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种武器之离别钩》 第 2 部分阅读

去看着。”

月落星沉,四野片黑暗,黎明前的片刻总是大地最黑暗的时候。

后面还是没有点异常的动静,听不见声,也看不见人。

可是路旁的长草间却好象有点不对风吹长草,其中却有片草没有动。

因为这片草已经被人压住了,被八个人压住了。

七个车夫已经被打晕。被人用四攒马蹄绑住,嘴里都被塞上了枝只有公门中人才常用的铁胡桃,在最后押车的“铜锤”已经被人用根牛筋索从背后绞杀。

倪八太爷反而镇静了下来,只问成刚:“刚才你连点动静都没有听见”

成刚低头,他什么都没有听见,他直都不太清醒。

倪八从车夫嘴里掏出枚铁胡桃,四下张望,不停地冷笑:“好,好快的手脚,想不到六扇门里也有这样的硬角色。”

成刚终于嗫嚅着开口:“听说这里的捕快头儿叫杨铮,手底下很有两下子。”

倪八皱眉:“难道连孙如海和“野牛”两个人都对付不了他如果他真是个这么厉害的角色,现在只怕已经绕到前面去对付我那顶滑竿去了。”

成刚变色:“我去看看。”

倪八却不动声色,只淡淡地说:“现在赶去恐已太迟。”

他果然不愧是身经百战的老江湖,虽然已中计遇伏,头脑仍极清楚,判断仍极准确。

就在这时候,车队的前面已经传声惨呼,是巴老秃的声音。

巴老秃也是他的得力属下,是在前面押队的,此刻无疑也已中计。

倪八居然还是神色不变:“巴老秃完了,黑鬼黄狼大象,三个脾气毛躁,定会急着赶去,杨铮定会先避开他们,转到中间去对付彭虎。”

“我们去接应他。”

“我们不去,我们哪里都不去。”

成刚怔住:“难道我们就站在这里,眼看着他杀人”

倪八太爷冷笑:“他还能杀得了谁只要我不死,他迟早都要落入我的手里。”倪八冷冷地说:“他的目标是我,我在这里,他迟早总会找到这里来送死的。”

风更急,月更黑,成刚忽然觉得般寒意自脚底升起。

他终于明白倪八太爷根本不在乎,就算是跟随他出生入死多年的死党也样。

车子反正走不了的,车上的银鞘子也走不了,只要能坚持到最后擒杀杨铮,银子还是他的,分银子的人反而少了,他又何必急着去救人,消耗他的力气

他当然能沉得住气,只要能沉住气在这里,以逸待劳,杨铮就必死无疑。

成刚的心也寒了,可是脸上却不敢露出点声色来。

他忽然又想到,就算杨铮不下手,倪八自己说不定也会对他们下手的。

如果没有人来分他这百八十万两银子,也没有人知道这秘密,他以后的日子岂非过得更舒服

倪八太爷已拿出那对寸步不离他身边的“刀中拐”。

把柳叶刀,把镔铁拐。刀中夹拐,拐中夹刀,刚柔,刚柔并济;攻守,攻守相辅,正是倪八太爷威镇江湖的独门绝技。

他将铁拐夹在胁下,用手掌轻拭刀锋,眼角却盯在成刚脸上,忽然问:“你是不是已经明白我的意思了”

成刚惊,既不敢承认,也不敢否认。

黑暗中不时传来惊喝惨呼,倪八却好象完全没有听见。

“如果你心里认为我是借刀杀人,你就错了。”他淡淡地说:“这些人跟我多年,如果连个小小的捕头都对何不了,我们为什么要管他们的死活”

“是。”成刚低着头说:“我懂。”

“可是你不同,你跟我最久,只要能直对我忠心耿耿,会有你好日子过的。”

“是,我懂。”

倪八太爷笑了笑:“你懂得就好。”

他右手握拐,左手挥刀,刀光逆风闪,忽然大喝:“杨铮,我就在这里,你还不过来”

车队已散乱,呼喝叱咤声却少了,黑暗中终于出现了个人,面对倪八厉声道:“姓倪的,你的案子已经发了,快跟我回去吧”

“你就是杨铮”

“嗯。”

倪八冷笑:“对何你这种人,也用不着我八老爷亲自出手,成刚,你去做了他。”

成刚立刻反手抽出条竹节鞭,挥鞭扑上去。

他不是不明白倪八的意思,是要拿他当试刀石,先试试杨铮的功夫。

但是他怎么能不去

倪八太爷握紧刀拐,眼睛盯着对面这个人的双肩双腿双拳。

只要能看出这个人的出手路数和武功招式,成刚的死活他也不放在心上。自从他被人出卖过两次之后,也就已学会这点,只要自己能活着,能活得好些,又何必在乎别人的死活

就在成刚身子扑起时,左面草从里忽然有“噗”的声响。

石面草丛里被打晕了的车夫中,忽然有个人翻身滚了出来,却乘反手打出三根弩箭,打向倪八身上面积最大的胸膛。

倪八人爷虽然料事如神,也没有料到这着。

他大吃掠,可是虽惊不乱,身子忽然直直地凌空拔起,就在这间不容发的瞬间施展出最难练的“旱地拔葱”绝顶轻功,避开了这三箭。

假扮车夫的捕快还往前滚,倪八想改变身法扑过去。

可是就在他凌空换气时,后面忽然有个人豹子般窜过来挥拳痛击他的腰眼。

这拳没有打空。

身轻百战老谋深算的倪八太爷,终于还是着了别人的道儿,被拳打翻在地上,口气几乎被噎死,几乎爬不起来。

但是他定要爬起来,否则对方再跟过来给他脚,他就死定了。

他勉强忍耐住气岤中针刺般的痛苦,用铁拐点地,勉强跃起。

个瘦削黝黑沉静的人就站在他对面,用双豹子般的亮眼看着他,而且还告诉他:“我才是杨铮,刚才你弄错人了。”

倪八满嘴苦水,却连口都没有吐出来,反而笑,大笑:“好。

我佩服你,是我错了。”他和笑声嘶哑:“我不但弄错了人,而且低估了你,想不到你竟是这样个诡计多端的小人。”

“我既不是君子,也不是小人。”杨铮说:“只不过有时候我确实会用点儿诡计的,该应用的时候我就用,能用的时候我就用。”

“不能用的时候又怎么样”

“不能用的时候我就只有去拼命。”

倪八大笑,其实现在他已经笑不出来了,可是他定要笑。

平时他很少笑,该笑的时候他也不笑,不该笑的时候他却往往会笑得好象很开心,,他向认为笑是种最好的掩护,最能掩护个人的痛苦和弱点。

杨铮果然觉得很奇怪,个人在这种时候怎么还能笑得出来就在这时候,倪八已扑起,刀中夹拐,招“天地失色”猛攻过来。

这招有缺点,有空门,但是攻势却凌厉之极,这招本来就是要和对方同归于尽的拼命招式。

在这种情况下,他已不能不用这种招式,只有这种绝中又绝的招式才能招制杨铮的死命。

他不信杨铮真的会拼命,个诡计多端的人通常都不敢拼命的。

只要杨铮有点儿畏缩,错过了那点儿稍纵即逝的机会,就必将死在他这着绝招下。

他想不到杨铮真的拼命。

杨铮绝不是个没有脑筋的人,但是他随时随地都击爰备拼命,他不想死。

但是真的到了非死不可的时候,死也没有关系。

他抓住了那瞬间的机会,他拼死的方法比任何人都不要命。

他用的不是正统武功,从来没有人看见他用过正统武功。

倪八的出手也已经不太对了。

个人在换气时腰眼上被打上拳,运气时总难免有偏差,出手也难免有偏差。

他这着“天地失色”虽然是正统和对方同归于尽的招式,却没有做到这点。

所以他死了,杨铮却没有死。

成刚没有看见倪八的死。

他用尽全力挥了鞭扑过去时,并没有扑向那个被倪八当做是杨铮的人。

他乘着黑暗逃走了,就在“天地失色”那刻逃走了。

没有人去追他,大家所关心的是倪八和杨铮的胜负生死。

倪八倒下去时,杨铮也倒了下去,只不过倪八永远再也站不起来,杨铮却站了起来。

他的背后虽然挨了拐,却还是站了起来,站起后只说了句话:“我们喝那坛酒去。”

他们没有喝到那坛酒。

酒是老郑和小虎押解人犯时顺便带走的,可是他们没有回到衙门去。

老郑和小虎子也没有回家,他们竟和孙如海“野牛”起神秘的失踪了,谁也不知道他们的下落,也打听不到他们的行踪。

杨铮带着所有弟兄找遍了县城里每个角落,也找不到他们的人影。孙如海的兄弟孙全海,带着他哥的妻妾四个儿女,在衙门外又哭又闹要上吊,吵着向县太爷要人。

人活着要见人,人死了也要收尸。

县太爷只有问杨铮要人。

老郑的新婚妻子和小虎子六十六岁的老娘,听到这消息都急得晕了过去。

他们的人到哪里去了怎么会突然失踪

黄昏。

杨铮又疲倦又焦躁又饿又渴,心里更难受得要命。

他已将近有天半水米末沾,也没有阖过眼,每个人都逼着他回去睡觉,连县太爷都说:“着急有什么用急死了也没有用的。如果你要查明这件事,就不能倒下去。你若倒了下去,谁来负这件事的责任”

所以杨铮只有回去。

他虽然是单身个人,却没有住在衙门后的班房里,因为他初到这地方的时候,就在城郊租了房厅两间小屋子。

房东姓于,年老无子,只有个独身女儿莲姑,就住在杨铮那两间小屋前的院子里,于老头对待他就好象对待自己的儿子样。

莲姑每天早上都会送四个水煮的荷包蛋和大碗干面来给他做早点,再把他的脏衣服带回去洗。衣服如果破了,钮扣如果少了颗,送回来时定也已经补得好好的。

莲姑并不漂亮,但却健康温柔诚实。杨铮天没有回去,她就会急得躲到洗衣服的小溪边去偷偷流泪。

如果杨铮没有和他从小就喜欢的吕素文偶然重逢,现在很可能已经做了于家的女婿。也就不会发生以后那些让人又惊奇又害怕又感动的事。

造化弄人,阴错阳差。

改变了个人生命运的重大事件,往往都是在偶然间发生的。

在杨铮回家的小路上有个面铺,附带着买点儿卤菜和酒,菜卤得很入味,大卤面都做得很合杨铮口味。店东张老头也是杨铮的朋友,没事总会陪他喝两杯。

他已经非常疲倦了,但却还是想先到那里去吃碗面,再切点豆腐干大肠猪耳朵下酒。

漫天夕阳多彩绚丽。个穿灰色衣衫敲小铜锣的卖卜瞎子,接着根竹杖,从这条小路尽头处的个树林子里走出来,锣声“当当”地响,随着暮风飘扬四散,虽然并不悦耳,在黄昏时听来也宛如音乐。

杨铮让开了路,站在道旁让他先走过去。

瞎子的脸上木无表情,人生的悲欢离合对他说来都不只不过象是声春梦。

铜锣轻轻地敲着,声快,声慢,他慢慢地走到崎岖的小路上,脚深,脚浅,走过杨铮面前,杨铮的心忽然跳,就好象忽然被根看不见的尖针刺了下。

他是个反应极快极敏感的人,但是也只有在面临生死危机时才会有这种感觉。

这个瞎子对他并没有恶意,而且巳经从他面前走了过去。

他怎么会有这种感觉的

杨铮忽然想起以前有个跟他极亲近的人曾经告诉过他:个杀人无数的武林高手,平常时也带着种无形无影的杀气,就好象柄曾经伤人无数的宝剑样。

难道这个瞎子也是位身怀绝技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瞎子已经走远,杨铮也没有再去想这件事。

他已经非常疲倦,什么都不愿多想了,只想先去喝杯酒,好让晚上能睡得着。

穿过树林,这是张老头的小面铺。

杨铮来的时候,铺子里已经有个客人在吃面,吃的也是杨铮平时最爱吃的大卤面,也切了点豆腐干猪耳朵在喝酒。

这个人头戴着顶宽边竹签,戴得很低,不但盖住了眉毛挡住了眼睛,连张脸都隐藏在竹笠的阴影里,杨铮只能看到他的双手。

他的手掌很宽,手指却很长,长而瘦,指甲剪得很短,手洗得很干净。

杨铮看得出象这么样双手无论拿什么都定拿得非常稳,无论什么人想从这双手枪过样东西来,都非常不容易。

他喝酒喝得很少,吃也吃得很少,而且吃得特别慢,每筷子挟下去都非常小心,就好象生怕挟到个苍蝇吃下去样。

张老头的面铺虽然小,却很干净,菜里绝不会有苍蝇。只不过盛卤菜的大盘子就摆在路旁的竹纱柜里,总难免有点灰尘。这个人竟好象连每粒灰尘都能看得见,每吃口菜,都要先把灰尘挑出去。

他身上穿着件已经洗得发白的蓝裁护衫,洗得非常非常干净,背后还背着柄装在小牛皮剑鞘里的长剑,比平常人用的剑最少长七八寸。剑鞘已经很破旧,剑柄上却缠着崭新的蓝绫,用黄铜打成的剑锷和剑鞘的吞口也擦得很亮。

这个人无疑是个非常喜欢干净的人,连点点灰尘都不能忍受。

难道他真的连灰尘都能看得见

杨铮的心忽然又跳,只看见这个人的双手时,他的心就跳。

这个人正在专心吃他的面和卤菜,连看都没有看杨铮眼,对他更个会有恶意。

杨铮怎么会忽然又有了这种感觉

难道这个人也和那卖卜的瞎子样,也是位身怀绝技的剑客

象他们这样的武林高手,平时个都很难见得到,今天怎么会有的使同时到了这个无名的小城

他们是不是约好了来的他们到这个无名的小城里来干什么

杨铮也叫了碗面,叫了点酒莱。

他实在太疲倦,只想吃完了之后立刻回去蒙头大睡。

他自己的麻烦已够多,实在不想管别人的闲事,尤其是这种人的事,无论谁要去插手,都难免会惹上杀身之祸。

戴竹笠的蓝衫人已站起来准备付帐走了。

他站起来,杨铮才发现他的身材也跟他的剑样,比平常人最少要高出个头,身上绝没有分多余的肌肉。

他的动作虽然慢,却又显得说不出的灵巧,每个动作都做得恰到好处,绝没有多用分力气,从他掏钱付账这种动作上都能看得出。

他的力气好象随时随地都要留着做别的事,绝不浪费点儿。

面来了,杨铮低头吃面。

青衫人已经走出门,杨铮忍不住又抬头去看眼。就在这时候青衫人忽然也回过头来看了他眼。

杨铮的心又跳,几乎连手里拿着的筷子都掉了下去。

这个青衫人的眼神就象是柄忽然拔出鞘来的利剑,杀人无数的利剑杨铮从来未曾见过如此锐利的眼神。

他只不过看了杨铮眼,杨铮就已仿佛有股森寒的剑气扑面而来,到了他的咽喉眉睫间。

暮色渐深。

头戴竹笠身佩长剑的青衫人已经消失在门外苍茫的暮色里。

杨铮再三告诉自己,不要再去想他,更不要想去管他们的事,赶快吃完自己的面喝完自己的酒回到自己的床上去。

张老头却在他对面拉开个凳子坐下来。

“杨头儿,你是有眼光的人,你看不看得出这个人有点邪气”

“什么地方有邪气”“条条面下煮锅,总难免有几条要被煮断的,捞面的时候也难免会捞断几条。”张老头说。

“这个人吃面却只吃没有断过的,每根断过的面条都被他留在碗里。

张老头叹了口气:“我真不明白,他是怎么能看得这样清楚的”

杨铮立刻又想起他挟菜时的样子。

这个人的那双锐眼难道真的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事

张老头替杨铮倒了杯酒,忽然又说了几句让人吃惊的话:“我看他定是来杀人的。”他说得很有把握:“我敢打赌定是。”

“你怎么能确定他要来杀人”

“我也说不出,可是我能感觉得到。”张老头说:“我走近他,就觉得全身发冷,寒毛直坚连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

他又说:“只有在我以前当兵的时候,要上战场去杀贼之前,我才会变得这样子,因为那时候大家都要上阵杀人,都有杀气。”

杨铮面也不吃了,酒也不喝了,什么话都不要再说,忽然站起来冲了出去。

这地方的治安是由他管的,他绝不允许任何人在这里杀人,不管这个人是谁都样。

就算他明知这个人能在瞬间将他刺杀于剑下,他也要去管这件事。

就算他已经累得走不动了,他爬也要爬去。

暴风雨的前夕

夕阳已逝,暮色苍茫,在黑夜将临的这刻,天地间仿佛只剩下片灰蒙,青山碧水绿叶红花都变得片灰蒙,就象是幅淡淡的水墨画。

青衫人慢慢地走在山脚下的小路上,看起来走得虽然慢,可是只要有瞬间不去看他,再看时他忽然已走出了很远。

他的脸还隐藏在竹笠的阴影里,谁也看不出他脸上的表情。忽然间,远处传来“当”的声锣响,敲碎了天地间的静寂。

宿鸟惊起,个卖卜的瞎子以竹杖点地,慢慢地从树林里走了出来。

青杉人也迎面向他走过去,两人走到某种距离时,忽然同时站住。

两个人石像般面对面地站着,过了很久,瞎子忽然问青衫人,“是不是神眼神剑蓝大先生来了”

“是的,我就是蓝尘。”青衫人反问:“你怎么知道来的定是我”

“我的眼虽盲,心却不盲。”

“你的心上也有眼能看”

“是的。”瞎子说:“只不过我能看见的并不是别人都能看见的那些事,而是别人看不见的。”

“你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你的剑气和杀气,”瞎子说:“何况我还有耳,还能听。”

蓝尘叹息:“瞽目神剑应奇書网&收集整理先生果然不愧是人中之杰,剑中之神。”

瞎子忽然冷笑。

“可惜我还是个瞎子,怎么能跟你那双明察秋毫之末的神眼相比”

“你要我来,就只因为听不惯我这神眼两个字”

“是的。”瞎子很快就承认:“我学剑三十年,会遍天下名剑,只有件心愿未了,在我有生之年,定要试试我这个瞎子能不能比得上你这对天下无双的神眼。”

蓝尘又叹了口气:“应无物,你的眼中本应无物,想不到你的心里也不能容物,竟容不下我这神眼二字。”

“蓝尘,现在我才知道你为什么叫蓝尘。”应无物冷冷地说:“因为你心里还有点尘埃未定,还有点傲气,所以你才会来。”

“是的。”蓝尘也很快承认:“你要我来,我就来,你能要我去,我就去。”

“去,到哪里去”

“去死。”

应无物忽然笑了:“不错,剑是无情之物,拔剑必定无情,现在你既然为了,我也来了,我们两人中总有个要去的。”

他已拔剑。

柄又细又长的剑在眨眼间就已从他的竹竿里拔出来,寒光颤动如灵蛇。在晚风中直不停地颤动,让人永远看不出他的剑尖指向何方,更看不出他出手要刺向何方,连剑光的颜色都仿佛在变。

有时变赤,有时变青。

蓝大先生双锐眼中的瞳孔也已收缩。

“好柄灵蛇剑,灵如青竹,毒如赤练,七步断魂,生命不见。”

青竹赤练,都是毒蛇中最毒的。

“你的蓝山古剑呢”瞎子问。

“就在这里。”

蓝尘反手,柄剑光蓝如蓝天的古拙长剑已在掌中。

应无物的长剑直在颤动,他的剑不动。应无物的剑光直在变,他的剑不变。

以静制动,以不变应万变。

如果说应无物的剑象条毒中至毒的毒蛇,他的剑就象是座山。

应无物忽然也叹了口气。

“二十年来,我耳中时时听见蓝大先生的蓝山古剑是柄吹毛断发的神兵器,我早就想看看。”瞎子叹息:只可惜现在我还是看不见。”

“实在可惜。”蓝尘冷冷地说:“不但你想看,我也想让你看看。”

剑出鞘,到了他的掌中,他就变了,变得更静更冷更定。

冷如水,定如山。

夜色又临,片灰蒙已变为片黑暗,惊起的宿鸟又归林。应无物忽然问蓝坐:“现在天是不是黑了”

“是的。”

“那么我们不姑明晨再战。”

“为什么”

“天黑了,我看不见,你也看不见,你有眼也变为无眼,我已不想胜你。”

“你错了”蓝坐声音更冷:“就算在无星无月无灯的黑夜,我也样看得见,因为我有的是双神眼。”

他横剑,剑无声:“你看不到我的剑,又低估了我的眼,你实在不该要我来的。”

“为什么”

“因为我既然来了,去的就定是你。”

剑势将出,还未出,人是没有去。小路上忽然传来阵飞掠奔跑声,个人大声呼喊:“你们谁也不能去,哪里都不能去”这个人的声音真大:“因为我已经来了”

听他话的口气,就好象只要他来什么事都可能解决,什么问题都没有了。

应无物皱了皱眉,冷冷地问:“这个人是谁”

“我姓杨,叫杨铮,是这地方的捕头。”

“你来干什么”

“我不许你们在这里仗剑伤人,在我的地面上,谁也不许做这种残暴凶杀的事。”杨铮说:“不管你是什么人都样。”

应无物脸上完全没有表情,掌中的蛇剑忽然抖,寒光颤动间,杨铮前胸的衣襟已经被割破了十三道裂口,却没有伤及他毫发。

这剑虽然出奇得快,力量也把握得分毫不差。

“刚才你说不管我们是谁都样”应无物冷冷地问杨铮:“现在还样不样”

“还是样,完全样。”杨铮道:“你要杀人,除非先多杀了我。”

应无物的答复只有个字:“好。”

这个字说出口,灵蛇般颤动不息的剑光已到了杨铮咽喉。

他的眼虽盲,剑却不盲。

他的剑上仿佛也有眼,如果他要刺你喉结上的“天突”,绝不会有半分偏差。

颤动的寒光间,“杀着”连锦不断,剑十三杀,江湖中已很少有人能避开这剑的。

想不到杨铮居然避开了,避得狠险。

在这凶极险极的刹那间,他居然还没有忘记把对方击倒。

他天生就是这种脾气,动起子来,不管怎样都要把对方击倒,不管对方是谁都样。

他用的又是拼命的法子,居然从颤动的剑光下扑了过去,去抱应无物的腰。

应无物冷笑:“好。”

他的蛇剑回旋,将杨铮全身笼罩,在瞬间就可以连刺杨铮由后脑经后背到踝上的十三处岤道,每处都是致命的要害。

可是杨铮不管。

他还是照样扑过去,去抱应无物的腰,只要抱住,就死也不放。

就算他非死不可,他也要把对方扑倒。

应无物不能倒下。

他能死,不能倒,就算他算准这剑绝对可以将杨铮刺杀,他也不能被扑倒。

颤动的剑光忽然消失,应无物后退八尺,居然不再出手,只说:“蓝尘我让给你。”

“让给我把什么让给我”

“把这个疯子让给你。”应无物道:“让他试试你的剑。”

“你也有剑,你的剑也可以杀人,为什么要让给我是不是怕我看出你剑上的变化是不是怕我看到你的夺命杀手”

应无物居然立刻就承认:“是的。”

蓝大先生忽然笑了:“剑是凶器,我也杀人。”他说:“可是只有种人我不杀。”。,“哪种人”

“不要命的人。”蓝尘道:“连他自己的命都不要了,我何必要他的命”

夜渐深,风渐冷。

应无物静静地站在冷风里,静静地站了很久,颤动的剑光忽然又闪,蛇剑却已入鞘。

他又以竹杖敲铜锣,锣声“当”地响,他的人已消失在黑夜中。

阵风吹过,只听见他的声音从风中从远处传来。

他的人仿佛已经很远,可是他的声音却还是听得很清楚。

他只说了六个字,每个字都听得狠清楚:“我会再来找你。”

杨铮全身都是汗,风是冷风,他的汗也是冷汗,风吹在他身上,他全身都是冰凉的。

个连自己都认为自己已经死定的人,忽然发现自己还活着,心里是什么滋味

蓝大先生看着他,忽然问他:“你知不知道那个瞎子是什么人”

“不知道”

“你知不知道你自已是什么人”蓝尘居然问杨铮,却又抢着替杨铮回答:“你是个运气非常好非常好的人。”

“为什么”

“因为你还活着,在瞽目神剑应无物剑下还能活着的人并不多。”

“你知不知道你是什么人”杨铮居然也这么样问蓝尘,而且也抢着替他回答:“你也是个运气很好的人,因为你也没有死。”

“你认为是你救了我”

“我救的也许是你,也许是他。”杨铮道:“不管怎么样,反正我都不能让你在我这里杀人,既不能让他杀你,也不能让你杀他。”

“如果我们杀了你呢”

“那么就算我活该倒霉。”

蓝大先生又笑了,笑容居然很温和,他带着笑问杨铮:“你是哪何派的弟子”

“我是杨派的。”

“杨派”蓝尘问:“杨派是哪派”

“就是我自己这派。”

“你这派练的是什么武功”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武功,也没有什么招式。”杨铮说:“我练功夫只有十个字秘诀。”

“哪十个字”

“打倒别人,不被别人打倒。”

“若你遇到个人,非但打不倒他,而且定会被他打倒。”蓝尘问:那时候你怎么办”

“那时候我只有用最后两个字了。”

“哪两个字”

“拼命。”

蓝大先生承认:“这两个字的确有点用的,遇到个真拼命的人,谁都会头痛。如果你有七八十条命可以拼,你这派的功夫就真管用了。”

他叹了口气:“可惜你只有条命。”

杨铮也笑了笑。

“只要有条命可以拼,我就会直拼下去。”

“你想不愿学学不必拼命也可以将强敌击倒的功夫”

“有时也会想的。”

“好。”蓝大先生道:“你拜我为师,我教给你,如果你能练成我的剑法,你以后就用不着去跟别人拼命了,江湖中也没有什么人敢惹你了。”

他微笑道:“你实在是个运气很好的人,想拜我为师的人也不知有多少,我却选上了你。”

这是实话。

要学蓝大先生的剑法确实不是件容易事,这种机缘谁也不会轻易放过的。

杨铮却似乎还在考虑。

蓝大先生忽然挥剑,剑光暴长,柄长达三尺七寸长剑的剑锋,仿佛忽然间又长了三尺,剑尖上竟多出了道蓝色的光芒,伸缩不定,灿烂夺目,竟象是传说中的剑气。

剑气迫人眉睫,杨铮不由自主后退几步,几乎连呼吸都已经停顿,只听见“咔嚓”声响,七尺外棵树忽然拦腰而断。

蓝大先生剑势发即收:“你只要练成这着,纵然不能无敌于天下,对手也不多了。”

杨铮相信。

他虽然看不懂这剑的玄妙,可是棵大树竟在剑光吐间就断了,他却是看见的。

古剑发寒光,蓝先生以指弹剑,剑作龙吟,杨铮忍不住脱口而赞:“好剑。”

“这是柄好剑。”蓝大先生傲然道:“我仗着这剑纵横江湖二十年,至今还没有对手。”

“你以前定也没有遇到过既不想学你剑也不想要你这把剑的人”杨铮说。

“的确没有。”

“你现在已经遇到个了。”杨铮说:“我从来都不想当别人的师傅,也不想当别人的徒弟。”

说完这句话,他对蓝尘抱了抱拳,笑了笑,然后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不想再去看蓝尘脸上的表情,因为他知道那种表情定很不好看。

有星,星光闪烁。小溪在星光下看来,就象是条镶满宝石的蓝色天带。

实际上这条小溪并没有这么美,白天女人们在这里洗衣裳,孩子们在这里大小便,可是到晚上,经过这里的人都会觉得小溪美极了,美得几乎可以让人流泪。

杨铮走过这里的时候,就有个人坐在小溪旁的青石板上流泪。

她是个结实而健康的女人,套去年才做的碎花青布衣裳现在已经嫌太紧了,紧紧地绷在她身上,让她连呼吸都觉得困难,蹲下去的时候要特别小心,生怕把裤子绷破。

附近的少年看见她穿这身衣裳时,眼珠子都好象要掉下来。她喜欢穿这套衣裳,她喜欢别人看她。

她年纪还轻,但是已经不能算是小姑娘了,所以她有心事,所以才会流泪。

她的眼厉胲是为个人流的,现在这个人已经站在她面前。

“莲姑,这么晚了,你个人坐在这里干什么”

她低着头,虽然已经偷偷地用袖子擦干了眼泪,却还是没有抬头,过了很久才轻轻地说:“昨天晚上你怎么没有回来”她说:“昨天我们杀了只鸡,今天早上特地用鸡汤煮了蛋,还留了个鸡腿给你。”

杨铮笑了,拉起她的手:“现在我们就回去吃,我吃鸡腿,你喝汤。”

每次他拉住她的手时,她虽然会脸红心跳,可是从来也没有拒绝过。

这次她却把他的手挣开了,低着头说:“不管你有什么事,今天都应该早点回来的。”

“为什么”

“今天有位客人来找你,已经在你屋里等了你半天了。”

“有客人来找我”杨铮问:“是个什么样的人”

“是个好漂亮好漂亮的女孩子,好香好香,还穿着件好漂亮的衣裳。”莲姑头垂得更低:“我让她到你屋里去等,因为她说是你的老朋友,从你还在流鼻涕的时候就已经认识你。”

“她的名字是不是叫吕素文”

“好象是的。”

杨铮什么话都不再问,忽然变得就象是匹被别人用鞭子拍着的快马样跑走了。莲姑抬起头看他时,他已经人影不见。

星光闪烁灿如宝石,莲姑的脸上的眼泪就象是串断了线的珍珠。

杨铮住的是房厅两间屋子,屋子不小,东西不少,却总是收拾得非常干净。

不是他收拾的,是莲姑帮他收拾的。

他推开门冲进去的时候,厅里面没有人,只有碗茶摆在方桌上,早就凉了。

他的客人已经躺在他的卧房里的床上睡着,头每天都被精心梳成当时最流行的贵妃髻的乌黑头发,现在已经打开,散在他的枕头上。

他的枕头雪白,她的头发漆黑。他的心跳得很乱,她的鼻息沉沉。

她的睫毛那么长,她的身子那么柔软,她的腿也那么长。

她清醒时那种被多年风月训练出的成熟妩媚老练,在她睡着时都已看不见了。

她睡得就象是个孩子。

杨铮就站在床边,象个孩子般痴痴地看着她,看得痴,想得更痴。

也不知痴了多久,杨铮突然发现吕素文已经醒了,也在看着他,眼波充满了温柔和怜惜,也不知过了多久,才轻轻的说:“你累了。”她让出半边床:“你也躺躺。”

她只说了几个字,可是几个字里蕴藏的情感,有时已是胜过千言万语。

杨铮默默地躺下去,躺在他朝思暮想的女人身旁,心里既没有激情,也没有欲念,只觉得片安静平和,人世间所有的委曲痛苦烦恼,仿佛都已离他远去。

她从未来过这里,这次为什么忽然来了他没有问,她自己却说出来了。

“我是为了思思来的。”吕素文说:“因为昨天下午,忽然有个让我想不到的人到我那里去找思思。”

“是什么人。”

“狄小侯,狄青麟。”

“他去找思思”扬铮也很意外:“他们没有在起”

“没有。”吕素文道:“他说思思已经离开他好几天。”

“离开他之后到哪里去了”

“不知道,谁也不知道。”吕素文说:“他们起到牡丹山庄去买马,第二天晚上她就忽然不辞而别,狄青麟也不知道她是为了什么事走的”

是不是因为他们吵了架还是因为她又遇到了个比狄青麟更理想的男人

在那次盛会中,牡丹山庆里冠盖云集,去的每个男人都不是平凡的人,每个男人都可能看上思思,思思本来就是个风尘中的女人,和狄青麟又没有什么深厚的感情。

杨铮心里虽然这么想,却没有说出来,他知道素文直把思思当做自己的妹妹,听到这些话定会不高兴的。

所以他只问:“你想她会到什么地方去”

“我想不出,也没有去想。”素文说:“因为我根本就不相信。”

“不相信什么”

“不相信狄青麟说的话,不相信思思会离开他。”素文说:“因为思思曾经告诉过我,象狄青麟这样的男人,正是她梦想中的男人,她定要想法子缠住他。”

她说:“思思在我的面前绝不会说谎的。”

世事多变,女人的心变得更快,尤其象思思这样的女人,就算那时候说的是真话,谁敢保证她的想法不会变

杨铮当然也不会把这种想法说出来。

“难道你认为狄青麟会说谎”他问吕素文:“难道你认为他会对思思怎么样”

“我也不知道。”吕素文说:“以狄青麟的身份,本来的确是不应该会说谎的,可是我心里还是觉得有点怕。”

“你怕7”杨锻问:“怕什么”

“怕出事。”

会出什么事”

“什么样的事都有可能。”吕素文说:“因为我知道象狄青田那样的男人,绝不愿意让个女人死缠住他的。”

她忽然握住杨铮的手:“我是真的害怕,所以在他面前,我什么都不敢说,什么都不敢问,他,身份虽然尊贵,可是我总觉得他是心狠手辣的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杨铮知道她是真的在害怕,她的手冰冷。

“没什么好害怕的。”杨铮安慰她:“如果狄青麟真的对思思做出了什么事,不管他的身份多尊贵,我都不会放过他,而且定替你把思思的下落查出来。”

吕素文轻轻地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昨天晚上夜都没有睡,我能不能在这里睡下”

她很快就睡着了。”

因为她已经放心,虽然她从来末信任过任何男人,可是她信任杨铮。

她相信只要杨铮在身边,就没有任何人能够伤害她。

夜渐深,人渐静。

在这个淳朴的小城里,人们过的日子都是单纯而简朴的,现在都早已睡了。

除了小虎子伤心欲绝的寡母和老郑新婚的妻子外,现在城里也许只有个人还没有睡。

城里最大的客栈是“悦宝”。

这是家新开的客栈,房子也是新盖的,可是前几天忽然又花了几百两银子把西面的跨院重新整修了遍。

客栈的老板并不愿意花这笔银子,却不能不花。

这是位极有势力的人要他这么样做的,因为最近有位身份极尊贵的人要到这里住个晚上。

这个贵宾是个非常讲究的人,虽然只住个晚上,也不能马虎。

这位贵宾就是狄青麟。

狄青麟穿身雪白的宽袍,拿盏盛满琉璃酒的白玉杯,斜倚在张铺着雪白色波斯羊毡的短榻上,仿佛在想心事,又仿佛在等人。

他是在等人。

因为这时外面已经有人在敲门,“笃,笃笃笃”,用这种手法连敲两次后,狄青麟才问:“什么人”

“正月初三。”门外的人也重复说了两遍:“正月初三。”

这是日期,不是人的名字。也许不是日期,而是个约好了的暗号。

但是现在这个暗号却代表个人,属于个极庞大秘密组织的人。

四百年来,江湖中从来未有过比“青龙会”更庞大严密的组织。

它的属下有三百六十五个分舵,分布天下,以太阴历为代表,“正月初三”,就代表它属下的个分舵的舵主。

狄青麟在等的就是这个人,在这次行动中,就是由这个人负责代表青龙会和他联络的,

人已经进来了,个高大健壮衣着华丽的人,看见他走进来,连向不动声色的狄青麟都显得有点惊讶。

“是你”

“我知道小侯爷定想不到正月初三就是我的。”这个人笑嘻嘻地说,张白白胖胖的圆脸上完全没有点狡诈的样子。“很少有人知道我也是青龙会的人。”

就算有人知道也会怀疑:财雄势大雄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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