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生无悔》 第34部分阅读

让他没有跟多的时间来思考别的事情,许多烦恼和忧愁似乎也忘却了,心情不免平和淡定了许多。直到有一天下午,就在他刚刚回到巡诊室,正低着头整理笔记的时候,忽听得有人砰砰砰在敲门。

李小生怔了怔抬起头大声说,“请进!”

门缓缓被推开,进来了一个陌生人,只见他二十七八岁的样子,穿一身灰色中山装,仪表堂堂,温文尔雅,气度不凡。

“你是李小生吗?”不等李小生开口,那人已把手伸了过来。

“是!”李小生赶紧站起来很客气地同他握了握手说,“我是李小生,你是……”

“我就是秦祥林。”秦祥林彬彬有礼地自我介绍说,“休假刚回来,特意过来看看你…。。”

“呃,你就是秦祥林啊!”李小生热情地又是让坐又是递烟,心里却多少有点不是滋味。

秦祥林轻轻坐在了对面的椅子上,很欣赏的端详着李小生说,“小生啊,咱们终于见面了,我打心眼里很敬佩你,很感激你啊!”

李小生腼腆地笑笑说,“我也是久闻你的大名,仰慕你已久了,呵呵呵!”

“看了你的信,我很受感动,因此就提前休假回来了,呵呵呵!”

李小生唔了一声,那封信的大概内容不禁在他脑子里一闪,脸上即刻呈现出了难堪的神色,不知如何说好了。

“姜丽丽她去哪儿了?”秦祥林急不可耐地问,“好多年都没见面了,她还是那么天真烂漫吗?呵呵呵!”

“这个……”李小生收敛了笑容支吾着说,“她,她不在这儿了……你没听说关于她的事吗?”

“这里没有熟人,我又是刚回来,对她的情况真是一无所知啊!”秦祥林动情地说,“我和姜丽丽的事你都知道了,唉,这么多年都过去了,真是不堪回首啊!”

李小生长出了一口气说,“唔,原来如此!你真的不知道吗?姜丽丽她出事了……”

秦祥林霍地站了起来,大惊失色地问,“她出事了?出什么事了……”

“一言难尽啊!”李小生低下头叹口气说,“她出走了,失踪了!现在是生死不明啊!”

秦祥林的脸色唰地变得煞白,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两眼发直看着李小生,许久没说出话来。

李小生慢慢抬起头,用责怪的语气说,“你为什么才回来啊?要是早一点回来,也许不会发生那样的事情啊!晚了,晚了!”

“跟我有关系吗?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能给我详细说说吗?”秦祥林缓过神来,用祈求的眼神看着李小生说,“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呢?到底有多大的事也不至于出走啊……”

李小生看了看手表起身说,“走吧,时间不早了,到我家去,咱们一边喝酒,一边详细地说给你听!”

只想听听关于姜丽丽的事情,因此,秦祥林没有推辞,便心事重重地跟着李小生走了。一路上,他耷拉着头,蔫了吧唧的一句话也不说,刚才的风度翩翩与激动难耐荡然无存了,所遭受的打击使他心里何等失落和愁苦是可想而知的。

其实,二粉对秦祥林也早有所闻,因此她表现的格外热情,但心里也很不是滋味。是啊,多帅气的小伙子,跟姜丽丽是多么班配的一对,真让人感到惋惜啊!

饭菜很快就做好了,李小生拿起酒瓶爽快地说,“按年龄,我应该叫你秦大哥了,咱们也算是有缘吧!”

“是啊!”秦祥林生硬地笑笑说,“其实我是从来都不喝酒的,不过今天来到兄弟家做客,我就喝一点。唉,喝点酒也许心里就好受了,嘿嘿嘿!”

喝下两杯酒,秦祥林脸涨的通红,也明显激动了起来,感慨地说,“不瞒小生兄弟说,我这次回来是抱着很大希望的,你知道吗?为了她,我到现在都没有结婚!接到你的信,你知道我有多么高兴吗?我不在乎她结过婚没有,有没有孩子,只要能跟她在一起,什么也不在乎!没想到,我又把机会给错过了,你知道我心里过难受啊!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就快给我讲讲吧!”说着,泪水在眼眶里不停地打转。

李小生想了想冷静地说,“关于你们的事,姜丽丽曾不止一次跟我们说过,当初她是真心爱你的,给你写了那么多封信,可你为什么就一封信也不给她回呢?你知道她是多么的失望啊!”

“她没给我写过信啊!”秦祥林一脸蹊跷地说,“是我给她写过几封信,而她却没给我回过信啊……”

李小生看了看二粉说,“你看看,又是一个误会!很明显是有人捣鬼了,这种人真是可恨啊,真是害死人啊!”

二粉脸上飞过红晕,低下头说,“你们不就会写几个字嘛,为什么不亲口说,何必非得写信呢?”

“不提了,不提了,事情已经过去了!”李小生摇摇手说,“好了,现在我就讲讲姜丽丽的故事。秦大哥啊,你别着急,这得从头说起。”

于是,李小生便从姜丽丽如何在极度的失望中,无奈地嫁给吕卫东,又如何因为不和离婚,一直讲到他们如何在一起共事,对姜丽丽的思想品德,文化教养,为人处世大家赞赏,同时也大骂这个世道的黑暗,讲得有声有色,让秦祥林听得十分入神。当讲到她是如何出走的时候,不禁有所顾虑地停了下来,然后哀声叹气说,“她被逼的实在是没法活了啊!”

“小生兄弟,你还是没告诉我她到底是因为什么出走的啊!”

“唉,真是无法启齿啊!不过我说了,你可要正确理解啊!”李小生顿了顿拿出勇气说,“她被强犦了……”

秦祥林十分震惊,脸上的肌肉在不停地抽蓄着,然后低下头不说话了。

第七十九章(下)

沉默了一会儿,李小生看着秦祥林痛苦的表情,安慰说,“不过,那个狗杂种已被法办了,也算还了她个公道!只是没想到,她依然想不开,竟然走出了这一步,这让我们都始料未及啊!”

秦祥林抬起头,嘴角抽动了几下哽咽着说,“是啊!她这个人是很要强的,怎么能忍受得了这样的奇耻大辱呢?她真是好可怜啊……”

“好了,我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你了,你听了之后会怎么想呢?”李小生直盯着秦祥林的眼睛说,“她还会是你心目中的那个姜丽丽吗?”

“当然!她是个受害者,她没有错!”秦祥林坚定地说,“不管在她身上发生了什么,我都不会怀疑她的人品。不瞒兄弟说,我是有点难以承受,感觉如五雷轰顶啊!但她在我目中的地位是永远不会改变的,越是在这种情况下,我越是应该更加地爱她,我以我的人格保证!”

“我相信!你们毕竟是初恋情人,感情基础很深厚,我能感觉得到,你对她的真诚是无可置疑的!”李小生苦笑着说,“既然如此,就得想办法把她赶快找回来啊!”

“对啊,把她赶快找回来!有线索吗?”

李小生摇摇头说“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她一定是去了南方,可南方又是那么大,到哪儿去找呢?”

“南方?”秦祥林好像想起了什么,眼前一亮说,“对了,记得她曾经跟我说过,而且不止一次说过,文化大革命开始的那年秋天,她随红卫兵串联队伍南下,经过一个风景特别优美的地方,并且在那里玩了三天。她还经常跟我开玩笑说,假如有一天她不想活了,就长眠在那里……”

“你知道那个地方的具体方位吗?”李小生瞪大着眼睛急切地问。

“我想想……”秦祥林皱着眉头思索着说,“好想说是南下广州的途经,在一个叫什么车站来着……叫,叫,对了,叫三岔道的小站下车,往东走不远就到了。对啊,她还写过一篇描写这个地方的散文,那里的地貌特色,民俗风情我还都急着呢,就像我亲自去过的一样!”

李小生听后简直欣喜若狂了,迫不及待地跳下炕,翻箱倒柜地找出了一本地图册,和秦祥林头顶着头低查找了起来,可查了半大天最终也没找到三岔道这么个地方,最后很失望地把地图册一扔挠着头皮说,“说明这个地方太小了,地图上根本就没标出来啊!”

“这没关系!”秦祥林兴奋地说,“既然是个火车站,就应该能买到直通票,到北京站一问便知。太好了!我想她一定是就在那个地方……”

“既然有了这个线索,那咱们就应该赶快行动啊!”李小生急切地说,“明天就走,我跟你一起去!”

秦祥林想了想说,“小生兄弟,你工作挺忙的,有我一个人去就行了。我的年休假四十多天,反正父母都不在了,我在哪儿呆着都一样,完全可以住在那里细细打听!只要她人在那儿,就一定能找到的!”

“也好!当然你去比较合适,只是我有点不放心!” 李小生想了想一说,“万一她思想上的疙瘩还没解开,情绪很不稳定……万一有什么不测,你一个人能处理得了吗?”

“是啊,兄弟所言极是!”秦祥林犹豫了一会儿感慨地说,“说实话,我只想着把她赶快找回来,能让她过上正常人的生活,过上幸福的生活,还没想那么多!这么多年来,虽然我心里只装着她一个女人,但我从来就不想着去扰乱她正常的生活,一直以为她过的很幸福,没想到她的生活有这么多的磨难!当然,我去找她,是以一个好朋友的身份出现,尽量不会去刺激她,慢慢做她的思想工作,我想她不会不给我面子吧!即便我能把她找回来,也不会抱多大奢望,当然也更不会怀有任何的不纯目的,我会一如既往地尊重她的选择,让她过她想要过的那种生活,嘿嘿!时过境迁,人都在改变,恐怕很难再找回当年的那种感觉了!不瞒兄弟说,其实我一直心理都很矛盾,想见她,但又害怕见到她!”

听了秦祥林的一番话,李小生心悦诚服地说,“我理解你的心情,相信你会处理好的!先把她找回来再说,至于以后你们的关系就只能顺其自然,呵呵!”

“那就这么定了,明天我就走,有了她的消息,我就给你拍个电报。”秦祥林蹙着眉头说,“我最担心的是,如果她的情绪还很不稳定,会不会因为我的突然出现,给她思想上造成更大的压力,最后适得其反呢?”

“你就别想那么多了!”李小生琢磨着说,“姜丽丽是个很聪明很理智也很重情义的人,既然她心里还有你,我想她就不会太为难你的,你应该敞开心扉她安慰,给她温暖,打消她不必要的顾虑,让她心里感动。。。。。。这就看你的本事了,呵呵呵!”

“但愿如此,我会尽力而为的!”秦祥林脸色阴郁地说,“心里真还有点紧张啊!如果不顺利,或什么意外情况,我就通知你过去!”

“好吧!我随时待命!”

就这样,两个人很投缘地一边喝酒,一边交谈着,合计着,直到深夜李小生才把他送到巡诊室休息。次日一大早,他饭也没顾得吃便匆匆搭乘早班车走了。

望着远去的汽车,李小生心里很是复杂,说不清是惊喜还是忧伤,是期盼还是失落。虽说跟秦祥林只是一面之交,第一印象也很不错,感觉这个人是能靠得住的。但是,姜丽丽对他怨气很深,似乎根本就不信认他,不接受他了。他的突然出现,到底会在姜丽丽的心里激起多大的波澜呢?会不会真的给她思想上造成太大的压力而适得其反呢?当然,姜丽丽无论去了哪里,一个多月都过去了,或者她早已不在了人世,或者正在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根本就不欢迎别人的打扰,更何况是一个对她有过伤害的人呢?也许这种担忧是多余的,秦祥林义能无反顾地去找她,无论结果如何,也足以让人感动和欣慰了。

第八十章(上)

秦祥林的突然造访,再次打乱了李小生平静的生活。两天来,他坐卧不宁,寝食难安,只期待着秦祥林的来电。虽说心急如焚,但莫名的喜悦和激动也在暗流涌动。然而,就在他如坐针毡的时候,另一件事却让他彻底乱了方寸。

那天晚上,他只感觉困倦,就早早上炕睡了,很快就进入了梦乡:他走进了一个黑咕隆咚的房间里,喊了半天也没看见一个人影,心里特别害怕,于是就在墙上摸了起来,摸啊摸,最后终于摸到了开关的拉绳,可是拉了几下电灯却依然没有亮起来,于此同时,房间里响起了奇怪的声音,就像狼嚎一样十分恐怖,令人毛骨悚然。于是,他就仓皇地往出跑,可是又找不见了门子,就在他拼命呼救的时候,大楞突然出现在了面前,只见他光着膀子,手里提着个能发光的铁丝笼子,裂着大嘴笑着说,“小生兄弟,我的病好了,又能跟你一起下乡了!”看到大楞红光满面,跟过去一样强壮,李小生又高兴又感到奇怪,便伸手去摸他那强健的背榜,只感觉像石头一样坚硬而冰凉,于是他伤心地哭了起来,边哭边说,“大楞啊,你咋这么蠢啊,你得了白血病了……”正在这时,姜丽丽突然一脸怒气地闯了进来,用木棍敲打着大楞的肩膀大声喊道,“小生,小生!”

他猛然醒来,就听得有个女人敲着窗棂急促地大声喊着,“小生,小生!”

他推了一下二粉,机警地爬起来大声问,“谁啊?”

“是我,大楞媳妇!”

李小生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便慌忙地穿好衣服把她带了进来。

“小生兄弟,你快点去看看吧,大楞他病的挺厉害啊!”大楞媳妇两眼噙着泪水说,“下午还好好的,睡下不大工夫一下子就又高烧起来,出不上气来了……”

李小生一脸惊慌,心跳得像打鼓,哆哆嗦嗦地拿起药箱,看着被惊呆了的二粉说,“我这就去!”便慌慌张张推门走了出去。

推着自行车出了大门,回头看看大楞媳妇也推着自行车,便说,“我前头走了,你在后面慢慢追吧!”说罢,跨上车子一溜烟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

他大脑一片空白,凭着感觉在蜿蜒的田间小道上飞奔。大楞媳妇被远远甩在后头,他也无暇顾及,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快点,再快点!

虽说到邓家屯也就十来里的路程,感觉却是如此遥远。他不时抬头看看天空,只感觉漫天的星斗和那一弯新月,是那么的凄惨暗淡,微风吹佛着两侧树木的枝叶摇曳着,发出沙沙啦啦的声响,在朦胧的星光月色里又是那么的诡谲阴森,一种不祥的预兆笼上他的心头。大楞的病情一定是非常危急,否则他媳妇也不会深更半夜地跑来找他。

他心里默默祈祷着,祈求上苍保佑大楞平安无事!同时也很后悔,后悔当初没把大楞赶紧送到大医院去做检查。他自责着,这段时间里,他真是太麻痹了,大楞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他李小生将如何面对,如何交代?他将会悔恨终生的!

“大楞啊大楞,你要挺住啊,我一定会救你的!”他咬着牙关不停地自言自语着,自行车被踩踏得嘎吱嘎吱直响,偶然遇到坑洼石块,车子会高高跃起又重重落下,十分惊险,简直就是在玩命。进了村的时候他已是大汗淋漓,上气不接下气了。

村子里漆黑一团,除了偶尔几声狗吠外,一片沉寂,气氛显得格外凝重而凄凉。他下了车子,摸着黑穿过弯弯曲曲的巷子,仔细地辨认着。越是快要接近他家的时候,心里越是感到紧张,心跳也在不断地加速。当迈进大门的时候,看着屋子里透着昏暗的灯光,窗户上的影子在晃来晃去,他的心几乎要蹦出来了。直到此刻,他才意识到自己双腿瘫软,浑身颤抖,甚至呼吸也有点困难了。

他把车子停靠在无屋檐下,稍作镇定,便推门走了进去。

只见大楞脸色惨白,双目紧闭,半张着嘴,盖着大棉被躺在炕上,父亲老汨纵横地坐在他身边,用毛巾不停地擦拭着他的额头。抬头看到李小生来了,眼神中闪动着希望的光芒,颤巍巍地说,“小生啊,你快救救他把!”

李小生赶忙上前摸着他的额头,嘴对着他的耳朵柔声唤道,“大楞哥,大楞哥,我是小生啊!”

唤了几遍后,大楞喘着粗气慢慢睁开迷离的双眼,嘴角微微抽动几下一下,断断续续地低声说,“小生兄弟,你来了?”

“你怎么样?哪儿不舒服啊?”李小生关切地问。

“我,我冷,冷,出,出不上气来……”大楞吃力地说。

“你只是高烧的厉害,我先给你输点液,明天送你去医院!”李小生强装笑脸地说,“你要坚持住啊,很快就会好的!”

“我,我恐怕活,活不了了……”大楞微微摇了摇头说着,两颗豆大的泪珠从眼角滚落了下来。

“尽瞎说!”李小生装出不以为然的神情,轻松地笑着说,“有那么严重吗?你只是感冒了!”

“真的!我,我梦见小鬼在,在缠我走……”

大楞的话,不禁让李小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然后心里又一阵的酸楚,便慌忙打开药箱,仔细配制好药水,很快就把药瓶吊了起来。一切就绪之后,他又切着大楞的脉搏安慰说,“身体很虚弱,你就别说话了,别胡思乱想了!睡吧,出点汗会好的!”

大楞媳妇很快也回来了,只见她满头大汗,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当她看到安详入睡的丈夫打着点滴,又看看神色平静的李小生,脸上即刻浮现出难掩的欣喜。父亲擦拭着眼睛,脸上也流露出了宽慰的笑意。是啊,他们无疑把李小生当成了救星,他的到来让他们从茫然失措中找到了依托,有了主心骨,隐约中也感到大楞有救了。

然而,李小生虽然表面上显得很镇定放松,内心却是非常沉重和无奈。作为一个医生,他很明白,大楞不像是一般的感冒,难道真像李医生所说的那种白血病吗?如果是,意味着什么呢?而他和他的家人却依然蒙在鼓里,这可如何是好呢?

第八十章(下)

也许是药物的作用,当一瓶药液滴完以后,大楞的高烧就退了下来,呼吸也不再那么急促了,消瘦的脸庞在灯光照射下显得红润而光彩了许多,并很快从昏睡中又醒了过来。他慢慢睁开眼睛,愣着神看了看李小生笑了,然后有气无力地说,“小生兄弟,真是辛苦你了,你也躺一会吧!”

“我不困!”李小生看看手表说,“现在是三点多,你要是感觉好点我就回去了,天一亮我就叫吕卫东过来,把你送到县医院去吧!”

“用不着了!”大楞微微摇着头断断续续地说,“没事了!上次不是检查过了嘛,医生说我就是感冒了!你瞧瞧,用点药立马就好了,嘿嘿嘿!”

李小生终于松了口气,欣慰地笑着说,“你啊你,有了病不去医院怎么行呢?”

“我有种感觉,恐怕医生也治不了我的这种病的,去也白去!”大楞叹口气哀声说,“唉!这都是命啊!”

“你怎么能这样说呢?”李小生嗔怪道,“大楞哥啊大楞哥,我该怎么说你好呢?你怎么能不相信医生呢?上次你要是能听我们的话,住上一阵子医院,哪会拖这么长时间啊!难道你真的不想活命了吗?好了,你别再逞强了,这回可由不得你了!”

李小生的话音刚落,大楞突然收敛了笑容,脸上即刻布满了恐惧的神色,瞪大着眼睛瞅着屋顶,惶惶不安地说,“你看,他们又来了!”

“大楞哥,你没事吧?”李小生吓了一跳,不由地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看屋顶关切地说,“大楞哥,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呢!你是不是很难受啊?你要是难受就闭上眼睡吧!”

“我没事!”大楞始终盯着屋顶,莫名其妙地说,“我的病情我清楚,好不了了!你们谁也不要管我。我就是死了,你们也别伤心,我去阎王爷那儿就是报个到,很快还会回来的,嘿嘿嘿……”

“你胡说什么啊!”李小生不禁头皮冷麻,一脸讶异。

“真的!”大楞很认真地说,“他们每天夜里都要来,硬是要缠我走。我……我不能走,我不能走啊!我还有好多事情没做完,还有好几个朋友还没见面呢……就让我再等等吧!对!期限三天,唔,今天是最后一天了,那我就跟你们走……”

他的话让人听起来真有点毛骨悚然!不过李小生还是沉住了气冷静地说,“大楞哥,你不是故意吓唬我们吧!”

大楞转过头温情地看了看李小生,又看了看父亲和妻子,然后就转过了身子,对着墙壁说,“好了,我看到他们了,天一亮就跟你们走!”说罢恶狠狠地唾了一口,然后就没了动静。

李小生立马意识到他是真的在说胡话,不免出了一身冷汗。他的话的确是怪吓人的,就连老父亲和媳妇心里都不由的一阵发毛,难道真的有鬼了?

李小生当然不相信,只是无奈地摇摇头,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感觉冰凉,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于是,他赶紧从药箱里取出听珍器,撩起被子仔细听了起来,只听得那心跳极为缓慢而无力。他终于沉不住气了,脸色立刻变得难堪了起来,对着父亲和媳妇惊呼道,“大楞情况不好!”

此言一出,父亲和媳妇顿时目瞪口呆,神色极度慌张。李小生看着他们爷俩发愣,责令般地说,“还愣着干什么!快去把队里的马车赶来,赶快把他送医院!”

媳妇很快回过神来,慌里慌张地趿着鞋子冲出了门外,父亲也跌跌撞撞地跟了出去。爷俩出去后,李小生又仔细地听了听,摸了摸他的手,感觉手也变得冰凉,就连呼吸显得也十分微弱了。

李小生脸色煞白,浑身发抖,抓耳挠腮地不知所措了。然后,他突然好像想起了什么,就赶紧打开药箱寻找了起来。他在寻找什么呢?其实,连他自己也搞不清楚,只是在极度紧张中所表现出来的下意识动作,或者说是在绝望中唤起的本能罢,只希望能找到一种灵丹妙药,能拯救大楞的生命。

事实上,此刻的他简直就是疯狂了。

马车很快车就到了,于是,大家在慌乱中七手八脚把马车铺垫好,然后小心翼翼地把大楞扶起来,准备抬他上车。就在这时,大楞突然睁开了眼睛,挥动着手臂挣扎了起来,然后便吊起了白眼,身子变得僵硬了。

父亲瞪大着眼睛说,“你们放开他吧,他真的是不行了!”

媳妇披头散发地抱着丈夫,泪眼婆娑地望着李小生祈求说,“小生,你快点吧,快点救救他吧!”

李小生匆忙从药箱里取出针包,在人中等几个|岤位扎了几针,但他依然没有一点反应,依然僵直着身子吊着白眼,样子十分吓人。

父亲毕竟见多识广,他老泪纵横地使劲掰开媳妇的手泣不成声地说,“孩子,放开他吧,他走了……”

老人的话如晴天霹雳,李小生只感觉耳朵翁的一声,两眼发黑,险些晕了过去。他眼睁睁地看着大楞被慢慢放倒在炕上,老父亲伸出那只严重变形的手,颤抖着揉了揉儿子的眼睛,待儿子安详地闭上眼睛,他便一屁股坐在炕上,使劲拍打是双腿哭喊着,“老天爷呀!天塌了!天塌了……”

媳妇惨然若失地愣了许久,然后突然伏在丈夫身上嚎啕大哭了起来,那哭声真让人听了撕心裂肺!

李小生依然愣着神,如同是在做梦,脑子里一片空白。他不相信眼前发生的这一切是真的,怎么好端端一个人说不行就不行了呢?是的,大楞不会死,他怎么会死呢?他那么壮实,那么开朗,那么善良……他一定不会死的,只是有睡着了!于是,他不由自主地又戴上了听诊器仔细地听了起来,然而,耳畔除了听诊器发出特有的那种响声,和他父亲妻子的恸哭声外,再也听不到心跳的那种咚咚的声音了,至此,他才如梦初醒!

他双腿瘫软,就像抽去了骨头一般,一下子瘫坐在了地上。他双手抱头,心如刀绞,只感觉如五雷轰顶,天旋地转……最后,他终于失控了,失声痛哭了起来。

第八十一章(上)

无论人们如何恸哭呼唤,大楞也听不见了,也许能听见,那也只能是在冥冥之中罢!他直挺挺地躺在炕上,安详中隐含着笑意,少了痛苦与忧伤,似乎在告诉人们,他现在很幸福,可谓是得到了真正的解脱。

天亮时分,大家从极度的悲痛中渐渐冷静了下来,依照民俗在他头前少了些纸钱,然后就开始给他更衣了。媳妇从柜子里拿出一叠干干净净的衣服,泣不成声地说,“这是结婚时做的新衣服,一共穿了三天……”

一般情况下,危重病人在临死之前或者刚刚咽气后就应该把寿衣穿好,只是人们都不相信大楞会死,而且来的又很突然,没有一点思想准备,加上太悲恸,才拖到了现在。不过,就在人们担心尸体会不会太僵硬穿不上去的时候,一个很奇怪的现象出现了,大楞的尸体非但没有僵硬,而且比刚咽气时还要柔软,甚至有了体温,摸上去不再那么冰凉了,看样子就像刚睡着了一样。为此,李小生还特意用听诊器又听了听,结果心脏依然没有动静,用手电照了照瞳孔,也没有任何反应,至此,最后的一线希望才算彻底熄灭了。

的确太突然,让人措手不及,好在前几年大楞为父亲就准备好了棺材,现在也只能给他使用了。但大楞的个子太高,棺材的尺寸不够长度度,入殓的时候只好把的腿往起曲了一点。李小生握了握他的手说,“大楞哥,空间是不够大,你就委屈点吧!到了那边,这玩意儿就没用了,你会住上一个大房子的!”然后就把棺材轻轻地盖了上去。他犹豫了片刻,然后又把盖子挪开了个缝,自言自语地说,“盖得太严了,他会出不上起来的!”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大楞的丧事就在悲痛的气氛中正式开始了。村里不少人也前来帮忙,吕卫东闻讯也赶了过来,一时间,这小小的院落笼罩在了紧张忙碌,悲哀肃穆的氛围之中。老父亲卷缩在炕上,那种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楚,让人看了实在是心碎。媳妇时不时地趴在棺材上哭诉一场,那凄凄婉婉的哀怨也着实令人断肠。同时,她又不停地抱怨自己是克夫命,是她害了大楞。而李小生和吕卫东又是追思亡魂,又是安慰生者,在这样的场面中扮演着主事人的角色。直到深夜,外面的人都散去了,老父亲和媳妇都也安静了下来,两个人才歇下脚来,坐在大楞的棺材旁有一句没一句地说起了话。

李小生显得十分疲惫,上下眼皮直是打架。是啊,他一宿没合眼,几乎没吃东西,忙前忙后一直到现在,更重要的是,他始终想不通,无法释怀。大楞多好的一个人,为什么会遭此厄运,最后命扑黄泉呢?同时,大楞的音容笑貌,一桩桩往事十分清晰地在他的脑海里萦绕。想着想着,他就打起了盹,很快便进入了梦乡:大楞猛地从棺材里站了起来,咧着大嘴笑着说,“嘿嘿嘿,我没死,你们哭什么啊!”说罢,一跃就飞了起来,在院子上空飞来飞去,嘴里还不停地唱着歌。李小生沉重的心情一下子就变得喜悦了起来,抬头望着他的身影大声喊,“大楞哥,你快下来吧,你快去看看你父亲和你媳妇吧! 他们都快想死你了!”

大楞终于落了下来,推了推李小生说,“小生兄弟,外面凉,你快进屋吧,小心感冒了!”

他醒了,只见吕卫东手里拿了件棉大衣正往他身上盖,于是他往起坐了坐,勉强笑笑说,“吕大哥,你要是不瞌睡,就跟我说说话好吗!”

“我不困!”吕卫东挨着李小生又坐了下来。

“吕大哥,我心里很遗憾,也很愧疚,为什么不早一点把大楞送到大医院呢?会不会是被耽误了呢?”李小生脸上挂满了怅惘的神色说,“要是那样的话,我这一辈子恐怕也不会开心了……”

“小生,你不必责怪自己!”吕卫东安慰说,“那天把你们送回来,我又特意去了趟医院,又问了李医生,说他肯定是患了白血病,而且是急性的,去哪儿也是治不好,与其跑大医院,还不如跟家里人在一起度过这段时光呢。找个合适的时间你把情况跟他家人说清楚,他们也就没有了遗憾,更不会埋怨的了。”

“他为什么会得这种病,会不会跟那些会发光的石头有关系呢?”

“当然有了!你想想,那是制造核武器用的材料,整整被辐射了三个多月,能不得病吗?”吕卫东唉声叹气地说,“要说怨,就应该怨那个袁队长,当初他要是不冤枉大楞,不对他进行毒打逼供,他会跑到那个地方去吗?有些人他妈的真是该死!包括县革委的那个李主任,还有那个郭志远,那个丁杰和他老婆,都该死,该遭雷劈!”

“是啊,根源就是这些人啊!”李小生咬牙切齿地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辰不到,总有一天他们会遭报应的!”

“喂,你还没听说了吧?丁杰被调离卫生局了,听说就调到了姜丽丽呆过的那个医院里。”吕卫东打起精神说,“你知道为什么吗?据传说,有一天晚上他偷偷回到了东城子,你说他回去干嘛呢?是抓j去了,哈哈哈!结果发现李主任正跟他老婆干那个呢,他虚张声势地上前就打老婆,结果让老婆摁在地上狠狠揍了一顿,然后提起来就扔到院子里了,灰溜溜地跑了。回到卫生局没几天就被调走了,而他老婆堂皇之地就调到了县委伙食团,你说这叫什么事啊!”

“唉,这世道,那些当权者欺男霸女,真是无法无天啊!”李小生感叹道,“其实,丁杰本质上也不是有多坏,也属于受压迫的最低层,是受害者啊!”

“怎么,你还同情他啊!要不是因为他,姜丽丽会失踪吗?大楞会死吗?这种人就不应该得到同情,活该!”吕卫东不服气地说。

“看问题不应该看表面现象,应该看本质!丁杰说到底也就是个小丑,最终也是个悲剧性的人物……”

他们就这样聊着,不知不觉东方一现出了鱼肚白。李小生看了看手表说,“咱们回去都请个假,这几天就守在这里,把大楞的丧事办得隆重一些,也算咱们送他最后一程吧!”

第八十一章(下)

经过商量决定,大楞的丧事用七天时间,也就是说,他的棺椁一直要安放在院子里的这个简易灵棚内,直到笫七天大早下葬,葬礼才算结束。

这是第二天,主要是做准备工作,当然尽量依照传统习俗,搭起灵棚,写上挽联,然后找来花匠,把棺材绘得十分飘亮,从此,香烛也就昼夜不熄了。本家的亲戚们也都来了,小字辈们还都穿上了孝服,时不时到灵前烧点纸钱,叩几个头。

到了笫三天,俗称小烧纸,在阴阳先生怪声怪气,抑扬顿挫的吆喝声中,一样样食物贡品摆放在灵前。由于大楞无子嗣,也就省略去孝子头顶托盘双膝跪地这一道程序了,只有那几个晚辈跪成两行,随着阴阳先生的吆喝声燃烧冥钱,叩头,妻子趴在棺椁上哭上一阵子。总之,这样的仪式对于农村人来说是再熟悉不过了,也就不再赘述。

如果死者是耄耋之年,这第三天应该是个很热闹喜庆的日子,所谓喜丧矣,可大楞属英年早逝,自然无热闹喜可言,场面显得格外悲戚肃穆,依然被浓重的哀丧气氛笼罩着。

夜幕降临之后,还要举行一些仪式。首先要开棺,让亲人们见他最后一面,然后象征性地用棉球蘸上酒为他洗洗脸,最后用钉子就把棺盖钉死,正所谓盖棺定论了。开棺的时候,李小生和吕卫东都在场,他们借着昏暗的烛光很仔细地看了看大楞的遗容,觉得他一点也没变,脸色甚至比刚死时还要好看,表情平静安详,跟睡着了没有两样。李小生还摸了摸他的手,感觉挺热乎,心里便又是一阵蹊跷,不过,他再也不抱任何幻想了,随着榔头一下下的举起和落下,那一声声沉重的砸击,犹如击打着他的心,只感觉一阵阵地颤动。

据说,人死后直到第三天晚上才知道自己死了,他的灵魂要由家人护送到阴间,因此,还要举行一个报庙的仪式。因为没有庙,也就只好去水井的烧些冥钱,就等于是把他的灵魂正式送到阎王爷那儿去罢!关于这样的说法,李小生没有去做更多的了解和参与,他只希望人死了灵魂还存在,那样心里多少也会得到一些安慰。

报庙回来夜色以深,人们劳累了一天都感觉很疲困,也就纷纷去休息了。但李小生和吕卫东依旧没有离开灵棚,而是清理出一个地方,铺些东西,挨着着棺材坐了下来。他们说,就是?br />shubao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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