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选吧。”
墨澈嘴角挂着的笑僵硬了一下,挺拔地身子不着痕迹地往右移了两寸,才敢开口:“用毒会落人口舌,反而对墨羽阳有助益,用不得。”
卷 三 139 血洗殿前
新皇登基,百官朝见。
墨澈摒弃了历代皇帝的龙袍,依旧一身黑底红边,但黑色长袍上用阴阳纹编织出龙形图案。
有些墨守成规的老人对于墨澈这般我行我素颇不以为然,但素闻这位八王爷的喜怒无常,而敢怒不敢言。
墨澈抬着下颚,睨视着台下的众人,唯吾独尊的帝王之气展露无遗。
新皇继位,朝堂之上彻底洗牌,重要位置均被换上了墨澈信任或欣赏的人才,而百官之首的丞相之位则毫无疑问由上官轻云担任。
上官轻云立于百官的最前列,一席淡雅白衫在一片朝服中,格外显眼。
不像之前婉拒先皇封臣,他从容上前,接过圣旨,平静地接受了新的责任。
敏感的臣子们,已察觉到几位以四王爷为首的王爷们并未出现在登基大典上,而当墨澈封赏完前朝,对于王爷们一字未提时,大臣们心中的不安愈发浓重。
前朝封完,轮到后宫,先皇的妃嫔们纷纷进了位分,得到妥善照顾。
墨澈先前是位不得宠的皇子,无人记挂他的婚事,而他也不想娶妻,因此现任皇帝后宫空闲,大批太监宫女闲闲无事。
封赏进行到最后,就当众人以为已经结束,中书舍人却又从一堆圣旨中抽出一张。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之义妹,傅氏尔焰,温正恭良,礼教夙娴,淑慎慧雅,深得朕心,特封为鸾凤公主,位同长公主。钦此。”
朝臣们听后一愣,傅氏尔焰是谁?不仅被破例封为公主,还位同长公主?不妥!大大的不妥!
若说先前的封赏还有据可循,这一道圣旨,却直接触及了一些固守规矩的老臣们的逆鳞。
加之对先前封赏的不满,几名老臣直接出列,反对道:“陛下,这于理不合!”
反对或许在意料之中,但这丝毫无法影响墨澈的决定,淡淡瞥了几位老臣一眼,墨澈嘴角勾笑,并不言语。
温正恭良?
礼教夙娴?
淑慎慧雅?
不单单朝堂之上,百官之首的上官轻云略感无语,连站在门外的傅尔焰嘴角都受不了地抽了抽。
圣旨里说的这人是谁?她怎么不认识?
不过,今天是墨澈的大日子,傅尔焰并未打算在今日挑战墨澈的底线。
牵着两岁半的儿子,上官卓尔,傅尔焰一席薄纱蒙面,一身红艳霓衫,配以满身秀美雅致的金饰,脚踝上缠绕着据说解不开,却早在数年前便被她破解的,墨澈送她的铃铛脚链,堂而皇之地踏入正殿。
众人只闻一阵霸道馨香扑鼻而來,一阵悦耳铃声飘过,一风情万种的蒙面女子莲步款款从眼前飘过。
一位曾是易钗阁老主顾的眼尖大臣,突然惊呼一声“焰娘”,得到傅尔焰侧首一眼亲睐。
百官之中,或敌或友,都曾有人是易钗阁的常客,被那位惊呼的臣子一提醒,定睛一看,果然十分神似。
窃窃私语立刻传遍了整座大殿。
原本持反对之意的臣子们,也不敢再轻举妄动,毕竟朝廷严禁狎妓,而身为易钗阁曾经的鸨娘,傅尔焰掌握于手的把柄,不计其数。
恪守古板的言官,见这等狐媚女子居然受封公主,痛心疾首地斥道:“妖孽,妖孽啊!狐媚王国啊,陛下。”
只是,他们的谏言依旧微不足道。
傅尔焰走至最前,优雅跪下接旨,起身时,明目张胆地抛了个轻佻的媚眼给立于百官最前的上官轻云。
于是,妖女的响亮名声再添一笔----公然勾引朝廷命官,败坏风气,有碍观瞻。
登基大典尚未结束,宫门外吼声震天。
不知从哪里冒出來许多禁卫军,整个正殿顿时混乱起來,墨澈大掌一挥,朝臣们或被强迫,或自愿被请出正殿,转移到安静的地方。而宫外墨澈安排的人且打且退,似无力对抗,将四王爷为首的叛军引向已全部清空的正殿前面的宽阔场地。
瓮中捉鳖,正式开始,只是谁是捉鳖人,谁是鳖,犹未可知。
这是一场输死搏斗,双方实力各有千秋。
墨澈这方高手凌云,却终有力竭之时;墨羽阳那边人数众多,但武艺不精,鹿死谁手,就看谁棋高一着。
所有大臣已被移至安全处,包括才两岁多的上官卓尔,也被托付给力值得信任的宫人。
上官轻云等几人仿佛只只展翅高鹏,凌空一跃窜入战局,所到之处,所向披靡,瞬间杀出数道血路,以寡敌众却丝毫不显露败绩。
不同于墨澈的身先士卒,墨羽阳立于后方,紧盯着场上战局,见自己领來的众多兵士仿佛萝卜白菜般被对方一杀一个准,他双眸赤红,不顾己方士兵,直接下令“放箭”。
成千上万的箭矢射向混战中的双方,许多沒有防备的士兵们立刻命丧黄泉。
红色身影毫无压力地格开飞來的箭矢,灵巧地在敌阵中穿梭,在旁人看來似乎险象环生的一幕,傅尔焰却游刃有余。
墨澈虽说不准用毒药,却并未说不能用。
左手,右手利剑,或砍或刺,或劈或挑,她行径之路,无人能挡。
她心中有她自己的处世哲学,本就沒有太多的正邪是非,因此出手毫不留情,直接取人性命。
而与她一母同胞的兄长,或许骨子里有着与她一样的邪性,出手也是同样的狠辣异常。
相较于畅快淋漓厮杀于敌阵中的兄妹两人,上官轻云与敦厚仁义的五王爷则稍有束手束脚。
上官轻云并非刻意留情,只是心中有所牵挂,时不时地回头注意傅尔焰的情形,因此速度和精度较之往常都稍稍逊色。
而墨羽岳宅心仁厚,想到对方也同为墨华皇朝的子民,下手时,便少了应有的凌厉。
即便以寡敌众,战局的胜利却似乎悄悄往墨澈一方倒去。
望着血流成河的己方尸体,望着纵情厮杀的敌人,望着心中曾经渴望的男子,墨羽阳恼恨至极,将一切失败的根源归咎于那在一片血红中愈发耀眼妖媚的女子。
大掌一挥,手下精锐尽数拥向一方,全力绞杀傅尔焰。
卷 三 14o 以身挡箭
墨羽阳一声令下,手下精锐尽数绞杀傅尔焰。
战局立刻出现变化,其他人的压力逐渐减少。
上官轻云敏锐察觉到敌方异样动向,面色一沉朝傅尔焰那方杀去,然而距离相隔甚远,中间又阻隔着混战中的敌我双方,一时间,要心无旁骛地向她靠近,即便对上官轻云这样的绝顶高手來说,也着实有些困难。
好在,如此混战的场面并未有效困住傅尔焰,虽然压力骤然上升,但她沉着应对,攻守兼备,尽管对方精锐尽出,但短时间却奈何她不得。
四王立于后方高出,见自己虽人数众多,却渐露败象,心生退意,但却不愿就此放对方好过,尤其是那个从他手底下逃过一次,曾对他大不敬的下作女子。
派身边亲信,向几名重要手下下达了撤退的命令,墨羽阳趁傅尔焰疲于应付周围的杀手,而附近又无人掩护之际,突然一把夺过离他最近的己方一位射手的弓箭,瞄准那个在敌人间自在穿梭的灵动身影,直接拉弓。
嗖----
离弦之箭,伴随着弓弦剧烈的弹动声,划破空气的阻碍,直接向那妖娆女子飞去。
等到傅尔焰察觉到自己就是那只利箭的目标时,周围的杀手仿佛有计划地配合着破空之剑,也齐齐祭出利刃。
在劫难逃!
就在傅尔焰一边抵御着身边的攻击,一边尽量避开要害,认命地承受那支箭划破身体时带來地痛楚之时,只听一声闷哼,傅尔焰只觉眼前一暗,随手废了身边的两个杀手,反手撑住倒向她的沉重身躯。
她眼中的世界一片腥红,鼻腔中盈满的血腥味从來不曾如此浓重过,她定睛一看怀中之人----
墨羽岳一脸森白,宽厚的胸膛上,偏左的位置,透着一支寒气逼人的利剑。
沉重的男子之躯,将傅尔焰娇小的身子压得跪坐在地上,她美目瞋大,不敢相信他居然会傻到不惜以身作掩护,为她挡住致命一击。
此时,上官轻云摆脱了缠住他的敌人,及时赶到,立刻将愣在原地的傅尔焰护在身后,利剑刷刷刷几下,周围敌人躺倒一片。
他双眸如千年寒潭般透着彻人心扉的冰寒,清润俊秀的脸庞完全失去了笑容,仿佛一尊玉面战神,剑锋所指之处血肉横飞,哀嚎遍野,在他手下,人命如蝼蚁般脆弱。
周围的敌人们震慑于他的冷酷,尽瞬间停止了动作,无人敢再上前。
他轻蔑地冷冷一笑,随手甩干了剑身上不知何人的鲜血,靠进傅尔焰。
平生第一次,她的眼中沒有映入他的身影。
傅尔焰跪坐在地上,呆滞地望着面前气息奄奄的墨羽岳,利剑穿透他心肺,他注定一死,然而看过了那么多生生死死,手下染遍血腥的傅尔焰第一次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死亡,面对这样一个心甘情愿为她赴死的男子。
她颤抖的手压上他的伤口,企图让他体内之血不要继续涌出,然而鲜血溢出她的指缝,染红了她的素手。
上官轻云望着无声嘶喊的她,喉间涩然,想安慰,却连一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
墨羽岳的瞳孔渐渐放大,眼前那明媚的绝世佳人,已逐渐模糊,但她在他心中留下的一颦一笑依旧鲜明得宛如昨日。
他的手已无力抬起,只能勉强握住她压在他胸口的双手。
流失的生命,冰冷的双手,让他几乎连发出声音的体力都失去了,当人真正面临死亡的时候,疼痛安尔变得次要起來。
缓慢挪动的双唇,沒有任何声音,傅尔焰低下头,秀气的耳朵紧贴在他唇边。
他的嗓音暗哑而断断续续,费力地消耗着胸腔内最后一点点空气,尽量让自己的话能完整传达。
“遇到你……是我生命……中,最美好……的日子……”
原來越多的鲜血染红了他原本俊朗的面容,也染上了傅尔焰的耳廓,她却丝毫不觉。
“你……可愿……许我……一个……來……”世……
最后一字还未出口,墨羽岳睁着双目,停止了最后一跳脉搏,涣散的瞳孔中溢满了不甘,不甘心老天爷连他最后的愿望都不让他说完。
但,他的心意已一五一十传达到了傅尔焰心间,她缓缓抬起头,血红的手掌拂过他的眼皮,合上了他瞋大的双眸。
“我答应你,我许你一个來世。”
她低声说着,沉重的声音如泣如诉,眼中却不带一丝泪意。
覆满鲜血的双手拾起地上,她的配件,她小心地让墨羽岳躺平,随即起身站到上官轻云身侧。
手中的剑直指躲在后方,正准备逃跑的墨羽阳。
她的剑锋仿佛一声警钟,提醒了周围震慑于上官轻云身上森寒而停下攻击的敌人们,他们再次摆开架势打算向中间一男一女杀去时,却忽略了此时那妩媚女子身上异常危险的煞气。
一声轻叹溢出傅尔焰的丰润菱唇。
周围的敌人还來不及反应,直觉腹中剧痛难耐,几乎刹那,小腹爆裂,纷纷倒地身亡,死状奇惨。
傅尔焰微抬着下巴,冷眼望着眼前的人在哀嚎中一一断气,眸中不见丝毫怜悯,倨傲残酷的神情与她的兄长几乎一模一样,
“你们都该死。”
她以修罗之姿,冷冷宣告。
“焰儿……”
上官轻云喟叹般唤着她,心疼她因墨羽岳之死而痛苦得不知如何发泄。
他嫉妒,也无比庆幸和感恩,嫉妒在她最危急的时候,以身护她的居然不是自己,而是那始终仰慕着她的墨羽岳;但也无比庆幸她的平安无恙,为此他深深地感激他的挺身而出,也深深遗憾着,有生之年未能与这样一位顶天立地的男子把酒言欢。
但,现在并非分神的时候,战局未定,加上傅尔焰已然暴走,他不能放任她一个人直接杀入敌阵,这样墨羽岳的牺牲恐怕只会沦为白费。
然而,即便是傅尔焰心中最爱的男子,也难以阻止她此刻的盛怒,她一步步走向位于敌人后方的墨羽阳,所到之处,无需动手,敌人迎风而倒。
墨澈不准用毒的命令被她完全抛诸脑后,她玉足轻移,步步生莲,只是这莲足却仿佛死亡的脚步,一步步重重踏在墨羽阳心头。
他从來不知道一个下作的女子,能够让他从头寒到脚,好像置身冰天雪地。
“阻、阻止她!”
他命令周围心腹前去阻挡她杀戮的脚步,而自己却一步步往后退去。
只是,他并未注意到一直立于他身后不远的蔡益,却第一次沒有听从他的命令。
卷 三 141 鸾凤公主
这边,傅尔焰宛如修罗附身,怀着满腔怒意与嗜杀,一步步朝墨羽阳逼近,连上官轻云都阻止不了她。
那边,另外几位王爷已纷纷溃败,或被擒,或误杀,手下四散而逃,只剩下墨羽阳这边还在苟延残喘。
明明他们占多数,却沒想到对方虽然人少,却如此彪悍,尤其是那刚登基为新皇的墨澈,不仅亲上战场,而且强大不输上官轻云,原本以为他只是阴险,却沒想到过去的几十年他居然低调至此!
墨羽阳身边已无多少棋子可用,瞪着那尊血红修罗,他咬了咬牙,留下人上前挡住傅尔焰,自己则准备朝后路退去。
然而,战局紧张之际,他却并未发现,头一次蔡益沒有按照他的命令行动。
就在墨羽阳转身撤离之际,只觉眼前寒光一闪,利刃破空,饶是他反应极快,也仅仅勉强移开了致命之处。
蔡益的剑泛着森寒刺入墨羽阳腰腹。
蔡益腥红着双目,死死瞪着眼前折辱了他多年,与他有不共戴天之仇的墨羽阳,自从得知自己的亲人早已离世多年,他就一直在等待取他性命的一日,无奈他防备太强,即便是身为他的枕边人之一,他都找不到机会。
墨羽阳难以置信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伤口,随即抬头望着蔡益,他眼中的恨表露无遗。
他细眯起眼。
“原來你知道了,那么我也无需多问了。”
不容蔡益反应过來,墨羽阳一掌击向蔡益的天灵盖,沒有一丝犹豫。
暗红的血自蔡益七窍流出,他无法相信,自己已经重创了他,却依旧死于他的手中。
真相知道得太晚,悔恨來得太慢,蔡益渐渐模糊的视线中只留下墨羽阳冰冷而鄙夷的神情。
仿佛对待蝼蚁一般,墨羽阳一脚踹开蔡益,折断长剑,仅留刺入自己体内的那一节,匆匆逃离。
等到傅尔焰杀光了阻挡她的敌人追去时,眼前已失去了墨羽阳的踪影,她气恼地仰天长啸,茫然不知要如何发泄才能让郁结的心绪得以平静。
浑身浴血的她被轻柔地搂进温暖宽广的怀抱,耳边的喃喃细语,渐渐抚平了她的狂躁。
“乖,过去了,哭吧。”
积蓄的泪水终于滑落她的脸颊,混合着脸颊上半干的血迹,汇成红色的泪珠滴落于地。
她的双手紧紧抓住身后人的衣摆,即便那抹清润的月牙白上也同样染着妖异的红。
失声痛哭。
上官轻云自身后紧紧搂住怀中已成血人的女子,将体温传递给她,试图抚慰她的伤痛,也暗暗检查着她身上的伤口。
幸好,她安然无恙,身上的血,都是别人的。
默默支撑着她因大开杀戮之后少许力竭的身子,顺着她的视线,他看到了那躺在地上,已无生气的男子,不由怅然一叹。
死亡來得太过突然,纵使神机妙算如墨澈,也未曾想到,死的人会是墨羽岳。
以墨华皇朝最高规格厚葬了墨羽岳,对于谋逆的几位王爷,除四王逃跑,七王战死之外,另外两位王爷,六王和九王,墨澈出人意料地并未给予严惩,仅仅贬为庶民,家产全数充公。
这为墨澈赢得了仁慈的名声,而几位固执的老臣们,却把五王的死归结于红颜祸水,进而指责傅尔焰狐媚惑主,公主之名來得名不正言不顺。
这样的话在傅尔焰看來不痛不痒,却让一向温文尔雅的上官轻云难得在众人面前变了脸色,口出重言。
在惩戒了几位造谣生事的老臣之后,众臣见墨澈居然毫无阻止之意,也不敢再上褶子议论鸾凤公主是非,以免被护短的丞相大人视为敌人。
一切似乎恢复了正常,但上官轻云知道沒有,因为她表现得太过平静了,而赤炎宫在她的命令下,并未停止对墨羽阳的搜查和追杀。
新皇刚登基,百废待兴,身为百官之首的丞相,上官轻云被迫终日留在宫中,为名义上的大舅子尽心尽责。
傅尔焰身为公主,又是墨澈宠信的“义妹”,她被特许可以自由出入皇宫,与上官轻云相聚。
只是,这从宫门到皇宫内的一路上,在背后指指点点的人不在少数,而受到后宫那群女人们的暗示,敢于当面怠慢她的宫人,也不在少数。
对于这样的对待,除去她不佳的名声外,刚开始她少许有些不解,但当某次,她撞见两位后宫未嫁公主围绕在年轻有为的丞相大人身边,一切都有了答案。
原來是男祸啊……
望着眼前一群花枝招展的公主,先皇的后妃,以及后妃为了巩固自身势力,而从自己家族带入宫中的世家小姐们,傅尔焰暗暗翻了个白眼,不由再次念了声“男祸”。
怀中抱着的小人儿,挣扎着下了地,牵着娘亲的手,好奇地看看挡住他们母子俩的莺莺燕燕,又望了望娘亲的脸色。
唔……娘脸上的笑有点阴测测,似乎不太妙……
为首的人是舒太妃,她的女儿是对上官轻云最有企图的公主之一。
她们眼中的藐视清晰可见,高高在上的姿态,使傅尔焰嘴边的笑意愈发开怀。
这段时间,她浑身不舒坦,既然有人送上來给她修理,那她何须客气?
只是,大战一触即发,却被人硬生生打断了。
一不知从哪里冒出來的小宫女,走到舒太妃耳边叮咛了几句,舒太妃脸色一变,狠狠瞪了傅尔焰一眼,便领着众人匆匆离去。
傅尔焰面色不豫,调转视线,往小宫女的主子瞪去,原來是十四公主,墨舞萝。
虽然曾经与墨羽阳交好,但墨舞萝知道什么是正道,也知道要怎么才能坚持正道,因而并未随之起舞。
现在她依旧是金带御史,尊荣不变。
墨舞萝站在不远处,望着傅尔焰的方向,视线从她身上,移到了她牵着的小人儿,稍稍瑟缩了一下。
傅尔焰知道墨舞萝站在原地不动的用意----她有话对她说。
墨舞萝贵为先皇最宠爱的公主,虽平易近人,但骨子里的清高,让她并未将受封为义妹,位同长公主的傅尔焰,视作与自己同等地位的人,她在等她主动过去。
然而,傅尔焰生性叛逆,先前就喜欢挑战权贵阶级,况且眼下,她自己就是权贵,何须主动上前示好?
牵着儿子,傅尔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嘴角勾笑,亦回望着墨舞萝,似乎胸有成竹,对方会主动靠近。
两位风情各异的佳人默默对望,像是在比谁耐性更胜一筹,终于墨舞萝长叹一声,向傅尔焰走來。
卷 三 142 好言相劝
墨舞萝靠近傅尔焰,倒不像后宫那些嫔妃公主一般倨傲,向傅尔焰微微施礼,收到回礼后,她随和却直接地问道:“不知鸾凤公主是否愿意随我去一旁说几句?”
傅尔焰沒有回答,只是下巴轻轻一抬,示意她带路。
明明墨舞萝才是先皇的亲生女儿,傅尔焰这半路出家的公主与之相比,气势架子竟不输于她,连墨舞萝都不自觉地按她的指示做,在前带路。
莲足方一踏出,墨舞萝便暗暗懊恼,她居然无意间听从了她的安排。
傅尔焰牵着儿子卓尔安静地跟在墨舞萝身后,直至御花园角落的一副石桌椅才停下脚步,打发了随身的小宫女去取些吃食,她有礼地请傅尔焰坐下。
这是两位女子首次交锋,先前傅尔焰虽远远看过墨舞萝几次,但这样面对面坐下尚属第一次。
若非墨澈在登基大典上那道沒头沒脑的圣旨,朝堂上,沒有人知道傅尔焰的存在。
傅尔焰优雅地坐在了石椅上,随手放下了小人儿,让他自己去玩。
然而懂事的小娃儿,似乎看出两女之间难以道明的诡异气氛,并未离开,反而撒娇地攀上娘亲的膝盖,乖巧地靠在娘亲怀中。
那点儿小算盘怎么能瞒过傅尔焰的心思,她好笑地点了点卓尔的鼻尖。
“你啊,小机灵鬼。”
母子俩旁若无人的玩闹,将墨舞萝摒弃与这氛围之外,让她略感尴尬,她清了清嗓,沉声道:“今天请鸾凤公主前來,是有事想与你商量。”
傅尔焰分神瞥了她一眼。
“素闻十四公主,英姿飒爽,巾帼不让须眉,我以为应是有话直说之人,却不想如此含蓄。”
平平淡淡一句话,墨舞萝却暗暗觉得自己似乎被她轻视了。
“我想说的话,与上官……丞相大人有关。”
傅尔焰秀眉一挑,示意她说下去。
接下去几乎是老调长谈,无非是对上官轻云的歌颂,年轻有为,有勇有谋,天人之姿,与她这样出身草莽江湖,未婚生子,还曾是青楼老鸨的身份极为不配。
这些日子,这样的话她不知听到多少,像墨舞萝这样说得如此客气的还是第一人,大多时候,冷嘲热讽,花样百出,对她來说却不痛不痒,只能说她挑男人的眼光实在好,一挑便挑中了别人眼中的香馍馍。
“……虽然我知道这样很令你为难,但是,你若真心爱他,为了他的将來考虑,还是不要留在他身边的好,毕竟这对你们两人都无益处。”
刚开始墨舞萝还说的极为顺畅,可是越说到后面,心中越是忐忑,因为对方不仅一点怒意,都沒有,甚至从那张精致绝艳的容颜上,连一丝为难都看不见。
听完她一番长篇大论,傅尔焰才悠悠开口:“然后呢?在我离开他之后。”
墨舞萝一听,愣住了,难以置信她居然如此简单地就同意离开。
“你和他都会开始新的生活。”
“哦哦,让我想想。我离开之后,他身边的位置便空了出來,那么多女人想要得到他,必定是得有一定身份,并且能为他所接受的人才能伴在他身边是吗?”
她轻蔑地看了眼墨舞萝。
“十四公主该不会想说,这个人就是你吧。”
她言语中显而易见的炒粉,令墨舞萝红了脸,正直爽朗的她从來不曾这般逼迫一位柔弱女子。
但是,很显然,她想多了,眼前的女子虽然外形惹人怜爱,可是内心却住着一只强大的恶魔,了解她的人,从來都不敢对她掉以轻心。
“如果上官大人有此意向,我自然不会拒绝。”
傅尔焰沉重一叹,眼中带着明显的凄楚,抬起袖子,装模作样地压了压无泪的眼角,她半垂着螓首,楚楚可怜地说:“为什么,那么多人都觉得我与上官无法长相厮守,为何那么多人都觉得我不安于室,我要的其实很简单啊……”
墨舞萝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但依旧坚持道:“放过他吧,对你们都好,他有着你无法并驾齐驱的将來。”
一直安安静静窝在傅尔焰怀中的上官卓尔,看了看眼前的阿姨,又看了看演得正欢的娘亲,有些疑惑不解地问:“娘,爹是不是要取这位阿姨做二娘?”
“娘?爹?”
墨舞萝双目瞋大。
傅尔焰收放自如,双眸不见一丝水汽,抬起头,阴测测地对儿子一笑。
“敢娶二娘?那也要你爹有命去娶。”
小娃儿浑身一抖,不敢正视娘亲阴森的笑容,乖乖埋首于娘亲的肩窝。
傅尔焰仿佛此时才想到什么般,正式介绍了儿子的身份。
“对了,方才一直听公主说着,也不敢擅自打断,倒是忘了介绍我儿子了。我儿子名叫上官卓尔,父亲是上官轻云。”
“什么!”
墨舞萝面色极为难看,自上官轻云作为百官之首出现在众人面前,不曾正式提过与鸾凤公主的关系,只知两人关系匪浅,十分亲昵。
鸾凤公主身边带着的小娃儿,与她像了十成十,却不曾当众介绍他,也沒提过小娃儿的爹,加上先前曾经执掌青楼的经验,众人皆以为恐怕是一夜风流后的结果,而年轻丞相为美色所惑,并不介意小娃儿的存在。
沒想到,这娃儿居然是上官轻云的亲儿!
傅尔焰夸张一叹。
“其实我并不是沒有离开过他啊……”这真的是实话,还离开了很久呢……
“我也知道我与他并不相配,但他追得太紧,我实在甩不掉他,最后连娃儿都有了,不得以只能委身与他。”
一切脏水都被傅尔焰巧妙地泼到了上官轻云身上。
卓尔嘴角无语地抽了抽,根据他平日里的观察,他爹娘之间的互动似乎并不是这样的。
傅尔焰越是无奈,墨舞萝的脸色便越难看,因而忽略了对方眸中的轻嘲。
这段时日,她的心情本來就不好,这十四公主还不知死活地撞到她枪口上,新仇旧恨一起算,活该受打击,况且她现在可是新皇御封的公主,身份地位谁高谁低还真不好说呢。
但是,光凭她这些年的暗中出力,以及她男人在朝堂之上的呼风唤雨,这过气的先皇之女要和她争,恐怕还差点火候。
卷 三 143 成亲可好
傅尔焰听似抱怨,实则炫耀的话,让墨舞萝心中涩然,她仰慕已久,求之不得的男子,她居然躲之不及,这样的落差如何能令人接受?
她的表情,令人一目了然,傅尔焰勾了勾嘴角。
虽是皇宫后院长大的孩子,但毕竟自小被人保护得很好,还嫩得很呢。
“焰儿,你怎么在这里?”
一道温和清润的嗓音驱散了两女之间的尴尬气氛,也打破了墨舞萝的迷思。
她抬起头望向上官轻云,见他一脸惊讶地靠近,只是眸中无她。
他的眼一直注视在鸾凤公主与怀中稚子身上。
靠近后,他才略带诧异地向墨舞萝请安。
“十四公主安好。”
同为公主,他只向一人行礼,亲疏之别,立见分晓。
他在傅尔焰身边坐下,自然地接过她怀中的小娃儿,小娃儿开心地搂住爹爹的脖子,父子俩相视一笑,温润的笑容如出一辙。
“焰儿,方才我等了你们许久,都不见你们來,着了宦官去找你们,也不见人來回报,原來是躲到这儿來了。”
他一手搂着儿子,一手抬起,将傅尔焰垂落的发丝挽到耳后,宠爱之情溢于言表,深深刺入了墨舞萝的双眼。
之后,上官轻云才面向墨舞萝,微微颔首道:“公主殿下,一直找不到机会向您介绍,焰儿是我未过门的妻子,也是我孩儿的娘亲。”
在上官轻云视线所不及之处,傅尔焰悄悄抛了一个挑衅的眼神出去。
“怎,怎么可能?你向來是最守理的,怎么可能会和人未婚生子?”墨舞萝的脸色白了几分,若说先前还有些将信将疑,上官轻云这番言行彻底将自己与傅尔焰的关系坐实了。
墨舞萝的问題來的有些尖锐,上官轻云刚要开口回答,右臂却被傅尔焰亲昵搂住,呼之欲出的丰盈紧紧贴在他的手臂上,性感的沟壑若隐若现。
“这还用得着问吗?男欢女爱,情到浓时,那还有那么多理智?”
对方越是不齿她的不端庄,她越是乐意摆出妖娆多姿,不安于室的样子來刺激对方,谁让她端着高高在上的姿态,自以为是地來劝导她,况且还是在她心情极度抑郁的这段时候。
傅尔焰眸中微微闪过冷意。
她不好过,那么其他人也别想好过。
自小受到良好教育,务求优雅端庄的墨舞萝何时听过如此不正经的话,面色顿时赤红,却见上官轻云老神在在,对傅尔焰的话并未反驳之意,维护的姿态不言而喻。
墨舞萝双眸略感酸涩。
她出身高贵,文武双全,大气端庄,在他眼里居然还不如这样一个惊世骇俗,不成体统的江湖女子。
强忍着屈辱与伤心,墨舞萝黯然告退。
傅尔焰淡笑着目送她离开,嘴角带着明显的恶意捉弄,待墨舞萝走远,她才回过头,挑了挑秀美,问道:“刚才她说的话,你都听到了?”
不然向來含蓄低调的他,在人前,对她的态度突然高调起來。
上官轻云将小娃儿放下,让他自己去玩,才回答:“有些事,光说,别人是不会相信的,还是用做來得快。这段时间,别人在我背后的窃窃私语,我都知道,我可以不理会,但若是你因此受了委屈,我便不能置之不理了。”
傅尔焰冷冷一笑。
“受委屈?凭他们?”
黝黑的双目灵活一转,她笑得愈发开怀,轻佻地直接坐上了上官轻云的双腿。
“既然都听到了,那么你有什么想法?”
她的眸中写满了戏弄。
她的问題,让上官轻云略感困惑
“什么‘什么想法’?”
“就是,那位公主大人,说让我离开你,好让你另找的话呀。”
她嘴角弧度陡然一垮,整张脸立刻变得郁郁寡欢起來。
她装模作样地抬起袖子,抹着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泪。
“我的名声就这样了,再怎么努力都不可能改善,而且我还是江湖公认的妖女,心狠手辣,性格乖张,虽然我们俩有了孩子,但是我相信你的眼光,若是帮卓尔找后娘,必定是位比我好百万倍的女子,你若顾忌我的身份,我也理解,我愿意主动求去。”
明知她在演戏,明知她袖底的窃笑,然而听到她可怜兮兮地说着这番话,心依旧不由自主地抽痛起來。
他收紧了手臂,轻斥道:“瞎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放开你?离开?你想都不用想。”
瞟了他严肃的神情,傅尔焰微微吐舌。
他应该看得出她在开玩笑,怎么也跟着认真起來了?
她安抚地搂住上官轻云的颈子,柔媚地娇嗔:“人家才不会因为这种无聊的事离开呢,若真要走,也肯定是你看上了别人。届时,我一定带着儿子一起走,让你永远都找不到。”
只是她面前的男人并非普通人,一眼便看出了她的虚张声势,淡淡地回道:“你不会有这样的机会。”
他的回应令她十分满意,不顾在大庭广众之下,修长的双腿缠上了他的腰,以冶艳的红唇封住他的薄唇,以极尽缠绵之吻褒奖了他并不甜蜜的甜言蜜语。
两人唇齿相缠,让路过的宫人纷纷脸红走避,只有一边独自玩耍的小娃儿对此已见怪不怪,只是对于这段时间经常在宫中走动听到的闲言碎语,感到困惑不已
为什么大家都说是娘不要脸地缠着爹呢?明明是爹离不开娘啊!
令人脸红心跳的缠吻刚结束,傅尔焰睁开迷离动情的双眼,望着眼前谪仙般清雅俊俏的男色,却见上官轻云似乎并未像她那般动情,反而双眉微锁,仿佛在慎重思考什么。
不满只有自己沉迷于其中,傅尔焰像只欲求不满的小野猫一般,重重咬上了他的双唇,报复他的不专心。
温暖的大掌顺着她及腰的秀发,安抚着她的小脾气。
突然,上官轻云缓慢而慎重地开口问道:“我们成亲,可好?”
坐在他腿上,贴在他怀中的傅尔焰,立刻弹坐而起,双眼睁得又大又圆,面露震惊,震惊中还略带慌乱。
“你说什么?”
卷 三 144 安于现状
我们成亲,可好?
他的声音轻轻浅浅,传入她耳中却仿佛平地一声惊雷,震得她有些发怔。
她坐直了身子,慌乱地望着他,笑得勉强:“你说什么?”
她的表情绝对称不上欢愉,令上官轻云心底一沉,却不容她躲避他的眼神,再次问道:“我们成亲,可好?”
傅尔焰微微别过脸,脸上的笑意完全褪去,轻轻反问:“现在这样,不好吗?”
“现在这样,好在哪?”
“你有我和卓尔在身边,三人就这样在一起,不好吗?”
“但是,这样沒名沒份在一起,终究受人诟病,你相让卓尔一辈子受人指指点点?”
知道今日恐怕无法善了,傅尔焰直接跳下他的双腿,站到一边,面色因背光而显得晦暗不明,稍许有些冷硬。
“身为我傅尔焰的儿子,若是这点流言蜚语都受不了,如何执掌得了赤炎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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