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穹之淮(师徒)》 第13部分阅读

这里正在进行着某件春色靡艳的事。

门口“碧穹禁地勿入者死”几个黑字守着境内的春光显得威严而突兀。作为碧穹历来权威的存在,怎么看,怎么觉得这冷冷清清的禁地都不该是如此春光明媚的地方。

境内,千阶梯上散了一路的衣衫,青色的、红色的,从外袍到内衫,相交着沿阶而上,想来衣服的主人脱得倒是规律。

五行珠环绕的池中,红的不能再红的血莲羞得恨不得捂了每片花瓣。因为让它们这些纯良的花儿娇羞无比的两人正在它们的领地赤裸裸上演着花儿不宜的画面。

青丝交缠,湿漉漉的溺在此时温热适宜的水中,与徒弟四肢相缠的兮穹周身透着些决绝与不安,只肯抵死缠绵。

他落在茗淮唇上的吻加深,贝齿撬开粉嫩的两瓣,用力吮吸那齿间能止住不安的味道。

茗淮缠着她师父的脖子,承受着缓慢而稀薄的呼吸,水润的眼睛盯着师父身体好看的线条,有些心不在焉。

这两次的前戏太长了。

自从看了苍孤留下的那四字,她是知道师父会有反应,但这反应的表现着实有些奇怪了。他不赶紧计划怎么进行下一步,反倒是丢下儿子给清疏师兄,自个儿带她跑来了这里。这都第二日,诶…晌午了吧,师父才做到第三次。

而这第三次的前戏,还得有一会儿。

“啊——”

腰上细肉被清冷的手重重一捏,兮穹无声的提醒着徒弟的不专心。

他无处宣泄的东西未尽,淮儿不能没了兴致。

不过兮穹总算放她呼吸新鲜空气,而自己凉薄的唇却轻轻咬上光泽红润的脖颈,自私的啃噬着,啃噬着让她与他一同惶惶不安。

“师父……”茗淮叹了口气,不知怎么的。在那四个字的事上,她要比师父通晓的多,而几乎没有弱点的师父,却似是脑里缺了根弦,只顾钻在自己的不安与决绝中。

然后,茗淮不懂,不懂他师父如此,只是爱她爱到害怕,害怕那样的绝望与期盼再揪碎不堪负荷的心。

一个只顾用自己的方式保护着自己的爱,一个却早已在千年爱恨中悄然学会分担与面对爱。

哎……

茗淮不得不主动专心起来,环脖的手松开,改由揉捏她师父胸前两红点。柔嫩的手摩擦着,看它逐渐硬挺,红得如同上方的莲印一般,清亮的眼眸总算染上了情欲,一眼朦胧。

接着,将唇凑上去,她柔软的唇瓣细细密密的吮吸着他身体每一处,在两腮酸软中,把兮穹一推,背抵池子内壁,而自己则极尽缓慢的跨坐上去。

看着茗淮如此缓慢,兮穹不得不承认他有些急迫,微眯的黑眸在一片朦胧□中藏着无奈和折磨。他很想早日解脱在这种决绝不安中。

茗淮终于将身子完全缠了上来,四肢依附这他的身体让兮穹有着极大的满足。或许在潜意识里,他依旧有着高高在上的神姿,接受弱者的攀附敬畏那是自然而然,换成至爱之人,那便是极大的满足,填补不安的满足。

“师父……”明显情动起来的茗淮用私处磨着他滚烫坚硬的下身,见他明明情动难耐,却仍旧安于磨死人的前奏中,专了心的茗淮觉着甚是煎熬。

将手指插入发间,兮穹环徒弟环得更紧,处于情爱中的手依旧保持清冷的,却在燃烧着她身上每一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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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方兮穹师徒在乐此不疲的享受磨人前戏,这方天帘殿和沉默了数日的月阳宫却有了些动静。

天帘殿内,苍孤正在发着脾气,底下是冷汗连连的阎王爷。

近日他上天界还真是频繁,可他地府一下子多了那么多死于非命的鬼魂,他这堂堂地府之主能不管吗!哎,何况,这还与…安稳数千年的魔界…扯上干系。

阎王呈上来的折子在被苍孤看过后便被甩了个横尸当场,而如此作为的罪魁祸首则一脸嘲弄的盯着底下。

哼,砚冥,连你都要来凑份热闹!

以为是在自己身上射眼洞,阎王骇得瑟缩了下身子,他已经第一时间如是禀报了,千万别摊在他的头上啊。他可付不了这个责。

苍孤一个眼神过去,候在一旁的卫德赶紧捡了册子残肢,并提了一个劲儿紧张害怕的阎王爷起来,强行拉了下去。

看殿内气氛终于正常了,苍孤到底也藏了怒气、意外、兴致等一切情绪,只磨着拇指上的黑玉扳指,专注的预演着他的计划,虽然突然来了个搅和的魔君。

……

而砚冥到底怎么了个凡界,以及昨日碧穹得了份“大礼”的事亦终于迟迟传到半月这里。

见近日碧穹还算安稳,除了那个他和司香仙子看过的茗淮额上莲印。然,那不同寻常的东西也没闹出什么大动静,他便玩心一至,他个闲散的仙人自然就远远离了九重天,去极北处见识好山好水好风景去了,顺便给嘴馋了想必很久的儿子带些凡界吃食回来。

没想这离开半月多的首次归来,月伯就一下子炸给他两个大礼,连让他缓口气的机会都不给。悲哉!

“月伯,能查出天帝这番动作的目的吗?”他着实不明白,这种残暴行为,失掉众仙神之心,不是在自寻他这天帝位置的死路?

“仙君,”月伯微使了个眼色,将门关好,施下结界。他絮絮叨叨的说过多少遍了,隔墙有耳隔墙有耳,他这少主子老是不在意,“自己的地方,还是要多加注意的啊。”

呵,半月耸耸肩,妥协。他自去桌边,倒上杯茶,喝上一口,拈着茶面上的叶,悠哉道:“月伯,现下可以说了吧。”

哎。月伯暗了老眼:“那人的心思,您也是知道的,能猜个明白吗?更别说是查了,我们的人现下根本安不进去天帘殿。对了,碧穹那边,亦是。”

“所以,碧穹和天帘殿情况实际如何,外界皆不知?”

“是。”

半月默了片刻,看一眼他方才放在桌上的、现下已冷掉的包子,握了握拳,再问:“那魔界那边呢?”

看着他少主子微冷的眼神,月伯不愿他想起那时的事,可…身为月阳宫唯一的主子,少主子必须正视:“照推断,魔君砚冥是出封印有些时候了,早前碧穹新弟子历练,那道场纷纷遭雷火,已知晓是魔界之人所为,而现在看来,当时砚冥就已在暗处指挥了。而一连灭了凡间几个村子的事,虽猜不出什么目的,但无疑是想引起我们天界的注意,而其中,最想引起的便是…”

“碧穹宫主兮穹的注意。”半月接过话,眼中冷意加深。砚冥的被封之辱可以找兮穹报,而他父亲母亲的仙逝,却该找上谁?能够找上谁?

“仙君,”少主子一向心性豁达,安乐于闲适琐碎,却一直在主子的事上执意而为,他老头子时隐隐知晓的。少主子一直没有表现,直到那茗淮仙子的出现……“主子的死与那碧穹宫主无关,莫要迁怒了无关之人。”

他不得不再次言明。

向来挂着温润笑容的半月微微颔首,答得并不真心:“知道了。”

月伯瞧得明白,却除了时不时的提醒,别无他法。

“对了,那砚冥的所作所为,兮穹知晓了吗?”

“不清楚,”月伯略一思索,“阎王早上递去的折子,天帝行动倒是快,看过后就将此事通知了天界各处,让他们各司其职,多多注意凡间状况,就是我们月阳宫,一个闲置地儿,天帘殿也来了人叮嘱,必要时出分力。”

“呵,天帝这次当得倒是职责。”半月不置可否的插上一句。

“只是,碧穹想来是知晓了事情,但宫主兮穹是否耳闻,便……说不清了。”

“如何说?”

“穹融仙尊是昨日回去的碧穹,但他只是看过那做成|人彘的燕娘便没有后话了。而昨夜碧穹依旧群龙无首,弟子们都在暗暗找寻兮穹的踪迹,虽然十分小心,但天界有些能力的府邸都探得出来,碧穹昨晚进行到现在还未结束的大动作。”

“呵,难不成吓到找不到办法躲起来了?”

本是玩笑一句的话被月伯点头,他神色间有些叹息:“月清和月荞早间出去采露时,从木咎那儿套了些话,说是穹融仙尊被其师叔穹武当着众弟子的面严斥了几句,而他一句话都没反驳,看了那燕娘也没给个交代就带自个儿徒弟消失了。而小主子恒儿则被留给了那大弟子清疏照看。再加之碧穹出动大半弟子的找寻,哎,很多仙神都猜测,穹融仙尊确实是找了某个地儿躲起来想办法了。不过这带着的女徒弟,却是叫人难懂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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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传躲起来的堂堂宫主确实也是“躲”起来了,兮穹躲在茗淮的情爱里,稀释着那份不安和决绝,除了他和茗淮,无人能懂的不安和决绝。

镜水池里,依旧寒冷,而温热依旧的池水里,跨在兮穹身上的茗淮终于等她师父磨完了折磨人的前戏,滚烫硬物迅速填满她身体的充实感让其享受得眯起了眼,像猫一样,舒服得呻吟出了声。

大力的进出运动让两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躲起来的不是兮穹的怯懦,只是那即将面临一切变数的不安。

且,当他得知砚冥在他私心守护的村子的所作所为后,更会不安和愤怒了吧。

待他们躲在诱人的情爱中吧,等这场香汗淋漓结束,只为一人顾盼的师父,便又是那个为徒私藏莲印,冷清孤寂、高高在上的碧穹之主。

正文 85第o83章 乱心成魇(三)

说着,他纤长的手握紧,枯瘦的手骨被他自己捏的咯咯作响,对上蒙峰“怎么可能”的眼神时,突兀收笑,高喝:“果然是迂腐守条的天界,够恶心!”

“你……”

“要本帝君不要乱言你们穹融仙尊吗?哼,放心,不是乱言,想必过不了多久,你们陛下便会知道的。”砚冥微眯了眼,所谓“纸是包不住火的”,那些愚蠢凡人的话还是有些道理的。

蒙峰逼自己冷静,面前这魔君的一番言论不过是引他们全军覆没的圈套。余光瞟瞟身后,这些魔人确实也成功了,如果真单单只是圈套……然,他自己都无法信服:“敢问魔君你是如何知晓的?”

陛下近些日子的所作所为,都好似要与碧穹故意作对,就像是碧穹犯了大多事,触了陛下多大逆鳞似的,若这砚冥所言属实,这诸多巧合…所以,他忍不住再问。

“如何知晓?只要有心查,有什么不能知道?呵,你们这些只知享福的仙神啊,怎么说呢,是太迂腐胆小,不敢去查你们仙尊?还是说,你们仙尊隐藏得太好?”

“带着还活着的兵将回去吧,去请你们仙尊来。”黑袍一挥,他转身往魔界之心。

对于不是对手的,砚冥不会恋战,再言,这一番你来我往,他费了许多口舌,却还够不上“战”。

……

开满曼珠沙华的路又深又长,勿鸣勿鸦跟着主人缓缓向前的砚冥,走得轻松而愉悦。

方才收拾了天界的兵将,虽只是微不足道的小角色,倒也是爽心的胜利。

而他们主子却不同了,先前的一丝丝痛快随着妖艳花海的深入彻底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点又一点的、令他胆寒的蚀骨花香。

见主子脚步越加慢,兄妹俩终是有了些察觉,心瞬间谨慎而小心起来的同时,禁不住纯生理的胆寒颤抖。

这些花香常年存在,他们闻了不说万年也有千年,怎么会,怎么会害怕?

“别忘了,这些花是被什么所养。”突然冒出的、不属于他们三人的清冷声音提醒了他们。

自然,亦提醒了砚冥,他心心念念等的人,终于到来。

兮穹仍是一身艳红宫袍,墨发被茗淮的手编发带束起一缕,随着散着的发一同垂至脚踝,隐于左锁骨的莲印兴奋的发着暗红的光。他俊美的面容毫无表情,狭长的眸子染着暗红,只一眼扫过,便让砚冥在内的三人惊了一惊。

好冷,比常年生活在魔界的他们还冷。

砚冥好歹还是一界之主,惊愣稍纵即逝,冷静下来的他抬手捏了黑袍宽袖,一翻,极冷的黑光祭出。

“你终于来了!”

兮穹丝毫未动的由碧霄剑自行击散黑光后,不问缘由,不做解释,手一挥,碧霄化成无数道青影,瞬间罩住砚冥、勿鸦和勿鸣,形成牢笼般的界。

接着,青光中,尖利的剑端同一时间从各方祭入三人身体——

“身为一界之主,虽非仁义,却无故杀数千凡命,视为极恶。”

他来此,只会说三句话,这,是第二句。

不一会儿,咬牙忍痛的低吟传出,面色痛苦的三人狠狠盯着界外始终未动的,满满的愤恨及…怪异。

怎么会?他们魔力强盛,碧霄虽是碧穹世代仙器,凭他主仆三人合力也不是不可抵挡的,怎么会毫无还手之力?

而魔君砚冥虽不能十成的战胜兮穹,但旗鼓相当却该是有的。然,他竟觉着自己在兮穹的面前成了待宰羔羊!怎么会?怎么会!砚冥不敢相信,就算恢复了**成仙力,兮穹也元不会如此强!当年,封印他,可是在兮穹与其仙师的合力压制下,才让他不得不陷入裂魂渊沉睡多年。

看他们表情就知道他们在想什么,然,兮穹只是清冷一笑,沉默的抬手,翻起,而后缓缓落下。随即,一眼望不穿的花海随着他手的动作摆动翻涌,争先恐后的伸长着花茎。他将噬亡魂的曼珠沙华当作天上的,花香萦绕,覆雨翻云。

看着眼前三人被自己魔界的花朵侵蚀着魔力与精神,兮穹闭眼,紧抿的唇略带嘲弄。被魔界所害的亡魂何其多,现在便是你们自食其果。

睁眼,速战速决,兮穹此行的最后一句话——

“在这里,我曾告诉过淮儿,六界皆无绝对的好坏,”他前一瞬还温润的眉眼立时变得清冷严肃,“对于你,砚冥,本尊从来不是仁慈的神。”

转身,虽同色,却可鲜明的与花海混杂不了的红色身影远去,消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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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界,蜀阳城外。

被枯叶蛛网、残木碎布堆砌的尽二十亩的土地一片废墟,曾经安详和乐的唐门村的旧址。

天界一日,凡世一年。对于天界来说不过两日,而人间却已过去两年光景。人界还是那个皇帝中庸统治的州安国,蜀阳还是那个闭塞衰落的蜀阳。

兮穹衣衫未换,面皮未掩,就这么脚尖轻点,立在一看年轮有近千年的树桩上,远眺这满是悲鸣与哀痛的废墟。

这片废墟是连鬼都不来的,那些唐门亡魂也无法停留于此做游魂。这样一个地方,没有任何有生命的东西,除了死物还是死物。

而兮穹站在这里,站在曾经杀戮暴戾的地方,却再次被带入了那些残忍的画面。他看见,他们用着各种扭曲的姿势,匍匐的求生,他们在悲鸣,在不甘……为什么会死,为什么要在一片花光与杀戮中流失生命,他们自己都是毫不清楚的,除了悲鸣还是悲鸣,是以,他们怎能甘怎能愿!

“师父!你也……”惊喜的声音传来,声音的主人在对上兮穹痛苦的面容时,却急速的黯淡了下来。

茗淮强行停住自己忍不住上前的脚步,将手里牵着的恒儿一松:“去,叫你爹爹别难受。”

“嗯。”恒儿乖乖点头,小小的红色身影几步便到了兮穹面前,他拉拉他爹与自己同色的袖袍,眨着眼睛仰头道“爹爹,别难受。”

别难受,娘亲叫您别难受。

垂下视线,眼前清澈水润的眼眸、红嘟嘟的胖胖脸蛋、真切着急的话语都来自他的孩子,他与淮儿的孩子。兮穹神色放松下来,那些残忍的画面随着瞳孔暗红的褪去而消失。他俯下身抱起恒儿,宠溺的笑:“好,爹不难受。”

见师父恢复如常,茗淮走过来,从侧面抱住他的腰身:“淮儿来看看唐婶婶曾经生活的地方,来看看二秀姐他们的家……师父你说,我们回宫里不过两日,怎么就成了这样?唐婶婶的家,二秀姐的家啊……”隐隐抽泣间,她环得更紧,接着道,“不过,不过…师父别难受,别难受,都是那砚冥的错,我们有办法让唐氏一族好好转世生活的,对吧?师父。”

闭眼睁眼,那些千丝万缕聚起的担忧已无惧,兮穹下了决定,被逼着下了决定:“对,唐氏一族不会再受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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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重天上,没招女子侍寝,将自己关在寝殿里早早睡下的苍孤被两张不尽相同全同样惊心可怖的脸惊醒,猛的从床上坐起,他将手边的软玉枕一扫,滴汗的俊脸上是一片无法控制梦魇的痛苦和愤怒。

“怎么了?陛下。”在外殿守夜的宫女和卫德被玉石与地面撞击的声音所惊醒,赶紧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卫德小心捡了玉枕起来,见它好好的没裂口,万幸的捏袖擦了擦并不存在的灰。随即低头小心问到:“这玉枕可是先帝留下的宝贝,陛下平日独自就寝都绝对要用了它才能入睡的。陛下今日是被噩梦惊了仙身?”

陛下往日都好好的啊,怎今天就做了噩梦?难道是蒙峰将军带回来一群伤兵的事弄的?不会啊,强大的陛下怎会被这么件小事惹到…哦,那就是……

“滚!”带血愤恨的脸,扭曲哭泣的脸,交叉在他脑海里,兮穹没说过,就连夜夜在殿外伺候的,离他很近的卫德都不知道,他做方才的梦已不是第一次了。

而那些有女子发泄不甘和愤怒的夜晚,他是一次都未入睡过的。自然,那些只懂附和迎合的女子是更不会知道的。

他乱了的心,他回忆起一切的心,自亲手刻入那“好久不见”四字起,梦魇便入睡即伴随。

正文 86第o84章 曾狂曾妄

赶走卫德和早吓得瑟瑟发抖的仙婢,苍孤看一眼卫德先前小心递回的玉枕,稍愣,抱了它下床。

只着轻薄的内衫在幽幽灯柱下站了少许,苍孤从乌木架上取了黑色锦袍披在身上,便抱着东西离去了。

他方才想起,这个父皇留下的玉枕,他曾经和皇姐抢着同睡过……

违背当初的信誓旦旦,去一趟吧,或许噩梦扰人、惊人、动人,他想念皇姐,想念那些缠绵和狂妄。

……

“苍孤,乖,好好听老君的课。”少女的清甜带着宠爱的劝导。

“不要,我要看你画桃花,皇姐画的桃花是最灵动粉嫩的。”

“这张嘴巴里尽说好听的,快去好好听课,要不一会儿父皇要来抓人了。”

“不要,我要看你画桃花。”男童的声音坚持。

“皇弟乖,你现在还小,五百岁都不到,贪玩是可以的,但你以后是要继承父皇天界之主的位置的人,该听的教导一定要好好听知道吗?”

“好。”懵懂不知的男童,在亲近的家姐面前,第一次郑重的点了头,神色多了些从没有的东西。

——那曾是他们还无忧的年少时光,后来是因为自己想要变得强大,还是因为她越加柔软多愁,或又是时光便是最无情?他们渐行渐远,同住天帘殿却一年见不了几次面。

……

将自己困在锁于结界的寢殿里,苍孤安静的沉浸无边黑暗中,外面摸着手中的玉枕,捁紧再捁紧。渐渐的,眼皮撑不住被回忆窜涌的双眼,缓缓闭上了眼。

……

他记得,他登基为天帝那日,我刚过一千四百岁的寿辰。前一日,他从即将魂散的父皇那听过个消息:孤凌有意去碧穹宫修行。

和他没见过几面的皇叔一样,离开他们天帘殿?然后,又发生了什么?他却记不清了,只知道,孤凌打消了念头;只知道,从那时起,他完全体会到没人忤逆自己的快意。

再然后,他将天界之主当得得心应手,自傲、狠厉、果断成了他这代天帝的标志,做异界之主,统领九重天的滋味越来越不可自拔。

政事上的成功不再能满足他,他开始需要其他途径的发泄,而那时的他还不得寻找怎样的途径。又是三百年过去,他迎来了只比他长一千岁的家姐孤凌的成年礼。

……

浑浑噩噩醒过来,习惯性抬眼,见结界屏障外的殿外仍旧毫无亮光,苍孤不满,闭眼,继续寻找,寻找名为缠绵的快意——

香气盈盈的公主寝宫内,仙婢燕娘端了兰香玉露和莲桃酥给早早起来梳妆打扮的主子充饥。

“公主,趁青兰给您挽发的空挡,吃些小点心,一会儿宫宴开始便吃不了了。”

“好,”眉黛秀丽的美人弯了弯粉嫩的唇,还未施粉黛的脸扬着灿烂明媚,“燕娘,谢谢。”

知道宫主从小便拿她当姐妹,但当着其他仙婢燕娘仍觉有些不妥:“公主,别折煞燕娘了。”

知她处处小心的性子,这天帘殿毕竟还是她久未相见的皇弟做主。孤凌一笑带过,只放下了吃了大半的莲桃酥:“青兰,快快挽髻吧。”

“是,公主。”

“公主,怎不吃了?”

孤凌看一眼镜中投射出的幽兰身影,带着些希冀:“我不饿,再言,今日生辰宴,时时都考验着我皇族的仪态。皇叔,也会回来啊。”

“哦,原来公主是想在仙尊面前好好表现啊。”作为为数不多的知道那高贵清冷的碧穹宫主实为她们公主的同族血脉,且还是陛下与公主的长辈,燕娘这时倒是记起了姐妹情,不分主仆的调侃了她主子一句。

对于这个因仙骨奇佳、天赋颇深而从小便送去碧穹的皇叔,仙尊自己虽不与天帘殿多亲近,但宫主却是比先皇、她自己的生生父亲还要尊敬和崇拜的。

从小便听她父皇讲,他这位皇帝是如何如何有才,有何如何仙姿卓越,她便下意识的崇拜甚至敬畏着这位并不熟识的皇叔啊。而他不在的父皇,再没时间给已长大的她讲那些令父女俩都神采奕奕的消息。孤凌神色陷入些回忆,对皇叔那些听闻的崇敬和对父皇魂散的伤怀的回忆。

稍倾,欢愉的气氛恢复。

“燕娘……”孤凌漂亮的笑带着一丝无奈,睨了笑得揶揄的燕娘一眼,静默等待,等待自己光彩一舞的呈现。

是呢,对于记事起,这么多年来才第二次回来的皇叔,对于她与父皇共同的光彩,她是期待而忐忑的啊。

……

那日是入夏不久的无风天气,清晨起便下着细细密密的雨,缠绵的味道颇为浓厚。金碧辉煌的天帘殿大门敞开,6续迎接着被邀请前来的仙神们进正殿。

雄伟精致的正殿内,仙婢仙奴们为他们天帘殿唯一公主的成年礼忙碌而有序的做着准备。短短三百年便完全褪去青涩的少年苍孤在卫德的伺候下,一身精致的绛紫色锦袍,腰间垂着通体黑亮的珞,精神奕奕的率先入了正殿。当时就不知谦虚为何物的他,用王者的姿态,与众仙神你来我往。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过去一个时辰,一声“孤凌公主到”,将盛装装扮的孤凌迎了出来。

身着里外三重纱锦相叠红艳宫服的女子第一次有些紧张,深吸了口气,才将莲步一迈,在众仙神惊艳和满意的目光中,一步一幽兰,一步一繁华的,踏入正殿。

“陛下安好,众位仙神安好。”仪态端庄,娉婷可人。

对于自己皇姐印象还停留在短暂依恋的孩童时期的苍孤,好好惊艳和震撼了一把。

袖袍下,他捏了捏拳,抬手示意:“公主请起身。”

微低的头抬起,孤凌盈盈一笑:“各位,今日是本宫成年生辰,照我皇族规矩,献上成年舞一只,以谢各位仙神的到来。”

在燕娘熟练的弹拨下,一弦一音,上古玉琴极顺畅的传达出悦耳的声音。

伴着曼妙舒缓的琴音,孤凌,这位天界皇族尊贵而美丽的长公主展笑,抬手点脚,飘然起舞。

……

那方宴会已正式开始,而天帘殿外的这方,尽职守卫皇族宫殿的蒙峰银甲在身,长枪在手,与他的并将们一道,冷肃的目光正视前方,警备周遭一切。

淅淅沥沥的细雨中,蒙峰冷肃的神色一变,带着些崇敬与尊重,迎向细雨中的来人。

一身白色宫袍的兮穹踩着软软的白云阶,提步而上,撑纸伞的素手纤长而骨骼漂亮。在蒙峰面前停步,兮穹收起红伞,瞬时,细细密密的雨滴打湿了他的发:

“本尊来迟。”

“仙尊言重,宫主生辰宴才开始,请仙尊入内便是。”蒙峰急急收了长枪,恭敬拱手一拜,侧身让出大门。

“多谢。”周身清冷的尊神疏离的道过谢,再次漫入同样清冷的缠绵烟雨中。

跨入殿,这位久违的皇叔目光所见与苍孤自己为数不多的惊艳记忆重叠,他的皇姐,当时无疑是他们共同的惊艳与意想不到。

一身红衣,青丝第一次绾成华美的髻,盈盈如玉、华美如歌的身姿轻盈的在莲池上飘舞,周围歌姬轻扬的美好繁盛着整个天帘殿。

香气迷离、娇花初绽。

这是后来苍孤在已失了本心的燕娘面前故意造出的幻影,却在那时,是真真正正的惊艳到了苍孤已养成乖张狠厉的眼中。

真美啊,当年……苍孤微眯的双眼穿过一层层目光满意且同含惊艳的仙神,移向他多年不见几乎没什么实际印象的皇叔,看着他清冷的高贵天姿,更是看着他身后的初夏细雨。

初夏烟雨朦胧,当年天界飘洒的是入夏以来的第一场雨,缠绵至今的雨。真美……

是以,才会有那次醉后缠绵,同样美丽的缠绵绽放……

正文 89第o87章 十里红妆(一)

拜天拜地拜高堂,身处皇权制的天子脚下,再加个拜天子王侯,对于凡人的一生,要拜的已够。

而兮穹,他们宫主,超脱人世轮回的神,竟对他们这些弟子屈膝,这无疑是个晴天霹雳啊。

被最先回过神来的穹武打断的哗然后,是扩大再扩大的震惊。

他们宫主疯了吗?

兮穹疯了吗?

——这是一众弟子与穹武共同的心声。

而清疏与穹羽仙尊却是不同的表情,清疏早已接受他师尊的任何事,维持淡然;雾央却是哀多于惊,这样的师兄只是让她再一次明白,从来没有、一点也没有了解过!

至于茗淮,她只是怔愣了片刻,便将身边不明所以有些被吓到的恒儿交予一旁的清疏照顾,自己则挨着兮穹,撩袍而跪。

心中不断扩大的气泡已在临界点,她只需全心全意的跟随。

兮穹的膝盖隔着衣料与大理石板亲密接触,冰凉,如同他此时的表情。他启口:

“我身为碧穹之主,未遵宫规,与弟子相爱,其中牵扯诸多,我无法一时道明这因果缘由。现下牵扯碧穹众人与天帝为敌,我无意如此。诸位若有顾及者,随时可离我碧穹。这到底是我的私事,及时离我碧穹也好跟你们来处交代。”

这段话,兮穹从头到尾没用过高低之别的“本尊”自称。

再吁口气,他自诩在这首位上坐的不偏不倚,受仙神敬仰畏惧,不骄不躁。只是当那不曾想过的感情的噬心入骨,因苍孤的残忍私心,让万年安稳的碧穹受牵连……他终归是欠这些真心求学的碧穹弟子一份诚意,四百年前就欠了。

而穹武听着这段话,明里暗里都只听出了一个意思——赶宫中弟子走!是以,穹武一掌击上大柱,殿内整个震了震。愤怒愤怒无比的愤怒!

而碧穹众弟子听着他们宫主这番除训诫论规外说得最长也最平易近人的话,情绪百转,最后由凤灵——这个万万没想到的新入没几年的弟子一声带头的“弟子岂敢逾越”,让他们顿时舒心通畅。情绪一瞬间被点燃。

无以言语的兴奋起来,是啊,他们宫主不过拥有一份自己的感情而已,有什么!他们碧穹早就看阴狠自傲的天帝不爽了啊!身为碧穹弟子绝对要无条件支持仙尊的,诶……这一条是盲目崇拜者专属的。

“宫主折煞弟子,宫主折煞弟子!”

高涨的情绪随着一排排弟子跪下的动作而越加澎湃起来,安静太久的碧穹,无聊太久的他们,是时候自验一番所学了。

兮穹勾唇笑了,眉间一抹冰寒不消。虽是屈膝跪下的动作,那浑身的气场却仍是不可侵犯。他看着这有些没料到的场面,继续道:“既如此,留于我碧穹便只可进不可退,众弟子可明白?”言语间已又是那带领碧穹众人的穹融仙尊。

“明白!宫主之命,弟子唯命是从。”

肃清的大殿被熏染了大片大片的兴奋……诶,甚至可是所以亢奋,那人界有一说是“打了鸡血”般的亢奋。在这片片亢奋中,兮穹起身,冰寒未消的眉眼沁上满满温柔,他扶起茗淮稳稳揽住,目光无惧的言出第二个惊天动地:

“众弟子需做足准备,十日后,本尊要大设宴席,以庆本尊与茗淮连理之喜。”

嘣——那气泡胀裂,茗淮目睹着她师父又一个晴天霹雳的举动,心疼又无奈。

师父啊,她果然是赶不上比不了。

而后,她笑,坚定的握住兮穹的手:“十日后,我与师父坐正这流言蜚语,会带来什么,诸位多多少少会料到。我不想感伤的言什么感谢或者抱歉。茗淮没什么本事,在此,我只言一句:请诸位不要责怪今日你们的选择。”

“不会。”看着这个和他同时入门,却从头到尾想来根本没有真正看透的仙子茗淮,那早先的淡淡吸引转为全然的坚定。他带头,给出决定命运的答案。

从来长在父王母后身边,富贵荣华滋长的傲气睿智,孤身来此,便是要一个独自成长不是吗?一个能朝着眸中目标的坚定,是他做的最正确的选择。

有人带头,自然有人附和,很快,大殿内响彻的“不会”坚定的统一了声调。忽略穹武独一人的愤怒,整个碧穹难得的愉悦到亢奋。

伊人长发及腰,用青丝绾正,铺菖蒲满地,走这十里红妆路,待公子迎,灼红衣。

兮穹想着十日后的场景,想着某人会可笑可悲的神情,勾唇,一笑粲然。

顿时,万千星辉皆掩,何况是这个司光老头本就无可奈何的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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茗淮一言不发的踏进穹楠殿,跟着进来的兮穹手一挥,点了所有灯盏。

“淮儿…”

“咬他!”

“吼!”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小鱼虺便欢快而迅猛的扑上兮穹手臂,一口咬住。

看一眼仍指着他面无表情的茗淮,容着她恼的兮穹眉眼一丝疲惫,抬手,纤长的指在小鱼虺与他皮肉亲密接触的齿上一捏,将其丢出殿外。

“淮儿在恼什么?”

“师父,别用‘恼’这个字,说得我多不懂事似的,”茗淮收了手,绕过他将殿门一关,“还有,你明知故问。”

殿外“吼吼”两声,小鱼虺识相的没了声。

茗淮抱臂转身,面无表情看她师父。恒儿被她安排由清疏带着去穹锦阁睡了,现在是需要关上门好好聊聊的时候。

兮穹在灯火摇曳中垂下眼眸,良久,微叹口气,走近茗淮,抬了被咬伤的左臂,轻抚她的面庞。

“为师许你一场倾世红妆不好吗?”

臂上浸着紫红,污了宫袍,却盛了眼前这张纵容自己的颜。茗淮觉着这开端就败了:“师父。”这要她怎么好好聊?

“非得是这时候?”

“是。”

抬手施法捂去血污,茗淮换上她师父的腰,抬眸望进其眼眸里的深渊万丈,低声回忆:“当年与师父人间一年,我看过太多的嫁娶,豆蔻年少,情意绵延不只是话本子里的笔墨游走,那些红烛春帐也多凡人真切相对、一世共安。在那时……我生了小包子,常常烦闷,甚少对窗看蜀阳城里吉日良辰时穿街而过的迎亲盛况,每每都是靠耳朵听的……”

“但为师知道,你最烦闷的那些日子,是想过嫁衣加身,受众人祝福的场景,不是吗?”兮穹轻轻柔柔的声音接过她的话。

“是,师父,这些我都很想,”茗淮垂眸收回目光,声音带着不自控的颤动,“可是,可是…为何是现在!”

她不知道师父又会做出些什么,用那场婚礼,许她旧愿的同时。可是她知道,对于他们,天界没有神仙会祝福,连他们碧穹自己的弟子都可能不会……就算刚刚经历了那场可谓逆转的惊天动地。

“你在怕。”兮穹一语道破。淮儿在怕任何不定的外物。幽深的黑眸里映着他情绪不能自控的徒儿,兮穹捧脸的手移至她下颚挑手抬起,温语坚定:“为师既然许了十日后的喜宴,你怕的一切定会消失。”

不会没有祝福,不会只是场镜花水?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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