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层楼,总共二十来个房间。
但人员超编严重,原本十个人可以经管下来的招待所,活生生塞了五十几个人进去。
再加上房屋破旧,设施简陋,工作人员大多是各局办的家属,多多少少都有些背景,服务态度可想而知。
谁去管理都甭想做到令行禁止,既然当领导没作用,那去了有什么意思,早晚让人揪小辫子给踢出革命队伍。
胡骄点点头,“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人都是逼出来的,是吧?”
桂兰不等好姐妹谦让,急忙拽着她摇,“你别再扯了,人家有好事儿才会跟你谈呢。”
吴玉兰无奈地看着她,只好点点头,“那领导有什么指示?”
胡骄摆摆手,“谈不上,现在只是初步的一些想法。我打算把一些企业处理了,想听听你们这些工商届人士的看法?”
吴玉兰脸色陡然严肃起来,“怎么处理?”
胡骄竖起两根手指,“要么卖了,要么合资。给政策支持,政府完全退出,绝不插手。”
吴玉兰慢慢松驰下来,重新焕发笑脸,“领导,这只是一个想法吧?”
胡骄也笑着点头,“现在只是一个想法。”
这时服务人员相继上菜,看着桌上的土瓷瓶,和小小的土瓷酒碗,胡骄有些好奇了,什么酒?
吴玉兰把三个酒杯倒满,“让领导见笑了,你看我这水桶腰,应该猜得到,我这人呀,贪吃,所以自己瞎弄了这种米酒出来,酒精度不高,只有二十度左右。领导今天头次来,我敬你!”
差不多一两多的量,一下倒入口中,这样端着小土碗喝酒的样子,让人感觉特别豪爽!
干,一碗!
胡骄先是轻轻地呷一口,有些淡甜味,齿间留香,一股淡淡的米香沿着舌头在口里回旋,胡骄心里有数,看来度数确实不高,一仰脖子,干尽碗中酒。
“好酒,甜而不腻,香而不浓,酒味清淡,回味绵绵,嗯,有劲!这酒老少皆宜,如果是纯粮食原料,应该不会上头?”
桂兰笑着夸赞,“放心吧,就算你今晚烂酒如泥,明早起来也不会有后遗症。”
胡骄看着吴玉兰再次倒酒,“为什么不考虑这酒的规模做大?”
两个女人相视苦笑,吴玉兰解释,“没办法克服保存的难题,这酒保质期只有十天,我是按照店里的销售情况确定产量,不敢多酿,去年县里提前十天来订五百斤,结果后来又不要了,害得我全部倒掉。”
这应该是酒精度不高和粮食杂质引起的,估计酿造的工艺中,把米发酵了泡在其中,再用什么办法提取出来。
胡骄自顾着端起来,细细地品味,“嗯,还有花香……这是什么花?很特别,很熟悉……”
疑惑地看着两位女子,桂兰指指丰满的老板娘,胡骄陡然反应过来,“玉兰花。不错!不错!可为什么米酒和玉兰花酿出来的酒,会是淡红色呢?”
吴玉兰挡住张口欲答的桂兰,“县长,这可是我们的商业秘密。”
胡骄笑着,自顾吃菜,不接老板娘的话茬,桂兰左看右顾,浑没把吴玉兰的眼色当回事。
包间里一时沉闷,吴玉兰只好抬起酒杯自我解嘲,“自罚一杯!你们两位别再端着好不好?”
胡骄笑了,“再说之前的话题吧,吴大姐认真考虑,县里有几十家工商企业,国有的,集体所有的,都要进行……改革,你可以联系下熟人朋友,我这里先透个风,具体怎么操作,随后会有意见征求稿。”
吴玉兰也认真地点头,答应考虑。
胡骄看看桂兰,“你也要有心理准备。”
桂兰满脸不情愿,“我好不容易在铁树熬出来头,你这就忙着争夺胜利果实?”
胡骄失声而笑,“别人拼死拼活要离开那个地方,你倒好。反正我把话摞这儿,到时候,可能连你一起卖了。”
两个女人惊讶地看着年轻县长,连领导干部一起卖?
胡骄也不解释,嘿嘿笑着,伸手邀两人吃菜。
结帐的时候,桂兰站在一旁,看胡骄和吴玉兰两人争辩,一个非要付钱,另一个打死不收。
推来挡去,胡骄恶狠狠地看向桂兰时,她才接过胡骄手里的钱,递给好姐妹,“你别推了,下次算你的,今天来的时候,他再三申明,你要不收的话,恐怕他下次不会再来。”
回去的路上,胡骄经不住桂兰劝阻,不再坚持送她回家,当然也顾忌别人的闲话。
只是在分别时,桂兰盯着胡骄,得不到一句满意的答案,她这是摆明跟县长耗上了。
胡骄笑笑,“没什么,我初步设想,把几个营利的企业整合起来,经营范围分成几大块,组建一支强力的管理团队,所以,你成了第一人选。”
桂兰紧紧地抿着嘴,半天不说话,胡骄有点意外,他以为桂兰不会拒绝。
“我一个女人,丈夫又是军官,长年不着家,本身喜欢文艺表演,说句难听的,在县里已经是艳名四播。如果你代表组织上,那我无条件服从,如果只是私人的交情,能不能换个人?”
胡骄点点头,“好吧……其实我也舍不得把你卖了。呵呵,回去吧,把铁对下阶段的发展规划整理出来,你要有思想准备。”
“准备什么?”
胡骄微微摇头,一脸神秘,“在铁树扎根。”说完也不管对方的脸色,挥挥手,潇洒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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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oo9-1o-28
如今仝县配备了四名副书记,胡骄排名第一,其次是李长生、程援朝、周仕龙,其中李长生分管党群组织、干部考察,程援朝分管工农业经济、交通城建等,周仕龙兼任纪委书记。
对于胡骄这位短短时间,在仝县大起大落的年轻人,几位副书记不管表面怎么客气亲切,但骨子里都透着轻视,无非是仗着父母福荫的轻薄小儿。
虽有点才学,但太过稚嫩。
这其中李长生更是明里暗里地叹气,他不说什么,每当有人说到胡骄,他就叹气,然后别人开始数落,数落完后,他又叹气,于是,又有人帮着总结、展望胡骄的未来。
这股针对胡骄的风气,铁向前相当不满,但逮不着实据,只得隐忍不发。
特别是胡骄在碰头会上,提出卖光县里的亏损企业时,李长生的叹气声,响彻屋顶。
胡骄把出售亏损企业的方案读完后,不再发言,捧着茶杯低头沉思,好像刚刚发言不是出自他的嘴巴,完全跟他无关。
铁向前也不说话,看向主管经济的程援朝。
后者眼光慢慢地扫动,李长生又叹口气。
周仕龙笑了,“我倒是没意见,与其县财政年年倒贴,不如全部甩掉。援朝,你是这方面的行家。”
程援朝也跟着叹口气,“理论上,没问题。”说完看了眼胡骄,他也将近五十岁,对面这位常务副县长,却行使县长的权力。
李长生紧跟着发言,“卖了之后,怎么办?后果!考虑过没有?好像全国没有这样的先例吧?”
铁向前笑笑,慢吞吞地说,“李书记可能忘了,这事有先例,92年吧,有个县委书记叫程卖光。”
李长生看看程援朝,后者点头确认,“是有这么个能人。三年吧,全县财政收入大幅提升,盘活了大部分亏损企业。我研究过,咱们这边跟人家没法比。”
周仕龙问,“哦?主要是什么?”
程援朝眯着眼睛看向周仕龙,“基础!人家有很多老牌的国有企业,有生产技术底子,其次是全县干部群众拥护,不会造成较坏影响。最后,地域环境,人家那边四通八达,海6空交通便宜,不像我们这边的内6地区。”
李长生点点头,叹口气,问胡骄,“听说县长已经在小饭店放出风声了?”
胡骄点点头,“卖东西,要看市场,没人买的话,只不过赔本赚吆喝。”
铁向前不等李长生说话,眉毛一皱,“这事县长提前跟我商量过。改革嘛,各地都是摸着石头过河,要过河,当然要先摸石头。援朝,你说说这些企业的情况,哪些可行,哪些不可行,咱们一个个来?”
程援朝不等李长生叹气,已经回驳,“这不是哪一个可以,哪一个不可以的问题,而是有没有人支持的问题。我们几个说可以,下边的人不执行,有用吗?”
铁向前笑了,“哦,还有这种事?那我们这些当干部的,能起什么作用?不如,让下边的人上来带头,我们去干?”
程援朝脸色通红,呐呐地垂下头,李长生这次没有叹气,而是相当严肃地说,“援朝同志的意思没表达清楚吧?他是担心下面的人阴奉阳违,把好事办成坏事,有抵触情绪。”
铁向前慢慢闭着眼,慢慢点头,慢慢地“嗯……”
“看来,我们仝县党委碰到大难题了!这个干群关系呀,确实不好处理,轻不得,重不得。那这样,长生书记,你发个文下去征求意见好不好?毕竟我们党的工作方针向来是团结群众,依靠群众,发动群众。战争时期也好,时期也罢,随着时代发展,我看呀,咱们的工作方式也要跟着发展。改革开放,正大光明,前提是改善人民生活,想群众所想,急群众所急。现在全县干部群众最关心什么呢?工资、收入、温饱!”
铁向前说完这番话,慢悠悠地捧起茶杯,喝出的声音在办公室里回荡,看向胡骄,“县长,你谈谈具体的工作思路。不管白猫黑猫,抓到老鼠就是好猫,同志们,牢记这句话。”
胡骄一直在学习铁向前的处理方法,看似中正平和,却借着谈话,暗暗批评李长生,动不动就上纲上线的言辞。一个党委班子不团结,这时候一把手的作用就能体现出来。
胡骄在心里换位感受,如果李长生是书记,那么今天他这个方案,同样是云淡风清,不着痕迹被消灭。
当然,这其中也跟个人的政治工作水平有关系,反对,赞成,如何表达?今天很明显,程援朝跟着李长生的步子,周仕龙向铁向前和他示好。
胡骄眼睛垂着,不看他们四位,“先期打算把几家营利的企业重组整合起来,划分详细的经营范围,挑几个能干的人组成管理班子,看看效果如何。”
程援朝趁着这个空当,已经慢慢调整过来,“有没有具体的方案?”
胡骄点点头,“目前有两个,电力公司、水厂、各乡镇电管所、水管站、全县的电站,重组整合为电力集团公司。百货公司、供销社、商店、民族服装厂、印刷厂整合成百货集团公司。最后,县委招待所、轻工招待所、粮食招待所、饮食服务公司、各乡镇食品站,整合成立餐饮集团公司。”
胡骄话刚说完,连周仕龙的眉头也紧紧皱起来,这绝对是全县的经济改革大动作,万一弄不好,那是会出人命的!
程援朝紧紧盯着胡骄,“县长还有没有相应的、细致的方案?”
铁向前笑着看向胡骄,“你别藏着,全抖出来,咱们几个都没有心血管毛病,承受得住。”
胡骄笑着,把公文包打开,拿出一叠文件递给列席会议的县委办主任,“麻烦王主任分发一下。”
等几个副书记全拿到手后,程援朝第一个快速翻看,胡骄开始解说,“拿水电集团举例,把各乡镇电管所、水管所产权收上来,人员退回各乡政府,由县公司派人下去,聘请当地农电工,联合管理。下指标,挂任务。其次是各水电站,现在产权比较混乱,集体的、国有的,特别是集体产权这块,有的小水电还是村级出资修建,可以把这些小水电甩掉,而且部分国有的小电站,建议可以出售给私人经营,现实情况,很多小水电也是由私人承包,至于这里边的弯弯绕,我就不说了。与其承包,不如直接卖掉。”
随着胡骄的讲解,其他人开始认真仔细地翻阅文件,等看完,勉强吃透胡骄的方案后,李长生叹口气,严肃地看着胡骄,“县长,你真打算卖?”
胡骄点点头,“县里的财政情况,大家比我清楚,如果一直‘等、靠、要’,别谈什么温饱,能勉强维持全县干部职工的工资,已经算万幸了。”
程援朝紧跟着提问,“你有把握扭转?”
胡骄点点头,“只要我们团结一致,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我相信,事在人为!”
李长生点点头,“我没问题了。”
程援朝表态,“我同意。”
胡骄跟铁向前对视一眼,此时无声胜有声,这才只是开始,较量还在后边。
第二天,县委办向县直各机关企事业单位,全县乡镇企业,集体所有制企下发《仝县国有、集体所有制企业改制意见征求稿》,全文刊发了胡骄的改制方案,包括三大集团重组的内容。
一石激起千层浪。
胡骄不断走访全县的各类大小企业,跟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全县人民跟着这份稿件,陷入到全民大讨论,经过半个多月的吵闹,渐渐形成两大派。
一是热情高涨赞同改革,一是坚决反对。
在这里,胡骄称之为改革派和反对派。
反对派中,以多数老同志,老干部为主,认为这是变相侵吞国有资产,变相的败家仔行为,就算有部分企业亏损,但只要慢慢调整,总有好转的时候。
接下来老头们开始忆苦思甜,什么竹漆社、农具厂、农机公司当年如何如何。
更有甚者,直拉开炮,说县领导只想中饱私囊,耍把戏,通过种种手段,变卖国有为私有。
这还是党员干部吗?
于是,有人开始行动,上访,煽动部分列为甩卖对象的企业职工闹事,写揭发信到市纪委。
一时间仝县社会变得精彩纷呈,你方唱罢,我方来;胡骄也不得不感叹,那些当过红卫兵的老同志们,对斗争艺术的掌握,对事件的火候把控,真叫人大开眼界。
可是不管手段如何,胡骄依然稳如泰山,跟各类工人打成一片,耐心做工作,慢慢解释,不骄不躁。
直到市委书记田富民到仝县考察。
开了一个大型座谈会,田富民向在座的老干部老同志提了三个问题:
第一、什么是市场经济?
第二、以前计划经济时期吃香的企业,如今为什么连连亏损?如何扭亏为盈?
第三、很多发不起工资的企业单位,什么时候才能在不靠财政补贴的情况下重发工资?谁能改善县财政收支平衡?
田富民提完三个问题,立既做出保证,“只要在座的人,能解决我的三个问题,我保他担任仝县县长。”
田富民的直接,让参加座谈的人脸色发黑,党的干部怎么跟资本家一家了?还要不要走走程序?讲讲党的政策路线?
于是有的老干部开始绕山绕水地提问,意思无非是围绕着,姓资还是姓社的问题。
结果田富民直接让提问的老同志加强学习改革开放以来历届中央的各种会议精神。学习什么是新华特色的社会主义经济?
胡骄终于站出来,开始应答田书记的三个问题。
田富民很满意,却不表露,“行啊,说的不如做的,我等着你拿出实际成效来。”
座谈会最后,田富民强调,时代进步,社会发展,思想观念也要跟上日新月异的经济变革,不能墨守成规,不能固步自封。当然,在工作中也要坚持原则,把工作重点转移到经济发展上来,同时全力保持社会稳定……
田富民前脚刚走,仝县县委办将收到的各种意见整理归纳,召集县委常委及相关部门主要领导召开专题会议讨论。
胡骄刚离开办公室,走到楼梯间,正巧碰到铁向前,书记大人拍拍他的肩膀,“开始的大风浪,田书记出面帮你挡住了。接下来,看你的!”
胡骄摇摇头,这段时间太累,不断跟人解释企业改革的过程、作用、目标,说实话,他完全没必要做这些细致的事情,有市委县委的支持,只要放开手脚大干一场就行了。
可是胡骄不这么想,他觉得只有通过自己的行为去打动、感动、带动别人,因为这场改制对很多人来说,关系到几十年的生活质量与生活水平。
当然,胡骄没考虑过失败。
他对此有充足的信心,方案可以说十拿九稳,把那些毫无希望的小企业的固定资产卖掉,财政上可以减轻负担。很多企业本身已经发不出工资,守着几块地盘混日子。
改制失败了,最多也是发不出工资。把那些地盘、固定资产甩卖了大伙分钱,更来得实惠。
至于营利的企业,把一些经营前景较好的亏损单位并进去,所谓大树底下好乘凉,只要管理者有能力,实现新的利润增长不成问题。
就算用人不当,这三大集团公司的管理者是酒囊饭袋,那财政上也完全摆脱负担!
不但不出钱,反而在税收上更进一步。加上全县农业、个体私营工商业,稳稳提高财政收入,不在话下。
可能跟李长生共事的时间久了,胡骄不知不觉学着叹口气,满脸劳苦地说,“书记,千夫所指,与万民齐赞,真的只是一线之差。到现在,我才明白,什么叫基层工作。”
铁向前笑笑,之后浓眉轻锁,额前几条细纹,国字脸上露出一丝疲惫,“骄骄,悠着点。有句话叫穿新鞋走老路,万事都有个过程。”
胡骄点点头,“我明白的。心头也担着怕,可不能老跟别人扯皮,其它我能容忍,但浪费时间这点,实在没办法……”
铁向前再次踮起脚,与胡骄并排,身高上太吃亏了,满脸无奈地说,“你这个头,也不知怎么长的。没事,现在大势在我们,由不得那些造反派指手划脚。我只是担心……发生什么不可意料的事情。”
不等胡骄接口,眼看两人已经走到会议室外,铁向前再次询问,“你真打算卖?”
胡骄哑然失笑,点点头,坚定地说,“当然!”
跟在铁向前后边,两人相继走入会议室。
今天参加会议的一共有二十多人,县委常委11人,县委书记兼人大主任铁向前,副书记兼常务副县长胡骄,副书记李长生,副书记程援朝,纪委书记周仕龙,政法委书记、公安局长代飞鹏,副县长巴德柱,组织部长郑顺利,县委办主任王德志,宣传部长孙信,武装部长童永南。
列席会议的政协主席蒙启志,人大三位副主任,两位政协副主席,还有县政府的其它四位副县长,政府办一正两副主任、县委办两名副主任,长,发改委主任,水电局长,电力公司经理,百货公司经理,供销社主任等。
会议由县委副书记程援朝主持,“现在开会,同志们,今天的会议主题是:讨论实施仝县国有、集体所有制企业重组改制的相关意见,并形成会议决议。现在,请县委副书记,副县长胡骄同志发言。”
话音刚落,掌声整齐、一致地响起,胡骄点点头,表情严肃,“现在是十月中旬,一个月前县委政府已经联合发出征求意见,经过综合整理,很多同志提出了切实可行的建议,当然,也有很多同志担心这次改制能否成功,甚至质疑县委政府改制的目的。我们党委领导班子在铁书记的带领下,充分发扬民主决策精神,广开言路,力保各项工作能有序开展,接下来由政府副县长马正品同志向常委会汇报本次征求意见的情况。”
马正品三十六岁,个头短壮,皮肤黑里透红,高鼻深目,给人的感觉是精力充沛,相当有爆发力。九一年任新明乡党委书记,九四年三月任县长,九五年二月任副县长。少数民族干部,彝族,他是仝县彝山乡人,中专毕业后,先是分配到老家彝山乡政府计生办,后来调乡政府办副主任。
被当时的人大副主任,推荐到县政府办秘书科,在此期间自学拿下法律本科文凭,之后在吴昊的前任县长提为政府办副主任兼秘书,**年调到新明乡任代理乡长。
口音带有浓重的拖声,讲话时嘴角下扁,五官分明的脸上,显得无比严肃,自然形成一股威武之势。
要不是每句话后边扬起的声调,单凭一口抑扬顿挫的铿锵之语,不得不让人怀疑,这人极可能是军队转业干部,决不会联想到自学成才的秘书出身。
参会的人都明白,这只是开场白,走走过场。包括征求意见,也只是走形势罢了,最大的目的,无非是通过这样的方法造势宣传,向广大干部群众传递信息:县里的下步重点工作将是企业改制。
如果有人真把征求意见当真,那才是愚昧的书生意气,当然针对那些已经退休、退居二线的领导干部来说,有机会跳出来,发发言,引起现任领导的重视,也算件聊胜于无的乐子。
至于之前那些煽风点火之辈,能给年轻的胡骄上上眼药,敲打一下强势的铁书记,纯当受气媳妇往菜里吐口水的小家子行为。
其实他也明白,说千道万提意见,不如铁向前一句话管用。
铁向前和胡骄是聪明人,让人受了委屈,当然能表现得更加大度和宽容,事情要办,人心要抚。
胡骄不想拖时间扯皮,请求田富民出来瞪一眼,达到目的即可。
当然,胡骄也不可能笨到只知奋勇向前,他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完全不懂人情世故的酸秀才。
正文
更新时间:2oo9-1o-3o
看着李长生双手抱怀,如老僧坐禅,程援朝低垂眼眉,仿佛杯里的茶叶能开出一朵花来。
会场中有人表情刻板,呆滞,有人神游天外,有人皱眉苦思,有人嘴角含笑,目光温柔地穿梭于铁向前和胡骄身上。
还有人埋首疾书,比高考前的学生还要用功。
胡骄扫视完会场众生,暗暗叹气,在这里,他能完全信任并且不得不依赖的人中,只有铁向前。
另外还有两个,暂时得到他的认可,以及初步信任,但都是列席会议的成员。
一个是副县长马正品,虽是吴昊亲手提拔,但同样获得了铁向前认可,其能力不容置疑,可惜浩然正气,有时让胡骄也暗暗摇头。
他能理解。
像马正品这种没背景、没关系没后台,完全依靠本身能力走到领导干部职位的人,只有标榜出某种特质,加上自身能力,借此获得领导认可。
再加上少数民族党员干部的特例,相比其他人来说,份量更重。
第二个就是桂兰,自从那次饭后,桂兰面对他的那种亲切,以及之前在铁树共事的经历,胡骄已经认可。
但在事后,隐隐听到一些传言,说桂兰是李长生的情人……
伴着流言,穿插各种李长生对待桂兰的暧昧态度,以及各种幽默讽刺版本的会话,让胡骄不得不重新审视。
研讨会风平浪静地结束了。
胡骄提交的报告全票通过,县委政府联合下文,正式成立仝县企业改革领导小组,铁向前任组长,李长生、胡骄任副组长,胡骄主持工作,小组成员有、发改局、经贸局、审计局、水电局等十几个相关职能单位一把手组成。
下设办公室,由县委办主任王德志出任办公室主任,两名副主任分别由政府办主任唐旺和长**担任。
完成初步工作后,胡骄开始着手仝县国有、集体所有企业财产清算,这次清算,不以会计帐为准,实地盘查,市场评估。
这天,铁向前与胡骄二人吃过晚饭,一起喝茶时,议到由李长生提交的人事调整。
“李长生这个人呐…饱死眼睛饿死逑。”这是铁向前听完胡骄关于李、桂谣言转述时的总结。
胡骄无声狂笑,拍打几下大腿,这话精辟。
铁向前接着说,“现在反腐斗争发生新转变,中央开始关注后备干部培养,并逐渐启动干部年轻化,所以呢,有很多老同志,倒在最后一班岗上,改革开放,带来最大的冲击是新思想、新观念,特别是享乐主意、金钱价值观,还有最根本的性观念开放。以前,我们信奉为国家、为人民、为集体、为理想贡献终身,呵,现在你看看,还有几个保持纯洁的革命理想?”
胡骄接口,“是啊,工作一辈子,权力掌在手中,结果什么都没捞着,以前最被人诟病的个体户却翻身了,有的赚大钱,住好房子,娶小老婆,买小轿车……不管是哪级干部,都会反问自己,凭什么这些大字不识几个、没工作、没文化的生意人穿好的吃好的玩好的?所以,从中央到地方,不管哪级党委政府,不把党员干部的这个思想问题解决掉,别谈什么发展,能稳定局面也算侥幸之至。”
铁向前点点头,这话不是胡骄率先讲出来的,是现任省长大人胡忠志在九十年代初期提出来的。
思想的腐化,造成行为的**。
思想比肉体肮脏,那么,所谓治病救人,已经失去了根本意义。
私底下,胡骄还是称呼铁向前为叔叔,反正两人紧邻相住,这个现象让仝县干部们极为郁闷。
按说一二把手,恨不得办公都不待见,还谈什么住在一起,谁喜欢把自己的私生活曝光在对手面前?
但胡骄跟铁向前的关系摆在那儿,用铁向前的话说,咱们这叫相互挡拆。
挡拆送礼的人,如果真有人胆子肥,敢同时找到书记和县长,怎么也得掂量下后果。
“铁叔的意思是,李书记有可能犯错误?”
铁向前笑道,“这倒不用担心,看看他对桂兰的态度,要说他没那个心思,没人相信。有那个心,也有那个条件,但他就是不敢!你看这次调整,桂兰是第一个,大可不必嘛,这次按市委的要求,公安局长鲁大伟要进入常委,为下一步接过政法书记打基础,可他偏要把桂兰放在头位?这不存心嘛。”
李长生是老资格副书记,党群书记,主管组织人事,通常全县干部任免,先由组织部根据情况提出建议,交由他提交给铁向前过目,两人达成共识后,再到书记碰头会商量,再之后,提交常委会走走过场。
一般而言,每次调整干部,按潜规则来说,排在第一名的干部,属于提交人力挺的对象。
所以铁向前手里的名单,桂兰排在第一位,组织部副部长兼劳动人事局局长。
关于桂兰的任命,胡骄曾经暗示过,要把桂兰放到即将组建的电力集团公司,出任第一届总经理,可惜,后来得知李长生与她的风言,把念头掐断在喉间。
这次人事调整,是为下一步全县企业重组做准备工作,其中,原人事局长出任电力集团公司总经理,人事局长由桂兰接任,原经贸委主任出任百货供销集团公司总经理,经贸委由桥河乡乡长木有军接任,原政府办主任唐旺出任饮食集团总经理,刘铁树接任主任。
铁树乡的干部调整:陈福来任书记,陈寿来任乡长。
跟随铁向前的秘书周先同,下派桥河乡代理乡长。
提拔办公室主任谭同书为副局长,原长提拔为副县长兼长。
“骄骄,你的秘书人选定下来没有?”
胡骄摇头叹气,“我没时间,刘铁树推荐了好几个,我看过资料,都不合适,除了舞文弄墨,基本上没有实际工作经验。”
铁向前哑然失笑,“耍笔杆子在你面前行不通,你的考虑是正确的,要不……我多句嘴?”
胡骄点点头,换了是别人,换了别的地方,怎么可能发生这种事?
但胡骄不怕铁向前使坏。
“嗯,实际工作经验,能力也要强,我倒是有一个人选,呵呵,说起来还是我的亲戚。”
铁向前盯着胡骄看,弄得后者苦笑连连,“铁叔别卖关子。直说吧,哪个单位的?”
铁向前满脸无奈,“其实我打算自己用的,先同跟我的时间不久,能力不错,桥河乡长的位置上没合适的人选,所以才放出去。这个人也在县委办,前年调上来的,原先在乡镇上干过五年,当过会计、搞过计生、农业、林业、政府办,还到村里去代理过支书。今年三十岁,铁胜利。”
胡骄恍然大悟,说起铁胜利,还是他高中同学,当时凤凰一中作为全市重点中学,面对县区招生,一届只有两个班,凤凰区差不多占了一个班的名额,其他学生从各县招收,一个县最多不超过五名。
铁胜利从农村出来,上学迟,再加上胡骄读书极为厉害,跳过级,两者相差四五岁,很正常。
当时胡骄所在的班,仝县只有铁胜利一人。
说起两人相逢,还有点戏剧,那天胡骄上任,铁胜利作为县委办工作人员,也要到会场参与服务工作。
铁胜利没把主席台上的胡骄认出来,名字倒是知道,但他怎么也没跟自己的高中同学联系到一起。
毕竟胡骄高中毕业才17岁,那会儿个头也不过一米六几,胡骄真正长到一米八三,还是大二,已经十九岁了。
而且铁胜利也不相信老同学26岁当上副县长。
胡骄更不会想到自己的老同学就在台下,他在学习路上高奏凯歌,高中,大学,研究生。
而铁胜利高考选择了南诏大学,毕业时已经24岁,回到老家工作,由于没什么背景关系,本身是学法律的,结果首先分到乡财政所,现学会计。
会计没干一年,又被抓到计生,计生干了几个月,提拔到农业站当站长,站长没干上一年,又被抢到林业站,最后是乡政府办主任,终于升了副科。
四年过去了,被一位县委副书记看中学历,提到县委办,本来准备做秘书,结果副县长调走。
所以铁胜利成了没娘的孩子,他又是副科级,按说挂个县委办副主任,或者什么科长之类的,情理之中。
可没人搭理,就这么蹲在县委办,成了万精油,人人都晓得他能力强,熟悉基层工作,搞文字材料相当厉害,每逢难事,必然寻到他头上。
脏活累活苦活没少干,但不得志。
胡骄的主要工作在县政府,县长故意空缺出来,给他一段时间过渡。一次铁胜利接刘铁树的电话,送份材料过去。
恰好楼道里碰到胡骄。
铁胜利那天回去,越想越不是个事,这胡骄名字相同,长相跟记忆差不多,就是身高变了。
他特意翻了老同学留影,不敢相信,胡骄26岁吧?
所以也是越看越熟,两人步子放慢了,靠近了,胡骄指着铁胜利,“你……”
铁胜利看着胡骄,不敢认。
胡骄想不起高中同学的名字,使劲想,本来同学三年,没这么大的忘性,偏偏在他身上出了意外情况,有些不是很特别的人或者事情,在记忆中,也就不那么清晰了。
很熟!这人实在很熟!
胡骄当时想,反正在仝县,除了铁向前,也没人敢撞他,干脆直接发问,“你叫什么名字?”
“铁胜利。”
“你是凤凰24班的?”
铁胜利瞪着眼睛,傻不愣登地看着胡骄,“骄子……真是你?狗日的……”
结果刘铁树刚好出来看,胡骄背着她,一下认出当年的老同学,高兴呐!
换在以前,胡骄肯定不会说脏话。
“你是铁子!黑牛儿……大吊吓昏吴秀秀的……黑牛?”
刘铁树脸颊飞红,故意把门关得呯声响,铁胜利嘿嘿笑着,这才想起,眼前这位老同学是副书记,主持工作的副县长。
回想起那个场面,胡骄脸上泛起笑意,黑牛儿,这家伙有意思。敢在县政府骂县长“狗日的”,一度成为风云人物。
八十年代,凤凰一中条件不好,特别是冬天,热水每天供应两次,各住校生,必须早早去排队打水。
个人卫生成了大问题。
吴秀秀家里条件不好,别人周末都是到街上私人开的浴室洗澡,她舍不得出钱,每逢周六,她和另一个同学把全宿舍的保温水瓶集中起来,中午打一次,下午打一次,到晚上可以美美地洗个澡。
铁胜利由于年龄比同学大,青春期嘛,雄性激素分泌较多,所以他喜欢洗澡的时候有手解决生理问题。
但有个好处,烧锅炉的旁边有个小篷子,那锅炉工正好是仝县人,还跟铁胜利同乡。
于是照顾他不用打水,直接用盆接了热水进篷里清洗。
恰巧那个周末管道出问题,热水放不出去,铁胜利一个人在小篷里,边洗边……
没料到老乡领进来两个女生,恰好锅炉有两个热水龙头,一个在外,一个在篷子门口。
又恰好铁胜利抹了香皂,一只大手正套着那玩意儿飞快地磨擦,浑没注意有人来了……
于是吴秀秀看到了……
还没来得及尖叫,铁胜利已经到了快感顶峰,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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