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青春缠绵悱恻》 第 9 部分阅读

段青锋笑笑:“事情不是我们计划的,灵芝也不是贡品,只不过是假装了回苦主罢了。”

玉旒云冷笑声:“反正也没把我怎样——殿下不用急着撇清关系。若那灵芝是你的,我还要谢谢你救了梦泉呢!”

“是我的功劳我定不谦虚。”段青锋道,“是我的过失,我也决不推卸责任。”

这话倒挺符合我的脾气,玉旒云想,莫非这人做事跟我倒有几分相似?那么,要揣测他的心思就容易些了。“除了陷害我以外,”她道,“赵王爷还想请你怎么帮他?”

段青锋端着茶杯,到嘴边又汀:“玉大人既然和赵王不是边儿的,如果我说出他和我父王之间的约定,那岂不就是等于把他出卖给了你?”

“如何?”

“就是我们未结盟,我已经先给了你好处了。”段青锋道,“这叫什么规矩?”

算盘打得可真够细的!玉旒云想。“怎么没有这个规矩?”她道,“你们西瑶的买卖人这么多,难道不知道买东西之前可以试货的么?你告诉我赵王爷的计划,就算是表表你结盟的诚意,有何不妥?”

段青锋道:“玉大人这话真比生意人还生意人——我如果没有诚意,两位现在还会平平安安地坐在这儿么?”

莫非还所以埋伏?石梦泉心中紧,不又地握起了拳头。但是却感觉玉旒云的手在他小臂上轻轻抚,好像是说:放心,看他敢把我们怎样!

玉旒云也端起了杯子来:“太子殿下说话倒不像是你们西瑶的生意人——买卖不成仁义在。哪儿有用武力强买强卖的?我和石将军平平安安坐在这里是应该的,根本不能表现你们的诚意,只能说明你们按规矩办事。”

段青锋愣了愣,将茶饮了口,道:“玉大人真是厉害,看来是非逼我说出赵王爷的计划了——不知玉大人这样想要抓住赵王爷,是为了自己呢,还是为了贵国皇上?”

“有区别么?”玉旒云挑了挑眉毛。

段青锋笑道:“当然有。如果是为了大人自己,那我对大人的条件就需要详加考虑——你方才不是也说么?有些承诺只有不是皇上的人才给的出,身份变,就不定会兑现。不过如果是为了贵国皇上,那就另当别论。”

这是刺探自己有没有意思篡位。玉旒云冷笑声:“赵王和令尊结盟,想来是用他自己的玺印,我却是带着国书来的,你说我是为了谁?”不想再给段青锋磨嘴皮子的机会,她索性挑明:“我奉旨全权商议结盟之事,我说的话,就是我们樾国皇帝的话。”

“既然是这样”段青锋不得不说了,“其实赵王爷想要的只有两样东西。其就是这个——”

他将件事物放在茶几上。玉石二人都探头来看,只见是枚箭头,并看不出有稀奇之处。段青锋笑笑,又拿出另外枚箭头来,乍望是非常规则的三棱锥形,不过仔细看看就会发现三边并不完全是直线,而是弯成相同的弧度。玉石二人都认得,这是樾军的箭,系太祖皇帝和能工巧匠在多年的征战之中研制而得——弧线可以增加箭的飞行速度,两军交锋可略占先机,这也是樾军能够所向披靡的原因之。段青锋拿起先前那平平无奇的箭头,朝樾军的箭头上划了过去。并不见他怎么使力,前者就在后者上留下了条清晰的刻痕。他再换用后者去划前者,虽然用尽全力,却丝毫无损。

好坚利的箭!玉旒云暗惊。同石梦泉交换了个眼色:从白虹峡的飞索就可以看出西瑶冶铁技术十分发达,原来用在兵器上是如此厉害!若用这样的铁来铸造樾军的那种箭,什么盔甲盾牌,何在话下?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赵王真有眼光。

虽然大开眼界,但是面上不能显露。玉旒云把铸铁的工艺先撇开不问,只道:“那么赵王想要的第二件东西是什么?”

“火器。”段青锋这次并没有拿出实物来。

“火器?是那种藩国火枪么?”玉旒云和石梦泉都见过,曾有人从樾国西方的穿越沙漠带各种稀奇之物来到西京,火枪在贵族子弟中风靡时。不过,虽然号称射程能有百丈,但实际在三十丈之外命中率为零。而且,每发次又需要重新装弹,十分费时。遇到精良的骑兵对手,若发不中,不等第二次射击,敌人早就杀到跟前了。所以,虽然贵族子弟中有拿这藩国玩意儿做装饰的,军队却不曾配备。

段青锋摇了摇头:“不是火枪,是火炮。就是把火枪放大,将其原理应用到投石机上。命中率和杀伤力自然大大提高。”

玉旒云于火枪的原理也不甚明了,却知火药威力巨大,可以用来开山采矿,石梦泉也曾经企图用火药炸毁远平城。只不过,要如何用到投石机上?火枪中才有多少火药,已经使人难以控制,放大之后要多少人才能操纵?会不会把石弹炸得粉碎伤了自己人?

段青锋道:“两位如果有雅兴,改日我可以带你们去见识见识。”

玉旒云依然不显露出感兴趣的样子,只是暗想:赵王急着要装备军队,看来是政变不成就要兵变了,还好从段氏这里得到了消息,否则真遇上什么威力无敌的火炮,还不知要如何对付呢。再往深层想:赵王老巨滑,经营了这许多年,哪怕没有新的兵器,双方交手自己也不见得有十成的胜算。何况,旦和赵王在国内动武,楚国就要有机可乘了。

“赵王爷向你们要两样东西,他又承诺你们两样好处。”玉旒云道,“而且他所承诺的好处就算是被他当上了皇帝也不会变卦。这交易我看挺公平的,何以殿下要舍弃赵王转而找上我们?”

段青锋将两枚箭头都放在掌心里把玩着:“与赵王谈交易的是我父王,他是个吃斋念佛的人,修炼了辈子,就是为了戒除‘贪嗔痴慢疑’。依我看,他的确快得道了,两件这么厉害的东西就换了个声名和点钱财。我不同,我不是善男信女,我比他贪心。”

“那么殿下想要换些什么?”

“西狄东夷南蛮北戎。”段青锋道,“中原人眼中我们西瑶和你们樾人都是不入流的野蛮人,就算是名义上承认了我们又如何?我不要那个名声,我也不要那点点银子,我要我要的东西恐怕和玉大人也差不多吧?”

“哦?”玉旒云听段青锋的口气,是想要成为方霸主,而且要甩掉蛮夷的帽子,成为个堂堂正正的天朝上国。她心中暗暗冷笑:什么叫“差不多”?你以为我想要的是什么?自作聪明的家伙。她不动声色,仿佛在研究茶杯上的花纹:“这话你怎么不和赵王说?令尊虽然已经和他谈好了条件,但是又不是不能修改。你再多加点好处给他,他自然也会多加点好处给你,未见得他不能助你完成心愿。”

“在赵王眼中,我们西瑶人对他还有什么旁的用处呢?”段青锋道,“诚然,我们有兵,陆军水师兼备。不过对赵王爷有什么直接的用处?是帮他到漠北去作战,还是帮他发动兵变?恐怕两样他都用不着我们。我西瑶兵队的优势只在樾楚之争中才能显现。也许,赵王有朝日打算伐楚,会找我再结盟约。但是那个时候,天下形势如何,谁能估计得到?依我之见,西瑶要逐鹿中原,时机就在此刻。我们要介入樾楚之争,当然就是和玉大人直接会晤好些。”

樾楚之争由来已久,石梦泉想,而玉旒云正式挂帅领兵也不过才年多时间,其中与楚国征战只两次。但是曾几何时,人们提到两国争端就立刻想到玉旒云了呢?

“就是说,殿下想和我联手攻打楚国?”玉旒云戳破那层窗纸。

“大人意下如何?”

“哼,”玉旒云冷冷笑,“当然是好的。不过,我这人也不是善男信女,‘贪嗔痴慢疑’样样都有。我很怕别人在背后捅我刀子——殿下要和我结盟,须得拿出些诚意来。”

段青锋失笑道:“怎么?你方才说要‘试货’也试过了,这还不算有诚意么?”

玉旒云笑了笑,将茶杯放下:“我怎么知道旁人没有试过货呢?殿下府里的那场好戏,会不会假戏真做,除了殿下,又有谁知道?”

玉旒云多疑是出了名的,但百闻不如见,段青锋这才算是领教了。他怔了怔,忽然哈哈笑道:“果然,除了我,谁也不知道。大人请稍等。”

他站起身来,出门不知吩咐了什么人几句话。未多时,听人在门上轻轻叩了三下,接着,有十个家奴打扮的人鱼贯而入。他们高矮胖瘦不,进房就分左右两边站好,左边的或笼袖或拈须,派文士之气,右边的人或叉腰或摩拳,满是武人之风。玉石二人先觉得莫名其妙,但随后就反应了过来——这十个不就是他们在妙粹阁中见到的那群和公孙天成辩论的西瑶文武大臣么?

玉旒云皱着眉头,看看段青锋又搞什么花样。

段青锋直是笑:“我喜欢的事很多,不过演戏是心头最爱。绿窗小筑上上下下每天都陪着我演。偶尔回到了家里,为怕闷的慌也得找些人陪我消遣才是——这些家奴就是我训练了在府中演戏的。两位看他们今天的表现还不错吧?”

玉旒云眉头拧成个结:真真假假,谁知道这次说的是不是实情?

段青锋似乎正要利用她的疑心病重来使她耗费心力,以报方才舌战失利之仇。等了片刻,他才道:“来,你们几个,上次怎么扮乞丐哄我父王的?演次给两位大人看——可要拿出真本事!”

“是。”那些人齐声答应。话音才落,仪表堂堂的文官全都形容委顿,气宇轩昂的武将个个弯腰驼背,有的闭上目,成了独眼龙,有的脚高脚低,成了跛子,有的口角流涎,有的双手打颤,七嘴八舌的都唱起了《莲花落》来。其中个上来拉玉旒云的袖子,道:“行行好吧,这位公子”虽然他衣衫干净,但玉旒云还是仿佛被个浑身污秽的乞丐拉住样,立刻闪身避让。石梦泉则是害怕这拉暗藏了什么后着,所以步抢上,挡在两人中间,同时劈手朝那人的腕子上切去。

“哎,石将军——”段青锋袖子轻轻拂,将那“乞丐”推开旁,“只不过是演戏嘛,你就当真了?我训练他们不易,要是被你弄成缺胳膊少腿儿的,可不心疼死人了?

石梦泉愣了愣:看来这些人真的是他的家奴了?

玉旒云也想:假若是叫朝廷大臣假扮家奴,或许可以糊弄过去,但是让他们扮演乞丐,那是困难至极的。所以这些人应该确实就是段家的戏子,不过万她想起了门口那“谁为袖手旁观客,我亦逢场作戏人”的对联,现在再来看这副对联,和这锅糨糊似的的情形真是再贴切不过了。罢了罢了,她不能再在这问题上和段青锋纠缠下去,否则会被这荒唐的王子给气死。因道:“殿下让家奴去见楚国使节,不知让什么人来见我?”

“当然是需要参与议盟的官员。”段青锋摆手,那十个家奴立即敛容正色,疾步退出房去,而同时,外面又有六个人走了进来,都是三十来岁的年纪,虽然穿着便装,但是进门,就齐向段青锋行礼,看架势与气度,应该是能够立身朝堂的四品以上官员——或者,又是群训练有素的戏子。

“这位是水师白龙营督统梁鼎。”段青锋指着个人介绍道,“这位是水师黑龙营督统姚益,那位是工部汪必达侍郎,掌军需司——那火炮如何制造,箭头如何铸炼,都是汪侍郎的管辖。这位”他又接着指点过去,余下的三个分别的户部柳成舟侍郎兵部华其书侍郎和礼部关和侍郎。“玉大人或许又要怀疑这是不是戏子假扮的。”段青锋道,“不过没关系。梁督统和姚督统都是军中的好手,可以和石将军切磋下——我虽训练戏子,可没下那么大本钱教他们武功啊。呵呵!”

“不用了。”玉旒云没有功夫陪他胡闹——他敢叫她试,那就是有十足的把握。她才不要让石梦泉像个小丑似的被人耍——若真要下下段青锋的面子,她可以叫这两位督统自己切磋下。不过,结盟是件大事,凭意气逞时之快,得不了任何的好处。“太子殿下是有备而来,人都请齐了,估计条件也都拟好了吧?就不用再浪费时间了,直接说个清楚吧。”

段青锋笑道:“大人如此爽快,正和我心意。”他朝那礼部的关和使了个眼色,后者就取出卷帛书来。

玉旒云接过草草地读了遍,那上面条条写得很清楚:西瑶决不支持赵王篡位,愿将炼铁和制造火炮的技术传授给樾人,并且,愿意出兵帮助樾军夹击楚人△为交换,樾军灭楚之后,西瑶要分得楚国半土地与人口。两国当以楚国的云岭和汉河为界,分南北而治。

呵!玉旒云飞快地看了石梦泉眼,对西瑶人的嘲讽和厌恶尽在其中:仗还没打就先要分割天下了!

只不过,反正是分割楚国,这种慷他人之慨的事情,何乐而不为?到真正打下楚国之时,天下是何形势还说不准呢!玉旒云想道:你们既拿个八字还没撇的事来叫我许诺,我就许给你们便是!

当下,她哈哈大笑:“难怪太子殿下喜欢爽快的人,原来你自己做事就是这样利索。我看这盟书没有什么不妥,且拿了文房四宝来,这就签字用印吧!”

段青锋嘴里说喜欢人“爽快”,但并未料到玉旒云会“爽快”至斯。他专程把这些文武官员请来,就是为了防备玉石二人提出种种问题,多几个人也好应对。岂料这以疑心病重而闻名于世的惊雷大将军竟然连半个问题也没提,就直接要求签字用印他当真喜出望外,愣了愣,才道:“文房四宝早就准备好了。大人请——”从茶几下抽出个托盘来,上面正是笔墨和印泥。

关和以礼部侍郎之尊亲自磨墨。西瑶的众人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玉旒云,蘸墨,掭笔,签名,生怕个不小心叫她玩出了什么诡计,又怕她会突然变卦。不过玉旒云没有丝毫的犹豫,签了名,又立刻拿出印章来。众人的眼睛瞪得更圆了,石梦泉也在边上想低声提醒:如此大事,还是应该三思而后行。可是,箭在弦上,他能如何呢?

大家各有各的心事,都屏息静默。而这时,门外传来“笃笃笃”三声响,就显得分外清晰。西瑶众人都好像突然受了惊吓似的,几乎是同声喝道:“谁?”

外面敲门的人从容自若:“楚国使节公孙天成拜见西瑶世子殿下。”

公孙天成?玉石二人也吃了惊:他怎么也到绿窗小筑来了?玉旒云立刻横了段青锋眼:恐怕这又是他的戏?

“我在这里寻欢作乐。”段青锋道,“公孙先生莫非也有雅兴么?”

公孙天成笑道:“寻欢作乐,老朽的年纪稍嫌大了些。不过,既然已经来了,就是怀着舍命陪君子之心啊!”说着,也不等段青锋同意,径自推门而入。时间,屋里所有人都怔在原地。

玉石二人和公孙天成碰面这算是第三次,不过光明正大地面对面还是头回。玉旒云将悬在半空的印章收了回去,两手负在身后,眯起眼睛看着对手。石梦泉知道,她在他的手上吃过亏,越是如此,她才越会显出这种傲气来。

公孙天成看到屋里的情形并没有丝毫的吃惊,显然是早就料到了,只微微笑,朝众人抱了个团揖,道:“世子殿下,诸位大人,老朽有礼了。”

众人都是怔怔的,先看段青锋如何反应。只见他将案上的盟书抽起,卷好,才说道:“公孙先生既然是要陪我寻欢作乐的,那就请先宽坐,姑娘们少时就到。”

公孙天成笑道:“好,好。”但并不坐,而是朝玉石二人走了过去,到跟前,夸张地做出个吃惊的表情:“咦?这两位是真的玉大人和石将军,还是段世子的手下?”

玉旒云冷冷笑:段青锋这假做真时真亦假,实在是让人难以辨别。此时硬说他们是段青锋雇来的戏子而非敌国高官,当然是种推脱之法。只不过,公孙天成这老狐狸既然能追到绿窗小筑来,应该也猜到段氏脚踩两只船的打算,与其挖空心思地妄想去把他蒙在鼓里,还不如就顺着他,看看有何变化。因道:“先生你说我是真是假?而先生自己究竟真的楚国使节呢,还是又个太子府的家奴?”

公孙天成拈须道:“呵呵,这问倒有意思。是啊,我说我是什么人,谁又能证明呢?是是非非非亦是,真真假假假即真。哈哈!”

玉旒云没有接他的话茬儿。

公孙天成道:“不管是真是假,遇在起就是缘分。不知两位在这里陪世子做什么?莫非也是寻欢作乐么?”

“先生说呢?”玉旒云冷笑,“你来陪太子做什么,我们就来陪太子做什么。”她听公孙天成口口声声称呼段青锋为“世子”,那就是还将西瑶当成楚国属国的叫法,她就偏偏要把“太子”两个字挂在嘴边。

公孙天成呵呵笑道:“哦?那看来两位果然是和老朽样,是来给段世子找乐子的两位觉得段世子的戏做得如何?”

玉旒云道:“太子殿下的戏写的真是离奇曲折,时时山穷水复,又处处柳暗花明,实在叫人无法猜测其变化。不过好戏也要有好戏子。公孙先生方才在妙粹阁里,究竟是戏假情真还是假戏真做?总之是精彩得很哪!”

公孙天成知道她是在挖苦自己,却不生气,道:“段世子的戏向来都写得精彩。老朽有幸,中秋佳节那天在凉城居中看过次段世子的戏,可真是与众不同啊。”

玉旒云虽然知道那戏是有人搞鬼,但是直猜想大概是楚国内部主战主和两派为了自相残杀所做,从来没有怀疑到段青锋的头上。不过,现在联系段氏所作所为,那出闹剧连削带打,还真像是他行事的作风。可恶!她咬着嘴唇,忍不住瞪了段青锋眼——她并不是气这个人把自己编成小丑,而是恼火自己被他算计。在临渊的这日,已经被他当成猴子样耍来耍去,不想,其实这场猴戏早在凉城就上演了——也许,段青锋看来,早在西京就开场了!

她的眼神如此冰冷刺骨,段青锋虽然也会显露出桀骜之姿,但是总还带着种王孙公子的做作——便像有些文人为赋新词强说愁似的。但玉旒云这种锋利而狠毒的眼神是如此自然,就像她整个人就是个铸炼着怨恨的熔炉,每丝每毫的流露都理所当然地会伤人。除了像石梦泉这种和她亲密无间的伙伴,其他人旦见到她冷下脸来,就会把她所有谈笑风生的表情全都忘记——段青锋这时就不禁打了个寒战。

他不自觉地分辩道:“那出戏其实”

还未说出个所以然,已被公孙天成笑着打断了:“那出戏其实段世子可花了不少心机呢。他自己都不惜扮成店小二,在六和居里被人呼来喝去了许久。更让人拍案叫绝的是,他找了两个酷肖玉旒云和石梦泉的人,混在看客之中,故意引得冷将军和他们发生了争执,后来全国通缉他们当时老朽还想,如果全国通缉玉旒云,那岂不是要引发大恐慌?还好段世子体恤,将内情相告,我们才知道遇上的只是戏子哎,那戏子莫非就是你们两位么?”

无论怎么回答都占不了口舌上的便宜。玉旒云也不想占口舌上的便宜,所以只沉着脸分析目下的情形:如果公孙天成所说的是真的,段青锋当日正在凉城,后来又去澄清“内情”,想来早就和楚国的各级官员会晤过了。那么,他找了公孙天成来,就决不是想“自抬身价”,而是确实有两头结盟,两边得利,然后作壁上观的打算。那么,现在的方略就要改变,须得极力破坏楚国和西瑶的关系,这样,即使西瑶不和樾国结盟,也不能和楚国联手。

想着,她道:“哦?有这种事?那可真是有趣极了。太子殿下到我国来时曾经假扮成侍从,但好歹我们也将他请到四海阁中招待。你们楚人这是什么待客之道?不过,就算是知道了太子的真实身份,也只会把他请进夷馆吧?”

公孙天成笑道:“西瑶与我楚国本是家,自家亲戚来访,怎么会住夷馆呢?当然是请进皇宫,设家宴款待。我国太子平易近人,又喜欢结交年轻的朋友,看到了段世子,那可不就像见到了自家兄弟般?说不定要留段世子在东宫联床夜话呢——夷馆这种地方,大概玉大人和石将军来了,住那里正合适。”

玉旒云想,我到楚国岂要住夷馆?下次再去,直接将我的大旗插到皇宫的大殿之上!这话却不能出口,只道:“哦?果真亲如自家兄弟么?我怎么觉着好像是嫡出的待那庶出的,凡是出力不讨好的事,都叫那庶出的去做,到头来,却连名分也不肯给人家。”

这比喻很精辟,段青锋所带来的六个官员无不露出赞同之色。

玉旒云看了看段青锋:你还有什么后话?要怎么演下去?

段青锋铁青着张脸,看来他精心策划的出戏已经完全偏离了计划,几乎要失控了。“姑娘们呢?”他朝门外呼道,“人都不见,怎么寻欢作乐呀?”

公孙天成轻轻笑:“世子殿下叫了多少位歌妓来?是不是人人有份哪?”

段青锋只是想岔开话题,好争取些时间来寻找对策,便胡乱应道:“自然,莫非公孙先生想要两位不成?”

公孙天成摇手:“非也,非也,老朽位也用不着,只的担心外面还有许多位大人会没有美人陪伴呢!”

还有许多位?众人都吃了惊,不知他是何意。公孙天成的脸上有种老辣的笑意,走到门口,道:“诸位大人,请现身吧!”

他话音落下,只见门外个跟个走进来好几位五六十岁的老臣,满面都是既惊愕又气愤的神情。当先个胡须灰白的老者望顶段青锋,道:“殿下!老臣素以为殿下只是流连之地,做些难登大雅之堂的事,不料竟有如此如此祸国殃民之举!老臣心痛啊!”说时,两行浊泪已淌了下来。

段青锋面上阵红阵白:“老师,这”

那老者道:“殿下不必再找什么借口来欺瞒我们了。玉大人和石将军就站在我们面前,公孙先生也在这里。您私自给楚国的盟书,臣等都看了。违背祖宗教训,殿下难道不晓得厉害么?”

段青锋在老师的面前,时词穷。

兵部侍郎华其书道:“话可不能这么说宗的教训只是针对当年的情形,现在天下形势不同了,怎么可以墨守成规?”

“放肆!”那老者声断喝,“你们这些人陪在太子身边,本来应该好好辅佐他,见他有错要及时提醒,现在非但跟他起疯,你们还怂恿着他疯,到底是何居心?”

“什么居心?”黑龙营督统姚益道,“咱们就是为了国家好,为了不做楚人的属国,此心可昭日月。牟太师,你这样反对,大概是想和楚国结盟吧?”

“放屁!”牟太师骂道,“祖宗教训,可以为通商而立约,决不可为征战而结盟。为了我西瑶社稷安稳,百姓富足,于任何争端,我国都要保持中立,不偏不倚。你们怂恿太子和樾人结盟,这是要把百姓往火坑里推呀!”

西瑶竟有这种“不结盟”的规矩?玉旒云真是闻所未闻。国之大事在祀与戎,有哪个国家能两者只虑其的?尤其,当周边之国都战云密布之时,岂可独善其身?她紧皱着眉头。更叫人想不通的是,公孙天成从何处得来西瑶的□?又如何同这些老古董搭上了线?他此来,难道不是为了要和西瑶结盟吗?如今让这些老古董们插了进来,岂不是连楚国也无法和西瑶结盟了?

啊!心中突然闪:我想要破坏楚国和西瑶的关系,莫非这老狐狸也是样的想法?他早就知道我和梦泉南下的意图,于是就玩这样的阴谋,来个鱼死网破,两边都结不成盟?

好阴毒!她瞥了公孙天成眼,后者正镇定且得意地微笑。

第四十五章

? 就在段青锋会晤程亦风的当天晚上,符雅把盟书带回了皇宫。竣熙是个爽快的少年,听她把前后经过讲,立刻就加盖了监国太子印。清早,盟书便又传回到程亦风的手上,后者立刻亲自赶往夷馆寻找西瑶使节,指望或许还能截住段青锋。

不过到了那里,管事人说,西瑶的蓝大人天没亮就走了。“程大人倒是来得巧,”那人道,“蓝大人有封书信留给您,本来小的还要送到您府上去呢!”

程亦风皱着眉头:段青锋走就走吧,不是说叫人留下来等议盟的结果么?这人也走了,可如何是好?只有先看看那信上说什么。

管事的把信递上了,信封上果然写着“程亦风大学士亲启”。他打开看,却吓得差点儿没摔倒——那信上无他,只摘录了两段《诗经》,是《关鸠》,是《蒹葭》,都是写男女情爱之诗,但末尾却有“西瑶段青锋致程亦风大人”行字,显得暧昧无比。要知道,楚国曾有度男风盛行,贵胄子弟名流文士皆爱娈童,春日交游,秋日登高,随处可见携手同游的男子。道学正统们气得快要吐血,大骂这“龙阳之癖”“断袖之好”是洪水猛兽,暗疮毒瘤,批驳的文章铺天盖地。程亦风这样的圣人门徒如何能容忍此等伤风败德之事?得到段青锋这样封信,虽然心知这荒唐太子作弄他的可能性较大,但还是赶紧跟作贼似的藏起来,生怕被旁边的人瞧见。

他脸红脖子粗地回到家中,符雅还没走,正和公孙天成喝茶,见了他,就道:“大人事情办得如何?公孙先生正和我谈论西瑶风物呢——原来先生他早年也去过西瑶游历呀!”

程亦风哪有心思讲西瑶风物,能把西瑶这个要命的段青锋解决就“阿弥陀佛”。他因气乎乎地将那信往公孙天成面前放:“我看这个段世子就是耍我们开心,现在不知在哪里躲着看笑话呢!”

“怎么,段世子走了?西瑶使节也走了?”公孙天成虽然问,但是并不需要程亦风回答,猜也猜出来了。他展开信,见到“关关雎鸠,在河之洲”时,不禁愕,再看到后面“所谓伊人,在水方”就哈哈大笑,道:“倒能折腾!”

“可不是!”程亦风恼火这夜日的时间白白浪费在段青锋的身上,“折腾得咱们不浅1(我看那个玉旒云八成也是假的了。快快把真相说出来,宁可让冷千山闹,也不能再让段青锋捉弄咱们。”

公孙天成摇了摇头,神色严肃:“大人觉得段世子是在戏弄你么?老朽看,他是给你发了封邀请函。”

“邀请函?”程亦风不解,“邀请我做什么?”

符雅凑上来看了看那信:“《关鸠》‘窈窕淑女,君子好求’说的是‘求’,而《蒹葭》‘所谓伊人,在水方’说的是到何处去求。先生的意思莫非是,段世子要程大人渡过天江去西瑶求他们和我国结盟?”

公孙天成看了符雅眼:这个女子果然聪慧过人。他就点了点头。

程亦风细品这两段诗,的确能体味出些弦外之音,可是依然不明白:“如先生昨夜所说西瑶也无心就我国真正结盟,只是想占些便宜而已。若如此,骗得我们签了盟书不就行了?何必要我们再上西瑶趟?况且,先生不是怀疑西瑶是想脚踏两条船么?那么他们只需悄悄和楚樾两国同时结盟就好,应该尽量避免国知道另国也参与结盟之事。他如今既叫玉旒云上西瑶去——假如那真是玉旒云的话,又叫我们也上西瑶,就不怕两国使节撞在处?”

公孙天成淡淡笑:“大人说的也有道理。两国使节若正面撞上,自然不能似市井之徒争购物似的,吆喝叫价,若不然,局面难免会闹僵。但是,如果不是正面相遇”

程亦风皱着眉头,显然不太明白。

公孙天成道:“好比咱们见到了玉旒云,猜测到她是要南下和西瑶结盟的,以如今的局势来看,旦西瑶成为我国之敌,后果不堪设想,所以我们决不能允许此事发生,对于西瑶提出的条件,就会尽量都满足——咱们不顾规矩,直接让太子在这种盟书上盖了印,不就是明证么?对于樾人也是样2(玉旒云多半还不知道段青锋也找了大人,像她那样个斤斤计较的人,肯定盘算着如何结盟才能使西瑶得不到好处,而且,她大概连全部的谈判计划都制订好了——若是不能达成她的目的,大不了拍两散。段青锋不愿和这样个厉害的对手相争,也决不愿意出现‘拍两散’,所以,他要神不知鬼不觉地将西瑶考虑和楚国结盟的消息传给玉旒云。这样让玉旒云也有些危机感,促使她改变最初的计划。西瑶就好从乱中得利。”

程亦风愣了愣:“玉旒云是个心胸狭窄之徒,倘若叫她知道西瑶同时在和我国议盟,我看她不会有‘危机感’,只会勃然大怒,然后立刻取消和西瑶议盟的计划。那段世子不就白忙场?”

公孙天成微微笑:“西瑶和我国议盟,还是我国同西瑶议盟,听起来虽然差不多,但实际却有很大不同啊。”

程亦风不解。

符雅插嘴道:“倘若是西瑶请我国去结盟,而同时又请樾人去议盟,则是西瑶人不讲信义,脚踏两船。玉旒云眼里容不下沙子,定拂袖而去。但是,若是我国主动去央求西瑶缔结盟约,‘恰巧’被玉旒云碰到,那就又是另种情形了。她会以为西瑶是异常重要的战略伙伴,若是她结盟不成,却让我国得到了盟友,这对樾国可是大大的不利。所以,她为了不允许此事发生,也许会不惜切代价,争取到西瑶盟友——公孙先生,符雅说得对不对?”

公孙天成点头:“不错。”

“这这岂不是太卑鄙了?”程亦风道,“照先生的意思,西瑶人是打定了主意要两边讨便宜。先利用玉旒云使咱们签了这无底洞般的盟约,接着又要利用咱们从玉旒云那边得些好处——咱们把这盟书送到西瑶去,如果要照条文实施,会被拖垮,不实施,背上言而无信的恶名,而无论实施还是不实施,都去陪段青锋演出骗玉旒云上钩的戏。玉旒云旦和西瑶结盟,无论她获利多少,都会对我国造成威胁——如此看来,西瑶之行对我国有害无利,咱们就当从来没见过段青锋好了。省去许多麻烦。”

“也不然3(”公孙天成摇头,“假如我们不去,西瑶就会和樾国结盟。虽然现阶段西瑶不定能得到什么实际的好处,可是将来,若他们和樾人联手侵略我国,我国腹背受敌,必然难以招架。西瑶作为樾国南侵的大功臣,肯定要求分割天下,那他们的版图起码扩大倍——且不论西瑶有没有这个本事吃下这么大块肉,也不论樾国将来会不会兔死狗烹,只要是这两国结盟,对我国就是大大的不利。”

“果然如此。”程亦风道,“那我们也想个法子悄悄让玉旒云知道西瑶的计划。让她立刻返程归国,这不就行了?”

公孙天成笑道:“大人说的倒简单。玉旒云是个疑心病重的家伙,你找什么人‘偷偷’给她送信,她会相信呢?万她怀疑是我国存心破坏,那岂不适得其反?”

程亦风本想说“找个樾国人”,可是知道这是行不通的,玉旒云所信的,大约只有她安插在楚国的细,这细是谁,又怎样才能使其按照楚人的意思去诓骗玉旒云,根本无法控制。尤其,这时提出“细”的事来,公孙天成定然会揪着小莫不放。程亦风是决不信小莫是细的。他于是道:“听先生的意思,这也不是,那也不是,仿佛咱们已经被西瑶算计得没有别的路可走了——要如何是好?”

公孙天成拈了拈胡须,微微思考了片刻,道:“西瑶这如意算盘的确打得够响,玉旒云这个对手也叫人十分头疼,不过,咱们并不是完全被他们桥鼻子走。老朽为大人计,先有三件事大人必须同时着手来做。第,就是盯着那细小莫。”

程亦风听这话就皱起了眉头。可是公孙天成并不理会他,只接着说道:“利用这个细,上策是,引诱这暗桩子同主子联络,从而找到玉旒云,将其拿下;中策则是威逼利诱,让他说出玉旒云的行踪;至于下策,也即若是前两策都不奏效,就要痛下杀手,不管他承不承认,杀之而后快。宁可杀错了,也不能再将祸害留在身边。”

“啊,这”程亦风要反对。可公孙天成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打断了,继续自己的话题:“其二,让冷将军放手进行全国通缉,还要为他提供兵力支持。若通过这天罗地网将玉旒云擒获,就可以用她作为谈判的筹码,这自然是上策;要是全国通缉之时无法活捉,混乱之下将玉石二人杀死了,如此虽算不得永绝后患,但至少也可以少个劲敌,此为中策;万冷将军手下全都是草包,国内各地的官员也都无法碰到玉旒云根头发,但至少可以拖延她的行程,让她推迟到达西瑶——至少,不可在我们的使节到达西瑶以先。这就算是下策。”

这条程亦风倒没有异议,只道:“先生的意思,咱们还是得派人去西瑶结盟?”

“自然是要去议盟。”公孙天成道,“最好是和西瑶结盟对付樾国,此为上策;中策是哪怕西瑶不和我国结盟,也要阻止其与樾国结盟;下策则是,万来不及阻止,宁可让西瑶脚踏两船,为了利益兼顾而远远地作壁上观,也不能让他们成为樾国顶在我们后心的把匕首。”

三项措施,共计九种对策,彼此之间并不冲突,也不相互独立,经经纬纬交织处,形成张大网——即使其中有些环节可能是“失策”的,其他的却照旧可以把时局网住,让切尽在掌握之中。

“先生以为该派谁去议盟呢?”符雅问。

“依老朽之见,”公孙天成道,“樾国的使节是玉旒云,我国怎么也得派出地位相当的特使才行。”

地位相当?程亦风想,在军中担任要职的人,冷千山等是决不可以派的,司马非镇守边关,也不合适,还有谁呢?难道自己亲自前去?看段青锋的意思,似乎是如此啊!可是打心眼儿里,他不愿意搀和这阴谋诡计。

符雅眼就看出他的顾虑来了,笑了笑,道:“公孙先生,符雅倒是觉得,派个地位相当的人反而不好。”

“哦?”公孙天成道,“此话怎讲?”

符雅道:“西瑶重商,他们的朝廷也是按照生意人的规矩做事。我们去和他们议盟,就像生意人讨价还价。西瑶人现在是仗着自己中立的身份,想压我们的价,我们应该把自己的价定得高高的,才有跟他们周旋的余地。假如我们自己先就打了折扣,那岂不是便宜他们了?”

“小姐的意思?”公孙天成饶有兴趣。

符雅道:“西瑶早就宣布独立,可是咱们却直没有承认过,他们也还直交纳岁贡。所以无论是名义上还是实质上,他们都还是我楚国的属国。我们派人到西瑶去,那是去视察,叫钦差,不叫使节。只要是我国皇帝派出的钦差,无论是超品的贵胄,还是未入流的小官,那都是和西瑶镇南王平起平坐的身?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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