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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吴得志和杨春花的奸情被他们自己批准得以公开之后,这两个人就公然在值班室也勾肩搭背起来。这是我看不下去的。注意点注意点。我总是提醒他,但吴得志已经什么都听不进了。忠言逆耳是很正常的事,但忠言逆耳的后果也常常不妙。据吴得志后来透露,他之所以和杨春花睡到一张床上,完全是因为她是我们支行行政科长的亲戚。他想通过杨春花的关系先把行政科长的门路走通,这样或许能使自己顺利地离开夜班组。他的方式虽说猥琐,但我们还是觉得,这对他顺利离开夜班组仍是一条可行的捷径。
在吴得志把这个问题进行坦白之后,我们都觉得他从这里离开应该有个三下五除二的速度,但一直没有动静。令人意外的是,吴得志突然变得苦恼起来,现在他一来值班室时不打坐了,像罗刚一样变得沉默寡言起来,我开始时没注意,因为我老想自己的事去了,当我发现这一个反常现象时,才发现杨春花有一段时间没来我们的值班室了。我感到诧异,忍不住问吴得志是不是出事了。我问第一遍的时候他没听到,我又问一遍,他才把脸对我转过来,一点表情也没有。我当时疑心他大概是练气功走火入魔了。但究竟是什么事,吴得志终于神色紧张地向我吐露了苦恼的根源,原来是杨春花真的打算和她半身不遂的老公正式离婚。她连报告都打了。吴得志光着膀子,苦闷无比地告诉我。
这问题实在是大,大得出乎我们意外。连罗刚都用惊讶的眼光望了过来;于国庆则把头从报纸上陡然一抬。我们几乎在一瞬间面面相觑了。对吴得志来说,结婚是很久以后的事,现在压根就没想过。况且,即使到下辈子,杨春花也肯定不会是他想要结婚的对象。一桩到处都会发生的风流韵事,会急转直下地变成这样一个状态,令吴得志措手不及。我们立刻把他围在中间,这是他目前需要的。
〃她提出要和你结婚〃我终于问了起来。
〃还没有。〃他说。
〃还没有那你急什么〃于国庆松了口气。
〃她迟早会提啊。〃吴得志回答。
〃你怎么这么肯定〃我又问。
〃那她离婚干什么〃吴得志回答。
这个推断是很有逻辑性的,有逻辑性就有很大的说服力。我真的为吴得志感到不安起来,但我们大家都缺乏这方面的经验,因此不能给他提出什么摆脱的建议。我们想到了任其发,他是结了婚的,一个结了婚的男人肯定比我们有办法。果然,任其发有办法。他仔细听了吴得志的担忧之后,问了个我们从没想过的问题。
〃行政科长知道吗〃他问,〃行政科长知道你们的关系吗〃
吴得志一愣:〃行政科长他不知道。〃
〃那想办法让他知道。〃
〃让他知道你他妈在出什么馊点子〃
〃这可不是馊点子。〃
〃妈的,他要知道了老子会不愁没小鞋子穿。〃
〃那你不正好摆脱了〃
结了婚的男人果然是有办法,但这个办法需要冒险,这个险究竟有多大还没有经过检验。因此,在冒险之前必须经过权衡,这个险值不值得去冒。是摆脱杨春花,还是从此穿小鞋,这个问题让吴得志非常犹豫。但任其发对自己的办法十分得意,因此他一再对吴得志给予鼓励。我们这时突然发现,吴得志一身的肌肉虽不含糊,但谨小慎微拖拖拉拉的性格完全展现了出来。我真的为吴得志着急起来。
〃不能告诉他。〃吴得志犹豫再三,终于说。
但拒绝任其发的主意,他就得自己想个办法,而这个人不是一个有办法的人。但事情没多久就得到了解决,令我没想到的是,替他解决问题的会是罗刚。
事情发生的那天没有一点先兆。那晚我一个人到值班室。我到的时候,罗刚还没来,吴得志为了稳住杨春花,已经上楼和她睡觉去了。于国庆照常在外面营业间大厅里找报纸看。我靠在值班室的椅子上看着电视。这种百无聊赖的生活我实在是觉得厌倦了。
没过多久,我听到楼下卷闸门〃哗啦〃一声给拉了上去。我想大概是罗刚来了。我动了动身子,等着他上来。电视正在播的一场足球比赛正进入高潮。罗刚对足球还比较喜爱,因此我希望他快一点上来。我听到了脚步声,但有点意外,上来的好像不止一个,我想大概是任其发也来了,但是很快,我发现我的判断出了偏差。我听到的脚步声非常急促,他们没到值班室,而是一步一个脚印地到了值班室楼上。我感到奇怪,就仰头望着天花板,我听到的脚步声就在我头上停了下来。我感到奇怪,罗刚到楼上去干什么
我没来得及琢磨,就听到〃咣啷〃一声巨响,又是〃喀啦〃一声巨响,像是一扇门被人一脚踹开了。果然如此,因为紧接着就是两声惊叫传了下来,是男女声二重奏。男声是吴得志,女声是杨春花。出事了。我没有多想,立刻起身,向外跑了出去。坐在营业间的于国庆也停下报纸,两眼紧张地望着外面。去看看,我对他说了一句。于国庆响应了我的号召,把报纸一扔,跟在我后面向楼上跑去。
一上楼,就看见杨春花房间的那扇门倒在地上;一冲进去,我就吃惊地看到行政科长正扭住赤条条的杨春花,左右开弓,给了她两记像响屁一样的耳光。吴得志站在床后,同样的赤身裸体,两只手紧紧抓住被单,捂住自己的下体。他强壮的肌肉一览无余,惊骇的眼神也同样地一览无余。罗刚站在靠墙的位置,好像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一样。体形单薄的行政科长现在力大无穷,他对着杨春花厉声大吼:〃你敢做出这种事你他妈明天就去和我弟弟离婚〃但见他抬腿又是一脚,踢在她肚子上,杨春花嗷嗷一叫,身子一仰,重新回到了床上。〃你明天就去离婚〃行政科长又是一声大吼,〃离就离我早就想离了〃没想到,杨春花竟然进行了突然反击。〃你给我滚回去〃行政科长怒火不息,冲上去又要打。我第一次感觉杨春花不同凡响,竟然一丝不挂地从床上站起来,〃滚就滚〃行政科长想再次扑上去。我担心出人命,赶紧一把把他拉住。于国庆眯缝着双眼,掀起一面床单,把杨春花迅速地裹了起来。一件没想到的事又发生了,那就是当行政科长仍然暴跳如雷地走后,吴得志突然运指如风,对着罗刚吼道:〃你他妈敢出卖我〃一直在旁边发呆的罗刚根本想不到躲闪,只听〃噗〃的一声闷响,罗刚捂着肚子蹲了下去。一股浓血从他手捂的地方淌下来。想不到吴得志一指竟能戳出一个洞,他的气功练成了。
但事情没完,过后我们才知道,传达室的曹待兔对楼上突发的惊天动地之声摸不着头脑,给保卫科长打了个电话,保卫科长又给行长打了个电话,他们火速赶到第二现场,也就是我们的值班室。庄严的银行大楼竟然闹出一件这样的丑事,那还了得保卫科长和行长对我们轮流发脾气,当场免去吴得志的夜班组组长的职务,命令他第二天到保卫科报到,另行安排。在整个过程中,我们都不说话,垂着头,听着领导的训斥,但他们说着说着就发现没什么好说的了。本来如此,像这样的通奸事件在现在这个时代是非常非常的屡见不鲜,有什么好指责的呢挽救他们的是罗刚,他肚子被戳了一个洞,没办法止血,不进医院是不行的。行长又雷厉风行地作出了两个指示:第一,通知家属;第二,现在由他和保卫科长亲自送他去医院看急诊。
我简直不敢相信,任其发给吴得志出的主意竟然让罗刚去给实行了。这和他有什么关系呢他真的没必要去把这件事捅给行政科长啊。他心里是怎么想的
一个大家私底下都知道的丑闻不是丑闻,只有被公开的丑闻才可以称得上是丑闻。这是我从吴得志身上发现的。当他和杨春花勾搭的时候,没有人认为那是一桩丑闻,而现在它公开了,浮出水面了,就似乎谁都可以对他指指点点,这事让吴得志特别狼狈。不错,他现在是离开夜班组了,但也没好到哪里去,不到一个礼拜,他的岗位就定了下来,传达室的曹待兔让出了自己的位置,令我们吃惊的是,曹待兔之所以让出自己的位置,是因为杨春花也在银行呆不下去了,她收拾了自己的行李,到醴陵和她半身不遂的老公离婚去了,她不是一个人去的,而是和曹待兔结伴去的。我们后来才知道,每天只以绿豆汤当饭吃的曹待兔果然存了一笔数额颇大的存款。杨春花离婚的真实原因竟是因为曹待兔,我们都蒙了,但事实就是这样。我只是觉得,吴得志这个亏吃得太大了。
说出上面这段来龙去脉的是任其发。当吴得志因〃不适合值夜班〃的通告下发之后,选来选去,又选了和老婆已经实在过不下去而离婚的任其发。在罗刚住院期间,支行的保卫科长亲自来我们值班室值了一段夜班。这是我值班生涯中最恪尽职守的一段日子,也是我们值班室最平安无事的一段日子,但那也是我感到特别难受的日子,就是因为那个保卫科长和我们一起值班。
这是我长时间和一位支行的领导这么直接打交道,在我看来,这位大腹便便的科长为什么会成为科长真是令人深思,和他说话,就只感到他说话的调子特别缓慢,像是要字斟句酌一样,这种官腔实在让我听不下去。在他值班期间,我们支行的行长也来得比较勤,这就给科长极大的表现机会,而他又有什么可以表现的呢但我明白了一些事,而这些事我大概永远也没办法做出来。我想算了,我一点不想再把这样一个人写下去。
我现在想的就是尽快离开这个地方,每天几乎没什么事,但我还是觉得疲惫不堪。有一天,在我和小安独自呆着的时候,我忽然就对她说了句:〃小安,我们结婚好吗〃
小安没想到我会突然提出结婚的建议,但她也只想了想,然后说:〃你觉得哪天好〃
我当然想尽快了,于是我就说在国庆节吧。
是的,我现在已经没有任何别的想法,我只是想尽快结婚,在我的感觉里,或许婚姻能给我带来让我觉得幸福和快乐的东西,在婚姻的天空里,我可能再一次感受到激情和渴望,像当时天空里闪烁的星星一样,我会感到宁静和满足。在我的感觉里,精神生活和肉体一样,需要另外一个人的灵魂来补充,这样才能获得更丰富的情感来给予对方,人与人之间如果没有这点关系,心就没有了生机,就会因为没有空气而慢慢地枯萎。难道不是这样吗
[讲述人:李晨 25岁 银行职员]
罗刚出事的那天,我睡得很早。我睡得早是因为在最近一段时间,我的写作出现了滞碍。不管这是不是正常,我发现自己越来越陷入了某种略感不安的境地。将近一个月,我一个字也写不出。不是不想写,而是没来由地觉得惶恐,其间夹杂着一丝只有我自己才觉察得出的沮丧。照我往常的经验,大概是检讨自己的时刻又一次来临了。是的,我喜欢检讨自己。但我刚说出这句话,又发现它并不真实。因为我每次打算检讨的时候,就很快发现我陷入的其实是另一种幻象。我在幻象中春风得意,一点灵感行将枯竭的感觉都没有。我知道,在这个时候,睡一觉才是最好的选择。
我上床之前,在电脑旁已枯坐了三个小时。你看,我是真的想写。我想写出一部惊天动地的小说都快想疯了。这点我并没撒谎。尽管我长年累月地活在谎言之中。这一点并不奇怪,因为我必须介入到我小说的人物当中去。我得和他们说话,说出心里话,说出不敢对任何人说的话,还要说出一些卑鄙的话,残忍的话,另外还有一些鬼鬼祟祟的话。我承认,那都是我自己想说的话,我借用一些人物把它们说出来。这种通过写作带来的分裂状态给了我极大的快感。我打定主意,要把自己分裂下去。永远地分裂下去。不能再分裂的时候,我这辈子怕也就差不多了。我满意这个前景。不满意不行,这是我的命运。
我上了床,时间是晚上10点半左右。对我来说,太罕见了,因为十年前我就养成熬夜的习惯。我喜欢夜静更深,在这时候能干的事情太多了。如果说我干过什么有价值的事,那都是在这个时候干的。譬如写上千把字的小说,譬如把某个女人勾引到我的床上,等等。
但今天我写不出一个字,也没有哪个女人让我产生勾引的愿望。我甚至不想出门,就只能早早地上床了。睡上一觉,第二天也许能够找回写东西的感觉。当然,对一个习惯熬夜的人来说,这个时候是肯定睡不着的。我靠在床背上,拿起一本小说来读。我读的小说名字叫城市与狗。这本书我已经读了两个月,还是没有读完。这本小说并不吸引我,但我喜欢这个名字,因为我生活在城市,我过的也许就是一条狗的日子。你要是到我房间来转上一圈,就会得出一个狗窝也比它整洁的结论。
我看了十分钟,读完的还不到五页。因为我的心思没在这里,我还陷在那种不安,同时有点沮丧的感觉中。沮丧和懦弱差不多。至少我现在就这么感觉,因为在我读着读着的过程中,突然发现我其实一句话也没看进去,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我索性把书本往两米外的沙发上一扔,我看不进书,又实在没有睡意,我忽然就想起小薇来了。小薇是我目前的女友,在一个电脑公司做出纳,前几天我们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事吵了一架,〃你最好检讨检讨自己。〃我记得她从我这里甩门而出时,最后说的就是这句话。
但我要检讨什么和一个女人上床就要和她结婚如果这也要检讨的话,我一口气结八辈子婚都不够。算了,我喜欢写字,但写检讨并不在行。我点起一根烟,开始统计一个数字,看首先激情满腹地躺到我的床上,又开门永远离去的女人有多少。很快,我发现这个数字不好统计,因为在她们消失的时候我也就忘了她们。小薇要我检讨自己的时候我多少有些好笑,但我没笑,因为笑不出。为什么我当时没让这个问题纠缠。每个女人都是陷阱,我的看法就是这样。我之所以能立马忘记那些从我房间开门离去的女人,就因为我从来就不把时间花在对一个陷阱的研究上。
这么多年来,我发现只有睡觉才是忘记一切事情的方法。睡吧,我对自己说,就把身子往下一缩,打算睡了。
我刚刚把头倒在枕头上,有人敲门了。真是太及时了。我平时不愿意有人在晚上来打扰我。是小薇吗我有点不太确定。我因为那天心情浮动,又缺少主动和人联系的习惯,因此,可能在我想睡的时候就在等待有人意外来访了。于是我下了床,踮着脚尖踩在皮鞋里,一摇一摆地走到门前,问了句谁啊
〃小军,开门〃是个男人的声音,从他的语速来看,有点着急。我有点意外,因为那人的声音已经是个接近老年人的声音。我感到有点熟,但我立刻就知道了,来的是罗刚的爸爸。于是我赶紧把门打开。果然是罗刚的爸爸。老人尽管他才四十多岁,可看上去已经是个老人了满脸惊慌,像是出了什么大事。
我确实奇怪,因为他到我这里来得很少,毕竟他是我的长辈。他惟一喜好的就是喝酒,我并不反对喝酒,但我反对喝得满身酒味的时候还去串门。不过因为他是我的长辈,我当然不好说什么。
〃罗伯伯〃我很奇怪地问,〃有事吗进来,进来。〃
但他不想进来,说:〃小军你现在没什么事吧和我到医院去一趟好吧罗刚被人打了,现在在医院。〃
我吓了一跳,罗刚被人打了这怎么可能我觉得这世界上每个人都有可能被别人打譬如我但就是罗刚不可能被人打,这个人老实得几乎让人心烦。如果要我说出我对他的感觉,那感觉就是有点莫名其妙我怎么会有罗刚这么一个朋友尽管我们之间的关系源远流长了十几个年头,我仍是觉得奇怪。就我和他之间的性格来说,绝对是不会搅和到一起的,但这世界的滑稽也在这里有了体现,即一个人的感觉是一回事,事实又是一回事。我和他偏偏搅和在了一起,而且时间跨度长达十几年。我现在已经不愿意去想当初是如何和他建立起这样亲密的关系。近几年来,我已完全养成了既不排斥感觉,又完全接受事实这么一个良好的生活习惯。这种习惯是有益的,我在这一点上给自己打了不低的分数。
我不太相信,就问:〃他被谁打了〃
〃他同事。〃
如果说罗刚是被街头的一些无聊小混混没来由地打了一通,还是可以理解事实上,我刚才就想到了这点,但被他同事打得住院了,我就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了。
〃他在医院里,〃罗刚的爸爸继续说,〃他说想让你去一下。〃
我知道这点,罗刚一直和我比较近。就这点来说,我觉得他好像还没长大似的。事情也的确如此,好像从某个让我无法记起的阶段开始,罗刚就没有再走入一个长大的成熟男人的世界,而我判断,他在那个阶段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影响他的大事。
罗刚的爸爸没有进来,我和他就赶紧往医院去了。
罗刚受伤不轻,腹部流血过多,正躺在病床上打着点滴。
看见我来了,罗刚把身子从床上坐了起来,靠着床背。
〃你把手机关了我想找你,没打通电话。〃
〃我睡了,〃我说,〃反正没什么事。〃
他好像觉得奇怪,因为我熬夜是太经常了。
〃你怎么会出这事〃我不想谈自己,就问。
罗刚没马上回答,他垂着头。他这个样子我见惯了,还是觉得烦。
〃是谁打的〃我又问。
〃吴得志。〃罗刚说。
我听他和李晨说过,吴得志是他们夜班组的组长,一个喜欢练气功的人。我还听他们说,那个吴得志和他们银行的一个理发女人搅在一起。但这都没什么,我真的不好理解他怎么会这么和罗刚过不去。我看了看罗刚腰上缠着的绷带,他受伤还真是不轻。
我知道罗刚这时候不会告诉我原因,他想我来,也只是想要有一个朋友在这时候坐在他旁边而已。
罗刚的爸爸在一旁,简直不知如何是好。他老婆死了很多年,就和这个儿子相依为命。眼看着儿子这么大了,至今没有找女人,真的忧心如焚了,他对我说过很多次了,要我给罗刚介绍一个女朋友,但罗刚自己不要,我能有什么办法在这个父亲眼里,儿子的什么事都没什么不正常,况且,对做父亲的来说,要进入那个做儿子的心里,几乎是不可能的,做儿子的一个眼神就可以把父亲拒之千里之外。父子间的灵魂要融合恐怕只能追溯到儿子的童年时期,当儿子长大,父亲就会觉得原来牵在手中的线已经拉不回来了。这是正常的,也是没办法的,但做父亲的却总拉着手中的线头不愿意松开。罗刚对我和李晨都不愿意说的事,就更不愿意对他父亲说了。
我当时觉得,罗刚看见我在旁边,似乎平静了一些。我倒是不知该说什么了。我又问他怎么会和吴得志过不去的,他竟回答说等李晨告诉你。我真是觉得莫名其妙。坐了一会儿,我感到烟瘾上来了,就说我去外面走廊上抽根烟。顺便把护士叫来,因为他那瓶点滴已经快打完了。
我从他病房出来,到走廊上掏出根烟点上了,再转头看看护士室在什么地方。当我走到护士室的时候,里面的一个护士正从里面走出来,我一见到她,忽然感到有点吃惊,觉得这护士太眼熟了。对方见到我的神情,也定睛看了我一眼,没想到,她忽然就叫出了我的名字:〃小军〃
〃你是〃我在记忆里搜寻。
〃我是小芸啊,你不记得啦〃
我记起来了,她是小芸。我们那时的同学因为都是学财会的,所以到了银行,惟独小芸的爸爸是医院的负责人,就让小芸进了医院。没想到我会在这里碰见她。自毕业之后,我这是第一次重新见到小芸。
在我记忆里,小芸是罗刚最初喜欢的一个女人。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如果说简单一点,我觉得在读书那会儿,她是和所有那个年龄段的所有少女没有区别的一个人。是的,在我看来,没有哪个女人有什么特别的不同,但罗刚当时想去追求她,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没有了下文,我没有去注意过小芸,但我知道,小芸那时对罗刚还是有好感的。一直到现在,我总觉得罗刚变成这样是和小芸有关,但他又总不肯说出他和小芸当时究竟到了一个什么地步,我想在那个时候也不至于就发展成一个什么样子吧。我感觉就是罗刚当时突然退缩得比较厉害。一个人第一次对女人动上心思会退缩是很正常的,但让人不可理解的是,罗刚也实在没必要到现在都不和任何一个女人交往吧一个二十多岁的男人如果还不知道女人是什么滋味,我觉得这是怎么也说不过去的。罗刚是不是知道女人的滋味呢我真的不能肯定。尽管我内心深处的感觉告诉我,罗刚没有接触过女人。
当时我见到小芸,在感到意外的同时,也感到一种突然的欣喜。毕竟是学生时代的一个朋友。我总喜欢把和我打过交道的人看作是我的朋友,主要是我这个人对什么都无所谓,不会把谁看得过重,也不会把谁看得过轻,我自己愿意交往的也就是李晨和罗刚,他们和我在一起的时间太长了。时间是特别奇妙的一个东西,既可以冲走什么,也可以把什么连得更紧,我只是对女人的看法没什么变化。说到底,我觉得这是一个性交的时代,我平时在书上读到的爱情之类的东西我认为在今天已经绝迹了,留下的只是化石。在男人和女人之间,没必要把谁看得过重,那样对谁也没好处,这感觉我不知道有没有道理,我个人是这么看的。这可以从我所有的女朋友中看出来。这是真的,从我床上下来的女人中,我觉得告诉你也没什么。在她们中,没有一个是处女,也就是说,她们在我的床上脱下裤子之前,已经在别的男人床上脱过裤子了,就从这一点来说,你能得出这个时代的什么印象呢我们都不能改变这个时代,那么我们能做的也就是服从这个时代了。而我恰好是个乐意服从时代的人,换句话说,我是愿意跟上这个时代的人。我搞不明白的是,为什么李晨和罗刚都不了解,这两个人我觉得缺乏一点时代特征。像李晨,我特别惊讶的是他打算和小安结婚了,当他告诉我这个消息时,我的确很意外,我当然赞成他们过性生活,但结婚就没有必要了吧现在还有谁是通过婚姻来了解性这玩意儿的不过李晨似乎打定了结婚的主意,我当然也不能去劝他放弃这个想法。
但罗刚我就不理解了,他怎么连女人也不要,说实话,我有时想起这个问题时,怀疑罗刚是不是一个没有正常生理功能的男人。除此之外,我没办法找到可以为他解释的缘由。是不是他当年和小芸出过什么事我想这大概是惟一可以找到的根源。因此,当我突然在罗刚的病房外见到小芸,我有了想得知究竟的想法。
〃你怎么会在这里啊〃小芸见到我,表现得特别高兴。
〃一个朋友在这里住院。〃我说。
〃谁呀几号床〃
〃你认识的。〃我望着她笑了笑。
〃我认识谁啊〃
〃是罗刚,你认识吧〃我说。
小芸的脸色突然就有点变了,说实话,我不知道〃罗刚〃这两个字在小芸心里能引起什么样的反应,这种反应的程度究竟会有多深。从她脸色变化来看,她对罗刚的感觉好像还是与别人不同。我突然想了起来,自从李晨和小安好上之后,李晨就告诉过我,小芸和小安关系一直挺好,但她就是不愿意和我们再在一起见面,这是很可疑的,小芸为什么会不愿意再见我们我想除了罗刚的原因外,就找不出别的什么原因了。
〃他在二十七床,〃我说,〃正好他的药水快滴完了,不如你去给他换一换药。〃
小芸的脸色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我就去。〃她说,转身到里面拿药去了。
我赶紧把烟扔到地上踩灭,走进罗刚的病室,对他说:〃护士就过来给你换药了,你认识她。〃
〃我认识〃罗刚也感到诧异。
〃你想不到的,是小芸。〃我说,〃你还记得吧〃
罗刚的脸色在我说出〃小芸〃两个字后出现了变化,他整个人突然显得紧张不已。这种感情是复杂的,我了解这一点,一句话也说不清楚。
〃激动啊〃我说这话是想把罗刚的情绪稳定一下。
〃她在这里〃罗刚好像不太相信。
〃马上就过来了。〃我说。
果然,穿着护士衣的小芸从外面推门进来了。
〃你们谈谈。〃我说,拉着罗刚的爸爸,我们就从房间离开了。
在走廊上,我问罗刚的爸爸究竟出了什么事,他说他也不知道,他是接到他们保卫科长的电话赶到医院的,当时在场的还有他们银行的行长,他们也没有说出什么。他对儿子的状况真是担心到了极点,总是问我:〃你看没事吧你看没事吧〃
〃没什么事。〃我只能这么回答。
没说上几句,小芸从病房里出来了。她到我们旁边和我们打了个招呼。
〃罗伯伯你看,〃等小芸走后,我说,〃她就是罗刚的初恋对象。〃
〃我知道的,我知道的。〃罗刚的爸爸说。
〃你知道〃我问。
〃是呀,〃他说,〃那时罗刚的成绩很不好,我还问过你和李晨,你忘啦〃
我想了起来,的确有那么回事。
〃你说,〃他又问,〃罗刚一直不肯找女朋友,是不是和这个女孩有关〃
我倒是觉得像那么回事了,就说:〃那好,我想办法去给他们撮合撮合。〃
李晨和小安是第二天上午来的。我把罗刚的爸爸劝回去了。罗刚也似乎不大想让他爸爸一直留在医院。小安在储蓄上,只上半天班的,那天她做下午班,因此就和李晨一起来了。她一来就直接去护士室找小芸。当她们两个人都到了之后,我觉得应该问问李晨这件事的发生原因了。
于是我说:〃小安,要不你就先在这里看着,我和李晨出去一会儿。〃
我和李晨出了医院,见马路对面有个茶室,李晨说不如我们到那里坐坐。我说也好。于是我们走过马路,到了茶室。
这茶室昏暗得很,好像那个做老板的舍不得开灯。
服务小姐把我们点的茶端了上来。我们还没开始谈话,从灯光昏暗的楼上就下来两个打扮性感的女人,冲着我们就走了过来,她们脸上那种职业性的微笑让我很是讨厌。但她们似乎一点都不觉得,走到我们面前就问两位先生是不是到楼上去坐。我说到楼上去干吗对我说话的小姐哧哧一笑,说你想干吗就干吗啦,看你样子又不是没见过世面。我说算啦,让我们在这说说话得了。小姐耐心极佳地说,要说话啊,我陪你说话不是更好吗我忽然想开玩笑了,就一指李晨,说你问问我老板,他愿意我们就上去。两个小姐顿时来了劲,一左一右就把李晨包围了起来,李晨的两条胳膊被她们握住,几乎要把他强行拖上去。李晨慌了,忙说我不是老板,他才是。说着就对我一指。两个小姐倒也不慌,又对我同时一笑,说两位都是老板啦,上去聊聊,上去聊聊。
茶室柜台后坐着一男一女,两个人都仰着脖子,聚精会神地看着墙上铁架子上的一台电视,好像身边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
两个小姐还想对我们继续拉拉扯扯,我终于不耐烦了,说你们算了,我们有事要谈。
大概是我说话时的神情比较严肃,两个小姐同时不说话了,从我们身边走了开去,什么表情都没有,像两只蝙蝠一样,不急不躁地走到柜台前面的椅子上蜷缩着坐下。
〃换个地方吧〃李晨说。
〃算啦,〃我说,〃什么地方不一样〃
李晨左右看了看,好像要确定一下没有人再过来拉他。
我不由一笑,然后说:〃罗刚这事是怎么出的〃
〃我也不理解。〃李晨说。
〃算啦,〃我又说一句,说,〃罗刚的什么事我们可以理解我想知道的是那个吴得志为什么要打罗刚〃
〃我觉得这也不能怪吴得志,〃李晨说,〃他和我们那里理发的女人睡觉,罗刚真不知是怎么想的,那女人是我们银行行政科长的弟媳妇,他竟然把行政科长叫了来,给他逮了个现场,你说吴得志打他是不是有道理。我当时在场,真不知怎么办。〃
我一听竟然是这个原因,心里真是诧异到极点。我说:〃罗刚真他妈可以写部小说了。〃
〃我们那里也是无聊到极点了。〃李晨不说罗刚了,忽然说。
〃是呀,〃我说,〃你还老呆在那儿干吗真的,我觉得你最好别在那地方呆了,外面的世界大得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李晨端起茶杯,喝了口水:〃要走出来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你可以写小说,我能干什么〃
停了会儿,他又说:〃况且,我和小安打算在国庆节结婚了,我希望能稳定下来,〃
〃真的决定啦〃我问。
李晨一笑,他明白我的意思。然后说:〃其实小军,你的女朋友也够多了,我觉得也可以找一个稳定下来,对你的写作也有好处,我看小薇挺好的。〃
〃算啦算啦,〃我说,〃这个问题就别谈啦,国庆节只差两个月了,你们开始准备了吧〃
〃开始了,〃他说,〃你现在怎么看罗刚〃
〃他〃我说,〃这可不好说。我们也谈过好多次了,他就这样。不过今天小芸又出来了,我看把他们撮合撮合,说不定还有戏。〃
〃你知道小芸有没有男朋友〃
〃这个问题好办,〃我说,〃把茶喝了,我们上去。〃
我们重新走进医院,刚上到二楼,我的手机响了。我掏出来一看,是小薇的号码。
〃小军〃
〃是我,什么事〃
〃你没在家〃
〃没在。〃
〃你在哪〃
〃哪在医院。〃
〃咦你病啦〃
〃没病。〃
〃那你怎么在医院〃
〃罗刚住院了。〃
〃他他怎么啦〃
〃被人打了。〃
〃不严重吧〃
〃还好。〃
〃小军。〃
〃嗯〃
〃我想我们还是谈谈。〃
她这句话一说,我就觉得有点头晕,每次都是这样,我们一吵架,她就想和我谈谈,但我们谈了那么多次,有什么用呢但她还是想谈谈,我真不知道,谈又能谈出个什么结果。我觉得这世界有许多事就那么摆在那里,不是靠谈能起什么作用的。我还觉得奇怪,怎么她就没有和我谈烦
于是我说:〃晚上谈吧。〃
〃下午不行吗〃
我真是烦了起来,对着电话大吼一句:〃昨晚我一通宵没睡,下午我要睡一觉你知不知道〃
小薇没回答,我只听见〃啪〃的一响,她把电话挂了。
〃你们出事了〃李晨问。
〃没什么,〃我说,〃这就像感冒,三天两头得来那么一次。〃
〃我可佩服你,〃李晨说,〃你怎么也不想想别人受得了受不了〃
〃我说了,这事就像感冒,没什么大不了的。〃我真是不愿意谈女人。
〃其实我们都觉得小薇这女孩不错的。〃李晨说。
〃你到底想说什么〃我望了他一眼。
〃算啦算啦,〃李晨说,〃别这么望我好不好,我和小安国庆节结婚,小薇要来呀。〃
我一笑:〃看吧,她那时还是我女朋友的话,当然会来了。〃
〃我真不明白你。〃
〃你不明白首先是我自己也不明白。〃
〃算了算了,别谈了。〃李晨说。
我知道,对我的生活方式,李晨和罗刚都有点不以为然。尤其是李晨,我觉得他啥时候都像穿了套制服似的,做什么事都一板一眼,这是我最不喜欢的,现在这个时代已经不要求你一板一眼了,有什么用呢无非都是给自己找难受。就像李晨,平时我听他唠叨得最多的就是说他们那银行是如何如何让他感到烦,但你既然感到烦,出来就是,很简单的没有难度,可他就是不敢。这种不敢我当然能理解,什么以后的养老保险呀,房子公积金呀,总之他可以为自己找出一大堆理由,而他在这个理由后面又逆来顺受地继续干下去。他这么为难自己我真是感到有点滑稽,而现在竟然又准备结婚了。我看这个人这辈子就这么完了。他在我面前对小薇赞不绝口,我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但他抱有一个那样的意思的话,我就只能得出一个结论,他还真是不了解我。
罗刚倒是不对我提什么意见,尽管他也对我的生活方式在心里有点看法,这我是知道的,但最好别对我说要如何如何干。现在我们谁又知道要如何干才是正确的更何况,我觉得这个时代根本就没有正确与错误之分。能每天按自己的意思去过就行了,你对生活还能要求什么我觉得我现在就是这样,对生活没有任何要求。如果说我在很多年前对生活还有要求的话,现在也已经没有了,这种从有到没有的过程是如何形成的,我自己也忘了,或者说我再去提起这些,连我自己都觉得是很没意思的事。是的,这个时代已经没有任何有意思的事了。如果说我对自己还剩下一点比较强烈的感受的话,那就是我觉得我生活在一个没意思的时代。你对我的这句话没有异议吧。
当我们上了楼,到罗刚的病房时,罗刚好像是睡着了。小安正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看一本杂志。见我们进来,她站了起来,对我们竖起食指〃嘘〃了一声,示意我们别说话。
刚才我说这个时代没有任何有意思的事,我现在突然觉得,我打算做的事可能会有那么一点意思。于是我对小安做个手势,叫她出来。她看了李晨一眼,李晨也做了个手势,小安就把杂志放在床头,跟着我出来了。
我们来到走廊,小安问:〃你有什么事〃
〃我打听一下,〃我说,〃你和小芸一直有联系的,她现在有没有男朋友〃
小安很警惕地望我一眼,说:〃怎么,你想找小芸了你那个小薇怎么办又分手啦〃
〃你怎么这么想〃我说,掏出一根烟来点上,说,〃罗刚在学校时就喜欢小芸,这你知道吧罗刚的情况你也知道,这小子到现在还没找女朋友,我看是不是把他和小芸撮合一下你觉得有意思吧〃
〃你这想法倒是有意思。〃小安望着我,眼神有点轻蔑。她向来就是这样看我。我听李晨说,她告诫李晨很多次了,要他别跟我玩在一起,别学坏了。当时我真是觉得好笑,难道我还可以把一个人教坏
〃不过我可以告诉你,〃小安说,〃小芸是喜欢过罗刚,不过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她现在有男朋友了,你最好别破坏她。〃
〃你用词怎么这么严重〃我说,〃我还能破坏谁啊我这不是好心嘛,想给罗刚介绍女朋友。〃
〃拜托拜托,〃小安说,〃你别去惹小芸好不好〃
〃怎么啦〃我说,〃我怎么会去惹她她对罗刚有什么想法你知道吧〃
〃我说了,〃小安有点不耐烦起来,〃她现在有男朋友。〃
〃有男朋友又怎么啦〃我说,〃她没结婚吧〃
〃我觉得你这个人还真是,〃小安说,〃她现在有她的幸福,你去搅和干什么〃
〃不是搅和,〃我说,〃你也知道的,罗刚这么多年一直没找女朋友,你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对我的话小安还当起真来了。
〃他一直还是喜欢小芸的,〃我一脸正经地说下去,〃就因为小芸,他打算一辈子不找啦。〃
〃喂〃小安抬头望我了,〃你是说真话还是假话〃
〃你了解我的,〃我说,〃什么时候我说过假话对不〃
小安想了一下,说:〃但小芸现在的确有男朋友了,你叫我怎么办〃
〃你想个办法让他们见个面呀,〃我说,〃今天你看小芸对罗刚怎么样〃
〃只是把他当一个病人癆。〃
〃女人当然会这样,〃我说,〃等罗刚出院了,你给他们找个机会。你想想,你和李晨一对,如果再加上罗刚和小芸,我们同学就有两对有结果啦。〃
这句话似乎让小安有点动心,她又想了一下,忽然就说:〃罗刚喜欢小芸是听你说的,可你知道那时罗刚怎么捉弄小芸的〃
〃他怎么捉弄的〃我问。
〃他给小芸写了个什么纸条,可他又对小芸说自己是开玩笑的。你说罗刚是真喜欢还是假喜欢〃
〃那时还小嘛,〃我轻描淡写地说,〃罗刚这人你现在也看见了,不找女朋友,不是因为小芸是因为什么〃
〃我真的不相信你。〃小安说。
我笑了起来,说:〃小芸男朋友是干什么的〃
〃是医院门诊的,她同事。〃
我〃哦〃了一声,心想小安看来是愿意帮忙了,罗刚应该有戏。
那天下午我还是撑不住了,一晚没睡,又在医院跑来跑去,我也的确有点累了。我没马上走是因为我想找机会和小芸说会儿话,探听探听虚实。但小芸比较忙,一会儿这个病人要换药了,一会儿那个病人要换药了,和我没说上几句,我想这事也不能操之过急,可以慢慢来。况且,我还是不知道罗刚自己怎么想,如果他不愿意,我可就是白忙了。但我有种感觉,罗刚对小芸是一直念念不忘的。尽管我已经不相信有这种感情,但罗刚的古怪行径还是不由我不产生这种想法。
我和李晨小安吃完午饭后就回家了。
我说的家也就是我目前在外面的租住房,是一个套间,前后两间,带一个厨房,厕所是公用的,一层一个。每月房租不贵,三百五十元。我看中这里是因为它便宜,还有一个原因是这间房的原主人除了一张床和一张沙发外,就没再留下什么家具。这是符合我性格的,因为我不喜欢家具,我觉得那都是没用的。我喜欢大纸箱,我除书籍以外的全部家当都装在我堆在墙角的七个大纸箱里。这使我的房间不至于显得过于杂乱。当然,它依然是杂乱的。因为我的书多,每个角落都有,扔在地上的烟头也多,啤酒瓶盖也多,吐后没擦的痰迹也多。我只给这里添置了一个茶几,另外就没有了。我住在这里最合心意的是这里比较安静,因为这所房子坐落在一条七弯八拐的巷子里面,因此听不到半夜汽车在外面开过的声音,也没有一些其他突发的声音。这个环境我觉得比较适合写作,因此我就把它租了下来。
我到家的时候,她发现小薇已经在里面了。我不记得小薇是我的第几个女友了。在我这间和垃圾站无异我自己这么看的房间里,出入过为数不少的女人,小薇是目前的最后一个,如果要我说句实话,也是我目前比较喜欢的一个,因此我们能够长久点地保持关系。我记得从我女友恢复为单身女人最快的那个只维持了一个礼拜,她实在接受不了我房间的脏乱。实际上,我的每个女友都接受不了,因为她们刚刚把卫生打扫好,第二天房间就又恢复了打扫前的常态。我刚才说过,我和小薇吵了一架,原因也就是我把她前天打扫好的房间又给扔了满地的烟头和啤酒瓶盖。
我进门的时候,小薇假装没看到我。说实话,女人的这些小花招我看了就觉得有点好笑。她在看着电视。我注意了一下,地上的烟头和啤酒瓶盖还在原地。她是以此来告诉我,别想要她再打扫了。我反正无所谓,看了她一眼,就到里面的那间卧室睡觉去了。
小薇的火气没消,在我睡觉的时候,她把电视的音量开大了,越开越大。我觉得女人真是有意思,明明想和我说话,却故意用一种行不通的方式。这方式的确没用,我把被子往头上一蒙,声音对我的干扰就只那么大了。
我睡得迷迷糊糊,也不知道究竟睡着没有,小薇突然冲了进来,把被子一掀,说:〃你该起来了吧〃
〃几点啦〃我懒得跟她生气,问。
〃快7点了,你不是说我们晚上谈谈吗〃
我把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拿起来看时间,果然到7点了。
〃饭做好没有〃我又问。我知道她没做,我也是故意问她。
〃你还想吃饭〃小薇更来气了,〃今天你就别吃了。〃
〃那怎么行〃我翻身下床,说,〃你没事吧我们去看看罗刚,他被人打了。〃
〃罗刚被人打了〃小薇好像刚知道这事一样。
〃是呀,〃我说,〃肚子上被打了一个洞。〃
这个话题转移得很快,小薇果然不记得和我吵架的事了,说,〃怎么这么严重罗刚一直很老实,他怎么和人打架〃
〃不是打架,〃我说,〃是别人要打他。你去不去〃
小薇看了我一下,说:〃先把我们的问题谈清楚再说。〃
〃我们〃我说,〃我们有什么问题不就是有几个烟头要扫嘛,你把它扫干净就是了。〃
〃我说小军,〃小薇说,〃你这人怎么就这样,告诉你,我实在不喜欢你这样。〃
〃但我们认识的那天我就这样啦,〃我说,〃你又不是刚知道,事情其实很简单的,你说是不是〃
〃对,〃小薇说,〃事情是简单,但不是你说的那样。〃
〃那你觉得是怎样〃
〃我〃小薇不知怎么说了,〃反正不是你说的这样简单。〃
〃别把它搞复杂了,〃我说,〃我们先吃饭,再去医院看罗刚,你看怎样〃
小薇把脚一跺,〃我说不过你,但你真的不能那样了。〃
〃我怎样了〃我说,开始觉得有点不耐烦了。
小薇看着我,我知道我那个样子有点冷淡,忽然她就哭了起来,说:〃你怎么就不能改一改怎么就不能改一改〃
我发现我的弱点就在这里,只要女人一哭,我就觉得受不了,我赶紧站了起来,走到她面前说:〃算啦,算啦,哭什么我们做饭去,再到医院看看罗刚。〃
小薇抽抽噎噎地就伏到我身上。我把她的耳朵衔在嘴里咬了咬。这是她特别敏感的地方。我这么一咬,事情就好办了。没过几分钟,我们就倒在床上。做爱是可以解决问题的,在很多时候,这种事是解决问题的关键,对吧
罗刚在医院住了一个礼拜就出院了。在这一个礼拜内,他爸爸几次和我打电话,问我是不是知道那个小芸的情况,看得出,他是想让罗刚和小芸好。我答应了他,说我会给他找机会的。但这事得罗刚自己配合才行,怎么说是他找小芸,不是我找。我发现,在这一个礼拜内,他整个人显得更加木讷,心事重重的样子也让我看了就觉得烦躁,但我不能随便把他丢下,为什么要这样说,因为从他的身上我可以看出一些我自己也有过的时期。在我从单位辞职之后,那段时间我过得并不如意,我开始写小说,我发现小说不是我最开始想象的那样简单,在那种由文字构成的秩序里,人物的出发和结局都不能随便地加以控制。尽管这是一个老生常谈的问题,但实际上,它给我带来的不是某种什么文学上或者观念上的东西,我越来越相信那都是评论家喜欢而事实上根本不存在的。我所获得的只是快感,像过一次性生活一样。性生活有情节吗没有吧这就是我喜欢的。我喜欢那种没有情节的东西。从我的现实生活出发,没有比罗刚更让我觉得这是个没情节的人了。
这个没情节的人是个阳痿的人吗
我很长一段时间认为他是,但谁又能确定一个人是不是真的阳痿呢他当然可以到医院去检查,但罗刚似乎从来没想过要到医院去检查检查自己的性器官是不是有了毛病或故障,那东西是不是有了毛病和故障只有他自己知道,我们尽管是朋友,但我还是不能冒冒失失地要他去做个性功能测验吧
罗刚出院的那天,他和李晨两个人又到了我这里。当时小薇不在,她上班去了。我从不去她上班的地方,因为她老要我和她的同事握手,这是我接受不了的。在我眼里,那些吃饱穿暖的家伙都是一些白痴和神经病,因为他们都是搞电脑的。这真是要命的工作,除了有一根冷我不喜欢和别人握手打招呼。还有比握手更让人觉得虚伪的事吗
在李晨和罗刚的谈话中我知道了,那个练气功的吴得志现在守传达室去了,这个人连杨春花那样的女人也没有看出,我觉得他的气功是白练了。当然,我们有很多事也是白做了,这和过性生活也是一样,你只有进入性生活的那个过程,你才知道性的滋味,你如果只是凭空想象上次过性生活的味道,肯定是什么也想不起来的。
但李晨现在是铁心要从那个什么夜班组离开了。我以前就劝过他,那地方最好别待下去,因为那不是个什么好地方,好像到现在他才理解了一样。但罗刚什么也没说,他既不说愿意在那里留下去,也不说想从那里出来,看上去他是铁了心要在那里干下去了。
我想起罗刚爸爸的屡次电话,就问罗刚:〃你住院的时候,小芸经常去看你吗〃
罗刚看了我一眼,不说话。
李晨说:〃是真的,罗刚,你那时不是对她有想法吗〃
罗刚喝了口茶,说:〃我知道你们的意思,但别提她了。〃
〃你怎么回事〃我说,〃小芸我觉得不错啊,你怎么没想法了〃
〃你们干吗老是要我找她〃
〃你不是想一辈子做光棍吧〃李晨说,〃我看你也从夜班组离开算了,那里有什么意思〃
〃那里是没意思,〃罗刚说,〃但这和小芸有什么关系〃
〃你真是他妈的了,〃我有点火起来,〃你以为是我们的事啊你老爸都给我打几次电话了,你也不为你老爸想想他这么多年就只看着你了,你他妈怎么想的〃
〃我爸爸给你打电话了〃罗刚有点吃惊,把头抬了起来。
〃是呀,〃我说,〃罗刚你是得好好想想自己的问题了。〃
罗刚不说话,我又忍不住说了句:〃你说实话,你他妈是不是有障碍嗯障碍。〃
〃我没有。〃罗刚说,这次他说得非常坚定。
〃没有〃我说,〃那你解决性欲就靠他妈的自己打飞机啊〃
这句话说重了,我知道。罗刚的脸色顿时又白了起来。
〃这样吧,〃我说,〃要不哪天我们把小芸叫出来,大家都是同学,聚一聚,你看怎样〃
〃是呀,是呀。〃李晨在旁边也说。
罗刚好像特别为难,终于他说了句:〃你们明不明白,我配不上她的。〃
〃你神经啊〃我说,〃你以为小芸是神仙配不上,这话你也说得出。〃
于是我就和李晨商量,我们把时间定在星期六下午,那天小薇和小安都不上班,据小安说,小芸也休息,我想在那天能把事情搞出一个好的效果吧。
在周六还没到的时候,我自己又出问题了。问题是出在我和小薇身上。你现在看见了,女人总是给我们带来麻烦。就好像女人的本性就是要给人带来麻烦一样,但没有这种麻烦,这个世界又会是什么样子呢但这次真的是个大麻烦来了。那天晚饭后,我又想和小薇抓紧时间过一次性生活。为什么要抓紧时间因为我得在天黑之前把小薇送出去,让她回到她那个电脑公司的集体宿舍去。我不喜欢女人和我整夜睡在一起,这种感觉不容易说清,我只是一想到如果和一个女人在一张床上躺上一整夜,那会是多么难受的感觉。
但小薇坚决不肯。以前她不是这样的,对我的要求差不多每次都会满足,但这次她拒绝了,拒绝得十分果断。我有点想不通了,以前她都是高高兴兴地脱衣上床,这次拒绝为了什么我以为是她来月经了,但她一摇头,说:〃没来。〃
〃没来怎么不做〃我奇怪起来。
〃前天就要来的,到现在都没来,你说是不是出事了〃小薇终于很紧张地对我说。
我一下子也蒙了。这是我最担心的事,我真的担心一旦出了这事,这女人就会对我不放了,就会底气十足地向我提出结婚的要求,就会以这个原因不准我和其他的女人来往。我真的担心起来。
〃应该没事吧〃我说,〃可能只是迟了几天,也正常嘛。〃
〃不会,〃小薇皱着眉头,说,〃我一直是很准时的,真的是出事了。〃
我有点烦,但又有点不知所措。我以前的女友谁也没有给我带来过这样的麻烦,既然她们都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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