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四个字,便知yi定又是大哥房里那两位准姨娘在作怪了,当下也忘记了告诉他母亲那连霓裳更加是个颐指气使的主,性子与听话这两个字相去甚远。
原来这大户人家皆讲究个排场规矩,荣家自然也不例外。
每位小爷的房中除了看门掌灯的嬷嬷和跟着进出的小厮,还有不少跟前伺候的丫鬟。
当然这些丫鬟中并不是每个都能端茶递水伺候少爷们饮食起居的,也有yi些只是打扫打扫庭院看看屋子罢了。
而那些贴身伺候的大丫鬟,无论相貌还是性子都绝对是最出挑的,她们几乎包办了少爷从yi早睁开眼到夜里入睡期间所有的事情,有时夜里还有暖床这yi工作,因此确实是名副其实的贴身伺候,而这样的大丫鬟,也就是这位少爷日后的准姨娘。
荣老太爷当年在世时曾立下规矩,因怕子孙后代贪恋美色而耽误了正途,因此所有荣家的爷们在娶妻成家之前不许纳妾,因此如今这三位小爷房中虽然也都有房里人,却并没有yi个是过了明公正道的。
夜间严嬷嬷进来回话向大太太细细说了那连家三小姐如何如何的花容月貌端庄沉稳,大太太因心里已经有了先前荣少谦打的底,也便不曾十分放在心上。
想着那连府yi心巴结荣家,必定塞给了严嬷嬷不少好处,她为她家小姐多多美言也是必然的。
好,既然你们家上赶着要把好好的姑娘嫁过来守活寡,就别怪我损阴德了。荣家的家业只能是我谦儿的,真正的好女儿,莫说别人家里,便是我,也舍不得给了那痨病鬼。
对着镜子细细卸妆,荣大太太yi向慈眉善目的脸上竟若隐若现地浮现出yi抹狠毒之色。
镜中的容颜虽然已经错过了女人最好的韶光,却保养得宜风韵犹存,想当年她堂堂郡主至尊,只因yi朝偶回顾便就此恋上了他,纡尊降贵委身与他,却换来了这yi世人的空闺寂寞。
老爷,六年了,你还不回来,难道那贱人真就如此拴得住你的心,让你舍得下这yi家yi口祖宗基业,就陪着她在温柔乡里醉死了去我就不信,眼看那孽种就要娶妻成亲,你还能不回来
大太太在yi堆丫头婆子的伺候下妥当睡下,长房中很快便安静了下来,而这安静的夜色中却也有着不安分的小儿女。
长房后面的丫鬟房中,铃兰正收拾床铺准备就寝,这屋子是她和另外yi个专门贴身伺候大太太的大丫鬟玉凤同住,今日玉凤在太太房里值夜,便只剩她yi人在房里。
笃笃笃,笃笃笃
有规律的叩窗声轻轻想起,她怏怏无神的脸上立刻浮现起yi抹甜蜜的神采。
“死人,你还知道过来,今日在太太面前倒会摆爷的谱呢”
出嫁那天
“我若不来你岂不是要yi夜睡不着觉”
来人身手矫健地翻窗而入,yi把将似笑非笑地铃兰揽入怀中,挥手灭了烛火,便拥着佳人滚入了锦衾软枕中缠绵。
面对此人的肆无忌惮铃兰显然已经习惯,只埋首在他怀中吃吃地笑着,却yi把按住他四下乱摸的大手问起了晚间在大太太房中的事情。
“你说,今天若不是二爷开口为我求情,你可会开口”
“那是自然,我哪儿能让你受半点委屈不过既然二哥开了口,我也且看着就是,这事可不能太露行迹,大太太是个精明都藏在肚子里的人,被她知道你我的关系只怕不妙。”
那少年抄起铃兰的细腰在她脸蛋上老练地亲了yi口,美色当前却仍不忘警告她要万事小心,铃兰听了心中不悦,不由小嘴yi撅抱怨了起来。
“怕什么都已经是你的人了,你不是说要跟大太太要了我去么如今只这么拖拉着,以后你就敢跟她说了”
铃兰见他总是yi副畏首畏尾的样子不由气结,其实她哪里知道这位三爷心里的心思。若说她的相貌身段,自然在府中的丫鬟里是极好的,但她毕竟是个丫鬟,荣府的爷们自十三岁起便有专人带着出去开荤,京城繁华地温柔里,什么美人没有见过,这荣少鸿主动勾搭她,自然还因为她是大太太身边得力的大丫鬟。
如此yi来他等于是在大太太这里安了yi双眼睛,yi双耳朵,可如果要他开口将她要了去,那岂不就是自残耳目他至于那么蠢笨
“哼,你确信你真的是想跟着我这个无权无势的三爷,而不是意气风发的二爷么我看你对他倒好,要不他能开口替你求情”
倒打yi耙的事对眼中只有情之yi字的女人来说万试万灵,铃兰yi见他吃味的样子果然立刻丢开了刚才的话题,忙着安抚起他受伤的心来。
“我巴结他还不是为了你,他如今管着整个荣府,你以后要想过得舒坦,能不巴结他要说真心想跟着谁,你又不知道了少叫我啐你”
半羞半恼地说完最后yi句,铃兰忽地在荣少鸿地肩上轻啃了yi口,那人咬牙切齿地坏笑了几声便猛地翻身将她压在身下,这yi夜自是红绡帐暖,鸳鸯梦长。
荣连两家联姻的消息很快传出,婚期定在腊月初六。
迎亲那天两府皆热闹非常,连馨宁全身上下早已由丝竹带着几个伶俐的小丫头收拾停当,如今只端端正正地坐着等喜娘来叫便可。
看着进进出出忙个不停的众人,她心中不免感慨,这个院子自她出生以来十几年了,何曾这般热闹过yi次
“小姐,大小姐二小姐来了。”
“快请。”
听说两个姐姐来了,她清冷的脸上这才有了些许暖色。循声望去,只见云书正引着两名亭亭玉立的少女掀帘子入来,两人很快便簇拥着连馨宁yi左yi右地坐了,彼此心中俱有满腹的话想说,却又都不知从何说起。
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嫁给yi个药罐子做老婆,并不是什么大喜的事情。
连馨宁只瞅着她们温文yi笑,二姐连悦蓉早已忍不住红了眼圈。
“看你,今天是三妹妹的大日子,你这是怎么说呢”
到底是大姐连悦芙沉稳些,忙yi把按住了连悦蓉的肩头劝道,yi面抱歉地看了连馨宁yi眼。
“不妨,三妹这就要去了,两位姐姐的照拂没齿难忘,不知日后是否还能再续咱们姐妹的情分。”
连馨宁拉起两位姐姐的手情不自禁也哽咽起来,若说这连家还能给她些许温暖,那就来自于这两个嫡出的姐姐了。
连悦芙生得柔美白皙,连悦蓉则清丽高挑,是yi对极标致的姐妹花。如今她们的婆家也已经说好了,只怕连馨宁的亲事yi过,她们也便即将出阁。姐妹三人日后重聚的日子,还真是很难预料。
大太太是个沉默寡言的女人,丈夫就是她的天,女儿就是她的地。两个女儿在她的悉心照料和保护下虽然出落得如花般娇艳,却也当真如鲜花般柔弱,禁不起yi点风雨的摧折。
几日前大太太曾将连馨宁唤去佛堂与她长谈了yi次,随不过是些女儿出嫁前母亲都会有的嘱咐,但言语中间词不达意的那些话,连馨宁也听出来了。
她是要她别忘了两个姐姐,如果可以,要尽她的能力保护她们。
想到这里,连馨宁不由冷笑。yi个连自己都保护不了的人,大太太何以认为她还能保护别人
“三妹,三妹你没事吧荣家的人已经来了,等着接你上花轿呢。”
“呃,我没事,姐姐不必担心。”
垂下头由两位姐姐亲自为她盖上盖头,连馨宁扶着喜娘的手姗姗移步。
“从此可就攀了高枝了啊,好好地抓紧才是,别掉下来摔得可疼着呢谁不知道当初二姨娘就是在别人的喜宴上勾搭上爹爹的,今儿个荣家的酒席上不知有多少大户人家妙龄淑女,三姐你要仔细看牢了咱们未来的三姐夫才好啊,哈哈”
恶毒地冷笑自门边放肆地传来,还在欢喜头上的众人皆措手不及地安静了下来,连馨宁沉默地站着,眼前那双眼熟得很的桃红色银丝绣花鞋,那尖锐刻薄的语调,那人是谁,她再清楚不过。
“四丫头住口今儿个是什么日子,哪里容得你在这里胡闹,三姨娘也太不像话,通共yi个女儿竟教训不好,难道是要我这做姐姐的送你到太太面前去抄几天佛经你才知道收敛”
不待连馨宁开口,自然有人替她出头。三姨娘治家无德yi味只知中饱私囊,正房那边在东西和银子的支取上多少也受过她的气,如今有了这么yi个正正经经的机会,自然是要出yi口恶气才好。
三姨娘此刻正在院子里yi副女主人的派头指挥众人做这做那,忽然听到大小姐点着名说她不会教女儿立刻火冒三丈,摔手就拨开身边的丫头气急败坏地冲了进来。
“哎哟我当是大太太来了呢,我倒要看看是谁这么有本事,说我不会教女儿,这也是你做晚辈的说出来的话亏你还是个大家小姐”
顾不上顺气扶着门框就yi顿发难,连霓裳早就奔到她的身边稳稳地扶住了她,yi双丹凤眼更加恨恨地瞪着连馨宁。大姐yi向不管事,如今竟让肯帮这个三木头说话,哼,也不知她暗地里怎么笼络她了。
但到底长幼有序,她虽从小娇惯,倒也不敢跟长房的人直接起冲突。
“姨娘的意思是说你是悦芙的长辈好笑了,请问你是悦芙的哪门子长辈悦芙只知道老爷太太是悦芙的父亲母亲大人,姨娘你是父亲的偏房母亲的奴才,难道是悦芙记错了”
温柔敦厚的大小姐奚落起人来毫不手软,满屋子的丫鬟婆子听了都忍不住好笑,这三姨娘成日家把自己当个正经主子似的作威作福,大太太那边只不过脾气好不跟她理论,如今大小姐当真拿起主子的款来与她对质,她却是分毫没有道理的。
姨娘姨娘,说到底还是奴才,她们的孩子是主子,却只能认正房太太做母亲,称她们做姨娘。这三姨娘现下管家理事,自然有人巴结她,她也被捧得就快忘记了自己这太太俩字前头还有个“三”字,如今被连悦芙这么慢条斯理地辩出来,也只能气得紫涨了脸却无话可说。
“吉时都快到了你们还在吵什么月琴你还在这里,外头多少客人来了还不去招呼”
混乱中连老爷的声音如炸雷般在院子口响起,连馨宁知道三姨娘必定借此大做文章,yi时半会儿也走不了,干脆掀开盖头拿在手里,饶有兴味地看着她这个yi向治家严厉的父亲和他最宠爱的小妾会演出yi场怎样的戏码。
果然,跟芙蓉两姐妹交换了个了然的眼神,那三姨太已经擦着眼睛哭哭啼啼地跑去了连老爷身边。
“我的老爷,你可来了月琴身份低微哪里有资格去招呼连家尊贵的客人,月琴不过是大太太身边的奴才罢了。”
“这节骨眼上你闹什么别扭”
连老爷顺势揽住已经冲到他怀里的人,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急道,yi双眼睛却冷厉地看着眼前的三个女儿,最终落在了始终没什么表情的连馨宁身上。
此时满院子的丫鬟仆妇早已退了出去,院中只留下几个主子和他们贴身伺候的丫鬟。
环顾四周,连老爷定了定神还是冷冷地开了口。
“馨宁,爹知道你心里不乐意,但这门亲事事关我连家的荣辱,与你姨娘并无干系,你何必拿她撒气你小小年纪没了亲娘,你姨娘在你身上也花了不少心血,你要知道感恩才是。“
“爹认为馨宁有这个本事给姨娘气受“
连馨宁看着眼前的男人yi脸惋惜和忍耐,心里如同吃了只苍蝇般的恶心。母亲中毒而死,服了砒霜的人七窍流血死状恐怖,又岂与难产而亡的人相同想必yi切事故他也心中有数吧,他只是包庇这个女人罢了。
连老爷见平日里不言不语的三女儿忽然变得冷硬起来,心中自然不豫。
“三丫头,别以为你嫁给了荣家就能在爹面前端架子,你“
“爹,昨儿夜里馨宁梦见二姨娘了。她嘴唇发黑眼睛里都在淌血,满脸青紫之色,好吓人呢。她同馨宁说,谢谢老爷,谢谢老爷恩宠。“
连馨宁不理会连老爷yi派凛然的样子,忽然睁大了眼睛直直地盯着他,yi字yi句地说道。
“你你你胡说什么“
刚刚还伏在连老爷怀中惺惺作态的三姨娘听完她的话立刻整个人如同打了鸡血yi般激动起来,yi双总是盛气凌人的大眼睛惊恐地睁着,yi时看看连馨宁,yi时又惊魂不定地看看连老爷。
别样洞房
是夜,新房中喜幔流连,烛影摇红,yi派荣华和乐之气。连馨宁顶着yi身华美富贵的凤冠霞帔安静地坐在房中,听着后院隐隐传来的喜乐声,觥筹交错声,心中且悲且喜,五味杂陈。
“小姐,你今日真美,新姑爷见了yi定会赞不绝口,爱不释手呢”
算算时辰不早,云书再次细心地为她理了理身上的艳红嫁衣,丝竹则再次催促她将盖头戴好。
“云书,此处不比家里,你跟丝竹都是我的陪房丫头,今后这小姐两个字就算过去了,要叫荣大爷大少爷,叫我大少奶奶,可记住了”
连馨宁握了握她发凉的小手,不知是为她打气,还是在为自己壮胆。
“奴婢知道,大少奶奶放心,奴婢会照顾自己,也会保护你。”
云书大胆地反握了她的手,也yi面拉住身边的丝竹,在这偌大的荣府之内,她们三个已然yi体。
“今日你说那些话,会不会太冒险了些我看三姨娘脸都吓白了,老爷的脸色也不好看。”
丝竹见四下无人,便压低了声音在连馨宁耳边说道。
“怕什么,反正咱们如今都出来了,再也不在那地方受那种闲气。我们奶奶这样好性子的yi个人,她们还上赶着欺负,也不怕天打雷劈”
云书是个烈性子,yi想起这些年连馨宁在连府受的罪她就满心里都是火,记得六岁那年被卖到连府,yi听说是去服侍小姐,她心里挺高兴,毕竟伺候小姐比去厨房里劈柴烧火强不是谁知道大家都用同情的眼神看着她,而当她两脚踏进比下人房好不到哪儿去的三小姐闺房时,也便大抵知道了原因。
三姨娘和四小姐从来就不肯让小姐好过,大冷天的推她落水,大夏天的毒日头底下叫她站在院子里不许动弹等等,什么绝的没做过直到小姐渐渐大了,会察言观色默默地装笨装傻讨好她们了,这毫无人性的欺凌才稍微收敛些,或者她们是认为对着yi个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人实在也无甚意趣吧。
这些年白白受着她们母女的欺负,老爷多少是知道的,却从来不曾开口过问过yi句。可今天是她的好日子,老爷竟然不怕晦气不问缘由就那样数落她,若当时小姐不分辩,她也要替她辩yi辩,怕什么,大不了就是yi顿板子。
“好了好了,知道你们都是为我好,这不是出来了么过去的事就忘了吧,咱们现在有新家了,以后要好好过日子。”
“恩,听说荣家大爷最是个和气的人,兴许和我们奶奶还真是天作之合鸳鸯yi对呢”
丝竹拉起二人的人合在自己的掌心中搓了搓,似乎想把这寒冬的凉气全都赶跑,到底是大喜的日子,怎么着也该说点吉利话才是,悲悲戚戚泪眼相望,可是要触霉头的呀。
此时门外传来了匆匆的脚步声,似乎有好几个人朝这边来了。连馨宁迅速盖上刚刚掀开的大红盖头,丝竹和云书也得体地侍立yi旁,等待新郎荣少楼的出现。
房门吱呀yi声打开,接着却是令人惊讶的yi片静寂。云书用手肘捅了捅连馨宁的肩膀,她心生疑惑,便轻轻掀起盖头yi角,只见哪里来什么新郎官倒是yi名盛装丽姬正似笑非笑地站在眼前,身后还跟着两个通身华服的年轻丫鬟。
看年纪她应该比连馨宁大不了几岁,皮肤白皙丰润,yi张脸傲慢自矜地抬着,虽说不上怎么倾国倾城,但那双顾盼生诉还休的丹凤眼,倒是极有风情。眼角yi点红樱似的泪痣,也为她的脸上平添了几分妩媚。
只见她湘妃绿的软缎滚边长裙摇曳生姿,纤腰处细细收起,身上几块剔透的环佩坠饰叮咚垂落,妆容精致,衣着华丽。
就在连馨宁细细打量她的当口,她也站在门边冷冷地看着她,那眼神,居然充满着轻蔑与挑衅,看得她心里yi阵发毛。
她是谁
“大少奶奶不用等了,爷说了,今日酒喝得多了,身上也不大好,就不过来叨扰了。奶奶辛苦了yi日,今夜请早点歇着。素闻奶奶在连府时就身子单弱,咱们府中的俗务也不敢劳动奶奶,您且先好生养着吧。”
不待连馨宁问话,她已经噼里啪啦说了yi堆,当说到叫她好生养着时眉眼间的冷傲更是飞上了天,甚至不自觉地笑了出来,好像在说的话正是将她打入冷宫yi般。
“你是何人见了大少奶奶连个礼数也没有,这就是你们荣府上的规矩”
到底是丝竹老练些,yi见来人的架势心中便明白了三两分。
早听说荣府的爷们在成年后便由大太太亲自挑选两个合意的丫鬟放在房中,yi来伺候起来更尽心,二来纨绔子弟哪有不风流的这么做也可将血气方刚的少年爷们乖乖拘在家里。
早听说这荣大爷身子弱不禁风,没想到即便如此,竟也已经有了房里人,且如此泼辣,想必在大爷面前是个得宠的。
想连馨宁在娘家时已经受尽了三姨娘的冷眼欺负,如今到了夫家,既是明媒正娶的正房夫人,自然不能被人小觑了去,如今不理论,只怕以后会被人踩上头顶。
“奴婢给奶奶请安,请奶奶莫怪,这是我们大爷房里的惠如姐姐,是爷身边的人,今日是给爷传话来的,因想着大爷吃多了酒在房里还要人伺候,这才yi时性急忘了礼数,还请奶奶多多担待。”
那女子身边的丫头倒很伶俐,yi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道明了来意,也罢这叫惠如的女子在府中的地位说了个明白。
“我当是谁原来也和我们yi样都是丫头,看这位姐姐的气派,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荣府里哪房的奶奶呢。荣府大族规矩重,只是不知道这是哪门子的道理,yi个丫头竟然敢这样同主子说话,打量我们相府好欺负不成”丝竹素来不齿连相爷凉薄为人,也只有在此时才会想起搬出相府撑腰。
“丝竹,既是爷身边的人,那咱们也不该没规矩。”
连馨宁冷冷地看着那个嚣张的女子,看来这荣府中的日子也不会比连府轻省多少。
然而,她不是她娘,也不是连大太太,人不犯我便罢,人若犯我,也绝不服软。
那惠如刚被丝竹yi顿抢白弄得十分没脸,想要发作又碍于连馨宁大少奶奶的身份着实不敢放肆,如今听她这么yi说又立刻来了劲。
“还是大少奶奶明白,这位姐姐想必是奶奶身边的红人,怎么说我都无所谓,只是这大爷的吩咐,奶奶也要听着不是”
“这位姐姐说得是。自古夫为妻纲,莫说姐姐是大爷屋里极有体面的人物,就算只是小猫小狗,只要是爷屋里的,咱们都大意不得,这才是大家大族让人敬服的道理。丝竹,云书,你们可听明白了”
“是,奴婢们知道了。”
两人煞有介事地福了yi福,憋着笑用眼角瞟着那惠如气得yi脸紫涨的样子,就连她身后的两个丫头也忍俊不禁,但在她凌厉地怒视下只得把头垂得低低的,不敢叫她看见她们脸上的表情。
“时辰不早了,奶奶还是早点安置吧,恕奴婢不能伺候了,大爷那边也离不了人。他这人就是不能喝酒,yi喝上几滴便要醉的,醉了睡觉也就罢了,非要缠着人yi步也不让走。”
那惠如显然不是个好对付的主儿,只是面上尴尬了yi会儿,眼珠子yi转又笑了起来。
连馨宁自然听出她话中讥讽她洞房花烛夜却留不住新郎,心下戚戚然之余面上却yi派气定神闲。
“那咱们也不虚留你们了,大冷天儿的难为你们夜里辛苦,云书,赏。”
话音刚落,云书早高高仰着头走到她们三个面前,yi人给了yi锭银子。
那两个小丫头见新奶奶出手阔绰,忙笑吟吟地接了,那惠如却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踯躅了片刻还是忿忿地捧了,稍yi屈膝便扭头出了房门,口中还恨恨地絮叨着,只是不敢让人听见。
连馨宁自然知道那不会有好话,此等刁奴若不趁早治了只怕后患无穷,不由拔高了嗓子扬声说道:“姐姐脚下且站yi站,劳烦姐姐明日督促大爷早起,这给长辈敬茶的时辰若是错了可是了不得的。”
满意地见到那尖锐的女子脚底下yi个踉跄,连馨宁的唇角却扬起yi丝苦笑。做人难,做女人却更难,如今几句话口齿上胜了她,难道就能改变她新婚夜新郎官房门也不入的悲哀了
送走了这堆不速之客,知道荣少楼今夜是不会来了,丝竹和云书都有几分沮丧。洞房花烛爷新郎却在别的房里睡了,这话明日yi早传遍整座荣府,叫连馨宁这个新少奶奶以后的日子可怎么好过
人生在世,到哪里不是yi双富贵眼,yi颗势力心呢
“奶奶”
她们不知是想数落这荣家大爷的不该,还是想劝慰连馨宁想开些,总之两人都是欲言又止,双目盈泪,而方才还yi脸凛然的连馨宁却终究也只能无奈地yi声叹息。
原本就不相信男人的所谓宠爱,嫡母和娘亲就是个活生生血淋淋的例子。如今不得宠,倒也好过在娘家时总是站在风口浪尖上打磨,罢了,罢了。
结果反倒是她劝着不断抽抽搭搭的两人离开了新房,疲惫地拿下yi直压在头顶的凤冠,对着铜镜不由自嘲地笑了起来。
她并不知道,此时此刻在这新房的菱花窗外,yi抹颀长挺拔的身影正悄然伫立,深邃的眼眸中闪过yi抹玩味的光。
只如初见
yi夜安稳无梦。
连馨宁原本以为多少会为新婚夜的添堵事而多辗转反侧几个回合,却意外地沾上枕头就睡着了。莫非她从骨子里就也是个凉薄之人对夫君无爱,自然他的冷漠对她也便无害。
早晨神清气爽地起身,丝竹和云书早已端了梳洗的物事笑意盈盈地守在帐前,想必是怕她独个儿伤心,所以yi大早便哄她来了。
就着云书手中的瓷杯漱了口,又被两个丫头拉到镜前坐好,只听两人叽叽喳喳地商议着是这支珠钗美还是那支凤簪妙,口中说个没完手下却不闲着,丝竹的yi双巧手片刻之间便能变换出京城中最时兴最俏丽的发式,因此当初在连府时三姨娘曾想尽法子想弄了她去。
漫不经心地看着镜中的女子,云鬓如雾,蔻华宛然,眉如远山含黛,唇如红樱沁朱,yi颦yi笑落落大方,只是眉宇间点点若有若无的清愁,却不是锦衣华服珠宝堆纱可以掩盖得住。
“奶奶,你若委屈只在这屋里委屈便是,yi会儿到了长房”
“我知道,你放心吧。去把大太太给的云英丝络金锁片拿来,到底还是好日子里头,又要去给长辈们磕头,不可太简素了。”
拍了拍丝竹的手叫她不必担心,连馨宁的心里却并不如面上这般平静。
yi会儿会看见荣少楼吗他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婚姻之事原是父母做主,听说这容大太太是极疼他的,他若不喜大可回绝,可偏生他又同意了这门亲事,如今既然娶了她,那就是面子上和气也不该洞房都不入,这哪里是大家子读过诗书的爷们的道理。
正思索着忽见门口yi个小丫头正隔着屏风朝屋里探头探脑,便使了个眼色给云书,云书会意忙跑了过去。
“做什么的”
“好姐姐,瞧瞧大少奶奶可起来了大爷来了。”
“起了起了,难为妹妹辛苦,外头天还没亮吧,早饭可吃了我屋里蒸着热热的云片糕,快同我yi起去吃yi些。”
云书知道里头已经听见了,虽然昨天才到这里,但她们这房中的丫鬟婆子都是互相见过的,这小丫头子却面生的很,想来是荣少楼跟前的人,忙亲热地拉着她的手出了房门,yi面有意无意地问她那边的事情。
“我看云书这丫头也是越大越会弄鬼了,都是跟你学的。”
对着镜中的丝竹做了个鬼脸,连馨宁有些不安地拢了拢刚刚梳好的发髻。明明已经是yi副雍容华贵的少妇装扮,却还不曾见过自己的新婚夫婿。任她再怎么少年稳重,终究还是个闺阁女子,心中也不免七上八下地打起了小鼓。
“爷仔细脚下,慢着点儿,奶奶已经起了,只怕现下就等着咱们呢。”
门外很快传来了脚步声和女子的温言软语,屋内的两人对望了yi眼,终究还是起身迎至了门前。
被绫罗锦缎包裹着的厚重门帘悉悉索索yi抖,底下密密垂着的金银丝线穗子也跟着颤了起来,打头进来的是两个十三四岁的丫鬟,梳着yi样的发式,身上yi色月白色坎肩配窄袖石榴红小袄长裙。
两人恭恭敬敬地朝着连馨宁道了万福便yi左yi右地打着帘子,接着便是yi名身材窈窕的妙龄女子陪着yi个青衫男子走了进来。不及细细打量,只觉斯文儒雅得紧,白净的脸上yi双眼睛清澈有神,若是不说还真是看不出他身有宿疾多年。
“馨宁给爷请安。”
不卑不亢地行了礼,连馨宁早已做好了对方冷淡回应的心理准备,谁知那荣少楼却三步并两步走上前yi把搀住了不叫她下拜,口中极和气地说道:“昨夜叫奶奶受了委屈,少楼给你赔不是了,奶奶可不许往心里去,要打要骂怎么罚都随你可好”
这最后yi句打骂随意的话说得极低,几乎是挨着连馨宁的耳朵小声嘟囔,自然也只有她yi人听见,连馨宁自小在规矩极重的高门大院中艰难长大,哪里有人对她这般温存体贴地说过话,原本昨晚的事她也不曾觉得委屈,可如今被他温言yi说,却忽地忍不住红起了眼眶来。
“原不曾有什么,爷何必多心。”
手腕被荣少楼轻轻捏着,他身上淡淡的药香和衣物上清冽的熏香味道yi点点窜入她的心房,若说夫妻之间这点亲密也并无甚不妥,可不知为何她竟满心不安起来,不假思索便朝后退了几步,还是丝竹眼尖yi把扶住了她。
“奴婢丝竹给大爷请安。我们奶奶生来有个择席的毛病,昨儿个忽然到了新地方yi晚上翻来覆去不曾好睡,这不现在还迷糊着呢,怠慢了爷的地方还请爷担待着。”
“奴婢秋容给大少奶奶请安,奶奶快别这么着,昨儿个确实是我们爷的不是,哪有放着娇滴滴的新娘子自己去睡冷冰冰的客房的理儿实在是酒席上喝多了,怕醉醺醺地跑过来唐突了新奶奶,所以才吩咐下去在客房里将就了yi宿,奶奶千万消消气才好。”
荣少楼身边的女子见连馨宁面上不咸不淡的样子想是怕她家主子尴尬,忙开口替他说和,yi面悄悄在背后捅了捅他的腰叫他说话,连馨宁见这主仆二人这幅样子,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再怎么心中不悦也不好十分使出来了。
“哪里的话,确实不曾生气。外头冷,爷到里间去坐吧,早饭用过了吗”
“yi睁开眼睛就想着来给奶奶赔罪,哪里顾上早饭了”
秋容抿嘴yi笑,yi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直瞅着荣少楼和连馨宁两个人暧昧地笑,弄得连馨宁满脸通红也不知说什么是好,还是荣少楼给她解了围。
“你倒会说嘴,还不快去帮忙摆饭”
佯怒地瞪了秋容yi眼,见那丫头笑嘻嘻地随着丝竹进了里间,荣少楼这才大着胆子挨近连馨宁的身边笑道:“奶奶别笑话来你这里讨饭吃了。”
连馨宁见他微笑时yi双眼睛弯弯的十分好看,不由瞬间愣了yi下,直到那人拉着她的衣袖撒娇似的扯了扯,这才回过神来。
“说什么呢,你要过来吃饭,还不是日日都可过来。”
低着头憋了半晌说不出话来,余光瞥见他正含笑望着自己,不由面上更窘,急急忙忙滴抛下yi句话便转身进了里屋,荣少楼爽朗的笑声也紧紧地追着她的背影而去。
两个丫鬟摆好了早饭便知趣地退下,留下这对小夫妻各怀心思地对坐桌前,桌上几样细粥小菜十分精致,都是厨下琢磨着两人平时的口味喜好做的,可两人此刻却都吃得心不在焉食不知味起来。
“昨晚惠如唐突了你,我替她给你赔不是,她性子是急了些,以前倒也不是这么没规矩的,以后你好好教导她吧。”
荣少楼见连馨宁只低头吃饭,便体贴地给她夹了yi筷子小菜。
连馨宁抬眼看了看他,思索着该如何与他对答。若坦言承认自己不喜欢那叫做惠如的女子,会不会给他留下个善妒不贤的印象可若要她笑眯眯地巴结着说自己不在意,她也实在说不出口。
荣少楼见她脸上阴晴不定,似乎也能体会出yi点她的心意,便随意地笑了笑道:“这些事情以后再说,你刚来,这府里的事情多数还摸不着头脑,等闲了我细细说给你知道吧。”
“好。这玫瑰鸭掌腌得不错,你尝尝。”
连馨宁也是个剔透的人,见他撂过不提,便也乐得装糊涂。
“多谢。你也尝尝这姜丝,大冷天的早晨吃上几口,最是暖胃的。”
“好。”
“yi会儿去母亲那里,怕你yi时见了那么多人不知道,我先跟你说说。我们yi共弟兄三个这你yi定知道,另外大姐姐如今进了宫,家里还有两个妹妹,都是极好相处的,见了你就知道。家里有两位姨娘,如今都跟着太太那边伺候,平日里想必也没什么交道,另外家中还有几房亲戚住着,yi房是我二叔yi家,再有就是太太的表弟yi家子。”
荣少楼耐心地给连馨宁细细解说,完了见她只微笑不语,不由深深地望了她yi眼,却不知接下来该不该说下去。
连馨宁见他忽然停了下来,心中不由yi动。
虽说是个病秧子,却也是个心思敏捷知疼着热的人不是
“爷放心,你的意思馨宁听明白了。家和万事兴,馨宁只尽自己的本分吧。”
荣少楼在桌下赞许地拍了拍她的手,她下意识地想躲,却被他牢牢捉住,yi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能含羞带怒地瞪着他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不可开交之时屏风外头传来了秋容的声音。
“爷,太太那里起来了,可是这就过去”
“等会儿就去,你们奶奶才吃了饭就出去吹风要冻坏的。”
荣少楼话音刚落,连馨宁情急之下却反握了yi下他的手。
“不可,误了给太太请安的时辰可不好,这就去吧,yi路都有轿子,哪里能冻着了”
“没想到奶奶这样贤良,那再推脱下去反而是为夫的罪过了。秋容,还不快拿前儿舅舅府上送的狐皮大氅来给你们奶奶穿上外头下雪珠子呢,小心伺候着。”
“是。”
秋容和丝竹答应着进来,荣少楼见连馨宁红着脸坐着不动,打量着她不好意思在他面前更衣,想这女子实在有趣,便笑着自己先出了房门。
荣大太太
出门时软轿早已在廊下备好,四个粗使仆妇垂着头侍立yi旁,见他夫妻二人出来忙屈膝见礼,荣少楼只抬了抬下巴便算是应了,yi面从丝竹手中接过连馨宁的手小心翼翼地搀扶她上轿。
“奶奶小心脚底路滑。”
“多谢。”
男子温润坚实的掌心令原本有些忐忑的连馨宁没来由地安心,她小声地道了声谢,却不小心泄露了心底微妙的笑意。
荣少楼知道新媳妇脸皮薄,当着下人的面哪里敢打趣她,yi面挥手示意几个抬轿子的仆妇,yi面抬脚就跟了上去。
荣府有多富贵连馨宁早有耳闻,不止是她,只要是这京城里头的人,也没有人不知道他家的,可当真置身其中,却还是忍不住惊叹。
就拿这抬轿子的仆役来说,连府也算是大户人家宅子极大,府中也有用软轿的,但抬轿子的清yi色是十三四岁的清秀小厮,而这荣府却与众不同,小厮只能到最外头的场院,内院之中所有粗使伺候包括抬轿的也yi应都是身板壮士的妇人,而这内院到底有多大只说如今从大少爷的新房到荣太太的长房,就走了yi炷香的时间还没见影呢。
听着外头雪越发下得紧了,连馨宁坐在轿中无趣,便随手剥开帘子朝外头望去,这yi望却吃了yi惊。
只见荣少楼亦步亦趋地跟在她的yi旁,而他身后则是秋容带着两个丫头正紧紧地追着为他打伞。
这庭院中的砖石道路并不宽阔,yi乘软轿早已占据了大半的地方,荣少楼要跟着她并排而行,便只能yi脚深yi脚浅地走在雪里。
“这是从何说起,天寒地冻的还去踩雪,快走到路上来”
连馨宁见他冻得满脸通红还在强撑,不由心中yi紧,忙伸手去够他的斗篷。
谁料却被他yi把将手握住包在他宽大的掌心中,还没来得及挣扎,已经被稳稳地推入了轿中。
“外头凉,可不能随便把手伸出来,看着了风可不得了。”
“那你不冷吗”
“不冷,我想陪陪你。”
荣少楼漫不经心地说着,表情自然得好似在说你今天吃了吗yi般。
“谁要你陪了,这不就到了么”
两人你看我我看你,连馨宁话音刚落却见他吸着鼻子猛地打了个喷嚏。
“好姐姐,还不快把大爷拉过去真要着了凉太太问起来跟着的人能少得了哪个”
连馨宁yi声低喝提醒了秋容,她原就心里七上八下想劝又不敢十分劝来着,如今yi听新奶奶发了话,想着太太若当真计较起来少不得要挨几顿板子,忙使出吃奶的力气拼命将荣少楼半扶半扯着架了过去。
“好大爷,您就饶了奴婢们吧,太太的问罪奴婢们可担待不起呀”
跟着的两个小丫头听秋容这么yi说,忙也跟上来拉着荣少楼的衣袖不放,荣少楼见秋容急得涨红了脸,yi双氤氲如雾的秋水烟眸有多少说不出的话含在里头,再看连馨宁也早已放下帘子不再看他,只得乖乖地跟着走在软轿的后面。
来至荣太太的长房时天也才刚蒙蒙亮,高门大户不兴贪睡,大清早地起来读书做事才是个兴旺发达人家的样子。
两夫妻带着秋容和丝竹逶迤进了回廊,只见房门口早有个高挑个子的丫鬟在翘首而望。
“哎呀,我的爷,我的好奶奶,你们可来了,里头已经摆过饭了,二爷正陪着吃茶呢。快进去吧”
那丫鬟浑身的装束与秋容大致相同,连馨宁冷眼旁观,心中也约莫明白她定是荣太太房中有体面的大丫鬟。
“奴婢玉凤给大少奶奶请安,大少奶奶请。”
那自称玉凤的丫鬟对着连馨宁福了福,便亲热地挽着她的手朝里屋努了努嘴,连馨宁知道荣府这样的人家,能在荣大太太跟前说上话的丫鬟可比小户人家的小姐还要尊贵些,既到了此处落地生根,自然不可得罪她们,便也含笑携了她的手。
“玉凤姐姐客气了,馨宁年纪小,又才来府上,不曾见过世面,有什么错处还请姐姐在太太跟前儿多多担待。”
“奶奶真会说笑,玉凤yi个下人,哪里能在奶奶面前逞强。”
玉凤嘴里虽说得谦虚,面上却不动声色,显然是这样的话听多了,还算这新少奶奶有眼色,知道奉承她,太太那样的性子,只怕她这儿媳妇也并不是好当的,日后要求她的地方多了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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