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了？何月蓉的声音很平静。

还好吗？程希凡轻轻地问道。

狱中的生活，能有多好，可想而知。程希凡的问候，仿佛在徒增别人的伤口。

好，我很好，谢谢关心！何月蓉的话说得很真诚，并没有说反话的意思。比起外面的纷纷扰扰，这些天以来，是我过得最舒心的日子。

那就好！程希凡淡淡地点着头。

没想到你会过来看我。我很惊讶，同时也很开心！何月蓉轻笑着说。

程希凡的心里却很不是滋味。她面无表情，别过脸，看向门外。

对于以前我所做过的事，我郑重地向你道歉，但不求你原谅，因为我欠你的。何月蓉的眼眶红了，眼角挂着泪珠。

我已经不需要你的道歉了。程希凡淡淡地说。

我知道。我明白我的道歉并不能洗掉我的罪行。何月蓉愧疚地点着头，看到你还能健康地活着，我很开心，真的。

可是。我却不开心，我希望我真的已经死去了。程希凡的头埋在手臂上，情绪微微产生了波动。

孩子，千万别这么说，你还这么年轻！何月蓉的双手放到桌面。她想紧握住程希凡的小手，感受她的温度，却发现她离程希凡是这么遥远，你可以怪我，恨我。但你不可以放弃你的生活，你现在所失去的，以后都会回到你的手上的。

我想问你一件事。程希凡不想继续那些沉重的话题，所以只好把话切换到正题上。

说吧！

希萍是韩天胜的女儿，这事你知不知道？

什么？何月蓉大吃一惊。

从何月蓉那没有经过伪装的表情上，程希凡便读懂了，何月蓉果然是被蒙在鼓里的人。

希……萍怎么会是……韩天胜的女儿？何月蓉吃惊得结巴了。

难道你没想过韩天胜为什么要接走希萍吗？

想是想过，我只以为韩天胜对程希萍感兴趣，想老牛吃嫩草，没有往更深处去想。何月蓉微眼睛微眯，眉头紧蹙。

以你对韩天胜的了解，他会是那种喜欢老牛吃嫩草的人吗？程希凡继续问道。

似乎不像，但是人心难测，摸揣不透他的心思。何月蓉摇着头，韩天胜到底有几个女儿？前不久才刚曝光一个女儿，现在你说希萍又是他的女儿，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就一个女儿，柳晓菲并不是他亲生的。程希凡解释。

哦！那孩子以前跟你是好朋友，没想到居然会背叛你。何月蓉叹息着，她现在好了吗？

她摔得很严重，至今天还没清醒。

如果她醒了，你把我的道歉传给她，替我对她说声对不起！

你似乎都不好奇，我为什么还活着，为什么会突然不继续疯着？

以前，你疯，是装的吧？其实我早就该料到，要不是担心你是装的，你也不会被逼下海。何月蓉苦笑着摇头，你从小就很聪明。至于你为什么还活着，人的生死由天定，命不该绝的时候，上天会保佑你的。

你信命？程希凡冷笑起来，你是说，我母亲和我父亲的命是天注定的，他们的死也是天注定的。

是的，因为上天把我这个祸害安排到他们的身边，所以他们的死也是天注定的。何月蓉很平静地说，我说，我很同情他们的遭遇，你信吗？

程希凡点了点头，让何月蓉有点惊讶。

因为你已经没有说谎的必要了。程希凡仿佛看透何月蓉的疑惑，所以解释。

我身边亲近的人，他们都是值得同情的，因为他们最终没有一个好下场。何月蓉说着咯咯地笑了起来，我一定就是传说中的灾星了。

你会想念你的女儿吗？

听到程希凡认真的问话，何月蓉先是一怔，笑声嘎然而止，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程希凡。

没有一个做母亲的不想自己的骨肉。何月蓉的脸上写着沧桑，而我不是不想，是不敢想。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希萍不是你亲女儿的？

两个女人一问一答，程希凡就像记者一样，在对何月蓉采访着。

你妈去世的那一年。何月蓉回忆着当年的事，希萍不是我的女儿，我居然是通过外人的口中才得知，不巧被你妈知道了。

所以这样，你就对我妈下毒手？

是！何月蓉愧疚地点着头，当时顾不了那么多，我怕她说出来，我在程家的地位不保。

程希凡再次别过脸，她没有兴趣听何月蓉的解释，一切都成为不可挽回的事实，再多说又有什么意义？

第129章 探狱（2）

何月蓉能感觉到程希凡脸上的表情在发生着变化，所以她也没继续忏悔。

既然你早就发现了希萍不是你的女儿，你为什么不是把你的女儿找回来？

人海茫茫，我上哪儿去找？何月蓉双手撑着脑袋，无力地摇着头，当我得知她不是我女儿的时候，我感觉天都蹋下来了，我对她那么好，原来只是在替别人养女儿。

是韩天胜告诉你的吧？

啊？何月蓉一时没反应过来，程希凡突然提及的韩天胜。

是韩天胜告诉你，希萍不是你的女儿，对吧？

你怎么知道？何月蓉猛地抬起头，惊讶地看着程希凡。

程希凡没有回答，只是淡淡一笑。

当年韩天胜是怎么知道你的事情的，你怎么一点也不好奇？程希凡继续问。

当年的他就一个混混，坑蒙拐骗哪一项他都精通，所以我并不好奇。何月蓉的眼前掠过当年被韩天胜勒索的那一幕。

如果当年，你的好奇心能强一点，说不定今天就不是这个结局了。程希凡轻轻叹道。

什么意思？何月蓉不解地问。

通过与何月蓉的对话，程希凡基本可以判断，柳晓菲与程希萍就是被韩天胜调了包，然后借此事勒索何月蓉，以达到他的最终目的。

如果我猜的没错，当年韩天胜的女儿跟你的女儿在同一天出世，然后被人刻意调了包，所以，柳晓菲才是你的女儿，而程希萍则是韩天胜的女儿。

程希凡看着探访的时间快要结束了，所以把她的猜测大胆亮相。

什么？你是说。晓菲是我的女儿？何月蓉激动地站了起来，犹如头顶一个炸弹突然被炸开一样，呆呆地看着程希凡。

门口的狱警见状。三两步走过去把何月蓉轻推坐下，坐好。别激动。

只是猜测，并未证实。程希凡淡淡地回答。

而何月蓉这回悔得肠子都发绿了，是她一手把柳晓菲推下去的，她对晓菲的态度是那么的恶劣，还狠狠地说，我不是你亲妈，别对我卖萌！

你快帮我们做亲子鉴定。何月蓉激动得手脚在颤抖。

现在你在狱中。恐怕不是那么方便！程希凡最终的目的就是为此事而来的。

不是拿头发就可以做了吗？头发，我有！何月蓉说着一手抓过头发，准备拨下来。

哎，干嘛呢？狱警阻止何月蓉的动作。厉声说，坐好，别乱动！

这样是不行的。程希凡摇着头。

对了，她如果是我的女儿，不也是你的姐姐吗？你们两个去做亲子鉴定也是一样的。何月蓉脑袋灵光一闪。

她不是你跟王……程希凡的话说到一半。卡在喉咙没有继续，只是看着何月蓉。

不，其实那时候我跟东豪没怎么接触了。何月蓉低下头，所以孩子不太可能是他的，只是得知孩子不是志伟的。我不死心，所以才悄悄让希萍跟东豪做了鉴定。

程希凡沉默了，原来血缘这种关系真的很奇妙，没有人随随便便就能成为相遇相识相知，都是上天注定的。

何月蓉低下头，头贴到桌面上，痛哭了起来，她一边哭，双手一连捶打着桌子，我活该，我害了自己的女儿躺在医院的病床里，我真该死。

看着何月蓉的神情，程希凡没有阻挠，反而招来狱警的再次厉声的警告。

何月蓉，请安静！

何月蓉的哭声嘎然而止，低声抽泣着。

医生怎么说？

医生说，她已渡过危险期，但是短期内却不会醒，她的求生意志很弱。程希凡把医生的话转达，我想她的心有结，一时打不开，不过我知道她不会那么脆弱的。

如果有可能的话，我希望某一天，你能把她带过来，让我再看她一眼。何月蓉的声音沙哑了。

如果有可能的话，我会的。程希凡点着头。

谢谢！何月蓉的嘴里艰难地吐出二字。

程希凡的嘴巴微微张开，蠕动着，狱警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探狱时间到！

程希凡还想说什么，终究没来得及说出来，只能把话装在心里，让时间去消化。

狱警来到何月蓉的身后，把她押上，她深深地看了一眼程希凡，在转身的那一刹那，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

程希凡的目光一直看着何月蓉，看着她略显单薄的身子，看着她落寞的身影，程希凡并没有报仇后的那种快感。

何月蓉迈着沉重的步伐来到门口，她突然停下脚步，但没有回头，此时的她早已泪流满面，她带着铁链的双手举了起来，轻轻地擦拭着眼角，艰难地说，希凡，是我对不起你！

程希凡没有回应，就这样不悲不喜地看着她的背影，目送着她被狱警带走。

直到何月蓉彻底消失在她的视线，程希凡这才站了起来，离开接待室。

程希凡走出外面，阳光的光线很强烈，她有那么一刻无所适从，急忙闭上眼睛，过了半分钟之后，她才半眯着睁开眼，慢慢地看着这个世界。

程希凡来到停车场，上了车，但她似乎不急于走，所以也不急着发动车，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发呆着，像是有千头万绪一时之间在脑海里缠绕着，无法理顺。

一直静静地过了大概十来分钟，程希凡再一次深呼吸，于是一踩油门，发动了车，跟随着路上的行驶车辆，穿梭在车水马龙的高速上。

她抬起头，天还是那么高那么蓝，阳光依然还是那么灿烂，白云万里镶嵌在蓝天上，她的心豁然开朗。

程希凡的前方没有目标，一时之间，她想去的地方实在太多了。比如说，她忽然想去公墓中心去拜祭她的父母，她忽然想回到程家大宅去看看，但是她的心此刻想得更多的却是韩超，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如此强烈的。

不知道晓菲现在怎么样了呢？有没有人在照顾着她？想到这，程希凡还是决定，先到医院去看一看柳晓菲。

第130章 危险

当程希凡作了决定之后，她便把方向盘一转，在路口转了个弯，朝着目的地直奔而去，这里离市医院的距离有点远，所以她只能加速再加速，希望尽快到达。

韩天胜比程希凡快了一步进到医院，此时他正在柳晓菲的病床前，静静地凝视着她。

已经是第四天了，柳晓菲还没有醒过来。韩天胜倒是希望她一直睡到下个世纪去，要是这样的话，他今天就不用专程跑过来这里了。

韩天胜一边带着手套，一边走到门外去看了一眼，确认没人之后，作了个深呼吸，给自己壮个胆。

他的手伸到柳晓菲的面部，表情微微迟疑了一下，但还是一鼓作气，一手拔掉套在柳晓菲嘴上的吸氧面罩，然后从裤兜里取出一块白布，把柳晓菲的脸遮了起来，一手死死地按住她的嘴巴与鼻孔，让她的生命就此结束。

程希凡到的时候，隔着一扇门，从门部上方玻璃窗口，刚好看到韩天胜的背影，只见他从柳晓菲的脸部拿起那块白布，装到裤兜里，然后不紧不慢地拿起吸氧面罩，套在柳晓菲的嘴上

程希凡就站在门外，把韩天胜的罪恶收尽于眼底，她害怕得惊呆了，两眼瞪得大大的，一手紧捂住嘴巴，忘记了要报警，忘记了求助，只管愣愣地站在那儿，一动也不动。

韩天胜感受到身后投射过来的目光，他的心微微颤抖着，转过身，犀利的目光扫向门外，正看到程希凡愣愣地站在那里。

趁着程希凡还没反应过来，韩天胜双眼发红，面目狰狞。三两步来跑过去，拉开门，一手伸出去。想把程希凡拉进来。

程希凡的心猛地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