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越滚越近,越滚越近,不大工夫,黑云就到了在水渠里欢乐的人们的头顶。
几道闪电,几声炸雷,大雨点子哗哗就拍下来了。春天,吓这老大暴雨,确实罕见。空旷地上,连棵树都没有,闪电闪的那么低,雷好似贴着人的头顶在炸,又加上天黑雨大,挖渠的男知青和挖渠的老乡个个吓得缩在水渠里,用手捂着头,不敢动弹。
头阵雷,头阵雨过去,雷往前走了,雨也小了点,被淋成落汤鸡的人们这才从水渠里连滚带爬地上来,个个浑身都沾满泥,好在雨水从天而降,身上的泥土很快便被冲刷净了。
“趁雨小,赶快回村吧”不知谁喊了声。于是,群人便七零八落地用铁锹板护住脑袋上的雨水,跌跌撞撞地向村里跑去。
伙房里的女知青知道水渠今天就要挖成便早早下工,给知青做饭的大娘起包顿包子。
男知青们跑进伙房时,个个淋得浑身往下淌水,冻得瑟瑟发抖,进伙房,见女知青在包包子,便全挤进屋,找块毛巾,或脱下自己的上衣,拧干,擦脸,擦背。单丁更是聪明,跑到正在烧火的大娘前说:“大娘,让我烧会儿火吧”
做饭的大娘把位置让给了他。单丁边往灶眼里用小铲添煤,边拧自己的衣角,他身子靠的灶台很近,没会儿,他的衣角已让灶台烤干了,身上腾着热气。
王大力站在伙房门的里面,包包子的人都站满了,他插不上手,把自己上衣拧了拧,穿上后,无所事事,他便用手扒着屋里门框的上檐,欣赏哗哗缕缕房檐流下来串串珍珠般的两柱。
虽然春雨淋得他浑身发冷,但进屋后,暖意慢慢又回来了。多好的雨啊,春雨贵如油,满街到处流,摔倒解学士,逗笑群牛。他脑子里突然冒出这首诗,不禁暗自好笑。
他望着串串雨滴,望着黑压压天上滚动的奇形怪状的云。但就这在这时,他看到云端道闪电嘎然而下,直直地冲到伙房前仅仅高出伙房米多的电线杆上,他觉得那道亮光向他扑来,他下向后仰倒,随后,听到伙房里“啪”的声巨响,灶前的鼓风机停止了转动,而烧火的单丁更是脸色苍白,靠倒在墙上。
良久,知青们才从惊吓中回到神来,李宝成忙问:“怎么了,怎么了”单丁哆哆嗦嗦地说:“我看到鼓风机上飞来个拳头大的蓝火团,我正要动它,没想到它就炸了”
李宝成看到,单丁不但说话声音发抖,脸色苍白,嘴唇也变成了紫色。
徐风霞自打春节后从北京回来,就发现同屋住的张燕老往房东李大虎家跑,而张燕和李大虎刚复员的弟弟关系更是亲密,有两次,徐风霞看到这个复员大兵在院子的大榆树底下,竟然拉着张燕的手,在轻声说话,俩人靠的那个近,真有点卿卿我我,甜甜蜜蜜的了。
第二十二章 教书育人
徐风霞看不惯这套,白了他们眼,便进了屋。她想:是偶然的吧,春节,别的知青都回北京了,张燕没回,又不出地干活,天天在家呆着,和房东接触多了,自然见面话也多,自己别净瞎个想。
可是有回,她收工回屋,猛地推门,却见那个复员大兵李金虎抱着张燕站在屋里的地上正啃呢。这是干什么啊,光天大亮的。徐风霞忍受不了,怒吼着:“滚,别在这乱搞”
她的怒吼,让着抱着的二人下子分开了,张燕满脸通红,木讷地站在那不知所措,而李金虎却恬着脸涎笑着说:“咋了,咋了,这是我未来婆姨,亲热也不行”便说边退出屋。
“你这是怎么了,发昏呢”徐风霞见李金虎走了,厉声问道。
“嗨,”张燕脸上的红晕并没退去,“我们搞对象,也没犯法,至于那么大声吗”
“你和他搞对象”徐风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嗯,怎么了”
“他是农民啊”
“农民怎么了,他还在北京当过兵呢。”张燕回嘴说。
“可是,你和他搞对象,你是个北京名校的高中生啊”
“高中生怎么了,不也是来这儿修理地球吗”
“你嫁给他,以后前途怎么办”
“嗨还前途呢。”张燕两眼漫无目的地望着窗外,“咱们有前途吗咱们的前途不就是在这儿打土坷垃吗”张燕愤愤地说。
打土坷垃,是在初春耕地前,把去年秋末耕过的地,冬天晾干后,大的土坷垃,用种长柄的木制的锤子样的工具,把它打碎,再耕地时没有大的土块,好耕,也好播种了。至于为什么前年冬天前把地耕遍,而且是深耕,老农的话是:把藏在地里的虫子,虫卵翻到上面,让冬天的寒冷把它们冻死,第二年虫害就会减少。
这种活青壮年劳力士不干的,干这活的是老弱妇孺,女知青被队里归到老弱妇孺类,虽然她们也抗争,新社会了,男女都样,男人能干的,我们也能干。可是几个小队长和个大队长都只笑笑:“干甚不是干啊,干甚不都是革命呢,有甚挑的,打土坷垃是照顾你们,挖渠,你们能干的了吗”
看着男知青挖渠那个累劲儿,女知青们哑然了,打土坷垃就打土坷垃吧,谁让咱们是女的呢,太和大就差点,太上皇和大将军就不样,没办法啊。
于是,在这个经常刮风的地方,这个经常刮风的季节,在片黄色的土地上,群挥舞着坷垃棒子的老弱妇孺队伍中,增添了十几个北京来的女知青。
这的风三天两头刮。又是初春,草尖尖刚钻出地皮拢不住土,风刮,土便来了,股股的黄色的尘土,随着风,团团滚过来,钻进人的头发,钻进人的耳朵,钻进人的嘴里,嘴里涩涩的,咬牙,便能听到沙沙声。
当地的女人风来时,都用纱巾捂住头。女知青们头天不知道,第二天便全尝到了沙德滋味,第三天便也和老乡样,用纱巾抱住头,出现在地头了。
打坷垃的活不累,又是大家齐头并进。边说,边聊,边侃大山,东家长,李家短,南山高,西山矮,想什么说什么,有时没想,顺着嘴也说出来了,嘻嘻哈哈,倒也是欢乐,也是享受。
早上九十点钟出工,到地头歇个半个来小时,太阳正中时,也歇个半个来小时,大家喝点带上的水,抽两根烟,下午两点钟便下工了,多么悠闲自得。
这真是个好活计,可是有样,却苦了女知青,那就是放水。放水,就是小便。村里的老乡不把这个事当事,地里没厕所,男人走出十来步,转眼便尿上了,年岁大的妇女走出二十步外,蹲下也能尿了。年轻女子,未婚的,走上三十来步远也咯就着能尿,苦了女知青啊,走出四十步也不好解决,刚从北京来,脸皮嫩,总觉得人们注视她们,四十步外,如果有个水渠,到干的水渠里也能尿。
如果没水渠,她们便不敢尿,从上工直憋到下工,脸都憋绿了,肚都憋胀了,也不敢尿,头几天女知青们都是这样,后来,有个女知青上工时实在憋不住了,再憋久尿裤裆了,没办法,管它三七二十呢,跑出五十米外下蹲下,放了水,站起身来那个痛快
有个榜样,何况谁愿意天天憋着,自找难受呢所以,这个不是问题的问题,也就解决了。
徐风霞大了十几天坷垃,倒也悠悠然的。活不累,和同去打坷垃的大姑娘小媳妇们也熟了,每天聊的也挺开心。可是有天,她出工时,见张燕没跟上来,便问:“你磨蹭什么,都出工了,走吧”
没想到张燕却说今天不出工了,大队找她有些事,要和她谈谈。
能找她谈什么呢徐风霞也没在意,扛着坷垃锤子出工了,能谈什么呢,肯定谈她和房东金虎恋爱的事徐风霞猜想。
徐风霞下工回来,回屋没见张燕,到伙房吃饭也没见张燕。可是吃完饭在路上,她却见张燕夹了从村东头的小学校走出来。
好几个女知青都看到张燕夹着书从村东头的小学校出来,几个女知青便议论道:“她上小学校干什么去了,还夹着书,莫非去教书了。”
“是啊,没准让她教书了,前几天我听大队长说村里小学想找个女知青当老师,我以为还得酝酿段时间呢,怎么这么快就定下了”
“谁知道她使了什么招,美人计,美女蛇”几个女知青叽叽喳喳地瞎猜着。
徐风霞心里明白:张燕如果真当了小学校的老师,肯定和李金虎的恋爱有关,这村人差不多都姓李,张燕和李金虎恋爱,过段再嫁过去,就是下李村的媳妇了,小学老师是美差。女知青哪个不想干啊静静在学校当老师,风吹不着,雨打不到,工分挣得多,名声又好听,怎么说也比地里风吹的浑身是土,脸晒得黑得跟驴粪蛋似的强,真实歪打正着,肥水不流万人田啊。
可是,徐风霞心里有些不甘,自己在学校时那可是学习尖子,数学竞赛北京市都得过名次,按知识水平教书第人该轮自己啊,怎么就轮到她呢,张燕在班里学习连中等都不是,是班里最差的几名。可是,瞎子绊倒在马蹄金上,顺着手就发了财,真是,老天不公啊。
老天公平不公平不说,占了便宜的人可扬眉吐气,挺着胸脯走路了。
徐风霞觉得自打张燕当了老师后,穿的衣服漂亮了,干净了,脸捂得白了,走路昂首挺胸,微风摆荷叶,副大家闺女出绣门,傲视天下群花,对别的女知青漠视而高高在上的劲头,着实副小人得志的样子。
知青们都知道张燕的房东李金虎好的事,开始大家还议论番,有的说知青找老乡,真丢人,有的说肯定是怕自己嫁不出去,才找老乡,有的说好好朵鲜花插在牛粪上,还有的说鲜花插在牛粪上,才有营养,才能滋根,才能开长久,如果插在蒸馏水里,能开几天
议论归议论,反正人家张燕当老师了,你们还都在地里卖大力。
时间最能消融切,知青们议论了些日子,烦了。俗话说:话说三遍淡如水,也就不再说这事了。
张燕虽然和李金虎好上了,又去小学当了教师,但碍于面子,她仍和徐风霞住屋,仍然在知青伙房吃饭,只不过她吃饭时间比别人上午饭晚些,等知青吃了饭上工了,她再过去吃,有时在金虎家吃,便不去知青伙房了。下午饭,也去晚些,等知青都吃完了,散去了,她再去,有时还帮做饭的大娘刷刷锅,扫扫地,哄得大娘直叫她好闺女。
徐风霞原来和张燕关系还不错,她们在学校时帮,对红,徐风霞学习好,帮助张燕这个学习不好的,久而久之,两人关系就近了,插队,便选住了同个屋。
张燕当老师了,徐风霞还在地打土坷垃,徐风霞便有些忿忿不平,觉得大队做这事不公开,不公道。
不公道有什么办法,生米已经煮成饭了,再换人当老师也不可能,算了吧。徐风霞索性不去想这事,只不过和张燕的话少了,关系也慢慢淡了些。
天,徐风霞刚躺下睡觉,便听到躺在身边的张燕突然坐起,连呕数声,哇地下吐了地的饭食。她这怎么了,要是以前,徐风霞肯定上前嘘寒问暖,可是有这些日子心里的不快,徐风霞便装做睡着了,做了个双耳不闻,两眼不见。
张燕见徐风霞没动静,便起来打扫呕吐之物。刚刚打扫完,张燕刚躺下,突然呕呕地又吐了起来。
徐风霞见张燕又呕吐了,突然肚子里的怒火下喷出:“你干什么呢半夜三更搅得人睡不着觉”
“我,我”
“我什么啊,有病上医院,别在这装样,明天我还得干活呢”
“我也不想吐,但是忍不住。”张燕连忙解释。
第二十三章 结婚
“吐,吐什么,吃太好了,哪像我们,吃都吃不饱,哪舍得吐出来啊。”徐风霞话里带刺。
“对不起啊,对不起”
“甭说那些好听的,睡觉”徐风霞说完,把被子用力盖住头。
第二天,徐风霞和队里其他女知青说起张燕呕吐的事,大家都不吱声,良久,才有个人说:“是不是怀上孩子了”
张燕确实怀上孩子了,这是她不愿想也不敢想的事。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天经地义之事,结婚生小孩,又是顺理成章的。可是张燕是知青,又刚插队几个月,怎么播种,便长苗,是不是快了点。
张燕觉得队里所有的知青都用种异样的眼光注视自己,瞧得自己不好意思,尤其薛玉昌瞧自己的目光,更是压迫得张燕心里十分憋屈,那是种漠然的目光,好像视而不见轻蔑的目光。
张燕心里委屈,我跟人好跟你们有什么关系,我怀孩子跟你们有什么关系,你们以后就不谈对象,就不养孩子,就没第二代,我只不过比你们先走了步,属于第个吃螃蟹的人你们不应该责备我,应该夸我,我在为你们闯条路啊。
有话憋不住,张燕准备过段时间再告诉李金虎,可是呕吐的太厉害了,有两次在院里呕吐让李金虎的母亲都瞅见了,还过来问讯张燕是不是病了,随后便笑着进了自己的屋。
李金虎更是直白,劈口就问张燕是不是怀孕了,张燕见瞒不住,便实话实说,李金虎高兴地把张燕抱起,在院里的地上转了好几圈,高兴地说:“咱有娃了,多快,好种子好地出好苗,部队的话,不放空炮。”
说得张燕羞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有了娃了,不结婚也得结了,况且,娃娃在肚里也三月了,再过两月就显形了,结吧,张燕咬牙,便和李金虎结了婚。
知青们喝完张燕的喜酒,各自回到自己住处,薛玉昌也回到自己住处。
刚进屋,屋门响,薛玉昌头也没回,便知道房东闺女李二红来了。
李二红这段时间来他这屋特别勤,几乎天趟,而李二红哥哥李三江也对薛玉昌说话和声悦气,原来薛玉昌回院,碰到李三江,李三江只问讯:“回来了。”而已,而现在呢,见薛玉昌,便言:“玉昌回来了。”俨然家人的称呼。
薛玉昌的心里和明镜似的,知道自己和李二红的事,李二红的父母及哥哥都已知道,他没后悔,也并不高兴,只是任其发展,事已经做下了,承认不承认都样,在这无亲无故的黄土高原,前途渺茫,干活劳累,饭吃不饱,水喝不足,切毫无乐趣的青春,有个二十来岁的大姑娘陪着,好像荒原上片小小的绿色,也是惬意的。
二红虽然比他大三四岁,可是接触时间长了,这也不是障碍,二红没人时称呼他为亲哥哥,薛玉昌没人时,便也称呼二红为“亲妹妹”,入乡随俗,还管什么谁大两岁谁小两岁。
本来薛玉昌把张燕和李金虎恋爱的事已抛在脑后,见了新人忘旧人,何况张燕也并没有成为他的旧人,还差那么点点,只是张燕这结婚,又把薛玉昌心底里的痛翻了出来,婚宴上他才听说,张燕怀孕几个月了,他细细算,正是张燕和自己单独在伙房吃饭的时间,唉,你不种黄瓜,人家种葫芦了,这好比下棋,谁抢先手谁占便宜。
只不过咱也没吃亏啊,薛玉昌看看坐在身边的李二红,良久也没挪走目光。李二红被她瞧得脸红,推他说:“瞧甚呢,天天瞧,还瞧不够”声音昵昵的,宛如小溪间的清流,在平坦的草地上缓缓流动。
“瞧什么呢瞧你可爱啊。”薛玉昌嬉皮笑脸地说。
“以后让你瞧辈子,你说说金虎家的婚宴吧。”
薛玉昌便说开了金虎和张燕的婚宴,无非是院里支上十几个门板,垒上俩灶,每个门板当桌子,每个桌子上放个七八道菜,可笑的是,每个桌上都有盘鱼,但这鱼不是真的,是木头刻的,上边浇上烧好的汤汤水水,望而不食,也是陕西的道风俗。
“他们为什么这么着急结婚”李二红问。
“想呗。”薛玉昌道。
“难道你不想结婚”李二红问。
“我不想只不过咱穷的挂铃铛,啥没有,用什么结啊”
“我甚也不要,在这院里管我爸要间房,咱把婚结了算了。”李二红望着薛玉昌。
“着什么急啊,再等个两年,等我在村里挣下点钱,再结。”
“你在村里能挣下钱,你知道个工分多少钱,三毛,你天挣十分,十分个工,你年满干也就挣三百工,也就百十块钱,除了粮食菜,还能剩甚”
是啊,薛玉昌听了李二红的话,沉默了,他此时才开始算经济账,百十块钱,粮食,菜柴,电就得扣五十来块,剩下几十块钱,村里是不分给社员的,其曰:队里没现钱,记账,村里哪时有了钱,再分,年半压下来了,几乎六七年队里没给社员结账了,每年年底,队里只给每户介个三五十的,就是大队干部各位会主任,也只能借个百八十。
“这可咋办呢”薛玉昌发愁了。
“这有甚愁的。穷过穷日子,富过富日子,住我家,不用盖房子,不用垒炕,找几十斤白灰,把屋里刷刷就行。”李二红笑着说。
“那太寒酸了吧”
“不寒酸能咋你瞧人家金虎和张燕,这么快就结了,准备了甚,是他家的房子比我家好,还是院比这儿大”
薛玉昌语塞了,其实他口里同意结婚,心里还有些犹豫,他觉得自己终究是北京来的,父亲也曾经是的较高级干部,怎么刚插队几个月,就要和山西村里地主的闺女结婚,是不是自己的身份下降的太厉害了,他想再等等,等什么不知道,等多长时间他也不知道,他见李二红望着他,只得说:“再等个两年吧”
“金虎和张燕咋不等”李二红眼里突然冒出了泪。
薛玉昌见状,忙拿毛巾替她擦泪,说:“听说张燕已怀了娃,已经三个月了,不结不成了。”
“她怀了孕就得结,我怀了孕就不结啊”李二红下靠在薛玉昌怀里,声音低低的说。
“你,你也怀孕了”薛玉昌大感惊诧。
“怀了,我直没跟你说,已经两个多约了,你不和我结婚,肚子显了后,在村里我咋做人”
“这这”这可是薛玉昌没想到的,“唉。”他有些后悔自己当时太放纵了,可是转而想:这有什么不好的,自己刚来几个月,就有了自己的女人,又有了自己的娃,村里几十条光棍,天天年年在村里晃着,都没混上个女人,也没娃,自己比他们强多了,真是远来的和尚好念经啊。
薛玉昌和李二红商量结婚的事,李二红的父母坚决要薛玉昌拿份彩礼出来。来,李二红的哥哥李三江还没娶媳妇,马上就要三十岁了,再不娶媳妇,就误了,好吧聘闺女的彩礼给李二红的哥哥娶媳妇时添补些。
二来,自己闺女成份虽然不好,地主子女,可是这些年,地主也不像刚解放时那么臭了,何况,李二红长的不赖,在村里闺女小媳妇堆里,也真是漂亮的,不要彩礼就嫁出去,那让人家说闺女贱,不值钱,面子上也不好说。
怎么办呢薛玉昌发了愁。想了三天,还没想出凑钱的办法,于是他对李二红说:“这样吧,我给你家打张欠条,村里别的姑娘彩礼是多少,我打的欠条往高的比,以后,我父亲如果有天落实政策,补些钱,我再还你家,如果我父亲那边没指望,我在村里使劲干几年,估计也能挣出个彩礼钱,等挣了再还给你家行不”说完,他给打了张三百元的借条。
借条上写:岳父大人,因手头拮据,欠彩礼钱三百元,以后有钱,定如数付还,再加利息。欠款人,女婿薛玉昌,六九年四月五日。
李二红拿着薛玉昌写的借条,高高兴兴地进屋和她爸妈商量去了,但会儿便丧着脸出来了,说:“这可不行,我爸见这条直害怕,说自己成份不好,别再因为这条再挨斗次,不行,不行,写这条的办法绝对不行。”
“那怎么办啊,也找不到钱啊”薛玉昌拍着脑袋发愁。这时,李二红的哥哥李三江推门进来了,问:“有主意吗”
“没。”薛玉昌答。
“不要彩礼行不”李二红瞅着她哥问。
“这可不行,这可不行,倒不是我用妹的钱娶媳妇,是我家面子丢不起,本来我家就没面子,让人批,让人斗,现在闺女嫁出去,连个彩礼都不要,那不更让人瞧扁了。”
“那怎么办呢”李二红和薛玉昌面面相视。
李三江看他们发愁,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爹倒有个想法,不知当说不”
第二十四章 图纸
“什么想法”
“就是做倒插门女婿,你入了赘,那就变成二红娶你了,财礼钱就不要了,我家也不丢人,成不”
薛玉昌听了这话,忙说:“这倒是个办法,两人结婚,管他谁娶谁呢,这个办法行”
“只不过,二红生的娃,是个男娃,要姓李,接李家烟火,我结不结婚,就没甚关系了。”
李三江走后,李二红道:“玉昌,这可委屈你了,你入了赘,就成李家人了,你不后悔”
“不后悔,”薛玉昌边说,脑海中闪现出了地主的孝子贤孙被戴高帽子的影响,他浑身不禁哆嗦了下,继而他脑袋里又出现红卫兵押着他的父亲游斗,戴高帽子,往身上泼浆子的情形,他浑身不禁又抽搐了下。他想,反革命子弟和地主的孝子贤孙有什么区别呢,别想了,等着结婚的好事吧。
薛玉昌没想到都文化革命几年了,入赘的仪式还挺复杂,首先自己得写个说明,上面写道:
薛玉昌自愿做李二红的倒插门女婿,生了儿子姓李,生闺女姓氏自愿,立此字据,永不反悔。
证明人:李目,李建文
本人签字:薛玉昌
薛玉昌没想到,大队革委会主人和大队书记都来了,还做了证明人。那这可是实实在在的事了,后悔不得了,之后几天,他便做了甩手女婿,个月女便和李二红结了婚。
葛存天,李全旺和董秀芬在忙着水稻田的事。葛存天,李全旺他们从北京拿到稻种后,回村里便热情满天地搞起了育种。
他们照着从北京拿来的种稻谷的资料和书先在低洼的亩地大的盐碱地里放上水,然后再在其中三四米大的块地上,筛上土,撒上肥,把稻种撒上,上面再用塑料布搭个小温室把这三四米地方罩上,说是保温。
此时正是春和日立,鸟语花香的时候,万木复苏,大地吐绿,阳光明媚,和风徐徐,没过几天,这撒过种的地方,便钻出了星星点点的绿芽,又过了半月,秧苗便都长的齐齐满满,片生机盎然了。
李全旺,葛存天和董秀芬这三个知青高兴的,不知说什么好,天两眼瞪两眼,又瞪两眼地望着苗床,从种子刚下苗床就守候在那儿,直守候了半个多月,大队革委会主任李目和大队书记李建文也被他们拉着来苗床看了好几遍,见稻子苗都出来了,长得绿汪汪的,两位队里的头号人物,也高兴了,称赞他们实验搞得好,如果成功了,村里盐碱地多,以后都种水稻,不种茭子和玉茭子,白大米总比红高粱和黄的玉米好吃。
三个知青更兴奋了,见苗也长的六七寸高了,该插秧了,于是他们便挽起腿,把苗床的稻谷苗挖起,分开,撮撮地插到那亩大的实验田里。
稻秧刚插田里,是绿的,直挺挺的,第二天他们跑去看,昨天刚插得秧苗,大部分都蔫了,耸拉下来了,第三天惨了,大部分秧苗不仅蔫了,有的叶子都黄了。
“完了。”李全旺有些泄气。
“再”葛存天说。
又过了两天,董秀芬发现,好多蔫了的秧苗的芯里,长出了黄绿色的小小的尖尖的嫩叶,于是董秀芬大声说:“快瞧,快瞧,这些秧苗没死,芯里长出新叶了”
那两个光着脚从水田里跑归来,弄得泥水四溅,把董秀芬漂亮的花格子衬衫溅上好几个大泥点子,尤其是胸部,更让泥水打湿,显出大大的坚挺的馒头般轮廓,惹得李全旺没瞅绿叶的秧苗,倒直直地盯在那儿,瞅得董秀芬忙弯下腰,用左手护住胸。
葛存天看的倒是返绿的秧苗,他看到秧苗返了绿,他的心里踏实了许多,这是他来村里带头干的第件事,他多么希望这件事能成功。
单丁已经锄了半个月地,他对锄地,已经掌握了些技巧。
锄地就是把地上的杂草锄掉,把土锄松,在高粱苗和玉米苗刚长到半尺多高时,锄地也要兼有定苗的作用,就是把多余的苗锄掉,把最壮的棵留住。庄稼是拢拢种的,条直线下去,长了好多苗,般尺远近留棵,那么要把尺内其余不要的苗锄掉。
单丁刚开始锄地时,看老乡怎样锄,他看的很仔细,看老乡锄地,般是要留苗的前面锄,把土和杂草及不要的苗锄掉和锄松。
这锄定要准,要刚好锄到要留苗的前面,不能远,也不能近,远了则可能要留苗前仍留有杂草和其它苗,近了则可能伤到要留的苗,甚至可能把要留的苗锄掉,前面锄锄完,把锄抬高,越过要留的苗,在要留苗的后面,把锄落下,拉,把杂草和不留的苗锄掉了。
这锄也要准,落不准的话,也容易伤到要留的苗,或锄不掉不留的苗及草,锄完这锄之后,便在垄两边,即在这定的苗两边,左锄,要锄掉草及松松土,右锄照旧,定苗锄地般是四锄,即前锄,后锄,左锄,右锄,然后前进尺,再定下个苗,照旧四锄。
单丁在锄地的过程中发现,四十岁以上的老农,都是用短把子锄,锄把只有二尺来长,他们锄地,大都弯着腰。而些二三十岁的年轻农民,村里叫后生的年轻人,锄把都用长的,都在米以上,锄地般都不用弯腰。而且有两三个年轻后生,锄地有时不是四锄,偶尔还有用五锄的时候。
单丁大惑不解,于是仔细观察,秘密很快让他知悟了,原来年轻人用长锄把锄,准确度差些,有时第锄或第二锄把要留的苗锄断了,第三锄本是要锄左边或右边的,但他们不是,而是知道把要留的苗锄断后,第三锄,把锄头偏,用锄头尖的左边或右边偏的面,按住被锄断躺倒要留的苗的根部,用力按,把根部按在土里,那棵躺下的苗便又立了起来,动作之娴熟,脸上之平静,外人是看不到的。
收工前,队长往往检查遍锄地质量,要留的苗都直直立在那,要锄掉的都锄掉了。两个小时内,断了根的苗也不会蔫,所以人队长也发现不了。
单丁知道这样锄法不是个好法,可是自己长的个子太高了,米八,整天弯个腰,像龙虾那样,不光形象不好,腰疼的也受不了啊,索性,自己也用长靶子锄吧。
单丁要去上李村铁匠铺去取锄了。前三天,他画了个锄头的图纸,他嫌村里给他的那把锄太小了,都不知用了几辈子了,两边的锄尖都已磨圆,以剩三四寸宽了。
他看村里别的年轻人都是用六七寸宽的大锄,人家锄,等于自己两三锄,每次锄地时,尽管自己都十分用力,可是拢下来,总要落后别人截子,不光要大家等他,自己脸上也不好看,所以他也要打把大锄。
他要打把六寸半的大锄,比村里别人使的锄都宽,但是,又不能太重,所以两边要窄,要薄,他怕铁匠以前没打过,所以图纸画的非常详细,有正面,有侧面,有上面,有下面,每个部位的尺寸标的清清楚楚,心想:铁匠照这张图纸打的锄,绝对全村第,又大,锄地又快又轻,绝对是大发明。
他记得为这张图纸,和铁匠师傅还反复交待了好几遍。
铁匠师傅问:“作甚”
“想打锄”
“几寸的。”
“什么几寸的”
“你打锄是打几寸的”
“是说长还是说宽”
“我问你打锄是打几寸的”
“我要打六拌宽的。”
“这大的锄。”
“对,但是要薄,要窄,你就按这个图纸打。”说着把图纸递过去。
那个黑黑的四十来岁的铁匠看了看图纸,问:“就按这图打,不变样”
“点也别变。”
“图上有的打,图上没有的别打”
“是,不然不给钱。”
“行。”铁匠应道。随后把图纸放到屋角的木板床上,用块铁板压住。
单丁进了铁匠铺,那个黑铁匠正在打铁,红红的炉火映得他的脸膛油亮亮的,他用长把钳子夹着块烧得红的发黄的铁块,放在铁砧上,那个十七八岁的徒弟正抡着大锤往红铁块上砸,铁匠师傅拿着个小锤,“哐哐哐哐哐”有节奏地放敲着砧上的红铁,并过段时间翻转下那块红铁,徒弟的大锤便在师傅的小锤指挥下,用力向下抡着。
单丁听出,这师傅敲三锤是空的,第四锤才是指挥徒弟挥下的大锤的那下子:噹噹噹噹哐,大锤落下,手中的铁块便由方变成梯形,再变成铲形,红白色也渐渐变暗红,变黑红,于是又被放到炉上,重新烧红,又被夹出,又放到砧上捶打。
在师傅把铁块放到火中烧时,单丁便道:“师傅,我的锄头打好了吗”
第二十五章 趣事
那个打铁师傅侧头瞧瞧单丁:“指向地上的堆铁件说,在那呢,你拿吧。”
单丁很快便从地上的堆打好的铁锹,铁铲,铁瓢中找到了自己的锄头。他看,这锄头打的很标准,和自己图纸上画的样蓝汪汪的,显出炉火刚煅过的颜色。
他付了钱,说:“师傅,我用砂轮磨下锄吧”
师傅没说话,旁边的徒弟开口了:“锄还磨甚,锄地锄个几天,锄头就磨平磨亮了。”单丁听也对,便兴冲冲地拿着锄头回了村。
他用锤子把旧锄头从锄钩子上卸下,去装刚打来的新锄头,这时,他下愣住了,新锄头上竟然没有安锄钩子的眼。没眼,锄头怎么往锄钩子上安啊,他心里怪道:这个铁匠师傅打锄头怎么没打锄头上按钩子的眼,不行去找他去。
他又来到上李村铁匠铺,进门,便大声说:“我的铁匠师傅哟,你怎么这么诳我啊,打锄头怎么不打按钩子的眼啊”
那个师傅用眼白了他下,那个徒弟捂着嘴笑着蹲下了,良久,那个铁匠师傅才说:“打锄头也要打个眼么”
“当然,不打眼怎么安在锄钩子上”
“呦,是这样吗我打了二十多年铁,头发都快打白了,听北京大学生这么说,才知道打锄头也要打眼。”
“当然了,不打眼,怎么按锄钩子啊”单丁走了过去。
“噢,这样啊”铁匠师傅见他走近,便从床板下面抽出张纸,递给单丁:“你看,这是你画的吧,上面锄头打眼了吗”
单丁结果那张纸看,果然上面没画给锄头打眼,他知道错在自己,聪明反被聪明误,于是便涎下脸,央求铁匠师傅道:“大人别记小人过,是我自作聪明,有眼不识泰山,您就给改改吧,我过会儿给你买盒烟。”
铁匠师傅露出笑容:“小子,这还差不多,我打锄头打了半辈子了,闭着眼都知道锄头怎么打,还给我毬的图纸,行,给你改,小子,你嫩着呢。”说着,用夹子把这个没打锄勾眼的锄头放到火里。
单丁因为有了新锄,干活干的爽利,锄地也不落后了,虽然还比不上村里的后生,也比他们差不了多少,垅地锄下来,也就差个步两步的,而锄的地,几乎都能过队长检验这关,这时,他便感觉到劳动是种享受,是种艺术了。
在劳动中,他和起锄地的几个村里的后生混的很熟,边锄地,边神侃海聊,每次锄地,时间都过的很快,上午很快过去了,下午便不再锄地,只是在村里头堆堆粪,起起牲口圈的粪,或起起猪圈的粪。这时时间便过的常常点多上工,三点多便下工了。
春天天长了,下工也没事,便和其他知青在屋里聊聊天,打打牌或
天下午,单丁下工后,在屋里门开,进来了村里同队的二春年。二春年十七八岁,比单丁岁数小些,属于村里小光棍类,没娶媳妇没订婚,和知青关系混的不错,常到知青的这屋那屋窜窜聊天耍闹。
单丁见二春年来了,忙让坐说:“炕上坐,炕上坐,哪阵风把你吹来了”
“哪阵风,西北风吹来的吹”二春年也不客气,坐在炕沿上。“看什么书呢”二春年拿过单丁的书,看,是天演论,便道:“天演论,就是人变猴吧”
单丁笑了,“不是人变猴,是猴变人。”
“对,猴变人,你说猴怎么就能变人呢”二春年有些寻思着说。
“劳动,就让猴变人了。”单丁解释。
“光劳动,就能让猴变人,那驴和马,天天劳动,辈辈劳动,也没变人啊”二春年问。
“会使用工具。”单丁又说。
“大猩猩也会使用工具啊”
“那是会使简单工具。”
“噢。”二春年好像明白了,转眼看到窗台上放着被咬了半块的玉米面饼了,便说:“你们光吃这儿”
“能吃这就不错了。”
“那副食呢”
“副食能有什么啊”自打春节从北京回来后,除了从北京带回来罐头瓶猪油和几根香肠外,单丁真是没沾到荤腥了,锅里只有土豆白萝卜,油也是菜汤上面飘着的几个油花花,好歹有盐。
这地方,盐碱土能熬盐,每个知青都分了二十多斤盐,全堆在知青伙房的库房里,五六袋子,没油水,玉米饼子,高粱窝窝沾上点盐吃,也挺开胃的。
单丁见二春年问起副食,变没了兴趣,有气无力地说:“副食,就是土豆萝卜吧。”
“你们也和我们样,也怪苦的。”二春年也做出了愁苦的样,呆了会儿,二春年突然说:“你们知青吃虾不”
“什么虾”单丁听虾,精神劲来了。就是这么大的虾,二青年用左手拇指和食指比划了下,大约半寸大。
“噢,小虾呀,小虾也吃。哪有呢”单丁来这里好几个月了,瞧见的知识村里干的地,和漫天尘土的风,村里有个水渠有水,也是只有尺深,清的见底,虾在哪,他可从来没见到过。
“虾在村东。”二春年用手向东指。
单丁突然想到村东就是滹沱河,是不是滹沱河里有虾,知识冬天他去过次,几百米宽的滹沱河只有中间二三十米有水,而水的两边都结着冰,中间只有几米宽的地方是活水。春天冰化了,莫非那地方有虾“滹沱河”单丁问。
“不是滹沱河,是滹沱河的东面。”
“滹沱河的东面”单丁问。
“是。”二春年解释道。原来滹沱河的东面,是个农场,原来下李村在那地方也有千来亩地,后来农场征用了,农场有自流井,流水不断,几条浇地的水渠长年有水,小鱼小虾就都长出来了,当地人不吃小鱼小虾,知道那有,但无人捕捞。
“你怎么知道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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