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跟老领导的看法一致,没必要搞什么阴谋诡计,但要摆开阵势,堂堂正正地施工,却是件困难的事情。
看来,副省的高度确实不同。
省里批下来的项目,不开工,开不了工,或者由于开工引发什么影响安定团结局的事件,别说他这仝县一把手,就连凤凰一把手怕也要跟着吃挂落。
所以,之前胡骄提出来的意见,不能不用,还非用不可。
胡骄的办法,虽然没有新意,扇阴风,点鬼火,政府这边摆开阵势搞宣传,反正陈虎将军的事迹是整个铁树的骄傲。
真要碰到禁止砍树的难题,说不得要散布谣言。
胡骄的建议是,在先期宣传期间,轰轰烈烈地以第一套隧道施工方案为主,再伴着民间的“挖断山脉”之说,被迫改为原道扩建方案。
说白了,这是利用已经去世的将军,利用他和四十八名老红军的影响力,利用他们受到全体铁树人的爱戴。
胡骄说,要发展,要千方百计发展,有时候,灵活点,只要出自为人民服务的公心,不怕用什么手段。
铁向前认为胡骄这样有失党员干部的光明磊落,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虽然打着“为人民服务”的大旗,可还是稍显欠缺。
古时候的造反分子,哪个不举起仁义道德的大旗?
胡骄提前回铁树准备相关工作,铁向前还要等市里的宣传领导组一行。
这次却是由市委常委,宣传部长黄玉亲自带队。
黄玉,凤凰市委唯一的女性领导干部,跟铁向前算是同乡同校,铁向前当了五年的书记秘书,黄玉则从县教育局长提为副县长,再由副县长调任市委宣传部副部长。
今年市委领导班子换届,黄玉不知道如何获得新书记的青睐,被举荐接任正职,成为改革开放以来,凤凰市唯一的女性市委常委。
虽说同样是正处级待遇,但前边多了个市委常委,使得铁向前这位前秘书生生弯下半截腰杆。
徐娘半老,风韵犹存,此话用在黄玉身上再合适不过。
真是熟透了,还在继续熟。
铁向前这样感叹,松开黄部长柔软的小手,黄玉眼里透着温和的笑意,“铁哥,我们一如从前。”
铁向前洒然一笑,暗道自己堂堂一个大男人,不如女子来得爽快,“好!私下里照旧。现在是工作时间,黄部长既然来了,铁树前期的宣传,我完全听你的指挥。”
黄玉摆摆手,柳腰款款,脚下生莲,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率先走进书记办公室。
谈起工作来,巾帼不让须眉。
听完铁向前的一些想法后,黄玉抖抖手里的文件,“你别说,咱们只能配合骄骄。不然,真捅出什么娄子来,大家都不好看。这样吧,前期呢,我们把以前的一些与铁树老革命们相关的纪实片、新闻采访片断、文献资料整合起来,再到铁树实际拍摄与工程相关的地理、农民生活现状,编成一个系列片。市、县广播电视台、报纸全面展开。你负责工程选址,招投标,施工队进场等等,说白了,我只管意识形态方面的,你处理实际工作。咱们分头行动?”
铁向前想起胡骄的馊主意,心里始终有点惴然,“黄部长,胡骄那个扇阴风的点子,我有点不踏实。”
黄玉示意他接着说,铁向前整理着思路,“我想亲自下去找老红军们谈谈,还是实话实说吧,这些老革命,别看平时不显山露水,说起觉悟跟党性来,那是没话说!我想争取他们的支持,毕竟,这个项目针对铁树来说,皆大欢喜,达成了他们拥戴将军的心愿,让更多人了解铁树红军、铁树的虎将军。同时也将他们列入其中,让后辈学习他们,那么,由他们出面,做那些林地农民的工作,是不是更合适?”
黄玉古怪地看着他,“你有没有想过他们的健康问题?如果,哪个村民不理解,不支持……所造成的后果,怎么办?”
铁向前哑然,是有些主观片面了。
那些老革命们,死一个少一个,个个都是党中央、中央军委看重的国宝似人物,真要出了什么漏子,别说他这书记得下课,还有可能带害别人。
黄玉见铁向前默认,只得劝道:“铁哥,我知道你跟老书记一样的脾气。但这次胡骄没错!手段嘛,是有点见不得光,但我们要看看效果。用他的办法,才能使很多问题,防患于未燃。”
接下来两人就前期工作开始进行细节讨论,如何把握省政府的尺度,尽量使项目顺利完成。
直到两小时后,才把相关方案交待给秘书,整理出正式的讨论稿,待正式成立项目指挥部后,提交讨论通过,这才能正式开工。
看看吃饭的时间还早,铁向前开始绕山绕水,不着痕迹地打听新书记的事情。
黄玉也不是吃素的,眼前这位前任书记的大红人,如今虽说主政一方,可不清楚新书记的工作思路、工作作风,甚至是性格、习惯等等,所以怀忐忑在所难免。
“铁哥,咱们直来直去吧,你我同乡同校,校友加老乡,如果算上市委工作的那段时间,还得加个同事,现在也是。同事、校友、老乡,好像整个凤凰就我跟你吧?”
黄玉的交心话没有打动铁向前,他虽然正直,可并不愚鲁。
“你说得对!说实话,我挺理解你。身为女性干部,不容易啊,而且你又长得漂亮,风姿卓绝,才华横溢,做点成绩出来,总有些人这样、那样地编排些难听话,前阵子跟妹夫吵得凶吧?要不要我帮你劝劝老孙?”铁向前的表情很柔和,这番话娓娓道来,让人格外亲切。
黄玉始终是个女人,哪怕职位再高,前提,仍然是个女人,想想最近市委里吹出来的暗风,说什么她某晚跟书记一起进了办公室,然后一直没出来……
还说要不是上了书记的床,怎么能成为常委?
流言蜚语在市委大院暗地里吹吹也就算了,反正这种事情,换哪个女人来也跑不掉。
除非丑得没边。
可连自己的丈夫都疑神疑鬼,明里暗里,阴阳怪气地试探她、诈问她……不管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一个安定家庭支撑,没有一个感情牢固的丈夫帮助,真是太难了!
“谢谢……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了,你也知道老孙那人,除了教学上的事情,根本不涉足其它圈子,听风就是雨,吵吵没什么,往宽了想,这也是他在乎我的表现嘛。”
黄玉的话让铁向前暗暗摇头,一味妥协、一味退让,早晚酿成大祸,只怕有心人呐。
黄玉想,铁向前这人应该是可以拉拢的。李明勇出任副省长,胡建国出任红江市长,当年的书记圈里,两个高升,这对于铁向前来说,是最大的本钱。
而且,据她的了解,新来的书记田富民是个很实在的人,毕竟原先当市长,注重工作的实效。
像宣传部这样长期从事务虚工作的,在田富民那儿本来不待见,结果黄玉一个相当于自荐的工作汇报,打动了田富民。
你再出多少成绩来,也得有人知道才行。
就像将军在战场上拼杀,作战如何英勇,谋略如何高深,算计如何厉害,战果如何辉煌。如果不宣传,有谁知道你是把打仗能手?
所以做出成绩来,就要靠宣传!
名声,官声,都是吹捧出来的,恶名也好,贤名也罢,你不宣传的话,谁认得你呢?
所以黄玉这把赌对了。
以前田富民身为市长,只知道当老黄牛,全身心投入到经济建设,出了成绩,那也是在市委的领导下嘛。
如今身为书记,当然要把宣传这块抓在手里。
黄玉认为,田富民这种看重实际的人,绝不会轻易开罪铁向前这样有靠山的手下。
至于能不能获得田富民的信任和重用,那就要看另外两人给出的砝码。
政治上,没有永远的朋友和敌人,只有利益。
如果李胡两人,与田富民化竞争为联手,那铁向前极有可能平步青云。
当然,这种可能,无限大。因为,胡建国的儿子,李明勇的女婿,胡骄在仝县铁树乡担任一把手。
这些念头早就在黄玉脑子里过滤了无数遍,如今再闪一回,当即肯定自己的判断。
“铁哥,其实新来的书记很随和,他以前在红江任市长,抓经济是把好手,很看重个人的工作能力,能出政绩的干部,绝对是田书记喜欢的。现在呀,有了铁树教育基地的项目,铁哥是不是应该跟田书记汇报一下,听听书记的想法?”
听到这番话,铁向前笑了,“妹子,感谢的话,我不多说了。以后,咱们兄妹要加强联系。”
这是两人见面来,铁向前第一次改“黄部”为“妹子”。
黄玉同样如愿以偿,有铁向前加强联系的保证,靠近李胡二人,再不是什么难题。
当然,前提是搞好李明勇亲自批复的铁树革命教育基地,把这个项目漂漂亮亮地搞好,再把胡骄这颗份量十足的石子举起来,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跨入李胡圈子。
黄玉这次来的目的很明显,第一步计划完成,获得铁向前的认同,接下来在工作中,再跟胡骄接触一下,完成前期宣传准备,她就可以全身而退,静待佳音。
铁向前同样放下一件心事,有黄玉的引荐,以他跟李明勇五年的经验,不怕田富民拒绝。
同样,他更看好这次工程项目,只要黄玉这块宣传工作,用心用力去搞,铁树的成功,就是他的功劳。
铁树革命教育基地这块招牌,将把仝县,铁向前的名字散播出去。
这也是李副省长的第二个目的吧。
回头再说胡骄。
从省里回来,先去凤凰市委第一次正式拜访田富民书记,顺便把省政府关于铁树革命教育基地的批复,以及相关文件亲自送达市委书记手中。
田富民跟李明勇这种学者型干部不同,他是学财会出身的,后期的学历专业,全跟金融经济挂勾,在省里也是能排上号的经济类人物。
但他的强项不在于搞理论,搞经济分析,搞宠观调控。他的强项是发展地方经济建设,通过各类基础建设、引进投资、办厂办实业、鼓励民营企业发展来不断拉动地方经济增长。
这在红江市已经有了实实在在的成绩,他从红江副市长、常务副市长、到最后任市长,总共七年的时间,硬是把红江经济排名从全省倒数赶到第四位。
特别是在他担任市长的三年,红江一年前进一步,三年前进三步。
省里开会的时候,其他兄弟地州市的领导笑称他是:跑步前进。
没有这些实打实的成绩压底,哪轮到他到全省经济排在第二的凤凰市出任书记。
胡骄的到来,与其说是乡书记汇报工作,不如看成是李明勇和胡建国的使者。
田富民对此,欣然而应。
当即召开书记办公会,之后派出得力干将黄玉亲自前往仝县。
胡骄先一步到仝县,告别铁向前后,直奔铁树乡。
桂兰经过四天的休息,这才完全舒缓过来,然后又是熟工作,接过乡政府的一摊子,在胡骄出差未归的情况下,她没有擅自改动乡政府的分工。
日常工作照常开展。
代理乡长的前边,同样是乡党委副书记,排名在白永树前边,所以胡骄不在的情况下,白永树主动让出党委主持。
但桂兰坚决不从,明白无误地告诉白副书记,她只管政府那一块。
桂英来过两次,帮妹妹安排好食宿后,又陪她了解铁树的基本情况,以及乡党政班子的成员等等。
桂兰非常感激这位堂姐。
外人不知情,一直以为桂英是她亲姐姐,殊不知桂英的父母早在时期已经因病早逝。
桂英是跟着叔叔婶婶长大的。只有桂兰才明白,姐姐之所以扎根农村,就是不想回去增加叔叔家的负担。
要知道,那会桂兰下边,还有三个弟弟。
读书,吃饭,全靠桂兰父亲那点微薄的工资支撑,所以桂英留在铁树,并不时给叔婶家带去粮食、肉、鸡、蛋等等。
所以桂兰家里得知她到铁树任职,非但没有反对,还一再交待,要她竭尽所能,全力以赴帮助姐姐,如果能转为正式干部,算她大功一件!
通过这些天的了解,结合在民政和县委宣传部时所接触的信息,综合起来,桂兰算是基本掌握了铁树的现状。
她完全赞同胡骄的修路方案,只有修路才能打破僵局,通过发展扭转农民的观念,然后通过强大的宣传攻势,带领他们脱贫致富。
理想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
都说万事开头难,要想开个好头,更难。想想铁树那根深蒂固,顽固不化的禁伐思想观念,树比人精贵。
正当桂兰坐在办公室里焦思急虑,思考如何施行胡骄的方案时,院里车喇叭响起。
胡骄回来了。
而且带回来了省里批复的工程项目,虽然从早期的仝铁路增大为革命教育基地,项目已经不可能落到铁树的头上,但前期的准备工作,做当地人的思想工作,配合宣传等等。
一系列麻烦而琐碎的事情同样摆在眼前。
还有最关键的一点,如何散布隧道公路影响红军山地脉的消息,散布到何种程度,散布的方式,这些都要一一考虑周全。
班子会议通过几个小时讨论,逐渐敲定了相关细节,随后开始接待市县两级电视台联合摄制小组。
同时开始明确分工,胡骄主持乡党委工作,主持全乡主要发展、制订政策方针;桂兰负责政府工作,执行党委决定。
白树永主管党群、组织人事,陈福来协助代理乡长桂兰主持乡政府日常工作,陈寿来分管农业经济工作,主要涉及工农林畜牧水电交通,陈喜来分管宣传科教文卫,以及后勤。
至于民政救济、重要的基础建设、财政等工作,由桂兰直管。
会议最后,由胡骄提名,陈福来、陈寿来为党委副书记,提交县委、组织部考核。
这样一来,铁树乡就有了五位副书记,当然,除了胡骄和白树永是专业党职外,其他三人都是兼职。
只是碰到书记办公会的重大事项决策,胡骄有了绝对的控制权,可以完全掌握全局,免得桂兰唱反调。
这是把乡长划到一个固定的圈子里,只能执行党委决定,而无法在大事情大方向上争取主动。
桂兰不是省油的灯,她当然明白,胡骄看似轻描淡写的提名背后,隐藏着怎样的心机,但是她不想对此提出异议。
一来,提了也没用,按照她了解到的,和桂英告诉他的,胡骄在铁树,已经确立了一把手的威信。
二来,她本人对胡骄十分欣赏,再加上她有自知之明,从来没在基层农村工作过,缺少相关的经验,没有金刚钻,就别碰瓷器活。
会议决定,撤销仝铁公路指挥部,由桂兰担任铁树乡配合教育基地项目的负责人,主管涉及工程的具体工作,陈寿来协助。
最后,关于散布谣言的工作,落到陈喜来头上,按照会议决定,所有人签下保密责任书,万一出现情况,直接追查到个人头上。
陈喜来趋着摄制组取景期间,开始悄然行动。
一边大张旗鼓,召集全乡干部、村支书、主任,宣传贯彻省政府的关于建设铁树革命教育基地的精神,宣传内容、宣传形式是由市委宣传部长黄玉亲自审定的。
可以说内容强大,形式多样,目的明确。
要求各村务必要及时将内容传达到各村民小组,认真听取群众意见和建议,全力做好思想工作,确保项目工程按时顺利开工建设。
另一边,陈喜来按照乡党委会议的安排,无意间漏出点风声,这是第一步投石问路。
可是散布了十天后,整个铁树乡,却显得非常诡异,很平静。
胡骄皱着眉头,“不对!这事有点名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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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只胡骄觉得蹊跷,其他领导成员也看出了问题。
提前发现问题是好事,别等出了问题,那就麻烦了。问题出来总要找原因。
分析来分析去,只有两点可能,要么铁树人根本不相信风水,或者没把破坏风水看得很重。必竟这是由省政府下文的工程项目。
再一个,就是有人泄密!
提出第二点的是陈寿来,第一点很有说服力。但是包括高起富在内的铁树当地人,全部否决。
如果铁树人不迷信,也不会把树看得比命重要。而且他们都是土生土长的铁树人,要不是铁树红军山,陈虎将军的祖坟,和大多老红军家的祖坟在红军山上,怎么可能出大人物。
那么关于第二点……整个办公室陷入到死寂之中。
足足过了几分钟,胡骄才开口,“好了,事情没开始,咱们自己先窝里斗,这样影响团结。既然大家推翻第一点,那说明,我们的方法还是有用的,只不过有人提前知道了真相,认定我们不敢动真格的。所以才会发生,眼下这种不寻常。呵呵,假亦真时,真亦假。我相信在座的每一位同志!所以,有时候谣传并不是空|岤来风,如果全乡人都以为隧道是假的,那么,我们把它变成真的!反正咱们前期宣传也这么说,没必要自食其言,自打耳光吧?”
陈寿来趋着胡骄停顿之际,及时提醒,“预算,钱。”
胡骄摆摆手,“我这人有一点不好!要想做成一件事,必定全力以赴!省里拨的钱不足,那么,我们乡里自己解决!大家都看省设计院拿出来的图纸,打穿红军山,不到两公里的隧道,缩短原有路程十三公里,我算过,在省里给的基础上,追加投资四到六百万,咱们手里还有二百万,我再到市县上跑缺口。应该能圆满解决路的问题。”
几人各自深思,只有桂兰镇定地看着胡骄,所以说女人都是敏感生物。
随后几人也拿不出更好办法来,只得各自散去。
胡骄静静地坐在办公室里,散会一个小时后,门被轻轻推开,桂兰翩然而入。
“乡长,现在问题大了。”胡骄的脸色浑然没有之前的意气风发。
桂兰也秀眉紧锁,形势不容乐观,现在一个班子里,有人在暗地里使坏,而且这个项目最怕就是**。
“书记,你说吧,要我怎么做!”桂兰只能如此表态,她知道胡骄现在只相信她一人。
“之前说什么坚决打隧道的话,都是瞎扯。这点想必你也想到了。就算隧道完成,随后的教育基地怎么办?难道把红军墓迁下来?公路不通红军墓,也就失去了意义!”胡骄心里很不好受。他不想怀疑自己身边的同志,可问题摆在面前,现实是多么地残酷,不论是谁泄露出去的,其用心,无非是把他和桂兰逼走。
桂兰轻轻地叹口气,站起身来,帮胡骄茶杯里续水,再次坐下后,她开始确认自己的猜测,“书记,你打算继续放风,把红军墓迁走?”
胡骄点点头,满脸无奈地说,“如果不放这股风,那么隧道方案就真成了笑柄。你我只能卷起被子走人。”
桂兰也明白,眼下已经骑虎难下,“可是……你不怕事情越弄越糟?万一,人家把我们挤到群众的对立面,当活靶子的话。怕是走都走不掉。”
原本的计划是,宣传铁树革命教育基地的政策,以及征求全乡人民针对初步隧道施工方案的意见,在破风水的影响下,响应全乡人民的呼声,修改为原路加宽的方案。
那么,最关键的是宣传后,全乡人的意见。
同不同意打隧道?
在有人提前泄密的情况下,事情变复杂了。
桂兰看着眼前这青年惟悴的脸,以及那双黑墨般的浓眉,细长的眼里布满红丝。
“书记,找老红军们谈谈吧?”
桂兰提出的这个方案,也是胡骄现在脑子里一直盘旋未决的考虑,他相信老革命们会理解,并支持他的工作。
但是,他不知道事后,老革命们是否能承受被乡邻质疑甚至唾骂的压力,毕竟这些人都是八十以上高龄。
一辈子闹革命,受人尊重敬仰,临老了却被人利用,这个……
胡骄摇摇头,否决。
让他们继续过自己想过的生活,这些人是有功勋的,不能为了片面的理由去打断他们为数不多的日子。
胡骄紧闭双眼,“放风吧。有什么事我担着。”
桂兰“嗯”了一声,心里暗暗佩服,起身那一刹那,却是打定主意跟胡骄共进退。
胡骄等桂兰走后,拨通了李鹃家的座机号,听到爱人的声音,总算好受些。
李鹃听出胡骄的情绪不高,但又不想干涉他的工作,于是捡着自己部门办公室的趣事,一件件跟胡骄说。
足足打了半个小时,胡骄才轻声说了句“好想你。”然后挂断电话。
第二天,乡集上的人开始惶然起来。
直到第三天,终于有人开始进入乡政府大院打听真实情况。
建设革命教育基地的作用是什么,大家都很清楚了,关键是如何建设,先修路,打隧道,到底从哪里施工?
胡骄和桂兰都没有出面,由陈喜来负责,打开宣传材料中,关于施工方案的部分,指着相关地点,一一说明从哪儿进,到哪里出,隧道总长是多少……
陈喜来本来挺能扯,谈了一个多小时的隧道,还在说涉及到哪几家的林子,需要征用一个隧道口大的面积。
终于有人忍不住开口,“修通隧道以后,是不是要把红军墓迁下来?”
陈喜来镇定地看向问话人,一扫平时嬉皮笑脸的随意,脸色严肃地回答:“是的,必须迁下来!”
不管会场里的惊讶声,陈喜来指向陈虎将军的故居,手里划了一个大圈,“准备造到虎将军故居,这样刚好连成一片,建设革命教育基地,方便全国各地的人到此瞻仰、学习、缅怀革命先烈,学习将军们的革命事迹,接受灵魂洗礼。从而达到教育基地的根本目标。”
“我不同意!”
陈小侯不知什么时候挤进门来,他的话音刚落,其他人也跟着起哄,“对,我们不同意!坚决不同意迁墓!”
陈喜来眼里忍不住闪过一丝喜意,终于来戏了!
就在陈喜来把早就准备好的台词酝酿得差不多的时候,一声苍老而洪亮的声音陡然响起:“胡闹!”
看着迈进来的老红军,陈小侯的父亲,陈大红。
紧跟着,其他七位老革命,相继步入圈子。
突起变故,陈喜来两眼一黑,差点没发黑晕,直接晕死过去,心底哀嚎,老祖宗们啊,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关键时候出现。
陈大红原本有些佝偻的背,慢慢地挺直,满脸寒霜,面部肌肉不受控制地颤动着。
但丝毫无损他的气质,即便脸上的老人斑清晰可现,但眼里猛然爆出的精光,使得满场无人敢与之对视。
“你们真是胡闹!国家规划的建设项目,你们也敢抵抗?难道想造反?什么挖断风水?放屁!当年我们,为什么跟着将军闹革命,就是要推翻三座大山!资本主义、封建主义和!什么风水龙脉,那是封建主义!”
说罢微微喘口气,人老体衰,这么一段吼下来,确实累人。
在场的只有陈喜来差点急得哭鼻子,可他只能干着急。
胡骄不知道从哪里冲出来,急忙拦在陈大红面前,“老爷子,你先休息下,这些事情交给我们处理,好不好?”
陈大红摇摇头,一手扒开胡骄,力道挺足!
“今天,我们几个老不死的站在这里,明明白白跟你们说,谁要敢跟党和政府对着干,除非从我们身上踩过!你们,谁敢?”
全鸦雀无声,谁也不敢说话,哪怕正眼也不敢看向老革命们。
胡骄和陈喜来脸色古怪地对望一眼……完了……
陈大红等了一会儿,见没人敢吭声,挥手道:“从今天开始,大家全力配合!即使……砍树!谁家的砍了,算在我们头上。谁要敢担误国家大事,哼!别怪我们不认人!散了!”
整个大院里哄地一声,一分钟不到,人群消失得干净净。
胡骄满嘴发苦,可他能说什么?
告诉大家,其实我们只是想在原路上扩宽道路……先不说大家信不信,光你这么一说,人家就要想了:既然原本是这样设计的,为什么要整隧道?
而且,身边还站着八个党性、自觉性都很高的老革命。
胡骄现在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早知道听从桂兰的意见,先跟老革命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取得支持。
唉,低估了他们在铁树的影响力和威慑力啊。
胡骄苦笑,非常客气有礼地邀请八位老革命进入会议室,先是泡茶递茶,关心他们的生活身体健康。
云山雾罩了半天,胡骄终于把所有的事情一一摆出来,老实缴械,举手投降,争取宽大处理。
陈大红面色不豫,其他人一脸严肃。
“胡书记,你忘了自己是一名党员!咱们党员说话,从来说一不二,从来不哄骗人民群众。你丧失了作为一名党员的基本原则!我们党和政府从来都是正大光明,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只有这样,才能一直维持劳苦大众的支持和拥戴!搞阴谋诡计,那是资本主义的专长。我会向县委提出自己的意见!望你好自为之。告辞!”
八个老人相继离开,只留胡骄一个人,静静地坐在会议室里发呆。今天发生的事情,是他万万没有料到的。
陈大红最后这番话,有若洪钟大吕,将他震得头昏眼花。
而远在红江公安局里,跟胡骄一样呆呆坐着马孝武,同样被李爱菊一番话震得头昏眼花。
“孝武,我一直相信你是个好孩子,聪明,自尊心强,勤学好进。如果你努力奋斗,我完全相信,马孝武这三个字,在明年高考后,肯定会成为红江人的骄傲之一。事情已经发生了,我能理解你的心情,真的!我听说你每天早上五点半起床,在家门口的路灯下背诵英语单词,我还知道,你的黑三哥,连续好多天都到那儿守着你,但从来没让你发现过。孝武…好孩子…现在,你的黑三哥已经不在了,你要配合公安的叔叔们抓住凶手!”
当马孝武听到黑三经常跑去看他背英语,当听到黑三真的已经死了时,马孝武的内心终于崩溃,李爱菊张开怀抱,任由他痛哭失声,毕竟只是十八岁的孩子。
听着刚刚变声不久的嗓门,听着那撕心裂肺般的哭声,李爱菊两眼通红,不断抚慰着怀中的孩子。
看着这一幕的公安们,暗暗松口气,之前他们生怕市长夫人惹出什么乱子,比如强行把人带走之类。
没想到,几句话功夫,就把他们之前花了几小时,也未能拿下的铁疙瘩攻克了。
马孝武从小到大都没这么痛哭过,其实他有太多的痛、太多的悔,还有太多的孤寂苦闷。
谁不想成为品学皆优的好学生?
可谁相信他呢?
只有李老师,这个从来不叫他“马孝武同学”的班主任,而是亲昵地称他的小名“孝武”,偶尔还宠溺地叫声“好孩子”。
其实这样做不难,不是吗?可是除了李老师,没有任何人这么做过,哪怕是自己的亲生父亲。
在李爱菊的帮助下,马孝武顺利录完口供。
公安们松了口气,从这里得到几条非常有用的线索,一是悍马车!在红江这种地方,悍马车太少见了。
二是他们吃夜宵的地方,以及哪些人在一起。
只要找到昨晚在场的人,逐一排查,再结合悍马的线索,此案不难告破。
沈福政亲自挂帅,安排部署案件侦破工作。这倒不是为了讨好市长夫人。
而是这起故意杀人案,影响特别恶劣、手段特别残忍,犯罪分子十分嚣张,在大街上把人活活辗死,然后扬长而去。
李爱菊领着马孝武离开,她不想干涉办案,只在乎自己的学生,接下来,还要重点关注这个小家伙。
从公安那里了解的信息,没看这小子平时沉默稳重,可被他砍伤的人,已经有好几十个,以前是黑三手下最能打能砍的心腹。
而黑三,也是个不幸的青年。
小学四年级父母离异,他跟着开小馆子的父亲饱一顿饿一顿,而他父亲每逢熟客照顾生意,都要喝酒,偏偏酒品极差,喝醉了就打儿子。
黑三被打怕了,每次回家,一旦发现父亲喝醉,撒开脚丫往外溜。
这一来,没几个月,黑三学习成绩直线下降。不敢回家,怕挨打,没饭吃。
于是伙同一帮流浪儿,开始只是偷面包,偷一些工地上的建材卖,到后来入室行窃。
也许是父母离异,和父亲酗酒打他留下的心理阴影,黑三跟着流浪扒手们混到十三岁后,开始跟着一个劳改回来的人混。
那人教他打架,教他砍人,教他如何带兄弟。
直到劳改犯二进宫,黑三已经长成十六岁的少年,并且成为红江混混中比较有名的狠角色。
在劳改犯大哥的关照下,其他一些所谓的大哥也看好黑三,尽量帮衬,当然其中也不泛利用。
比如被黑三砍伤砍残的人,大多是别人的仇家,跟他没有关系。
黑三图的就是义气。
这也是马孝武跟他混的主要原因,受黑三义气感动,认他当大哥。
正是因为李爱菊了解到这些信息,更加在意马孝武,这是个讲义气的小家伙,要说他不想报仇,鬼都不信。
可要打消他的复仇念想,绝不轻松。
李爱菊从来没有如此头疼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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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骄一个人孤单单地呆在会议室里,桂兰来过,送了碗鸡蛋汤面。
也没劝说什么,只是静静地陪他发呆。
“人都走了?”因为抽烟太多,胡骄的嗓声有些沙哑。
桂兰点点头,“陈老红军给县委李副书记打电话,通报了一些情况,现在人已经走了。”
“李书记怎么说?”
桂兰摇摇头,“他没让乡上的接电话,听白亚超猜,李书记只是安慰老红军,应该没有具体指示。”
胡骄掐灭手里的烟头,“改道!按原方案宣传,我亲自去县里。”
桂兰急忙站起来,“不行!你现在不能去,我觉得还是先把消息透露出去,看看反应再说。”
胡骄摇摇头,“我现在去,还能争取主动,如果不去……嗨,不去也行!”
桂兰点点头,指着面条说:“先吃点,呆会我们一起去李下村,再跟老红军们谈。”
面条吃到一半,白亚超冲了进来,“胡书记,县委铁书记的电话。”
胡骄甩下筷子,急忙冲出去。
“铁书记,我是胡骄。”
铁向前没有大发雷霆,声音非常平稳,“有个记者,省报驻凤凰站的,写了一篇报道,内容是你们下午发生的事,详细记录了你跟老红军们的谈话。稿子已经发到省委宣传处,你……要有心里准备。”
胡骄轻轻地放下电话,转身,像一阵轻风,幽幽地飘回自己办公室,路上桂兰和白亚超都不敢出声惊动他。
陈喜来。
胡骄心里闪过这个名字,心里一阵凄然。他不是没意识到班子里的人员泄密,也猜到了跟陈喜来有关。
只是一直没有肯定,而且也确实轻视了陈喜来的手段。
想不到下午的谈话,被人录音,还交给省报的记者。有省报记者的出现,那陈喜来后边的人物,已经呼之欲出。
凭陈喜来,哪能请动省报记者,而且稿子还直接跨过县委、市委两级直达省委。
吴昊啊。
胡骄脑子里出现这位县长大人,已经调到省委办公厅新闻宣传处的刘洁也在想着这个名字。
每天省报的牌面文章,涉及到全省党委政府的,都要先经过她这儿,不论是批评或表扬,根据文章的内容,她先提出意见,请宣传部长、副省长、副书记或者直接由省长书记过目。
下午接到丈夫的电话,说是请朋友写了篇新闻稿,让她好好把关。
看完这篇稿子,刘洁光亮的额头瞬时黯淡,她现今的职务,有点类似省委对外新闻发言人,正处级,现今的宣传部长、省委办公厅秘书长,都是从这里升上去的。
胡骄,新闻稿里出现次数最多的名字。
很明显,这是一篇犀利的新闻评论,刘洁不用开动多少脑细胞,只要此文一发,胡骄就算能勉强过关,年内,也别想有任何上升的机会。
刘洁头痛,非常头痛。
如果驳回,或者压下不报,吴昊会怎么想?她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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