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
康熙道:“我沿途巡视河工,已经十余天了。今日见了靳辅,才知道你也在河工上。”
康熙微微笑,道:“小别子,你这个河督做得不错埃”
韦小宝笑笑,没有吭声。
他心中却颇为自得,付道:“幸亏老子先到河工上看看,不然就露馅了。可见老子有先见之明,神机妙算,赛过诸葛之亮。”
康熙道:“靳辅拿你着实的夸奖呢。”
韦小宝道:“小别子稀里糊涂,甚么也不懂得的,那是朋友们往在下脸上贴金”
忽然觉察说得文不对题:将江湖上的语言,用到皇帝身上了。
韦小宝左右开弓,打了自己两个嘴巴,道:“叫你胡说,叫你胡说皇上,小别子见了你,都喜欢糊涂啦,就胡说八道了。”
康熙笑道:“士隔三日,当刮目相看,他妈的小别子也懂得客气了。其实啊,你的话并没有错,靳辅确实是在往你脸上贴金。不过话又说回来,也是因为有了你,他才有了施展抱负的时机。”
韦小宝知道到了拍马屁的时候了,赶紧道:“那也是皇上乌生鱼汤,知道靳辅终究是有才的。若是碗大大的坏汤,靳辅再有能耐,小别子运气再好,不用他那也是无法可想。”
康熙背负了手,来回踱步。
韦小宝知道,这是康熙在想大事了,也就住口,不敢再说。
康熙踱了会儿步,若有所思道:“看来用人之道,因人设事固然不对,因人废事也是大错。”
韦小宝纳闷:“又是宁人吃食宁人不吃食的,也不知这到底是碗甚么食,吃了这许多日子,还是没完没了地吃不完”
康熙八岁登基,十四岁亲政,皇帝的宝座,使得他心里装满了军国大事,话不能多说句,路不能多走步,处处都显示了皇帝的尊严。
只有对着总角之交的韦小宝,他才能有片刻的松弛,说几句诸如“他奶奶的”之类的市井俚语。
韦小宝虽说也身居高位,却是市井流氓出身,不学无术之辈,连拍马也与那些文绪绪的王公大臣不同,是以君臣二人,也是极为相得。
康熙四顾无人,低声道:“小别子,你知道太后与我为甚么要招你回去”
韦小宝心跳起来,生怕康熙说出四十二章经甚么的话。
面上却不露声色,道:“奴才该死,接旨后没有立时回京”
康熙挥手道:“那也怪你不得。”
康熙自己坐了下来,停了会儿,对韦小宝说道:“朝廷要开仗啦,是以要调你回去,咱们小帝小大臣,好好商议商议。”
韦小宝吃惊道:“皇上,三藩不是削平了么还开甚么仗啊”
康熙笑道:“这次开仗,却是与你大有干系老子要去打你的老盟兄了。”
韦小宝吓了大跳,道:“奴才奴才实在不明白皇上的话。”
康熙道:“那年你在扬州,不是为你的盟兄葛尔丹讨了个整个儿好的封号么”
韦小宝想起来了。
那是奉康熙之命,韦小宝回扬州光宗耀祖,也是在丽春院里不料落在了西藏大喇嘛桑结和蒙古王子葛尔丹的手里。
韦小宝为了脱身,急中生智,便与他二人起拜了把子,桑结大喇嘛是大哥,葛尔丹王子是二哥,韦小室鹿鼎公是三弟。
也就是在那次,韦小宝得知吴三佳与桑结葛尔丹相互勾结,要起来造反,作为权宜之计,韦小宝便代康熙答应了桑结做活佛,葛尔丹为准噶尔汗庸按:韦小宝不知道“准噶尔汗”是甚么东西,便向康熙奏报,说葛尔丹要做“整个儿好”。
为了割掉吴三桂的羽翼,康熙真的分封了桑结与葛尔丹二人。
可眼下,康熙却说要向葛尔丹开仗了,并且降旨要韦小宝赶回京城韦小宝心虚,付道:“小帝别把整个儿好的甚么事,都记在我的帐上,老于只怕吃不了要兜着走,韦小宝要变成韦死宝了。”
康熙道:“这个葛尔丹,他奶奶的太也不成话。他要做甚么整个儿好,朝廷使马马虎虎给他个整个儿好;可他人心不足蛇吞象,还想占据喀尔喀尔和漠南蒙古,夺取青海与西藏,将来么,哼哼,勒马黄河岸,饮马黄河水。”
韦小宝道:“他妈的,天下是皇上的天下,葛尔丹算个甚么东西,也要来黄河饮马他们蒙古没有水么他们的马要渴死了么”
康熙道:“这还不算,你那位老盟兄啊,还与罗刹勾结,用了罗刹的洋枪洋炮,直打到了乌兰布通小别子,你在想甚么哪”
韦小宝面色古怪,忙道:“没想甚么,皇上,乌兰布通在甚么地方啊”
其实就在康熙说葛尔丹“与罗刹勾结”的时候,韦小宝已是阵想入非非:“他奶奶的,罗刹长毛的索非亚公主,与老子睡过觉的,还封了老子大官,有道是朋友妻,不可欺,朋友相好的,也自然不可欺了。葛尔丹做了我的盟兄,却又去勾结老子的相好的,未免太也不讲义气了。”
康熙哪里知道他脑子里这些肮脏念头接着说道:“乌兰布通离北京只有七百里地,你的老盟兄逞凶,弄得京城大为混乱,只得宣布戒严,连米价都涨到每石三两银子了。”
韦小宝心道:“小帝闲得无聊,你是皇帝啊,管他米价做甚么老子做了鹿鼎公,只是想方设法弄了银子花差花差,从来不管米价肉价的。”
康熙忧心忡仲,站起身来,来回踱步,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小别子,对不住得紧,朝廷只好向你的老盟兄用兵了。”
跟随康熙多年,韦小宝熟知他的脾性:不管是他如何人,若是沾了造反叛逆的边儿,他决不轻饶,决不手软。
听了康熙提及葛尔丹的事儿,口个“你的老盟兄”,韦小宝吓得浑身冒虚汗。
他急忙跪倒在地,说道:“皇上,当初奴才便奏报过的,说奴才两个把兄,人品不怎么高明,皇上也不能全信了他们了,总还得防着点儿,防他二人非但不帮庄,还尽在天门落注,打咱们的霉庄。”
这些话,在与,桑结葛尔丹结拜之时;韦小宝确曾对康熙说过。
康熙点点头,韦小宝心道:“老子又学了个乖:做甚么事情,总得预先留下退路。老子当日要将二位老把兄说得鲜花般,今日小帝便是拿老子做了他们的同党,老子只怕也没的话说。”
康熙道:“你起来,你害怕个甚么劲儿当时你做得极对,与葛尔丹桑结拜了把子,去了大花脸吴三桂的左膀右臂,咱们才得以全力以赴,削平三藩。小别子,你那庄帮得好极了。”
韦小宝稍稍放心,道:“谢皇上恩典。”
康道:“小别子,饭要口口地吃,仗要个个地打。那时候,咱们顾不上葛尔丹,由他折腾便是。这时候他即便不闹腾,咱们也要动手了。这就叫各个击破,懂不懂啊”
韦小宝道:“是。”
心里想:“甚么叫个个鸡婆,无非是过河拆桥卸磨杀驴罢了。老子与天地会神龙教打交道,对这招领教得大多了。”越想越是不寒而栗:“在小帝眼里,老子定也是鸡婆,并且老子这只鸡婆,知道的事情委实大多。也许老子这只鸡婆还能生蛋,或许小帝还来不及动手,然而迟早他非下手不可。伴君如伴虎,扬州茶馆说书的都这么说。他奶奶的,老子若是能逃得了这劫,老子就不姓韦,眼小帝姓他奶奶的,小帝到底姓甚么啊”
韦小宝想自己的心事,康熙也似乎忘记了他,也在想心事。
韦小宝怕引起康熙的疑心,笑道:“皇上,你甚么时候御驾亲征,小别子给你当先锋,咱们捉了葛尔丹,脱了裤子打屁股。”
康熙笑道:“去打老盟兄,小别子啊,你不是太也不讲义气了么”
韦小宝道:“皇上,你知道为甚么小别子才娶了七个老婆啊”
康熙笑骂道:“他妈的,你这个德行,有七个老婆,也该知足了。”
韦小宝搔搔头;道:“小别子原本该知足的,不过,我原来是八个老婆,事不过八八仙过海才是,还有个,便是让葛尔丹老把兄抢去了。”
葛尔丹的夫人阿琪,是九难师太的弟子,阿珂的师姐。那日在扬州丽春院,韦小宝将苏荃阿珂等众女子抱到张大床上胡天胡地。
其时阿琪也在,也眼食了韦小宝的蒙汗药。然而韦小宝却两次将她抱到了床上,又两次抱了下来,使得阿琪逃脱辱。
韦小宝“手下留情”,倒不完全因为葛尔丹是他的把兄,阿琪是他未来的“二嫂”,更主要的是他极为忌惮葛尔丹武功了得。
可是眼下,他却倒打耙,说成葛尔丹抢了自己的老婆了:“他妈的葛尔丹哪里与我讲甚么义气了皇上打他,也是给奴才出了口气。”
康熙心下沉吟:“朕冲龄即位,文治武功,倒也不辱没了先皇。不过没有亲自带兵打仗,终究是件憾事。再者西藏桑结也是蠢蠢欲动,杀了葛尔丹,便是杀鸡做猴,对桑结也是震慑。”
康熙忽然道:“小别子,你倒是提醒了我,打葛尔丹,我要御驾亲征。”
韦小宝赶紧道:“皇上,那我的先锋呢”
其实韦小宝这时的心思,全是盯在了阿琪的身上:“阿琪小娘也不知怎么样了跟了葛尔丹,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葛尔丹打不过小帝的,阿琪再弄得泥沙甚么下,玉石甚么焚,太也不值,还不如给了老子,来个八仙过海呢。”
康熙似笑非笑,道:“那可不成,用你做先锋,不是叫葛尔丹笑淖大牙么”
韦小宝不笨,从康熙的语气之中自然听得出来画外之音:“你不过是朕的个小小的弄臣,又能带甚么兵打甚么仗了”
然而他脸皮却是极厚,笑道:“皇上,蜀中无大将,廖化做先锋嘛。”
康熙诧异道:“小别子学问大有长进啊,这等文雅的成语,也说得字不差。”
韦小宝道:“跟着皇上,便是木头人,也能学了不少学问的。”
句话,说得康熙心内舒服之极。
满清王朝极为重视三国演义,将这部书作为行军打仗的教科书。韦小宝与康熙和满清贵族打了多年的交道,知道了这个道理,便着意在三国演义上下了不少的功夫。
再加上韦小宝从小喜欢听说书,三国演义是听熟了的,是以这成语说对了。
康熙笑道:“你也不要胡拍马屁,其实这成语用得也不尽妥当。我大清人才济济,哪里没有大将了朕的舅父佟柄纲大将费扬古,都是先锋之才。”
庸按:日后康熙两次御驾亲征葛尔丹,委派了佟柄纲费扬古为大将。伶国纲在阵前壮烈为国捐躯,费扬古在扫平葛尔丹的叛乱之中屡立大功,直至葛尔丹于康熙三十六年服毒自杀。康熙想到军国大事,便神情庄重,专注严肃,不苟言笑。
逢到这种时候,即便如韦小宝这样的弄臣,也不敢乱说。
康熙想了想,道:“不过,在讨伐葛尔丹之前,还有件大事要做。这件事还真的离不开你。小别子,你这次便跟我回京里去罢。”
韦小宝应道:“是。”
韦小宝极想问问康熙甚么事这等紧要,却又不敢开口。正在这时,侍卫总管多隆进来了,道:“启奏皇上,靳辅求见。”
康熙道:“叫他进来。”
随着多隆声“宣靳辅晋见”,靳辅走了进来,给康熙磕头请安。
康熙缓缓道:“靳辅,朕这次视察河工,走了百八十里,见堤坝巩固,河水变清,足见你的治河方略极是正确,也确有成效,朕心里高兴得紧。”
靳辅不敢抬头,道:“这都是皇上运筹之功,韦爵爷调度有方。”
康熙道:“很好。拿笔来。”
不会儿,笔墨取到,康熙在张宣纸上,挥而就,写了首诗:防河纤旰食,六御出深宫。
缓辔求民隐,临流叹俗穷。
何年乐稼穑,此日是疏通。
已著勤劳意,安澜早奏功。
这首诗的意思是说:为了治河,我日夜忧虑而吃不下饭,走出深宫来为实地视察。骑着马儿缓缓前行,为的是访求民间疾苦。面对滔滔河水,方知民生艰难。何时才能快乐耕种,看来还靠今日治河。河工已付出辛勤劳动,希望早日获得成功。
庸按:康熙的原诗,见清史槁。
康熙写完,仔细地端详了端详,显见对诗歌与书法部极满意,这才题写了上下款:“赐靳辅”。
皇上亲赐诗歌,靳辅感动得磕头出声,泪流满面:“皇恩浩荡,臣以死不能报万。”
韦小宝心中极是奇怪:“他奶奶的,靳辅老儿太也没出息,甚么湿爱干的,又不是银票,也值得这样感激涕零么”
康熙道:“靳辅,你起来罢。”
靳辅又叩了个头,这才站起身来,道:“谢皇上恩典。”
满脸的泪水,却并不擦去。
韦小宝心道:“靳辅老儿装哭的本事,比起老子又高明了招:流了眼泪,并不擦去,让人看个够。老子得好生学学。”
果然,康熙道:“朕亲政之初,便在御书房的廊柱上写了六个字:河务漕运三藩。朕将河务放在三件大事之首,靳辅,你知道为甚么”
靳辅不假思索,道:“以臣揣摩,藩虽烈,却是癣疥之疾;漕运如同血脉,关及生命;而黄河横跨全国,犹如心脏,实在是三大要政之首了。”
这番话,韦小宝在御书房里,亲耳听到康熙说过,只是他不学无术,窍不通罢了。
听得靳辅说的和康熙所说如出辙,韦小宝惊奇之极,付道:“连靳辅也说甚么藓苔治疾,看来不是太医院治疗花柳病的药方了。”
见康熙连连点头,韦小宝忖道:“靳辅老儿又教了老子招:拍马屈也得有些学问,才不至于常常拍到马腿上。不过做学问总是苦的,这招老子这辈子只怕是学不上的了。”
韦小宝怕吃苦凡是吃苦的事情都不愿去做。
康熙对靳辅说道:“你上能体念朕意,下能体察民情,这河督么,你便自己做下去罢。”
靳辅道:“微臣才疏学浅,怕是不能胜任。并且这几个月来,多亏韦爵爷调度,还请皇上”
康熙打断了他的话,道:“不用说了。韦小宝另有任用。”
韦小宝心道:“他奶奶的,老子白白做了几个月的河督,拿了五十万银子的薪俸,却又叫黄龙大侠抢劫了去,河督做不成,大大的蚀本1
靳辅谢恩退出,多隆却又匆匆走了进来,低声道:“启奏皇上,这里好像有不少江湖人物,请圣驾及早起驾回宫。”
康熙多次遇到江湖人物,每回都给他找了不少的麻烦。
听说这里又有江湖人物,不禁有些胆怯,道:“他们是些甚么路道”
多隆道:“听说是甚么黄龙大侠。”
康熙皱眉道:“黄龙大侠,黄龙大侠,又是他。朕路之上,到处听说他的名字。这人在黄河沿岸,名头可响亮得紧哪。”
韦小宝插话道:“这黄龙大侠奴才是见过的,他好像只是想为沿黄百姓做点儿好事,大约不至于与朝廷过不去罢”
康熙高深莫测,道:“越是这样,这黄龙大侠才越是可怕”
他还想再说些甚么,忽然停住了。
黄河沿岸,历来灾害甚多,民风极是凶悍。黄龙大侠到处争取民心,若是遇到时机,呼百应,揭竿而起,后果不堪设想。
是以康熙将黄龙大侠看作是朝廷的隐患。
康熙不想将这些想法告诉臣下,便道:“既是这样,今天起驾。”
想了想,又道:“传于阿大。”
韦小宝做过副统领,知道皇宫大内的规矩,微微诧异道:“于阿大虽说是御前侍卫,却离了皇上贴身侍卫差了许多。小帝连贴身侍卫都认识不全,却怎么认识了于阿大”
于阿大进来,向康熙请了安。
康熙道:“朕即刻起驾回宫,你护卫韦小宝,随后赶回京师。若是他有甚么闪失,你也不要回来了自己抹了脖子罢。”
当时,康熙立即起驾。韦小宝又过了三天,却还是没有动身的意思。
于阿大的身上干系太大,问道:“二哥,咱们甚么时候动身啊”
韦小宝心想:“老子就这么走了,未免太也便宜了靳辅老儿。”
韦小宝轻飘飘他说道:“你急个甚么他奶奶的,河工上的饭这样好吃,咱们便在这里吃上三个月,也吃不穷他靳辅。”
于阿大愁眉苦脸,道:“二哥,皇上将天大的担子都压在了小弟身上,还请二哥体念。”
韦小宝瞟了于阿大眼,道:“皇上对你可是相信得紧哪。”
于阿大道:“都是多大哥多事,那天我出来找你,正巧碰上他护驾,便将小弟领到皇上面前去了,还着实说了小弟几句好话。”
韦小宝这才恍然大悟,心道:“我怎么将这个茬儿给忘了那日老子与于阿大结拜兄弟,不是拉了多隆么看在义结金兰的份儿上,多大哥自然该提携便提携于阿大这个小弟啦。”
韦小宝道:“你哭丧着脸做甚么多大哥提携你,也是番好意。”
于阿大道:“我知道,大哥与二哥对小弟的情分都是没说的。”
韦小宝道:“知道了就好。喂,你去看看靳辅大人,甚么时候给咱们饯行啊”
于阿大去了好阵子,靳辅没有来,却见那个老鼠胡须的师爷来了。
于阿大对那师爷道:“有甚么话,你自己给韦爵爷回罢。”
韦小宝心中有气,冷冷道:“靳大人好大的架子哪,御前侍卫也请不动么”
老鼠胡子师爷满脸堆笑,道:“启禀韦爵爷,因为又有段堤坝合龙在即,敝东察看去了,临行再三向你老人家致意,请你老人家海涵。”
韦小宝两眼望天,“哼”了声。
于阿大道:“大家都在外做官,靳大人难道连规矩也不懂么”
韦小宝没想到于阿大也帮他说话,接着道:“规矩,靳大人自然是懂得的,不过皇上给他写了个甚么湿爱干的,他老兄便连宁人吃食宁人不吃食甚么的都忘了,哪里还记得做官的规矩”
老鼠胡子师爷赔笑道:“韦爵爷这等说话,敝东却是汗颜无地了。”
韦小宝道:“你们东家哪里能旱鸭无敌哼哼,他有敌得紧哪1
老鼠胡于师爷不知道甚么“有敌”“无敌”,更是不敢回话。
直至韦小宝发作得差不多了,他才摸摸索索地拿出只封袋,道:“敝东临行的时候,吩咐小人将这只封袋敬呈韦爵爷。”
韦小宝明知故问,道:“是甚么啊”
老鼠胡子师爷道:“这是五万两银子,敝东请韦爵爷定笑纳。”
虽说只是区区五万两,却也聊胜于无。韦小宝心道:“辣块妈妈,你早些取了出来,不就结了吗也省得老子大动肝火了。”
语气便缓和得多了,说道:“那太也不好意思了罢靳大人何必这等客气”
老鼠胡子师爷道:“不成敬意,不成敬意。”
韦小宝接过封袋,指了指于阿大,道:“这位御前侍卫大哥,你们怎么说”
老鼠胡子师爷道:“预备好了,预备好了。”
说首,又摸出张银票,捧给于阿大,道:“请老爷赏脸。”
于阿大接了过去,却又双手捧给韦小宝。
韦小宝没有接,使眼角瞟,看是五千两银子他斗大的字儿识不了筐,唯独对银票却是认识得丝毫不爽,也是怪事。
韦小宝道:“靳老爷的片心意,咱们又不好拂了他的,你自己收下罢。”
老鼠胡子师爷拜谢了韦小宝,又给于阿大作了揖,道:“韦爵爷,你老人家有甚么事,只管吩咐,敝东在不在都是样的。”
韦小宝道:“明日你预备两匹马罢。”
于阿大道:“韦爵爷,还是马车好些。师爷,请你明日预备三辆马车。”
韦小宝心里奇怪,暗道:“咱们两个人,要三两马车做甚么”
于阿大解释道:“有个朋友,托我把他的个家眷带上北京去。”
韦小宝兴致大增,笑道:“年青么美貌么”
于阿大摇摇头,道:“我不知道。她病着,不能见人,也不能见风。”
韦小宝道:“那定是个美貌女子。”
于阿大道:“为甚么”
韦小宝笑道:“你想啊,人家都将美貌女子说成弱不禁风,她这么怕风,那定然是落鱼沉雁之容,闭花羞月之貌了。”
老鼠胡子师爷倒是能干,第二天,竟然在荒僻的黄河岸边,弄到了三辆极为漂亮的马车。韦小宝坐第辆,于阿大坐最后辆,于阿大朋友的那位怕风又怕人的家眷,坐在中间辆上。
上车之前,于阿大低声嘱咐韦小宝,道:“二哥,这路看来不大平静,咱们老老实实地赶路,千万不要节外生枝了。”
韦小宝笑道:“有你三弟保驾,我偏不老老实实,偏要节外生枝。”
于阿大笑笑,道:“小心无大错。”
其实不用他说,韦小宝也是不敢惹事生非。经过这番挫折,他甚么也不想,只是想平平安安抵家,与妻儿团聚。
上车之后,尽避天气大热,韦小宝还是将自己关在密不通风的车帷里。
美美地睡了觉,打了个哈欠,自己与自己掷了几把骰子。
还是觉得百无聊赖,忽然想到:“不知于阿大在做甚么也睡觉么”
便想下车去瞧瞧,刚刚将车帷拉了条小小的缝隙,车夫的鞭子,却不偏不倚地甩了出来,差点儿抽在韦小宝的手上。
韦小宝大怒,骂道:“他妈的,瞎了眼么”
车夫小声说道:“请韦爵爷息怒,路上大不平静,刚刚还有几个江湖模样的人物,像是在踩盘子,怕是不利于咱们,不得不小心从事。”
韦小宝道:“江湖人物又怎么了敢在老虎头上拍苍蝇么”
话是这样说,韦小宝听说“江湖人物踩盘子”,心里还是忌惮得紧。
韦小宝拉开车帷子的手,不由得松开了。
韦小宝个人坐在车里,有些害怕,便对车夫道:“你招呼声,请于老爷过来。”
车夫道:“启禀韦爵爷,于老爷吩咐过小的,为了以防万,在路途之中你们三位谁都不得离开车子步。小的不敢不听。”
韦小宝道:“他奶奶的,于阿大老虎的本事,蚊子的胆子,吓成这个样子了”
心里却道:“于老三武功高强,寻常江湖人物,哪里是他的对手连他都这等小心翼翼的,莫不是真的有甚么厉害之极的对头,来找老子的晦气了么”
这样想,心里便有所忌惮。
到了打尖的时候,车夫也不让他下车,倒将好饭好菜从车帷子的缝隙中递了进来。
韦小宝几乎是摸着黑,吃了饭,气得在心里骂街:“他奶奶的,坐牢么”
打尖后,车子继续行走。
待得车夫停下了车子,揭开了车帷子恭请韦小宝走出来的时候,确确实实已是夜暗时分了。
车子停在家小小客栈的门口,可是只有他坐的那辆车,于阿大与他“朋友的亲眷”那两辆马车,却是不见踪影。
韦小宝惊疑不定,问车夫道:“喂,和我块的那位于老爷呢”
车夫依然用他的低低的声音,诡秘地回答道:“于老爷在暗中保护韦爵爷埃”
车夫将韦小宝送进了房间,要了酒菜,好生款待着他。夜里,韦小宝睡觉,他却不睡,就这么坐在当间,眼也不眨地守护着韦小宝。
直至第二日天麻麻亮,韦小宝又在车夫的安排下坐上车去,继续马不停蹄地赶路,韦小宝也没有见到于阿大的影子。
随着车子在崎岖的道上行驶,韦小宝的心里打开了小蹦:“他奶奶的,老子吃车夫的亏太大了:那回晴儿小娘冒充车夫,将老子骗去了关帝庙里,幸亏老子命不该绝,凭空里撞见了黄龙大侠,惩治了晴儿小娘,才救了命。”
韦小宝想起这车夫对自己虽说极为恭顺,但行动却是过于诡秘,又想道:“小帝常说前车之甚么后车之甚么,又说吃个甚么东西长个甚么东西,老子先前吃了晴儿的亏,今日若是再吃这个王八车夫的亏,不是太也没记性了么”
心念动,便欲逃走。
这回,他不给车夫打招呼了,自己悄悄地拉开了车帷子的后门,想从那里溜下车去。
他的手刚刚将后面的车帷子拉开了条缝隙,忽然那车夫便如脑后长了眼睛般,头也不回,马鞭子朝后甩来,正巧击向韦小宝的手背。
幸亏韦小宝手疾,向后缩得及时,才免了手背皮伤肉烂。
韦小宝喝道:“你做甚么打人么”
车夫的声音依旧平静而恭敬,道:“小人为了韦爵爷的周全。”
韦小宝心里骂道:“他奶奶的,个臭车车”忽然自己骂不下去了。
臭车夫这等根马鞭子指哪打哪带着呼呼风响的“车夫”,只怕满世界也找不到。
这人定准是个江湖人物,并且是个武林高手。
可他为甚么冒充车夫他到底想做甚么
韦小宝心道:“想做甚么反正不是请老子喝酒赌钱玩姑娘1
当今之计,自然是逃为上什了。
可是,怎么个逃法韦小宝明白,自己已然被“车夫”看守囚犯似的看起来了。
凭武功,不要说他逃不掉,即便逃跑了,“车夫”的鬼鞭子也能卷了他回去。
韦小宝心道:“老子今年走了霉运,赌钱输钱,玩姑娘遭白眼,出门遇到丧门星,真正是如说书先生说的伍子肯,才出虎口,又人狼窝。”
忽然又想起于阿大,恨道:“他妈的这是甚么狗屁兄弟赌咒发誓要保护老子的周全,待得身处险境,他却只顾自己的安全去了。”
又仔细想,于阿大好像不是这种人:“何况小帝当面说过若是老子有个闪失,叫他也不必回去了,自个儿抹了脖子罢。按理说,他不该放也着了车夫的道儿,也说不准的。”
想着武功高强的于阿大都可能已然陷落敌手,韦小宝更是害怕。
万般无奈之际,他拍大腿,忽然触到了个硬邦邦的物事。
匕首,削铁如泥的匕首
韦小宝大喜:“多少大风大浪老子都过来了,还能在个车夫手里翻了船”
将匕首握住,猛地划了下去
路途荒僻,少见市镇,是以午间打尖的时候,日头已是偏西了。
“车夫”依然不让韦小宝下车。就在路旁买了几只烧饼,又买了碗汤面,起递进了车里,说道:“韦爵爷,请用饭。”
不见回音。
“车夫”又道:“韦爵爷,请用饭。”
还是没有口答。
“车夫”自言自语道:“想必是旅途劳顿,他老人家睡着了”
伸手便拉开了车帷子,却又倏地大吃惊:车厢空空,哪里还有韦小宝的影子
车底板的正中,被利器挖了个圆洞
此刻,韦小宝大摇大摆,走在另条道上。
原来,韦小宝急中生智,小心翼翼地用匕首在马车的底板上掏了个洞,从洞口人不知鬼不觉地猾落在车子底下,伏在路面上。
那路面极是崎岖,马车也很颠簸,加上匕首极快,是以“车夫”点儿动静也没听到。
待得马车稍稍走远,韦小宝便猛地站了起来,施展开“神行百变”的功夫,身形晃处,几个起落,已经下了黄河大堤。
靳辅在黄河苦心经营了八年,栽了不少护堤的树木,已是成荫。
韦小室跑进了防护林中,心下安了,知道“车夫”纵然发觉,也是追赶不及。
“车夫”是沿着黄河大堤向东行走的,韦小宝下了河堤之后,却沿着条官道,向东南行去。午后,韦小宝来到个不小的镇子上。
他将方才的凶险忘得干二净,取了银子,挑了镇子上最大的家客栈住了下来,要了酒菜,在自己的客房里自斟自饮,也极为自得:“他奶奶的,与老子斗法你小子还嫩着娜。”
说到得意处,架起二郎腿,哼着十八摸:“呀摸,二呀摸,摸到了”
忽然停顿下来,想不出“摸”谁了。
韦小宝用情不专,见个爱个。
可是,待得讨了七个老婆之后,神差鬼使地遇到了雯儿睛儿两妹妹。
雯儿的温柔可人,睛儿的刁钻蛮横,使得韦小宝忽然觉得:人生在世,能娶雯儿睛儿两人中人为妻,便胜却佳丽无数
韦小宝向来以占有七朵“名花”为荣,这时候却自惭形秽了。
韦小宝唱道:“摸到了摸到了”
忽然鼻子酸,眼泪流了下来。
韦小宝装哭的本事天下第,不管是甚么时候,也不管面对着的是谁,只要需要,那眼泪说来就来,并且要多少有多少。
因为是装哭,往往在泪流满面的时候,也是他心里开怀大笑的时候。今天,没有别人,没有别的需要,韦小宝生平第次为他自己饮位了回。
他说不出心里是股甚么滋味,眼泪只管朝下流,烧酒却只管朝肚子里吞。
他的酒量本来不大,心绪又不好,不会儿,便伏在酒桌上,昏昏入睡了。
迷迷糊糊的,忽然听得有人叫他:“韦香主,你醒醒。醒醒,韦香主”
韦小宝醉眼膝陇,嘴角流出长长的涎水,半晌,含混不清他说道:“谁啊韦香主韦香主的,这里哪儿来的香主啊”
只听得有人说:“怎么醉成这个样子”
韦小宝道:“老子没醉,没醉。”
睁开眼睛,面前大群人,虽说个个的模糊不清,脑袋晃来晃去的,却也依稀认识几个。
韦小宝手指着:“老子认识你们,你,你是玄贞老杂毛,你是钱老本钱老板,你是徐天川老猴儿,还有你,你是他奶奶的”
说着,朝桌子上伏,又鼾声大起。
玄贞道长皱眉道:“韦香主,韦香主1
徐天川道:“瞧我的。”
出去端了盆水,“哗”地没头没脑地泼在韦小宝的身上。
韦小宝猛地个“激灵”,站了起来,怔怔地问道:“你们怎么来啦”
玄贞道长领着天地会群豪,倒是不失了礼数,拱手道:“属下参见韦香主。”
韦小宝道:“大伙儿不必客气了。”
心里却道:“大地会早他奶奶的全军覆灭了,还甚么香主臭主也没有啦。”
玄贞道长指着个黑瘦老者,和个面目清癯的白胡子老头向韦小宝说道:“韦香主,我来引见引见,这两位是”
韦小宝道:“还是我来引见罢,这位是顾炎武顾老先生,这位是查继佐查先生。”
玄贞道长怔,道:“原来你们认识。”
韦小宝笑道:“怎么不认识顾先生查先生名满江湖,是两个反清的英雄复明的好汉。顾先生,查先生,两位好啊”
心里却是恨极了顾炎武查继佐:“这两个书呆子准定又是劝老子反情复明来了。老子真正弄不明白,清朝怎么得罪你们了,你们要反它明朝也没给你们甚么好处啊,你们复它做甚么有这功夫,大伙儿喝酒赌钱嫖院子,岂不天下太平”
顾查两位起施礼道:“韦香主,你好啊”
韦小宝道:“将将就就马马虎虎。不知二位光临,有甚么指教”
两人未及回答,忽然旁边转过条威猛汉子,厉声道:“韦香主,还认识我么”
此人的右眼精光陡现,左眼却深深地凹了进去,显得面目狰狞。
韦小宝顿时结巴起来,道:“认认”
第二十章完
第二十二章深宫幽幽深宫恨人世依依人世情韦小宝怎么能不认识他
他就是天地会宏化堂香主舒化龙
两年之前,韦小室率领七妻二子女,浩洁荡荡地南下扬州,奉旨衣锦还乡。
那日路过苏北泅阳集,舒化龙带领本堂兄弟,将韦小宝的大船紧紧围住,舒化龙将手指猛地插入自己左眼,硬生生将眼珠子挖了出来。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舒化龙昂然道:“兄弟要留下另只眼睛,来瞧瞧韦香主到底怎样干惊天动地的反清复明大事。若是大伙儿都受了骗,那韦香主也挖出自己的眼珠子,来赔还我就是。”
韦小宝见了舒化龙,不由得胆战心惊:“乖乖隆的冬,猪油炒大葱姓舒的找老子赔眼珠子来啦。老子总共双眼珠子,凭空赔你只,成了独眼龙,院子里的姑娘不爱见了,赌钱捉羊牯不灵便了,只怕连老子的七个老婆,也不愿意与独眼龙睡觉,到处去找野男人他奶奶的姓舒的,老子成了活乌龟,戴了十七二十八顶绿帽子,你总满意了罢”
韦小宝笑嘻嘻道:“舒大哥,你好啊你那只眼睛不疼了罢”
舒化龙冷冷道:“托韦香主的福,贱躯还好。在下留下了这条命,来看韦香主领着天地会的弟兄,如何反清复明啦。”
韦小宝道:“清是定要反的,明呢,也定要复。不过,事关重大,还得从长计议。”
舒化龙道:“从长也罢,从短也罢,韦香主,兄弟小心眼儿,生怕这只眼珠子白丢了,今日兄弟特地赶来,讨个公道。”
舒化龙又指着玄贞道长顾炎武他们道:“他们几位都是兄弟请来的证人,你们认识,那是最好,大伙儿多亲近亲近罢。”
韦小宝心道:“他奶奶的你请来的证人,与老子亲近甚么”
眼看到玄贞道长钱老本他们这些青木堂的兄弟,韦小宝心中更是来气:“辣块妈妈不开花,你们都是老子的手下,如今也胳膊时子往外拐,落井下石落石下井,帮了姓舒的挖老子的眼珠子啦”
玄贞道长看出了韦小宝的神色极是不豫,急忙说道:“韦香主,我们并不知道当时你老人家如何与舒香主打赌的,至于今日之事如何了结,属下自然得请你老人家的示下。”
韦小宝点头笑道:“我说呢,咱们青木堂的兄弟,总不至于输给人家罢。”
轻轻句话,将舒化龙挖眼珠子之事,变成的青木堂与宏化堂之争了。
舒化龙果然中计,冷冷笑道:“哼哼,青木堂又怎么了好大的名头哪那个风际中风爷,好像也是青木堂的英雄罢”
风际中确实是青木堂的,是康熙派来卧底的细,可以说天地会的土崩瓦解,甚至总舵主陈近南之死,都与他有极大的干系。
玄贞道长长袖甩,道:“听说舒堂主的武功甚是了得,贫道想领教儿招。”
舒化龙立时拔拳相向,道:“打就打,难道谁还怕了谁不成1
韦小宝大乐,暗暗说道:“你们使劲儿地打罢,不必手下留情啦。”
两人怒目相对,触即发。
忽然,钱老本插身两人之间,道:“两位息怒,有话好说,何必伤了和气”
眼看场架打不成了,韦小宝暗怒道:“他奶奶的钱老本,要你多管甚么闲事”
顾炎武也上前劝解道:“如今国难当头,两位英雄应当精诚团结才是,怎能手足相残,做那些亲者恨仇者快的事情”
韦小宝道:“甚么精诚不精诚团结不团结了人家舒香主拿咱们青木堂大也不当人,拼命的欺负,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舒化龙道:“青木堂有总舵主撑腰,天地会之中,谁敢对青木堂不敬啊”
陈近南在世时,确实对青木堂有所偏爱,是以别的堂口内心多少都有些不服气。
玄贞道长道:“这是不假,别的堂口,只要能立下诛灭天地会的大仇敌鳌拜逼迫大汉好吴三桂起兵造反等等大事,总舵主也会高看眼的。”
韦小宝听得恣悠悠的,心道:“玄贞老杂毛到底是好兄弟,给老子评功摆好啦。”
舒化龙怒道:“你是说我宏化堂没有用么”
韦小宝故意诧异道:“舒堂主,你说你们宏化堂没有用那不见得罢大作用没有,丁点儿的小作用总是有些罢”
舒化龙道:“放屁1
韦小宝嗅嗅鼻子,道:“好臭臭舒香主,你放屁换个地方不行么咱们江湖上的大老粗无所谓,这里可是有两个牙齿与德行都很尊贵的老先生,连总舵主在世时,也敬他们几分呢。”
舒化龙道:“哼,你拿总舵主吓唬谁啊”
韦小宝道:“你又说甚么总舵主吓唬人好啊,宏化堂舒香主好大的能耐哪,陈总舵主尸骨未寒,你们就这等侮辱他老人家么”
玄贞道长勃然大怒,喝道:“舒化龙,你犯上作乱,好大的胆子1
舒化龙忙道:“不是我说的,是他”
倏地,挥起拳,
上一页
下一页
上一页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