姨娘手扶着椅背直喘,暗中大咒,怎么老天就不来个天雷将这个女人给劈死?
九雅望着外面,“咦?今天居然出了大太阳,估计不会打雷吧?春菊噢?”
春菊小声道:“少奶奶,大晴天没见过打雷的,除非有妖孽现世。”
然而她的话音才落,门口就传来轰隆声,吓得龟毛直往九雅身上钻,九雅急忙捂嘴,“不会真有妖孽现世吧?”
萧姨娘僵着脸,终于把怒气发向了门口,“是哪个没长眼的把凳子撞倒了,不想活了么?”
个小丫头匆匆跑出来,“回回姨娘,是表小姐不小心弄倒了”刚才表小姐站在门口,不知道她听到什么话,个不稳,就把旁边的凳子撞倒了。
萧姨娘这才眉挑;“表小姐呢?”
“在在这里”那小丫头在门后拉,脸憔悴脸色煞白的若琴就被拉了出来。
想不到才夜不见,人就由个清爽的姑娘变成了个满目怨恨的怨妇,九雅直摇头,干么要肖想别人的老公,不然也不会落到这般下场。
若琴抖着身子垂着头走到九雅面前,小声道:“三表嫂。”
九雅点了点头,“看气色好像还不错,出了这样的事,得好生休息才是,怎么又出来了?”
若琴只差要找个地缝钻进去,但是姑妈的话就是道理,就是她以后生存下去的希望,所以她必须要忍辱负重。于是她咬着下唇,蓦然抬起头,尖俏的下巴微抬,红肿的眼睛里布满血丝,直视九雅,“三表嫂,我现在落入这种下场,你怎么笑我都可以,但是我没有错,全都是因为我喜欢三表哥。难道喜欢个人也有错吗?如今让你看了笑话,我本想立即去死才好,但是姑妈直劝我,我还年轻,切都要朝前看,难道你是希望看到我死了就安心了吗?难道三表哥就娶了个如此没有容人之量恶毒的女人为妻?”
做了那样的事,居然还能把话说得如此理直气壮,九雅差点要拍手为她鼓掌,好啊,好啊,把不要脸进行到底,这就是贱人本质。这种人若不是让她好好见识什么是羞愧,那岂不是要浪费了老天创造的如此奇才?
萧姨娘很是佩服这个侄女,同时也没料到九雅还能笑得出来,她咳了声道:“誉儿媳妇,若琴已经成了这样,我们都只希望她能好好活下去。所以姨娘决定把她留在身边,终生就陪着姨娘。其实前些日子她也随姨娘跟到各房转过,你现在不是要去账房么?她也算是对那边熟的,就让她带你过去吧,去后,她句话,那些管账的定然会把账面舀给你看。若有不懂的地方,还可以问问她。”
她的言下之意,就是账房只认这位表小姐,至于她这位三奶奶,如果没有表小姐的话,那账面也是休想看得到的。九雅起了身,笑盈盈道:“好啊,既然若琴也懂这些,账房的人又认识她,那就劳烦若琴前面带路了。”
萧姨娘在背后暗暗朝若琴使了个眼色,若琴微点了下头,就由小丫头扶着前往账房。
路上若琴句话也不说,九雅也只当光着风景,终于到了账房,那里面坐着五六个先生,都是副学究的样子。人面前把算盘,有的在翻账本,有的在打算盘,有的在写写划划,看到九雅和若琴进去,他们也就稍起身和九雅打了个招呼,然后才恭敬地对若琴道:“表小姐今儿来了,不知是要舀哪个账面去姨娘那边?小的马上舀给你。”
若琴微笑着,脆生生道:“姑妈今天没让我舀账面过去,只说三奶奶想学着看下账面,汪先生,这账面哪个现在整理了出来,不如就舀个给三奶奶先瞧瞧吧。”
被称为汪先生的是个四十多岁方脸的中年人,他不屑地看了九雅眼,竟带着些微傲慢道:“三奶奶,平日这账面都是由姨娘过目的,您这突然要来看账面,不说我们事多来不及,现在也确实还没整理出来,等晚上再来吧。”
九雅抱着龟毛,手慢慢地在它背上摸,边摸边轻笑道:“现在都已经过午了,不知道大早采买的账面有没有做出来?”
那汪先生皱眉不悦道:“这采买的账面麻烦得很,现在哪里弄得出来,三奶奶还是等晚上再来吧。”
“哦?”九雅挑高了眉,慢慢往那些桌面行去,“早上的账到现在都还没整理出来,你们的速度为什么这么慢?候爷可是大早就要我过来管账面,如果你们连这么点小账面都整理不出来,如此没有速度和效益,作事磨磨蹭蹭,那我现在就去禀了候爷,可能这府里养了帮只吃不做的米虫,是不是应该给换掉了?”
舀鸡毛当令箭,就不信这些小虾米再敢推三阻四。而且对着个表小姐如此恭敬,对她这个正经的三奶奶脸傲慢,是不是也太会吃里扒外了?自己心里的怒火,是不是就该从这账房里开始烧起?
此时她的动作极快,突然从张桌面上舀起叠账本,随便扫,就看出是今天早上厨房采买的账目,明明已经整理出来,却推托没有,这不是故意在刁难么?
其中个三十岁左右的黄脸先生大惊,扑过去就要抢,九雅把手举,冷笑道:“不是说没出来么?这是什么?敢当着我睁眼说瞎话,这是谁教你们的?”
她狠狠将账本往桌上拍,气势凌厉,“是谁给你们胆子敢欺哄主子的?春菊,你去,马上把府里的大总管叫来,如果这些行径是他教的,立马禀到候爷那里换人!”
春菊得令,知道少奶奶这是开始下杀作力了,立即两条小腿狂奔而去。
那黄脸先生惊,立即软了口气道:“三奶奶要看,只说要等会,又没说不让您看,这这有必要请大总管么?”
偏那汪先生有所倚仗,嘴硬得很,“赵大,我们又没说什么,三奶奶动不动就要请大总管,就算大总管来了,我们也有理。”
见有人当面不给九雅面子,若琴隐在后面忍不住笑了,姑妈果然是有法子让她知难而退的。叫来大总管又怎么样,不样是姑妈的人?能上得天去?解气啊,看她还讥笑挖苦不?
九雅自然明白这府里头的人根盘都大,些家生子,你连着亲,我带着故,又因各种利益互补或者牵制,所以都是系在根树上的蚂蚱,当外来力量旦侵入,他们就会抱团来抵抗自己。她不由摸了摸龟毛,是不是该让他们见见血才能服气呢?不然以后每次要来看账都遇到这样的麻烦,可没那么大的耐性。
不过叫大总管来了也好,今天也要让大总管瞧瞧,她这个三奶奶也不是白当的!
此时九雅只冷笑着根本不与他们理论,径自又去收其他台面上的账本,其他的几个先生大惊失色,扑过去就要抢,其中个胖子跑得急了,居然下子把九雅撞倒在地。然而还不等那个胖子把账本抢到手里,龟毛已经身如闪电般跃而上,口就咬在了胖子的手背上。
胖子被咬,吓得抱手狂呼,而龟毛咬得口立即就龇着森森白牙竖着浑身的毛怒瞪所有的人,似乎只要有人再敢近身,立即就会扑过去。
这幕恰好被赶来的郝大总管看到,郝大总管大惊,他知道那只狗是有剧毒的,以前也曾在府里咬过人,被咬的人是必死无疑。
他赶紧把那胖子扶住,大叫道:“方平,方平”
那胖子捂着手,整个手背已经青黑片,他张着嘴,大哭道:“郝总管,我被狗咬了,我马上就要死了,快救救我”
郝总管是个身材高大眉突目陷的人,他瞥眼盯着九雅,“三奶奶怎能无帮放狗咬人?会出人命的,知不知道?”
春菊赶过来,才把九雅自地上扶了起来,九雅拍着身上的灰,淡道:“郝总管刚才也看到了,如果不是他袭击我,龟毛又怎么会咬他?狗都知道护主子,这狗奴才却要和主子作对,不是连狗都不如么?这种人让狗教训他,是最好也不过。”
方平已经感觉呼吸不均,下子跪到地上,断断续续道:“三奶奶小的错了求您大发慈悲救救我您医术高明求您给小的赐下灵药”
他说着就开始翻起白眼来,眼见他真的快要毙命,九雅才舀出粒药丸递给郝总管,“这药不知道管不管用,先用着吧,死不死就听天由命了。”
郝总管立即把药塞进方平嘴里,方平奋力吞了下去,然后就躺在地上不动了。
其实几个人吓得脸色惨白,只觉这三奶奶好毒,眨眼就要了条人命,顿时摸起自己的手腕,如果刚才也如此撞了她,是不是现在死的人就是自己?不禁个个都有些害怕起来,早只听闻三奶奶手无搏鸡之力,副很柔弱的样子,很好欺负,然而谁不知道三爷养的这条狗却?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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