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天国》 第16部分阅读

而下的叶易安所面临的如山压力瞬间巨减,但用在法器圆月弯刀上的丹力却是丝毫未减,劈向光幕下部的无形禁锢之墙。

鹰面人修行境界虽高,设置的禁锢之墙虽然厉害,但面积毕竟太大。叶易安与他们相比修行境界虽低,却是以全力攻一点,譬如以针刺球,在不用担心冷白乌光、没有许多影狼阻碍的情况下顺利破开一道缝隙脱身而出。

再次呼吸到凤歌山顶带着花木清香的清冷空气时,叶易安几乎要醉了。唯有经历过人生绝境并从中脱逃而出的人才会有如此感受。

原来生之可恋,生之可贵就在于即便一口普通的空气也能让人畅爽不已,若是空气中再带着丝丝的花木清香,简直就是呼吸欲醉。

连着几次贪婪的呼吸,促急心跳平复后正准备闪身离开,让言如意那狠毒贱人与鹰面人拼个你死我活之时,叶易安就见头顶处蓦然霞光再盛,锦帕所化五彩霞光中突然多出了一具血棺,由四个血尸傀儡抬着穿越虚空直向黑色毫光所化帐幕的顶部飞去。

此前被他抛出的那枚奇古玉玦正以一种虚悬的姿态空立于黑色毫光帐幕最顶部的与五彩霞光交接处。显然,在言如意毫无保留的极力发动下,鹰面人无法猝取玉玦。而言如意也无法突破这黑色毫光构成的帐幕将玉玦虚空摄取过来,遂就形成了眼前诡异的相持局面。

乍一见到血棺,叶易安的第一反应就是红眼人。

这下,原本要走的他悄然停住了脚步。

血棺还未曾接触到黑色光幕,在前抬棺的两个血尸傀儡身上已开始点点湮灭,先是枯干无血的肉身,继而是肉身下的森森白骨俱都以肉眼可及的速度先变为浮灰,继而离体飞逝。

几乎只在数息之间,恰如一堆灰尘砌成的灰人遭遇一阵大风般,两个血尸傀儡在虚空中湮灭的无影无踪,但血棺犹在强力向前挺进,棺体触及到黑色光幕的部分虽还没有开始湮灭,血色却已消失无踪,露出了长于极阴之地的千年槐木真身。

直到此刻,叶易安才切身认识到全力发动的浮雕千狼柱威能是何等恐怖,现在看来,与广元观的坟园之战中鹰面人分明还有极大保留,否则岂容那些或主动或被动进入黑色光幕的神通道士留下尸首?但为何自己却能无碍?

是因为《蛹蝶秘法》的缘故?还是因为自己凝丹之内的太阴气机本就有一部分是直接来源于鹰面人,二者同源?

疑惑之中就见血棺仍在向着黑色光幕内强力推进,眼见近一半的棺身继露出本体后已开始湮灭时,血棺之内突然伸出一只裹着金丝手套的手来。

这金丝手套不知是什么材质制成,分明已经伸进了黑色光幕中却未见损伤。

言如意!这母狐狸终于是赤膊上阵了。目睹此状,叶易安心底油然生出一股强烈的快意,此时他毫不介意,甚至期望见到“合作伙伴”也被浮雕千狼柱给湮灭了最好。

若能见此胜景,真是人生大快意事,足值得纵酒狂歌,高呼痛快!

第五十六章豪赌

可惜,那金丝玉手惊鸿一瞥间如同轻拂花上露珠般勾走了空立的玉玦,随即就见湮灭之势越来越快的血棺中一道金丝身影闪出,一个显隐之间便遁回到五彩霞光最深处。

纵然是恨不得言如意即刻就人化飞灰,叶易安也不能不承认言如意被金丝衣紧裹全身的躯体实在是如那只纤纤素手般完美无瑕到动人心魄。

不过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紧随而来更强烈的想法是——这长着蝎子心的母狐狸究竟什么来历,身上怎么装着这许多让人眼热的好东西。

《道德经》中有言:“天之道损有余以补不足”原来道祖老子也会骗人,自己太不足,她却太有余,天道不公啊

言如意方一遁走,一道杂有丝丝冷白的乌光从浮雕千狼柱最顶端的狼首中射出,精准击中棺体,刹那间,血棺并后面两个血尸凭空湮灭的无影无踪。

这一幕让叶易安愈发肯定了此前的判断,冷白乌光威力惊人,但或许正因为如此,它发动的就慢。恰如符箓修士的符箓术法,威力最大,但运用起来却最耗时间,远不如纯以丹力控驭的法器来的快捷。

目睹言如意差之毫厘的夺回玉玦,叶易安心思电转,在走与不走之间艰难抉择。不走难免又要冒险;走,此前因尝试白符箓术意外建功时冒出的那个构想若不试上一试,实在太不甘心。

正在犹豫难有决断时,头顶上的五彩霞光已开始收束,显然,言如意动了逃跑之念。

今晚九死一生,付出的实在太多,就这样一无所获的走了?这一走不说其它,至少意味着就此放手第二层《蛹蝶秘法》以及那妙用无穷的丹力运用法门。付出这么多之后却是如此结局,怎会甘心?如何甘心?岂能甘心?

言如意身上不时抖露出的好东西激发了叶易安的信心,言如意的意图逃跑之举使他下了决断。

控驭法器飞上而上,叶易安重新站到了言如意的面前,首先就看到她那花容失色惨白的脸。显然刚才险而又险的举动让她受惊极深。

再次四目相对,两人都如见了杀父仇人般脸色冷如万年玄冰,但在叶易安无法察觉到的言如意眼神最深处,悄然隐藏着一抹欣赏。

这与对人的好恶观感与情感都无关,只是最纯粹的欣赏。眼前这个捕快头子论修为刚到灵丹期,论法器……嗤,就他那明光闪闪跟镀了银似的圆月弯刀也能算法器?其人唯一可做依仗的只有仅仅修炼了一层的《蛹蝶秘法》

就是这么个无论怎么算都是低端的修行者,居然能在最为依仗的潜行被破,进而身形全部暴露的情况下从浮雕千狼柱中毫发无损的逃出来!说出去有谁会信?但它却实实在在发生在自己眼前。

心系破除鹰面人的炼器,言如意可谓时刻关注着叶易安的一举一动,其身形暴露后的每一个举动都没漏掉一丝一毫。

让言如意油然生出欣赏之念的正是叶易安从暴露到逃出过程中的应对,这些应对有大有小,但无一例外的是,在那生死一线根本不容思考的处境中,叶易安每次都做出了他能做出的最佳选择,给出了最正确的应对。

正是这一个个或大或小的最佳应对由一个个点串成了一条成功的逃生之路。其间只要有一个错误出现,甚至仅仅是正确的应对却慢了一点时间,他都必死无疑。

尤其是他在最后时刻抛出玉玦化

解杀局的一着,虽然让人恨的咬牙,却也难以否认这实是神来一笔,是必死之中的唯一求活之路,他居然又把握住了。

这是天赋的能力,还是后天的捷才急智?亦或二者兼而有之?

不管是什么,都使人心底难免生出纯粹的欣赏,以及……丝丝的寒意

没有时间扯皮,四目相对中,叶易安径直发问,“你有没有能迅速恢复丹力的丹药?”

斗法到如此地步,面对的又是鹰面人这样的对手,其势就如大军鏖战沙场,实力不及的一方就是想撤想逃也不是转身一跑就能行的,越是如此,死的越惨。

正因为如此,取回玉玦后言如意才没迅速遁走,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闻问,正竭力收拾残局的言如意极快的瞥了叶易安一眼,眼神中的探究之色甚深,不过她却没做无用的发问,也没耽误太多时间,很快无声的点了点头。

“那丹药的药力全部行散开需要多长时间?”

“半盏茶”

“你还能不能坚持半盏茶的功夫?”

言如意无声点头

“半盏茶后,你能不能进行同等时间的全力攻击?你能不能使那浮雕千狼柱定住”

言如意略一迟疑后咬牙点头

“把丹药和玉玦给我,半盏茶后你把下方那阴阳炉上的曜灵石屋扫平。我有一个办法值得一试,咱们再搏一把”

言如意猛然扭头看向叶易安,眼神之亮,其间含蕴的东西之多实难言表。但仅仅就在息之后,她便慨然而应:“好”

见她答应的如此之快,如此之果决。接过药丸与玉玦的叶易安对这个长着蝎子心的母狐狸油然生出了几分欣赏——纯粹的欣赏。

此刻若自己就此拿着药丸与玉玦走了,她根本无法来追索。

若自己更狠些,拖个大半盏茶之后再悄然遁走,丹力大耗的她别说来追自己,十有连逃脱都无望。

这个蝎子心母狐狸说出那个“好”字,给出药丸与玉玦的时候,无异于是将半条命押在了自己身上。对于她这等人而言,这样豪赌的决定如何难得已无需再多赘言。

这场豪赌,这个女人赌的就是他叶易安值得信任。

让叶易安欣赏的不是言如意那他看不清楚的修行境界,也不是她身上那些令人艳羡的好东西。仅仅只是她在这样的时候仍敢于搏命一掷的豪情,以及做出如此重大决定时毫不拖泥带水的果决。

这个或许心黑透了的母狐狸除了七窍玲珑心之外,血液骨子里还隐藏着唯有绝境时才会显现,巾帼不让于须眉的豪气。还有足以与此豪气相匹配的干练果决。

只是她这一场豪赌的结果是赢?还是输?叶易安是否值得信任,他会走,还是留?

若现在就扔下言如意离开,叶易安就能不费吹灰之力的得到那方明显不同寻常的玉玦,以及一枚或许是极为难得的丹药——这一点只从言如意给出丹药时脸上万分不舍的表情即能看出。有这两件东西到手,今晚的付出也就不算虚妄了。

若现在留下,随后会遭遇什么凶险,乃至今晚是否还能生离都是未知之数。

叶易安也在赌,是走?还是留?

言如意与叶易安两人都在赌,或许他们赌的并不是一个结果,而是那传说中的……人性?

第五十七章豪赌进行中

叶易安带着药丸与玉玦走了,言如意不知道他藏身在了何处,这既是因为此刻她根本无暇他顾,也是因为一旦叶易安将自己藏身于丹力护盾之后,即便是她也无法查知其行踪。

《蛹蝶秘法》丹力运用法门同样出自宁无缺,是最能将秘法凝丹威能尽数发挥出来的关键。二者一个是“道”本,一个是“术”用,相得益彰。可以说,只有掌握了丹力运用法门,《蛹蝶秘法》才能真正在运用上有所作为。

即便只是掌握了几个丹力运用法门,叶易安的战力已有质的飞跃。想要强行破开他那近乎能吞噬一切丹力探查的护盾,所需要的修行境界是当下的言如意还不具备的。

咬了咬牙齿,言如意一改适才准备逃走的打算,将已经开始收起的法器铺展开,复又与鹰面人的炼器缠斗到了一起。

她实力不及鹰面人,这般举动之后也许就再没有收起法器的逃走的机会了。

既然答应了就定然做到,要赌就赌个大的,要赌就赌到底!

言如意已然下注,叶易安呢?

这段时间过的真慢,尽管言如意竭尽所能的应变,局势仍是越来越不利,不过她总算是顶下来了。

半盏茶时间终于到了,言如意从法器上收回的目光掠过黑暗的夜空以及同样黑暗的凤歌山顶,丝毫没看到叶易安的行踪。

收回目光后仅仅只是刹那间的迟疑,言如意猛催丹力,斗法下方处阴阳炉所在的曜灵石屋瞬间崩散,与此同时,素帕化为的巨网上五彩毫光陡然大放,生生将适才半盏茶时间里不断冲击上攻的黑色毫光生生压了下去,正腾冲而来的一波影狼还未逞威便已被炼化。

斗法许久,言如意的丹力损耗已经不小,在这等情势下面对实力胜过自己的对手做全力出击,其势已是不留后手。

孤注一掷!

言如意究竟是傻?还是果决?

此时鹰面人占据着绝对优势,取胜已近在咫尺,自然不容于言如意这分明是垂死挣扎的举动,当即应势凌厉反击。一时间风起云涌,星月无光,盛放的五彩霞光与滚滚浏亮的黑色毫光纽结在一起,如云海生怒,狂涌翻腾,恍若凤歌山顶的这一角天宇就此塌陷。

群狼长嚎与山涧泉流之声刺刺相向,构成了一片呕哑嘲哳之声。素帕江南画卷中的两个老人已再次显现而出与众多影狼厮杀一处。

至此,风格山顶的这场斗法在即将落幕时激烈到了最。

言如意勉力支撑已经艰难,此番全力反击虽气势如虹,但根基已然松动,就在她这最后的虚火最旺之时,曜灵石屋的废墟上突然多出了一个裹在玄黑护盾中的人影。

口诵云文,手掐指诀,足踏罡步,手足口的配合流畅迅捷,极短的时间内便见一张符图飘然而出。

叶易安如约现身

看到这个身影,正做强弩之搏的言如意猛然长出了一口气,原本如黑云压城的心情陡然明朗起来,精神大振之下,攻势愈发凌厉。

看着离袖而出的那

张符图,叶易安心中既感惊骇又有万分不舍,不舍的是这几张符图乃是师父叶天问唯一遗留之物,是睹物思人的念想,寄托了他极多的情感,若非实在不得已,他绝不肯轻用。

惊骇的却是当日师父给他作为范本学习的这符图驱动起来耗费的丹力居然如此巨大,若非他的修行境界已经由元丹期突破到灵丹期,这般的符图他根本就用不了。

这些感情与想法只是一闪而逝,眼见行符成功,叶易安即刻另换了一个位置再次开始行符。浮雕千狼柱上偶尔射出的湮灭之光实在太让他忌惮,不得不小心又小心。

一旦行符成功,符图离开行符者之后便已化为借用天地自然之力的灵媒,似显实隐,无从阻挡。那第一张符图径直向黑色光幕飘去,却没能抵达设想中的目标浮雕千狼柱,最终悬于光幕之上无风自燃起来,显然是受到了那无形之墙的阻挡。

从开始自燃到燃尽不过眨眼间事,堪堪就在符图燃尽的刹那,一片浓郁的深碧灵光恍似流星划过凤歌山顶般璀璨闪现,其出现之突然恰如石破天惊,其光之盛将这一角天宇都映的碧森森的。

深碧灵光之下,浏亮的黑色毫光风起云涌之势刚起就化为了一片黑沉沉的光雾飞散开去,当深碧灵光消失时,黑色光幕上陡然出现了一片近乎占据了三分之一面积的空白大洞,凡此范围之内的黑色毫光与影狼均尽数消熔。

符箓修士间斗法时毫无用处的白符箓术再次发挥出意想不到的威能,目睹此异状,精神益振的言如意毫无保留的榨出最后的丹力施于法器之上,五彩霞光大盛之中,随着一片巨大的阴影,素帕上所绘美景一角的飞来峰无声显现出来。

有着两座望江楼般大小的飞来峰刚一出现即以雷霆万钧之势当头压向浮雕千狼柱,恰在此时,千狼柱最顶端狼首中射出的冷白乌光堪堪击中了曜灵石屋废墟,这里也正是叶易安刚才行符之处。

散落着满地曜灵黑石的废墟瞬间消失的干干净净,就连那几丛半生半死的异状窝竹也消失的无影无踪,但仅仅片刻之后,此前被废墟埋压堵死的灵眼突然喷出大团浓郁的天地原生灵力,方一落在黑色光幕上顿时生出一片片激荡的丹力流波。继适才的白符箓术之后,黑色毫光及其本体浮雕千狼柱再遭重创。

此时鹰面人已知上了叶易安的恶当。先毁去能吸附灵眼灵力不使其外泄的曜灵石屋,这小杂碎又选在那废墟上行符,分明就是诱使他们的湮灭之光向此处出手,进而放出再无阻挡的灵眼。

灵眼中浓郁天地原生灵力对黑色毫光的克化腐蚀毋庸置疑,更可虑的是其灵力之多简直是源源不尽,无有停歇。仅此一招便将炼器浮雕千狼柱可以吸纳阴阳炉中太阴气机的优势彻底扫平。

这狡诈的小杂碎真是太会化地势为我所用了。早知如此,此前宁可将搜寻言无心的事情缓一缓,也该先将这个不是道门出身却修了白符箓术,满身上下都是古怪的小杂碎给灭了再说。

鹰面人有先不顾言如意全力击杀叶易安之心,无奈那飞来峰却已兜头压下。

第五十八章我来了,我毁灭

对于这样的庞然巨物,言如意只需将之从法器上召唤出来设定目标后就可以不管,任其自然下压。鹰面人却无此能力将之顶在黑色毫光之外,且正是因为此物太过庞大,想要将其湮灭干净也非一时之功,只能看着它一边湮灭一边刺破黑色光幕镇在了浮雕千狼柱上。

至此,至少在飞来峰被湮灭干净之前浮雕千狼柱已被定住,此刻鹰面人纵然想逃,短时间内也不行了。已然到了丹力耗尽边缘的言如意掏出压箱底的本事后,终于做到了叶易安要求她做的一切。

立足大地,高达七层楼阁的浮雕千狼柱顶着一座正不断湮灭的飞来峰,凤歌山陡然长高了一大截,这情景真是诡异古怪到了极处。

目睹言如意竟然搬出这么一座堪称小山的庞然巨物,刚刚放出第二张符图的叶易安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个女人真是太狠太彪悍了,让人悚然心惊。

一惊之后,他便再行换位,开始施放第三个,也是在师父霸烈符图下所能放出的最后一个白符箓术。

第二张符图从还未曾完全补齐的破洞中飘飞进去直接抵达浮雕千狼柱的本体,杂着丝丝冷白的乌光虽然准确击中了符图,却如刺中了一幅幻影,无可阻挡。

一声轻微的爆鸣后,因灵眼破除阻碍的缘故,第二道借用天地自然之力的白符箓术放出的深碧灵光比之第一次范围更大,几乎将细长的浮雕千狼柱本体尽数笼罩。

深碧灵光显现之时,破洞修复中的黑色光幕急剧鼓缩,浮雕千狼柱上密密匝匝的狼头齐在灵光中徒劳的闪避,咆哮挣扎,不断变幻出的人面上所显现的极度痛苦表情俨然便是一副炼狱图。

与之相应的是,黑色光幕中无数条影狼瞬间崩溃为光雾,如风消逝。

狼首齐齐剧烈而动,顿时便将那不动的一尊凸显出来。

深碧灵光方一消逝,被灵眼喷出灵力熔出不规则空白的黑色光幕停止了修复,浮雕千狼柱上却陡然涌出浓郁到有如实质的墨色流光,层层裹裹的包住了整个柱身,密密匝匝的浮雕狼首犹如被浓厚的尘灰掩埋,整个柱体看来爆粗了许多,浮雕看不到了,表面光滑如镜。

言如意的五彩霞光爆出了最后一次的盛放,竭尽所能的给予浮雕千狼柱更大压力。

就在这时,第三道符图飘飞而出。

几乎就在符图刚一离体的刹那,一道冷厉的光华亮起,控驭着圆月弯刀法器的叶易安暴起斩破一片黑色光幕,强行杀进了浮雕千狼柱的黑色毫光之中。

纵有能吞噬一切探查的丹力护盾,但停止修复后残破越来越大的黑色光幕内却已无法潜行匿踪,叶易安也没想再隐匿踪迹,驭器腾空,一路杀向此前那尊不动浮雕狼首显现的方位。

晦暗的月光透过片片不规则的空白流进黑色光幕中,在这个明暗交错的小世界,驭空刺入的圆月弯刀散发出的泠泠寒光恰似叶易安的眼神,尖利锋锐而决绝。

在这成败只此一举,双方命悬一线的关键时刻,驭器疾冲的叶易安消逝了一切杂念,眼中,心中只有如山崩海啸般的滔滔杀机。

一条条影狼被斩于刀下,尽管丹力实已到了油枯灯尽的窘境,叶易安却不避不让,不躲不闪,只是向前,只是杀杀杀杀杀杀杀

这一刻,他的心中,他的胸膛全被的杀意盈满。四年黑狱,乃至二十年人生中遭遇的所有不公、不甘,以及沉淀隐藏在心湖最深处的愤怒、伤怀,乃至无数个深夜伤于身世的自卑俱都喷薄而出,尽数化为势如排山倒海的无穷杀意

杀的越烈,心湖中便越干净,胸中的快意便愈发勃勃然如狂潮逆天,令人战栗,令人疯狂,令人只是向前,纵然前方便是那浩浩天宇,也要撞上去,要么将天撞个窟窿,容我自由自在的伸展一回已经蜷缩太久的躯体与灵魂,要么就头裂身消的撞死在青天之下。

这一遭,宁死……不退

此时,叶易安俨然已经疯魔,他要战斗,他要毁灭,他要不死不休的敌人也在无形中超越了,敌人是鹰面人,但绝不仅仅只有鹰面人,他是看不见摸不着,却又如影子般挣不脱甩不掉的存在

或许面对这么强大的敌人根本就不应当与之战斗抗争,或许这个敌人永远无法战胜,与之战斗本身就是无意义的虚无,但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叶易安就要战斗到底,不死不休。

进或者退,人生不过如此

此时,进与退这两个简单的动作象征意味太浓,对于叶易安而言意味着太多太多,他不想退,他不能退,他更不愿意退。

退就是屈服

他宁死也不愿屈服

这无关理智,无关取舍,这关乎态度,这是……人生无可逃避的抉择

第三道深碧灵光在浮雕千狼柱上闪现,只不过这一次它的范围却极窄,仅仅只是一小片

浮雕千狼柱一小片柱体上的黑色浏光如雪入沸汤般迅速消融,露出了那尊唯一不动的浮雕狼首,面目狰狞。

群狼齐嚎,毫光激荡,就连柱体下的大地都开始震颤起来,斩杀掉面前的最后一条影狼,疾冲到浮雕千狼柱前的叶易

安驭器踏步于虚空之上,掏出那枚形制奇古的玉玦塞进了狼口之中。

犹如被点亮的明烛,玉玦瞬间散放出灼灼光华,先是莹白的玉光,继而便化为玉玦中心那一点的金黄光辉

刹那间,黑色光幕的小世界内如同升起了一枚耀眼的烈日。惨嚎声中,日辉所到之处黑色光幕消失了,残存不多的影狼消失了,最终这个别为一体的小世界也彻底崩溃消失了。

因为不甘,所以豪赌。舞蹈于生死边缘,最终,叶易安亲手毁灭了这个与他而言近乎无敌的存在。

暗夜之中,玉玦放出的烈日之光洒照在叶易安的脸上身上,使得驭器立于虚空之上的他全身散发着一晕璀璨的金光,就连苍白如雪的脸都多了十分神采,唯一不变的是那双眼睛,坚毅、刚强、充满着虽淡却永不泯灭的希望。

足踏虚空,任衣袂在烈烈山风的吹拂下飘摇飞举,叶易安静静的俯视着黑色光幕的崩溃,俯视着脚下这片大地显现出自然的模样。

俯视着这一幕,叶易安心中除了滔天杀意之外,一种从未有过的,莫名的感觉悄然涌上心头。

这种感觉虽然很快便散去,却如一颗种子落入了心湖最深处,在未知的时间里等待着生根发芽、破土而出的那一刻。

就在小世界崩溃的同时,湮灭了近一半的飞来峰亦悄然消失重归于素帕之上,高达九层楼阁的浮雕千狼柱急剧缩小,最终落在地上时剩下的只是一根长约三尺,粗如擀面杖,分辨不出材质的五色棍棒。

重又恢复原状的玉玦就落在五色棒的旁边。

虚空之中,叶易安手疾的将五色棒摄入袖里乾坤后便迅即驭器远遁,他身形方一消失,素帕所化巨网几乎是擦着他的衣缘罩下,罩住了玉玦,也罩住了肉身分置于五个隐秘处的鹰面人

不容那几个神情极度萎靡的鹰面人开口,巨网已经收回,刹那之后,凤歌山顶复归于风平浪静,晦月依旧,山风依旧,只是地面上多了一片寸草也无、光滑如镜的废墟。

废墟两侧,丹力彻底耗空后脸色一样惨白的叶易安与言如意四目相对。

“那浮雕千狼柱是炼器,而非法器。如今哈德木等人仍然活着,你也没有抹去那炼器中器主神识的手段与法门,要之又有何用?”言如意的声音清脆温软,恰如她的容貌极为动人。

但叶易安却丝毫不为所动,“一分付出一分收获,我付出了这么多总不能空手而回吧,至于你说的手段与法门,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仍然没有。这是我的事情,就不劳你费心了”

夜色中,言如意的面容与声音冷了下来,“失了炼器,哈德木五人还有什么用处?我又何必花费偌大精力将他兄弟生擒?那浮雕千狼柱乃我势在必得之物,叶易安,你莫要逼我太甚,否则……”

言如意话音刚落,突觉眼前一花,随即她那粉嫩的脖子就被两根手指紧紧捏住了,眼前陡然一黑,窒息的感觉顿时汹涌而来。

此时这场历经波折的斗法刚刚结束,叶易安身上眼中蓬勃的杀意犹未散去,森冷晦暗的月光下,他恍然化身成了嗜血杀神,杀机腾腾。

看着近在咫尺却异常陌生的叶易安。言如意油然生出极为少见的浓浓悔意与恐惧,此刻她丹力已然耗尽,此人却是拳脚双绝,这时候招惹他真是昏了头。只看他的眼神,他分明……真会下杀手

丹力耗尽之后,灵犀指下的言如意就像一张白纸般脆弱,叶易安满布森冷杀机的眼神灼灼逼视着她那双春水般的眸子,“玉玦的账还没跟你清算,居然又口出威胁。似你这等蛇蝎心肠的女子,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在叶易安的逼视下,言如意微微侧首,唇舌几度翕张似要辩解什么,既说不出话又怕这时节刺激了明显处于异常状态的叶易安,最终未发一声。

长长的几个呼吸之后,叶易安强行按捺住了勃发的杀机,收回几度欲要发力的灵犀指,在言如意急促的咳嗽声中沉声道:“合作之初,你要的是鹰面人五兄弟,如今我已助你达成心愿,这浮雕千狼柱是我拿命换回来的,我的就是我的,你要想抢,那就拿命来拼”

丹力的恢复绝非极短时间就可办到,失了神通之后,此刻的言如意实与人间世中的闺阁女子没多少分别,咳嗽了许久之后方才呼吸畅达,“你我的合作还未结束,何言打杀?这浮雕千狼柱我与你换如何?”

“浮雕千狼柱的威能你也清楚,这可不是好换的。此事以后再说不迟,现在你已生擒哈德木五兄弟,欠我的也该结清了吧”

言如意很利索的递过了一本薄薄的书册状物事,显然是早就准备好的。这让叶易安的脸色好看了些。

接过书册收入袖里乾坤后,叶易安转身便走,“明后两日我自会去寻你,所言合作之事那时再说不迟,告辞”

眼见他的背影将要彻底隐没时,身后传来言如意幽幽的声音,“若我说那玉玦突放光华之事,我之前亦是毫不知情,你可信?”

“信如何?不信又如何?事情已经过了,再言信与不信有何必要”话音未落,叶易安已转入一处花墙不见了踪影。

第五十九章不可被揭破的秘密

叶易安之所以急着走是因为两个原因,一则是没细看过言如意给出的第二层《蛹蝶秘法》及丹力运用法门之前,他不想现在就与其谈合作之事;另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是急着去找林子星,确认凤歌山人员的安危。

鹰面人可不是省油的灯,无论在黑狱中还是坟园之战,杀起人来全没有半点手软。他们既然以凤歌山为躲藏之地,即便仅仅只是为了保持行踪的隐秘,林子星等人也难活命。

心中有了这样的想法,当叶易安见到安然无恙,只是被下了禁制的林子星时,不免愕然一愣,继而心中涌起了一阵狂喜。

这下状态刚刚好转不久的林子月不用再遭打击,伤心欲绝了。

心中不由自主冒出的这个念头让叶易安有些神伤,原来他急急赶来的原因既因为林子星的确是一个可敬可亲的兄长,更因为林子月。

刚才就连自己都没意识到,他竟然如此不忍于林子月的伤心。

不仅是林子星,凤歌山顶的所有人俱都安然无恙,狂喜之后,叶易安边力求恢复些丹力为他们解除禁制,边在心中疑惑不已。

鹰面人入黑狱时的情景犹历历在目,这可不是他们的行事风格。林子星等人安然无恙的背后,实让叶易安强烈的感受到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

禁制解除后,叶易安便问起了鹰面人入凤歌山的事情。

据林子星所言,就在叶易安于望江楼设宴的那一夜鹰面人就到了,将山中人尽数控制后又下了禁制,但除此之外,却不曾对他们有什么虐待,不仅没有虐待,甚至每天还会给他们送些饮食。

不仅不杀人,还给送吃喝?叶易安越听越迷惑,这还是自己看到的鹰面人吗?

这自然不可能是鹰面人突然性情大变,他们对待凤歌山人古怪的态度背后必有原因,只是这原因究竟是什么?

林子星说完后就开始发问。叶易安不想解释的太多,也不想让他太担心,便只说鹰面人已经走了,凤歌山顶大体无碍,只是阴阳炉所在的院落化为了一片废墟。

口中说到阴阳炉,叶易安脑海中猛然有一道灵光闪过。蓦然想到了一个鹰面人之所以会在凤歌山顶出现的重要原因——他们正是为了阴阳炉中的太阴气机而来。

鹰面人连番与道门争斗,虽然使得广元观损失惨重,本身是否受伤不好说,丹力的急剧耗损却是一定的,唯有在这个方圆数千里内唯一的五行绝地,他们才能得以最快的恢复。

只是这一个原因就够了,更何况凤歌山本就够偏僻,而其如今与广元观的关系更使这里成为实实在在的最佳藏身地。

只是……数千上万里远道而来的鹰面人怎么会知道凤歌山上有阴阳炉?

此事虽非什么大秘密,但知道的人其实并不太多。若是鹰面人到襄州的时间够长能知道也就罢了,偏偏他们来此的日子并不多,主要心思还在与广元观及道门的争斗上,在这样的情况下居然能顺利找到此地,除了提前知道之外还真是无法解释了。

刹那间,去年凤歌山祭礼之上,天机谷弟子指责凤歌山开创者林一阳父子与魔门关系不浅的话突然涌上心头。

想到这里,再想到如今正在玄都观继来院中的林子月,叶易安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这……简直就是一个无底深渊。

这是一个不能被确凿揭破的秘密,否则第一个被吞噬的必定就是林子月。

“叶兄弟,叶易安……”

“啊?”

“你想到什么了,怎么脸色这么难看?我被禁制的久了腿脚有些不便,你扶我去看看”

叶易安搀着林子星出了房屋后,林子星率先去的地方却非是阴阳炉所在的院落,而是供奉着林一阳及林如海夫妇牌位的家祠。

看到家祠完好无恙后,林子星如释重负的长出了一口气。待其走近些后,先是发了一声惊“咦”,继而又释然的侧身看了看叶易安,“你有心了”

家祠内,牌位前的香炉中有三柱将将要烧到尽头的燃香,香炉前的铜盆中亦有厚厚一层新烧出的纸灰,分明是有人曾在此焚香燃纸祭悼林一阳及林如海夫妇。

且从那燃香插的端端正正的姿态来看,这祭悼之人还很诚心诚意。

鹰面人已不在,自然不可能是他们。也不可能是刚刚才解除禁制的凤歌山中人,林子星自然以为是叶易安。

叶易安回头看了一下来处,言如意应该也是从那里走的吧?

此前在这里焚香燃纸祭悼林一阳等三人的只

能是她,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若是言家余孽,根本没理由这么做。

她若是魔门的出身,又怎会与鹰面人为敌?

即便诡异到她是道门的出身,也没必要如此示好凤歌山,更不会如此诚心诚意吧?

她究竟是什么人?

在广元上观没有等到鹰面人后,她又怎么连探查都没有就直接认定鹰面人就在凤歌山阴阳炉中?

最关键的是,她与林子月之间究竟有着怎样的关系?这会给林子月带来什么?

与言如意接触的越多,就会发现缠绕在她身上的谜越多,其人便会愈发显得扑朔迷离。

现在虽没有法子,但叶易安相信他总有将这一切揭破的时候。

林子星等人被禁制的久了神思大损,确定鹰面人已走,凤歌山无碍之后,神思倦怠俱都昏昏欲睡,洒扫残局的事情只能留待明日再说了。

林子星留叶易安就在山中住下,休息前两人说了会儿话,叶易安叮嘱他今晚之事务必守秘,尤其是对道门,毕竟这事之中有很多说不清楚的地方,说出去只是给凤歌山徒增麻烦罢了。

林子星应允之后絮絮叨叨,说的最核心的一条便是山中发生了这样的大事,也该给师妹去个信了。

看着林子星睡下后,叶易安将整个凤歌山顶巡视了一遍后便来到阴阳炉所在的废墟处。

曜灵石屋虽然成了废墟,五行绝地与灵眼却不会消失。叶易安便在废墟间觅地修炼,对他而言,这是天造地设的最佳修炼处所,呼吸导引搬运,不知不觉间,丹力开始逐渐恢复。

大功告成收功之时,天际正是黎明前最为深沉的黑暗,这一夜?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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