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青紫的大包上,好像骨头还是鼓的,没凹下去。
“骨头没打下去就行”许加添自言自语的说。
“冲啊冲啊杀啊杀啊”慌乱的脚步声在二楼响起了,许加添怕敢死队的人冲到二楼再伤害他和徐风霞,忙到楼道二楼楼道已站满戴着铁了心红箍的人,楼道里有几个挥舞黑色橡胶棒的敢死队员正在往上冲,只是楼道绑着桌子,窄得只够个人通行,所以往上冲的人,冲到半道,被上面居高临下的铁了心队员当头棒,便给敲了下去,换个再往上冲,侧头棒,敲到耳部,又给敲了下去,就这样,像潮水往上冲,又像退潮般落下,双方僵持不下。
敢死队员停顿了下,不知谁找了把椅子,顶着椅子又往上冲了。守在上面的铁了心队员敲了几下,都敲在敢死队员举的椅子上,步步,逼得铁了心的队员步步往上后退。这怎么办啊有人把楼道里铁桶里的水泼了下去,那那椅子的人被水泼个精湿,行动迟钝,便被上面铁了心的队员脚蹬住桌面,使劲蹬,楼梯泼了水滑了,那拿桌子的人没站稳,向后倒去,倒砸倒后面的人,恋人带桌子轱辘滚下了楼梯。
铁了心的队员守住了楼梯,可是没大会儿,敢死队的队员又顶着桌子往上冲了,这次,往下再泼水,再蹬,敢死队的队员便把桌子往楼道边绑的桌子上插,腿又蹬上,上面再怎么蹬,桌子也不下去了。铁了心的队员拿锹铲上石灰粉,撒下,散到拿桌子那个敢死队员的脸上,敢死队员眼前白茫茫片,甚也看不见了,铁了心队员趁机脚蹬下去,好不容易攻了几截楼梯,又连人带桌子咕噜噜地滚下去了。
“真棒真棒”许加添喊道。
楼下敢死队员把那个让白灰撒了满脸满头的队员搀走后,不知从哪搞了个安全帽,又搞了副墨镜,重新找了个彪形大汉,头戴安全帽,眼戴墨镜,手拿起桌子,又向楼道攻来。
楼上铁了心的队员,往下泼水,往下撒石灰粉,那敢死队的大汉浑身湿透,满头石灰粉,但仍举着桌子步半步慢慢地往前冲,上面的铁了心队员用力蹬了几次,都没把桌子蹬下去。许加添看到这些,心里发急,心想如果让敢死队冲上二层楼,自己和徐风霞又不知受什么罪,也许命都没了。
“去他妈的,搅浑水里,就浑水里干吧”他拿了几块大石灰块,放到个盛满水的大铁桶里,石灰块放进水咕咚咚地冒气泡来,他用手试了下水,水由凉变温,他又往桶里夹了几个石灰块,水咕咚咚又冒起泡来,水上面腾起蒸汽,他用手再试下水,水已经滚烫了,他提着那桶水向已经快要攻上二楼那拿桌子的敢死队员,躲过桌子,侧面兜身泼下,随即听到“哎呦”声惨叫,那拿桌子的和他后面的几个敢死队员,仰面朝天便滚下了楼梯。
早上,阳光明媚。徐风霞醒来,发现自己躺在许加添怀里,不禁心慌意乱。她忙看了看自己的衣裤,还算穿的完整。上衣上面的两个扣子不知何时解开了,许加添的只手正插在里面,搁在自己右胸那只坚挺的乳房上,手和乳房间虽然还隔着个薄薄的小背心,但让个男人的手隔着背心按在上面,却让这二十岁的大姑娘臊的满脸火热。
她向四周看了下,屋里还有四五个铁了心的队员,横七竖八躺在那里酣睡,她注意到,其中个女铁了心队员也睡在位男铁了心队员怀里,那位男铁了心队员,搂着女铁了心队员的头,睡的正香。见别人都在睡觉,并没有注视自己,徐风霞心里稍稍平静了些,她见许加添紧闭双眼,还在梦中,便把他那只伸在自己怀里的手轻轻拿出,小心地系上自己前胸的衣扣,回想下自己怎么睡在他怀里的呢思来想去,她也回忆不起是为甚自己到他怀里睡的,使自己主动到他怀里,还是他趁自己睡着,把自己抱上的,自己的上衣扣式昨天和敢死队战斗时扯开的,还是自己睡着时许加添给自己解开的,她昨天头太昏了,挨了棒后,她便处于半昏迷状态,依稀可记得的是,许加添连搀带抱给她弄上了二楼,打杀声,喊叫声闹哄哄了好阵子,她眼皮沉的不行,实在太想睡了,歪头,便到了今天早上。
她仔细看了看还抱着自己的许加添,眼睛,脖子,嘴都不难看,方头大脸,黑黑的,身上的肌肉也鼓起几大块,有点男人的劲头,她心里不禁对许加添有了几分好感,夜里这家伙不知对自己做什么了,自己自从和许加添交朋友后,直没死心,苦闷中的彷徨,像只扑火的飞蛾,明知亮处有危险,可是暗处哪里又是出路呢,危险就危险吧,只要暂时能得到点温暖和光明。她在彷徨中挣扎,找许加添是在无奈中的选择,情绪激动时的结果,她直还想挣扎,有些不甘心,她理想中的丈夫,是要比自己大几岁,最起码也要和自己同岁,白马王子,要长的威武,白净,像常山赵子龙那样,没想到,没找到长自己几岁的或和自己同岁的,都找了个比自己小三岁的本想找个白净的赵子龙,却差点找了个黑张飞,虽然看着比张飞文静,但黑却差不多。
为此,徐风霞直坚守着自己的底线,和许加添拉拉手可以,但绝不可以碰自己的身体,年之内绝对不行,如果让他碰自己身体了,那就是自己没底线了,真要成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个木头抱着走了。
如今底线让这小子乘人之危给攻破了,自己没有选择余地了,想到这,徐风霞心里有种凄凉的感觉。
不知何时,许加添醒了,见徐风霞痴呆呆地还倚在自己怀里,不禁低下头说:“好姐姐,醒了,头还昏吗”说着,低下头吻了下徐风霞的脸。
徐风霞没有像往常那样躲闪,也没有横起腿,而是淡淡地笑了笑说:“咱们回去啊,还是呆在这儿”
“回趁现在没人注意,咱们赶紧回”
“行,我听你的”徐风霞言语中透出种女性依附男性那种软软的声音。
“抓他几根香肠和面包,拉着徐风霞的手,蹑手蹑脚地下到楼,见楼也空旷无人,便和徐风霞溜出了工厂的大门。
此时刚刚早上六点来钟,路面上少有行人,“去哪啊”许加添问。
“哪也别去了,咱们到火车站坐车回”他们坐上公共汽车到了火车站,火车站洗漱间有面镜子,徐风霞照镜子,吓了跳,镜子中的自己咋变成那样子呢,头发蓬乱,脸又脏又黑,还有道干了的血痕,而额头上,那个包虽然小了些,可还是发青,她用发际往下盖了盖,只能遮盖大部分,小部分仍露在外面。真难看,她再睡池前洗了洗头和脸,又照了照镜子,面容好看了些,便和许加添去车站外的小饭馆吃了碗豆腐脑和两根油条。
“买票回”许加添说。
“先别回去,坐下午三四点的车回去”
“为甚”
“白天回去让村里人看见,不知要说个甚,晚上天黑再回去,村里人看不见,我脸上也好看些”徐风霞指指自己头上还泛青的包说。
许加添回村后,三天两头明目张胆地往徐风霞住的屋子跑,不光和徐风霞同住屋的赵卫红感觉到了,就是房东大娘都说:“这个二愣小子,来这儿倒是勤快了,快成了风霞的伙计了吧”说的赵卫红哈哈大笑。徐风霞脸露羞涩。
去太原之前,许加添来徐风霞住处来的少,每次来,都是他给徐风霞送好吃的,而从太原回来后,许加添来徐风霞出,不光来的勤了,而且来时带吃的东西时少了,往往的他倒到徐风霞屋里索吃的,见甚有好吃的便吃甚,不客气。真好像徐风霞已然成了自己的婆姨,徐风霞和赵卫红的住处,便是许加添的家样。
第六十二章 手顺
“为甚你这么将就他,你让着他,他越来越放肆了,以后你辈子不得受气。”赵卫红又次看许加添对徐风霞说话时颐指气使的,过后便悄悄地向徐风霞说。
“嗨也没甚么,辈子都得跟人家,老吵嘴还像什么”
“那也不能现在就这么张狂啊”
“也没张狂什么,他小呗,咱就让着他点。”
“小,心眼可不小”赵卫红挪揄道。
“你看出他心眼多啦”
“不光多,还坏呢吧”
“他怎么坏了”
赵卫红看到徐风霞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了,“不坏这趟去太原,肯定发生什么事了,不然回来后你怎么那么听他的”
“是因为我头被打后,他救了我”
“不光这事吧”
“那还有什么事”
赵卫红凑到徐风霞耳边悄声问:“你还是处女吗”
徐风霞愣,随即推开赵卫红说:“你胡说什么啊”
许加添迎面碰上了李双马,双马依然还是老样穿着洁白的衬衫,折出裤印的灰的卡裤子,崭新的草帽,脖上还搭条白净的羊肚毛巾,上衣兜里,别着枝钢笔,这哪像个庄稼人,十足像个公社干部下乡,或像个作家来农村体验生活。
“太原回来啦”双马见面,便脸堆微笑地问。
“嗯,回来了。”
“耍的怎么样”
“别他妈提了,差点把小命赔进”许加添把他和徐风霞去太原的事粗略地讲了下。
“嗬,太原还打呢,哪时算个完啊”李双马叹了口气。
“真是的,文化革命都两三年了,打嘴仗打不过瘾了,真棒子干上了,说不定还得动枪呢。”许加添说。
“乱了,乱了,咱们就来个乱中取乐。”李双马诡秘地笑。
“甚叫乱中取乐”许加添好奇地问。
“今晚上,天黑后,你再村西口老榆树底下等我,我带你取个地方耍耍。”
“干甚呢”
“到时就知道了。”
天放亮了,许加添才回到自己的住处,进屋里,往床上躺,心里那个乐呀,使劲捂了捂自己裤兜,裤兜里鼓鼓的,种从未有过的幸福感心头漾起,他想把兜里的钱掏出来数数,又怕惊醒同睡个炕上的赵亮,于是他只脱上衣,没脱长裤,囫囵地躺在炕上,想睡个黎明觉,夜没睡了,也怪困的。可是左躺右躺,仰天再躺,脑袋里就像打了兴奋剂样,死活是睡不着。
嗨,真是怪毬了,自己就是那么个眼小的人,刚赢了几十元钱,就高兴地睡不着了,要是赢个几百几千,赢个几间房子,那不高兴得上吊,真没出息。许加添想着昨夜的事情,再想再睡不着,怎么就那么手顺呢
昨天天黑后,他在村西大榆树底下等到双马后,双马把他领到上李村的二磨盘家里,进二磨盘家,许加添看到二磨盘家还有个三四十岁的汉子,他好像是上李村大队的个副大队长,二磨盘来下李村闹事时,他好像代表上李村干部来下李村帮助协商解决问题,所以见过,他来这儿干甚呢,双马把自己领到这儿又干甚呢莫非二磨盘又后悔了,戳的事又来找后账许加添琢磨着。
“来来,炕上坐,炕上坐”二磨盘今天倒挺热情的,黑扎扎的胡子老长。
“咱哥几个难得聚块,今呢,凑块喝两口“二磨盘说着,从外屋灶头大锅里端出碗早已炒好的鸡蛋,又打开桌上个纸包,市医保切好的猪头肉,还有碟腌杏仁,随即,倒下四盅酒,双马和那个上李村的副大队长盘腿坐在炕里边,许加添喝二磨盘则坐在炕上桌子的两边,二磨盘会盘腿,坐在炕上,许加添不会盘腿,只得侧坐着,双腿搭在炕边。
头两杯酒,自然是聊二磨盘被牛角戳的事。许加添感到,在这酒桌上,二磨盘说话也和气了,称谓也口个兄弟,口个伙计,早没有凶巴巴和死缠活赖的样式,说被戳的事,也像在聊别人的事,嘻嘻哈哈,胡乱扯淡。几杯酒下肚,双马说:“喝闷酒没多大意思,咱们耍两把”
“对,耍两把吧”二磨盘应声。
“耍什么”许加添问。
“打扑克吧。”那上李村副大队长说。双马从炕边的柜子里掏出副扑克,没待许加添反应,已利索地把牌发到每人面前,酒桌变牌桌,酒杯撤去牌已发完,“打什么”
“就打争上游吧”二磨盘说。
许加添没有说话,心里寻思玩就玩吧,不久玩玩牌吗,只要不提牛戳的事玩什么都可以。
玩了两把,互有输赢。第三把,许加添赢了,许加添刚为自己赢牌,心里高兴,点起支烟时,只见另外三人几乎同时人从兜里掏出元钱,放到许加添面前桌上的部位。“你们这是干什么”许加添大感意外地说。
“玩牌得带点响啊不然多没劲”上李村那位副大队长说。许加添看了看二磨盘,见他眼睛瞅着桌上的钱,露着些许不舍的光,又瞅瞅双马,只见双马叨着拔烟,笑微微地向他点头。
赌博,这是赌博吗许加添突然想到了这几个字,赌博可是犯法的,可是望着桌上的钱,虽然只有三块,可是这三块钱,却像个铁钩子,把他蜷缩的手慢慢地拉向了那三块钱,屋里寂静的很,当许加添的手把那三块钱拿在手中时,其余三人便齐暗自笑了。
牌继续打下去,许加添赢多输少,到天快放亮时,他的裤兜已明显鼓起来了,他知道自己赢的不少,但又耻于再另外三人前掏出来数数,因为他赢的钱就是他们输的啊,自己手气真顺,怪不得自己十个手指只有两个抖呢,真是想不赢都不行,抖穷,二抖富,三抖四抖卖豆腐
徐风霞这几天去地里没见到许加添,知道他没出工劳动,在知青伙房也没见到许加添,知道他没来伙房吃饭,这几天许加添也没去徐风霞住处。这兔崽子到底去哪了徐风霞心里有些不安,想问下和许加添同屋的赵亮,可是又怕别人说闲话,所以话到嘴边,几次想吐出来,几次又生生给咽了回去。
第四天中午,徐风霞刚吃完饭,回到住处还没坐稳,门帘掀,许加添进屋了。
“老兄弟啊,您去哪了”徐风霞见,忙问。
“哪也没去啊,我就在村里”许加添边说,边打了个哈欠。
“你晚上没睡觉”徐风霞问。
“睡了睡了”许加添忙从兜里掏出罐玻璃瓶罐头,放到炕沿上说:“到公社供销社,给你买桶猪肉罐头,你吃吧”
“你这两天去哪了”徐风霞又问。
“姐呀,我哪也没去,我直都在村里”
“那你为甚都没出工,知青伙房也没见你去吃饭”
“我这两天不舒服,就没出工,也没吃饭,吃饭时赵亮从伙房带回来半个饼子个窝头的,就着水池的。你看,我这两天都瘦了”许加添拍拍自己脸蛋说。
“是吗,哪病了,发烧不”徐风霞忙凑过去摸了摸许加添的额头,凉凉的,没发烧。“这个鬼东西”许加添走后,徐风霞轻声说道。
葛存天这几天犯了难。倒不是他自己有甚么事,而是知青问题。
个是知青自己内部的问题,就是插队快年了,国家给知青的供应粮快结束了,每个知青五百斤原粮,年口粮。从插队时算,年的口粮,五百斤粮吃完后,第二年知青的粮就要队里分,社员分多少,知青分多少。
原则上每人头是八大两原粮,个工再加三两,没劳力的年分口粮是二百九十二三斤,斤原粮去皮去壳也就出旧两,二百九十二三斤也就出可吃的粮二百六十二三斤,每天每人也就七两多粮。
村里的壮劳力最多能挣四百工,也就是再加百二十斤原粮,磨成可吃的粮食也就百零八斤,加上原来的二百六十二三斤也能有三百六七十斤,每天也能和净粮斤,知青都是壮小伙子,铁姑娘,干活累吃得多,每月都从县粮店拉粮到队里,到磨坊磨后翅,每人五百来斤,人天合斤多,也没把粮食当回事。
现在,年配给粮快结束了,前几个月从县粮站领的粮食超标了,这两月便剩的少了,再算,要撑到大秋后分粮,知青伙房开始缩食了,每人每天只按原粮斤,磨后九两做。九两粮,早晨碗粥,个玉米饼子,三两。中午两个玉米饼子,四两。这下去了七两,晚上也只剩二两了,咋吃啊。
个玉米饼子,二两,碗稠点的小米粥,也二两,吃饼子就不能喝粥,喝粥就不能吃玉米饼子,女知青勒勒裤带吃这点还凑活,男知青个个都是十二十岁的棒小伙子,干的活又累,肚子又没油水,菜蔬也跟不上,有点油水干活时也随着汗流出去了。
第六十三章 日钱
这些男知青从地里干活回来,进伙房,两眼便直瞪瞪地盯着箍上的黄的玉米面窝头,黑红的高粱面饼子,闻到这饭食的香味,真比闻到熊掌,后面等山八珍,鱼翅,鲍鱼等海八珍的香味还诱人开始,大家还规规矩矩按定量拿,按定量吃,毕竟都是北京来的,毕竟也读了十年的书,总不会为自己口腹的贪欲,去窃去偷吧
可是,就是这些不想窃不想偷的知青,奈不住肚子的抗议,于是,晚来的便发觉自己早饭锅里没粥喝了。午饭,窝头只剩个,晚饭,连菜都只剩汤不剩叶了,开始这些吃亏的人还忍,后来,便又吃不上饭的在伙房骂了起来,当然,这都是男知青,女知青饿着肚子也不扯开脸骂的,她们只是把到伙房时间暗自提前了,或个人先去,把女生的饭都领了,放到边看着,其余女生才陆续到,而且是大家轮流。
葛存天想,人是铁,饭是钢,不吃饭,饿得慌。但吃,也要吃的有秩序,有道理,不能让知青因为吃饭问题闹翻,打架。自己现在是知青在队里的名干部,谁不出来管自己都应该出来管,于是,他便找到李宝成,李兵,周学萍商量了下,以后知青库房要由知青自己管,每天做多少饭,由知青选的保管,用秤秤出,大娘做。
三顿饭开饭时,都要由帮厨的知青分发饭菜,不能由知青们自己盛,自己拿。
四人很快达到共识,于是吃饭时,把这事宣布了下,知青们基本都同意了,选田新雨做保管。
王大力吃晚饭刚回屋,赵亮钻进屋说:“吃饱了”
“吃什妈毬饱了吧”王大力说着,拿起杯子,大大地喝了口水,“饭不饱,水饱也行”
“你在砖窑上干活,那老累吃的消吗”
“吃不消也得忍着,你看我这腰多细,裤腰还不到两尺”
赵亮推开门,伸出头瞧了下,然后缩回头,神秘地说:“你知道丫田新雨,偷粮食”
“胡说,我见田新雨每天都光着手来,光着手去,从没见他出院时肚子拿过袋子。”
“他拿什么袋子呀,原先他还行,在粉坊干,能吃上粉,让他偷粮食他也不会偷,多麻烦啊。可这两天不行了,他不在粉坊干了,肚里没食啦,他当保管,有库房要是那偷点油拿点米不是小菜。”
“你可别胡说,我可没见他偷”
“不信,咱们”
王大力和赵亮来到院里。伙房院里知青们都吃完饭走了,空荡荡的。伙房门开着,伙房里的旁间的门也半开着,田新雨正人坐在伙房的库房内,往本上记着什么,王大力和赵亮蹑手蹑脚探头到伙房,观察到这些,又悄声无息地退回到院中。“他没偷啊”王大力悄声说。
赵亮忙指指嘴,拉着王大力退伙房侧边上王大力的住处。
“他没偷,正算账呢。”回屋,王大力悄声说。
“等待会再”二人等了会儿,只听伙房的门噹下关上了。赵亮拉着王大力悄悄开开门,悄来到院中,悄悄来到库房在院中的窗下,这扇窗都有四五寸的小方木格组成的,上面糊的窗户纸,窗纸有些破旧,个别地方还有小孔。王大力和赵亮怕里面看到他们的影子,便侧身在窗边藏起,透过小小的破洞,观察库房内的动静。
只见田新雨蹲在地上,从裤兜里掏出块手绢,铺在地上,轻轻地打开个粮袋,伸进手去,轻轻地慢慢地从袋中抓出把黄色的小米。出袋口前,用另只手扒拉那只拿米的手的外面,把外面沾的米粒都弄到袋中,然后把抓米的手放到手绢上,轻轻张开,小片黄黄细小的米粒,便摊倒在手绢上了,然后又把手伸进米袋,照样又抓了把,又轻轻放到手绢上,把手绢轻轻系好,掸掉土,把米袋口掖好米袋地上,把包裹似个乒乓球大小的小包捏扁,放到自己的裤兜,然后走出库房。
赵亮忙拉住王大力轻步地回到住处。“这小子真偷啊,咱给他逮住”
“傻啊你,”赵亮忙止住说,“他可是偷咱们的粮啊就那点,你能咋了他”
“点点,日久天长,你没听说日钱,千日千,绳锯木断,水滴石穿吗”
“你别他妈的歪讲了,咱们来个前车后辙吧”
待田新雨走出院后,赵亮问:“你刚才讲什么日钱,千日千,绳锯木断,水滴石穿,什么意思,莫非有甚典故”
王大力扬了扬脖子说:“典故没有,故事到有个。”
“什么故事”
王大力开始滔滔不绝地讲:以前有个看库房的小官,他管的是粮库和钱库。天,他开粮库门,见几个老鼠四窜,他把老鼠轰走,心里也没当回事,心想,哪个朝廷没贪官,哪个库房没耗子啊。好在也不多,就有几只,可年底盘库,粮食少了好几百斤,老鼠屎倒多了好几十斤。望着地上马蚤气几大堆老鼠屎,他想,这玩意还真行,每次只偷点,日久天长便也吃掉不少。
又天,他去钱库,望着锭锭银子,他心里贪欲出来了,真想拿个五十两的银元宝,到外面好吃好喝好玩次,可又想,县衙的大堂里竖着两张木饭,张木饭上钉着张人皮,那人皮是前任县官的,另张人皮是前任库房纵观的,他们都是因为贪污而被判刑,剥了人皮放在县衙大堂上,那可咋办,想到这,他浑身发冷。但过了几天,晚上回房脱鞋时,发现鞋里有个铜板,他回忆起这铜板是查钱库时,钱堆被无意踩翻。蹦进鞋里的,他心里既慌乱,又害怕,天天怕上司查出来,判他个什么刑,但天过去,十天过去,月过去,没人查库房,也没人觉察库房少了个铜板,于是这库房官灵魂开窍,开始三五天拿个铜板,又个月过去,照旧没人觉察,他的胆子像泡了水样,发得大了,于是天偷个铜板,年两年三年,都直没人察觉,他用这些铜板,买了房子,置了地,小酒喝,滋润无比。
可这天,新来了个县太爷,而这个县太爷以前在别的地方也当过库房管,便独自仔细查验库房看帐。三五天少三五个铜板,自当风刮了,老鼠叨洞里了,可是几年对帐,竟少了几千铜板,于是这新县太爷把这库官叫到大堂,叫衙役搜,果然从他身上搜出个铜板,县太爷问:“这铜板哪的”
“这铜板我的。”
“你的,怎么证明是你的”
“我在家昨天放兜里的。”
“你的铜板上面有什么记号”
“没有。”
“噢,没有。库房里的铜板可有记号。”
“钱库里铜板有甚记号”
“我在查库时,在地上散放的铜板上都用针划了两道,道长道短,你瞧瞧你身上的铜板有没有记号啊”库房官听这话,立时傻了眼,瘫倒在地。
可是天只偷个铜板能判什么罪呢新县官出了个告示:日钱,千日千,绳锯木断,水滴石穿,判,斩
赵亮听完王大力的故事,笑着说:“那是县里的库房,这是知青的库房,不是码事啊。那看库官为了自己的私欲,而咱们只为了填饱自己的肚子,但凡咱们日三餐能吃的饱些,不要求好,粗茶淡饭把茶免了,只要粗粮糙食就行,我估计咱知青里也不会有日钱的主。”
“看库的都日钱了,咱们怎办”王大力问。
“咱就住这院里,晚上关院门,谁进来啊,到那时咱们再办事”
“咋办”
“我琢磨几天了,找了根手指粗的竹竿,用粗铁丝把里面烫通了,有两米多长,你知道,非洲和南美那边土著人都用吹箭,咱们这根竹竿,头拴跟铁丝,弄个钩,可以钩里面的东西,把屋里口袋勾开后,又用竹杆戳进米袋里,咱不是吹,是吸,也能吸不少。”
“真的”
“今晚试试。”
夜里十点多钟,村里静寂,只有院外蟋蟀的叫声,高声,低声时时响起。
王大力出屋到院门向外见巷子里静静地没有人声,便悄悄地把院门关死,上了门销。赵亮拿着电筒走到伙房库房的窗外,透过个小洞向里照射,王大力忙从里个小洞往里张望,在手电光下看到了那个盛着小米的袋子。
赵亮让王大力结果电筒往里照,他自己则从屋里被褥下抽出那根早做好的竹竿,他先用带勾的头勾住袋口,口袋口虽然没系,但因赵亮第次操作,竹竿上面铁丝钩又颤微微的,所以,勾了几次才把口袋口勾开,把竹竿从里面抻出,卸掉铁丝钩,把竹竿小米口袋。
第六十四章 捎信
赵亮使劲吸,吸了几下,便吸不动了,但他仍吸着,慢慢地把竹竿退出小小的窗口,到了外面,王大力忙会屋拿个碗,放到地上,赵亮这才松开口,喘了口气,改吸为吹,小半碗的小米便出现在碗中。
第六十五章 跑肚
左小菊心里实在不想扔着北京带来的月饼盒香肠,肚里早就馋的不行了,虽然没流口水,但真想立时吃上口,更何况这时父亲刚被放出来,用自己的月饼号,给女儿买的,是父亲的心意,这千里之外带来的东西,怎么能说扔就扔啊不扔,如果吃坏肚子怎么办自己吃坏了没关系,如果妹妹吃坏了,自己对得起父母吗,能让远在千里之外的父母安心吗
左小菊犹豫了,左小莲说:“姐,煮煮吃吧,没事”
“有事怎么办”
“有事无非就是肚子疼,吃二片四环素不就行了”
对,吃点蒜和四环素,也许没事。左小菊想到这儿,便道院里的小灶上的锅里舀上水,扯把柴在灶膛里点上火,烧了起来。
香喷喷饱饱的吃了顿,美美地躺在炕上聊聊天,也是十分惬意的事。
天渐渐黑下来,月亮慢慢升起,望着窗外的月亮,左小菊姐俩和许鲁花天南地北,海阔天空地闲聊起来。“鲁花姐,你们刘家庄离这多远”左小莲问。
“二十来里地,我从我们村往这走,走了两个多小时就到了。”
“你们村有多少知青”
“十个男的,八个女的。”
“男的高中的还是初中的”
“男的都是老高三的。”
“都是高中的,那好啊,懂点礼貌啊。”
“懂点礼,最起码吃饭不跟女生抢。我村不行,男生比我们小,吃饭净跟我们抢,弄得我们都吃不饱”
“你胡说什么啊”左小菊见妹妹说村里男生不好,忙止住道。“怎么跟你抢了,你个大闺女,顿吃俩窝头,不说自己吃的多,说男生跟你抢,传出去,多不好听”
“怎么没抢啊我两次吃饭晚去了,次只剩了半个窝头,次只剩下块饼子,还被人咬了口。”
“你今天不是吃饱了吗”许鲁花插嘴道。
“今天吃饱了,借了老爹的光,借了鲁花姐的光,谢谢你们啊”左小莲刚说完这话,突然哎呦声,说:“憋不住了。”说着从炕上爬起扯了块手纸,向院里的茅坑冲去。
左小菊半欠起身,问:“鲁花,怎么样你肚子没事吧”
“没事。”许鲁花嘬着牙花说。
“我肚子里怎么咕噜咕噜也响了半天了,吃了两片四环素和瓣蒜啊,怎么还顶不住啊”左小菊吸着冷气说。
“可能咱们肚里平时很少吃油腻的东西,时吃这么多,消化不了。”许鲁花解释道。
“不是,可能就是东西坏了,变质了,咱们肠子等不住了,再吃两片四环素啊,”说着从箱子上的小瓶中,倒出两片黄黄的药片,塞进口中,就着水,咽了下去。
许鲁花也吃了两片,“你们这茅房坑两坑啊”许鲁花问。
“坑啊,老乡家的茅房哪有两坑的,不都是刨个深坑,架两块木板,中间留条缝人蹲上就行了。”
“厕所有手纸吗”
“有甚么手纸,老乡上厕所不用手纸,地里捡上比拳头小些的土坷垃,堆在茅房里,上完了,用土坷垃蹭,这面蹭完换个面再蹭,个土坷垃五六面,都蹭完了,再换另面,有两个土坷垃就解决问题,土坷垃干吼,把脏的面在蹲坑的木板上蹲干净了,脏土落粪坑里,变小了的土坷垃接着再用,粪坑层土,层粪积蓄多了,用锹挖出来,堆到院墙外,到时候大队来拉,五担粪能换个工”
左小菊讲着老乡的卫生习惯,听的许鲁花瞠目结舌,她说:“我们村知青都集中住知青大院,没和老乡块住过,地里见老乡解手用土坷垃,不知回家也用土坷垃,那长年用土坷垃,不得妇女病”
“没见她们得甚妇女病,也许那些土坷垃常年在太阳下晒,病毒都晒死了,是无菌土坷垃。”
“去你的吧”许鲁花笑着推了左小菊把,突然说:“坏了,我都给笑出来了,这个小莲,怎么蹲上没完了。”
左小莲自从那天吃了长毛的月饼和香肠后,连着十来天,跑茅房成了她的主要事情。她的整个人消瘦下来,眼大了嘴大了脸小了,皮肤蜡黄,她几乎每天每顿都吃两片四黄素片,可是肚子里仍像水库泄洪闸门开,有急流奔下,闸门不开,急流在闸门口乱撞,乱吼,捲着波涛,翻着浪花,冲得闸门咣咣乱响,弄得她地也不能下了,饭也不想吃了,去公社卫生院,老大夫说:“这是滑肠,跑了肚了,吃几片四环素,就行了。”
同去的左小菊说:“吃几片四环素,吃几十片四环素了。”
“那还没好”
“没好啊,好了来您这干甚么”
“那你吃甚了”
左小菊本不想说吃了从北京带来的变质的月饼盒香肠,可是左小莲总是病不见好,于是,便不顾了,说:“吃了点月饼和香肠。”
“噢”老大夫摘掉老花眼镜瞅瞅左小菊:“肯定是从北京带来的,那天,皇甫村来了个知青,也是肚疼,也是吃了北京带来的月饼,月饼好吃啊,是八月十五,都过去快个越了,那还不吃坏。”
“怎么能不让她上吐下泻呢”
“吃四环素不行,咱们就来个土办法吧”
“什么土办法”
“三天,三天能治好。”
“三天就能治好”左小菊不不信。
“三天就是九顿,早上喝高粱面片,中午吃高粱面窝头,晚上吃高粱面面条。找高粱面,别找白高粱面,要吃那红高粱面,每天少喝水,少吃菜,三天下来,想拉都拉不出来了。”
“这就是您的药方”左小菊问。
“是的,三天后,不好再找我。”左小菊觉得好笑,但自己确实无计可施,只好试试了,她和左小莲刚要走出屋门,老大夫说:“你忘了诊费了”
“多少钱”左小菊有些不好意思地问。
“不贵,五分钱。”
三天高粱面吃下来,犹如吃了仙丹妙药般,这普普通通的高粱面,竟然治好了左小莲的腹泻,使她那日月江河长流水,变成需要时放水,不需要时便关闸了。
可是,腹泻止住了,左小莲原本就瘦弱的身板,变得更瘦弱了,脸蜡黄,腮紧缩,无神两眼显得老大,走路有风荷叶轻摆,无风轻摆荷叶,真是好汉不经三顿饿,好女难挡三泡稀。
病好了些,左小莲便去上工,这天是去棉花地干活,给棉花地打药,背着大药桶,才打了半个钟头,隔两垅打药的左小菊便见妹妹没了人影,左小菊初时以为左小莲在棉花地垅间蹲下小解,可等了会儿,没见起来,便心里慌乱,忙跨过垅之间左小莲背着药桶头耷拉着,跪在地上,左小菊大惊,忙扶起问:“怎么了,怎么了”只见左小莲闭着双眼,嘴角还吐着白沫,轻声道:“我觉得头昏眼花,恶心,眼前突然黑,边站不住了,跌倒了”
左小菊忙卸掉她身上的喷雾器和药桶,连搀带扶地又把她送进公社卫生院。
“怎么,吃了几天高粱面,还止不住放水啊”公社卫生院那个老大夫从她们进屋便认出她们,所以第句话便问高粱面的药效如何
“高粱面挺治病的,她的腹泻已经治好了。”左小菊说。
“那你们来这儿看甚”
“她打农药时昏倒了,不知事农药中了毒,还是咋回事”
“我”老大夫号了号左小莲的脉,看了看她的舌苔说:“农药中毒倒是有点,但主要是身体太虚了,平时没吃着个甚,肠胃不太好,吸收又不太好,又闹了几天肚子,腹泻了几天。就像个房子,今天从地基抽几块砖,明天抽两根柱,日久天长,那房子还不塌吗”
“那咋办啊”
“吃点药补补吧。”
“那您开点吧”
老大夫看了看她,在纸上写了药方,左小菊看,立时愣住,药方上头两味药便是人参,鹿茸,便问:“这药挺贵吧”
“唉她身子太虚,不用人参鹿茸缓不过来,我尽量给你开便宜些,可是再便宜,带人参鹿茸的药抓几付,也得四五十块钱。”
“那不要人参鹿茸行么”左小菊央求说。
“瞧你个女娃,人参鹿茸是主药,去了主药光剩下配药,那还治什么病啊”
左小菊问:“咱们公社卫生院有这两味药么”
“哎呀这两味药有五六年没人拿了,不知有不”老大夫沉思下说:“要不,你去公社北边五里地,有个军马场,那军马场里有人参鹿茸,你管他们药店也许能行。”
无亲无故,也不相视,左小菊和左小莲走向公社北边五里地的军马场。说实在的,左小菊是真不想来。世界最惬意的事实施舍别人东西,最难的事是向别人乞讨东西。别人如果给还行,如果不给,讥讽几句,挖苦几句,骂几句,把自己轰出去,那自己心便犹如被车轮碾压般,羞耻之心便会碎了,颜面何存
第六十六章 种马
但是,人参鹿茸自己又确实买不起,而治左小莲的病又非要人参鹿茸不行,有分希望,就要以百倍力量去争取,向北京父亲求救,父亲刚放出来,被关了两年,身心疲惫受伤,怎么能在这时为难父亲呢还是自己去碰碰运气
经过夜的休息,左小莲的体力恢复了些,脸色也好像褪去了点黄色,但苍白依旧。天气晴朗,空气清新,庄稼深绿,青草茵茵,走在小路上,姐妹俩的心情好多了,七八里路,她们走得脸上都沁出汗滴。
左小菊没来过这里,只听管同韩放说公社北面有个军马场。如今来,果然看见汪水库,走过水库前面便开阔的是片草地,足有五六百亩,到处都是长着高高庄稼的庄稼地,刹然出现片低矮平坦的绿草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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