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妥当,他将一堆资料搬到书桌上,打开台灯,温暖光芒立刻流泻而出。
关掉大灯,房间变得幽静,他在自己屋子里,蹑手蹑脚像个小偷似地走到流理台边,轻悄悄地为自己倒了第二杯咖啡。
再轻悄悄地坐到书桌前,喝下一口咖啡稳定心神,左手握住紫水晶球,右手翻开报表,又开始认真研究起翔飞上年度的损益表了。
如同糖醋鱼的猜测,面谈的主管是陈银泉总经理和财务部邓水生经理。但令桑宇帆吃惊的是,竟然还有一个事业发展部副总经理吴嘉凯。
但他也不意外。吴嘉凯是三太子,钦定的接班人,此人会插手人事权,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事──就是不知是否已有口袋人选了……
他立刻撇开杂念,目光炯炯地望向前面三个决定他命运的人物。
谈了许久的财务方面议题,邓水生似乎很满意他的回答,微笑说:“桑先生,你对外汇和资金管理果然十分专精,但在公司会计和税务方面就显得较弱了,我们要求的是一个全方位的财务管理人才。”
“我承认我的弱点,但会计和税务有一定的规定和制度,每家公司或多或少也有不同的作法。如果我进了翔飞,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进入状况、了解会计运作的话,那我根本就不具备一个财务主管的能力。”
邓水生点点头,转头问身边的大头头。“陈总?”
陈银泉看了手中的履历表,和颜悦色,但问题却是十分犀利。
“桑先生,翔飞征求的是副理级职缺,而你以前是银行副总裁,又不曾真正当过主管带人,你不觉得这中间落差太大吗?又适应得来吗?”
“不管是任何职衔,都要认真做事。”桑宇帆气度沉稳地回道:“我以前是副总裁,但那也只是印在名片上的好看职称罢了,我还是像一个普通员工做我该做的事;至于带人,我很喜欢帮客户解决问题,将心比心了解他们的需求,将来我也会秉持这个精神来带人。”
吴嘉凯敲敲原子笔,笑着问道:“遇到不听话的搞怪员工怎么办?”
“我不会硬碰硬,或是拿那套『如何让员工听话』的企管理论压制他,我会找出原因,同时表现出我的能力给他看,让他心服口服地听话。”
吴嘉凯眼里闪出光芒,一只原子笔在手指间快速地转动着。
陈银泉微笑点头。“之前我问过你离开天星银行的原因,那么我再请问你,如果你在翔飞遇到相同的情况,你会怎么办?”
“陈总经理,我想第一点,翔飞是一间有制度规模的大公司,不可能发生这种陷害同事、上面又不明察秋毫的事情;第二点,就算真的发生了,那我也只能说是公司的管理出了问题,我也不会恋栈的。”
“你自己也说了,你因为坏脾气得罪了天星的总经理,那你现在的脾气好一点了吗?以后会不会跟我们邓经理拍桌子?”
陈银泉说完,朝邓水生笑了笑,邓水生也眉开眼笑地看他。
桑宇帆背部一热,他真的是太坦诚了,都是那只糖醋鱼的“献计”啦,说什么陈总喜欢诚实、踏实、实在、实心、有实力的人才,哇吓!再“实”下去,他就死定了。
不过,打从进了这间会议室,他便没有任何隐瞒,毕竟他也明白,这是征求主管,公司找的是一个契合各项期望的副理,就算他很会假装,他也不信瞒得过已有近四十年资深经历、知人善任的陈银泉总经理。
“桌子不能随便拍的,我还没有本事跟邓经理拍桌子。”
“哈哈哈!”三个大主管都笑了,陈银泉又问:“那么有一天你比邓经理厉害了,还是会跟他拍桌子?”
“拍桌子弹回来,痛的是自己。”他不自觉地举起右手瞧着,“这次事件我固然是受害者,但我也学到了教训。我爸爸有教过,识破人情便是仙,要是我早透彻这个道理,我现在应该还稳稳的在天星银行做仙。”
陈银泉又问:“那你的意思就是唯高层意见是从了?”
“不。为了公司整体利益,在该提供意见、该反对的时候,我还是会适当表达。不过请放心,我不会再以破坏公物的方式表达了。”
“桑先生挺幽默的。”陈银泉看了自传上头亲自用红笔圈出来的地方。“嗯,你在自传里提到你父亲是总铺师,你的兴趣又是男生很少有的烹饪,看来你父亲影响你很深了?”
“是的,从小我爸爸就疼我,但他绝不是溺爱,他以对待男子汉大丈夫的方式教我一切道理。我九岁时妈妈不幸病逝,他一直没再娶,就父兼母职,全省走透透帮人办桌拉拔我和姐姐长大,还贷款让我出国念书……”讲到这里,桑宇帆的喉头不觉哽住了。“本来我想说工作稳定了,可以好好孝顺他,让他安心,可是我接二连三出事,他明着不说,心里还是很为我担心,假装跑上来找朋友,其实是来看我……啊,对不起……”
糟糕,眼泪滚出来了,他赶紧掏出手帕拭去眼角泪珠。
才收起手帕,正想说句场面话打混过去,免得人家笑他大男人爱哭,竟赫见一把年纪的邓经理也拿手帕擦着红红的眼睛。
完了!他忘了糖醋鱼告诉过他,邓经理的父亲正在住院。
“嗯。”陈银泉打破冷场,转头问说:“嘉凯,你还有问题吗?”
“好,桑先生,我请问你,每个来这边面谈的人,对于薪资福利都有要求,你不提吗?”吴嘉凯注视着他问道。
“就照公司的制度,我没有其它要求。”
“人家都要求股票分红,或是加薪,不然就是派车、休假、职务加给各种福利,你放心提出来,应得的、该有的,公司都会给你。”
“做为一个财务部的新人主管,在没有表现出实力之前,我无权要求各项福利;但如果我能力足,表现好,我相信以翔飞健全的制度,一定会给我应有的薪水和福利,否则翔飞就留不住人才了。”
“不错不错,很有自信,我问完了。”吴嘉凯猛点头。
“桑先生,谢谢你今天过来,还请你等候人事室通知结果。”陈银泉带着笑容站起身,主动走过去跟他握手。
“啊,是,谢谢。”桑宇帆吓了一跳,没想到陈银泉这么“亲切”。
“小伙子,趁现在有空回南部看爸爸吧。”邓水生拍拍他的肩膀。
“嘻,加油啊。”吴嘉凯用力握紧他的手。
走出会议室大门,桑宇帆这才看了看手表。老天,都十二点多了,三个大主管竟然放下正事,陪他谈了两个多小时。
有点虚脱,但也感觉好轻松,他决定听从邓经理的话,下午就回南部找爸爸,跟姐姐那三个毛头一起过几天快乐的童年生活。
回家之前,他当然得先知会他的芳邻,请她留意一下他的门户喽。
第七章
糗死了!汤淑怡双手捧着脸蛋,呆呆地望着电脑萤幕。
都是刚才静香说到和男朋友去度假的事啦,害她想到那天她竟然睡死在蚕宝宝的屋子里,隔天还让他叫起来去上班呢。
好了,丢脸的事情就不想了,也不知道他的面试结果如何?都过去一个星期了,据人事室的线报告诉她,头头们早就谈完所有人选了──
电话铃响,她打起精神,以热情有劲的声音接了起来。
“事业发展部汤淑怡,您好。”
“糖醋鱼!”那头的桑宇帆大叫一声,再以前所未有的欢喜热烈语气大叫道:“我出运了!我出运了!”
“哇!”她狂喜得站了起来,电话线拉得长长的,差点把电话也提到半空中,她赶忙坐了下来,掩着话筒惊喜地问道:“录取了?”
“是滴!你们人事室吴经理亲自打电话来,要我先准备好体检表,过年后就可以上班了。”
“哈哈哈!太好了!”她还是不顾形象地大叫,笑得一张嘴都快咧到耳朵去了。果真是皇天不负苦心人,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啊!
“恭喜蚕宝宝,贺喜蚕宝宝,哇哇哇!我高兴得都想敲锣打鼓了。”
“我还想放烟火呢!第一个就是想让你知道,才跟你们吴经理讲完电话,我就赶快请她转接给你。”
“哇,这是我的荣幸!不过我要指正你,你不能说『你们』人事室,而是『我们』人事室!”
“没错!是我们人事室!哇哈!我就要成为翔飞的一分子了。”
“哇呵呵!我保证将来你有听不完的八卦喽。”
“谢谢你的帮忙。汤淑怡,真的很谢谢你。”
听他一本正经地喊她名字,她反倒觉得不自在,赶紧豪迈地大笑道:“谢什么啊!为了庆祝桑宇帆副理就职,今天我请客!”
“不,应该是我请客,我去买好料的,今晚我下厨请你。”
“哇!流口水了!可是,我可能会加班……”
“说个时间吧,八点?九点?十点?我都等你。”
“八点好了。”开玩笑!今天日子特别,她当然要赶快把事情做好,准备回去太快朵颐。
“好,那我八点以前办好桌,等你回来。好了,我还要打电话给我把啊,告诉他这个大好消息,拜拜。”
“快!快跟北北说,拜拜。”
放下电话,她发现自己竟然激动得发抖,一双手根本拿不住笔。
好高兴!她真的好为蚕宝宝高兴!这一切都是他的实力和努力得来的,他实至名归,她只不过是在旁边摇旗吶喊当啦啦队而已。
他还要摆庆功宴呢!瞧他跟她约时间,好像家庭主妇问上班的先生什么时候回家吃晚饭似的──吓!他们有这么熟了吗?
脸蛋骤然热了起来,她赶紧用力揉了揉,想揉去那份燥热。
“嘿!淑怡,你表哥要来翔飞当副理了?”事业发展部的同事听到她讲话那么大声,早就全部围拢了过来。
“是啊!”她才说了一句,又赶紧掩住了口。“会不会泄密了?”
“既然我老妹都打电话通知你表哥了,”吴嘉凯不甘寂寞,也从他的主管办公室走出来,笑说:“这项人事案就不是秘密。”
“副总!”只要不谈公事,大家都很乐意和他闲扯淡。“听说以后陈总退休了,会去关系企业当董事长,邓经理也会跟他去当总经理,那淑怡的表哥不就升起来当财务部经理了?”
“啊我怎么知道?”
“副总,你以后不是要当总经理吗?怎会不知道?”
“你们这群死囝仔,不要害死我了,你们一个个业绩没给我做到水准,我只有走路的份儿,以后再换一个更操的主管来管你们,看谁还有空八卦。”他说得风云变色,却是谈笑风生。
“报告副总!”静香看到萤幕上的闪动讯号,忙提醒道:“欧洲noo那边上班了,他们传伊媚儿过来,十分钟后视讯会议准时开始。”
“手机小组立刻做准备,三分钟内进入会议室。”吴嘉凯收起玩笑神色,迅速下达指示,“龚副理,我们开会时间内紧急事项由你处理;老郑,你拟好下一季的议价条件,等我出来讨论。”
“是。”众人各自领命,又开始忙碌起来。
汤淑怡也迭好桌上文件,准备努力做好自己的工作,期待将来也可以像其他同事一样精明能干。
“淑怡,你表哥有女朋友吗?”仍然有女同事过来八卦。
“啊?我……我也不知道……”
“嘻!赶快回去帮我们问问啦。还有,把他的生辰八字、身高体重、兴趣嗜好全部列出来给我们参考。”
“啊……”
她骑虎难下了,她真的很不愿意承认桑宇帆是她的表哥,更不想将他的生辰八字公布给别的女生知道。
怎么回事?她摸摸有点酸涩的心口,不禁要问自己,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气了?
“桑宇帆,恭喜你!”
晚间七点五十分,汤淑怡按了门铃,门一打开就献上一束鲜花。
“哇咧,我又不是女生,怎么送花给我了?”桑宇帆还穿着围裙,笑着接了过去。
“谁说女生不能送花给男生?”她提起地上的水果篮,望着神采飞扬的蚕宝宝,笑说:“还有水果呢。吃完饭可以吃的。”
“鲜花素果?别人还以为你买来拜祖先了。”
说她天兵还真是天兵,总是带给他无限的惊喜;他不禁好笑地揉揉她的头发,按住她的头,顺势连头带人给带进门来。
她进了门,放好水果篮,自动找出拖鞋穿上,再摸了摸有点麻痒的头顶,顿时觉得手心好烫。
她赶忙跑去洗手,让冰凉的水冲去那奇异的燥热感。
“你卫生习惯很好喔。”他望了一下烤箱,“快好了,这牛排再两分钟就可以出炉了,你先去那边等着。”
“喔。”她走到地毯上,望着琳琅满目、摆满了一张茶几的大餐。
拌好油醋的生菜沙拉、鲑鱼炒饭、义大利肉酱面、罗宋汤、烤香蒜面包、蒸鳕鱼、什锦海鲜烩蔬菜、不知拌上什么香草的香喷喷鸡块、奶油蛤蜊……只要是西式自助餐吃过的名堂,全让他给端上桌了。
她吃惊地张大嘴,打从下午四点他打电话给她,短短几个钟头,他就能变出这么多丰富的菜色?
真是一个新好男人啊,不知道他以后会不会作饭给他老婆吃哦?
“牛排来了。”桑宇帆戴着隔热手套,又放下一个大盘子。
“蚕宝宝,你好像花了很多钱?你还够生活吗?”
“放心,我不会跟你借钱的。”
“不是啦,我是担心你不够用,你还得过完年才去上班,你千万不要用现金卡借钱,我可以借你,不用算利息的。”
“你不怕我借了,就忘了还你?”他坐到地毯上,也示意她坐下。
“你不是那种人。”她靠着沙发坐下来,很自然地去抓一个抱枕抱在胸前,不自觉地盯住他那张格外俊朗的脸孔。
“所以喽,我学财务的,马上就要做财务部副理了,难道还不懂得资金管理吗?”他卖力地切着热腾腾的烤牛排。
她忽然明白搁在心底那份失落感的原因了。他不再是失意潦倒的邻居,而是同一公司的主管;虽然他和她分属不同部门,但主管毕竟是主管,她依然只是一个固守公司角落的不起眼小小螺丝钉。
她是不会自卑啦,可是……唉,不一样就是不一样了嘛。
桑宇帆没注意到她的“天人交战”,仍是兴高采烈地将牛排分到她的盘子里,“来,这给你。其实是上次我回南部,我把啊硬塞给我两万块,这就够我撑到领薪水了。”
“北北知道你找到工作,一定很开心了。”
“当然了。我再跟你说一个好消息。有建商看准我那栋『甜蜜热带林』的增值潜力,揪出了落跑的建商谈好移转的条件,只要办好手续,他们一承接下来,就可以继续动工了。”他叉下一块牛排吃。
“太好了!你是双喜临门耶!”
“嘿,我的眼光准没错,买的就是能增值的房子。不过,原来的建商没将管路做好,每户还是得多花十万块拆掉重做,但这不是问题,新建商很有信誉,他们已经帮我们跟银行谈更优惠的贷款条件了。”
“那盖好了以后,你就会搬走了?”
“对啊,我会卖掉这间套房,拿来支付新房子的部分贷款。”
“真好!”她由衷为他高兴,却也因为即将失去他这个邻居,心底的那份失落感更重了。
她囫囵吞下一口炒饭,藉以填平心中莫名出现的空洞,随便聊聊说:“喂,蚕宝宝,你工作、房子都稳当了,接下来就是准备结婚了。”
“哪有说结婚就结婚的,连对象在哪里都不知道。”
铃铃铃,手机响起,桑宇帆起身去拿。
“呜呜,sion啊!”那头传来一个女生的嗲嗲哭音。
sion?他一时错愕,离开外商银行已有一段时间了,他几乎忘记曾经拥有过这个英文名字。
“你是……”
“我是蓁蓁啊。呜,我好想死,我只要跳下去就一了百了……”
“蓁蓁?!”他喊出这个几乎被他遗忘的名字,心头一惊,立刻跳了起来。“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你在哪里?”
真真?!女生的名字!汤淑怡一口饭噎在喉咙里,胸口顿觉闷得难受。
好像是他以前的女朋友吧?看他神色变得那么焦急,喊得那么急促,他一定很紧张在意了?
“汤淑怡,我朋友有急事,我出去一下。”桑宇帆很快讲完电话,同时也抓起外套,走到了大门边穿鞋子,急急地吩咐道:“你先吃,吃不完的放桌上,我回来再收拾。冰箱有蛋糕,自己去拿。”
蚕宝宝像一阵风呼啸出去,她却失去了胃口,只能瞪住满桌佳肴。
不是属于他和她的庆功宴吗?怎么男主角说走就走,这么一大桌菜她怎吃得完?他是存心让她吃成胖子,好教她嫁不出去吗?
一颗心好失落、好失落,不知掉落到银河系的哪颗星球去了……
呜呜呜,她的心在太空中飘荡,寻找一颗叫做“爱情”的星星……
睁开眼睛,果然是幽暗无边的宇宙,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她习惯性地往左边摸闹钟想看时间,摸来摸去,却只有摸到一堆枕头。
奇怪了,她哪来那么多枕头?再往右边翻个身,咦!怎么碰不到她单人床旁边的墙壁?她不信邪地再继续翻,又翻过一片硬硬的桌面,滚呀滚,然后就滚了下去!
“啊!”
好可怕的噩梦!她就要摔落万丈深渊了,她还在惊叫,却发现自己已经跌落在一片软绵绵的云堆上。
台灯立刻亮起,接着就是紧张的脚步声和男人说话声。
“糖醋鱼,你怎么了?”
“吓!蚕宝宝,你怎么在我房里?”她惊恐地仰躺在地毯上,由下而上望着那张不该出现在噩梦里的俊脸。
“同志,醒醒吧,到底是谁在谁的房里?”桑宇帆冷冷地说。
“咦!”她一时还迷迷糊糊的,眼睛也瞇瞇地无法适应光线。
左右张望一下,以她躺着的角度正好看到厨房的吊柜──厨房?!
“哇吓!”她立刻吓得坐了起来,将身上的毯子扯得紧紧的。
真是丢脸丢到外太空去了,她竟然又在他的沙发上睡着了!
好像是……她一个人闷闷地吃完“庆功宴”,闷闷地收拾洗碗,应该要走了,她却还闷闷地看电视,闷闷地窝在沙发上……
吓!他什么时候回来的?她竟然没听到一丁点声音?
“你这么会睡,被人抓去卖了都不知道。”桑宇帆蹲下身,也不板脸孔了,就好笑地拿手掌按按她的头颅。
“我睡着了,你不会叫醒我吗?”
“就是叫不醒啊,难不成要我抱你回去?”
“当然不是!”她更着急了,按着地板就要爬起来,“我要回去了,没有刷牙、洗脸、洗澡、抹|乳|液、做瘦腿操,我就睡不着。”
“你至少睡上六个钟头了,还会睡不着?”他指了墙上的时钟。
“吓!四点了!”她没爬起来,反而又跌了下去,因为她刚才一路滚下来,连带也将自己裹在毯子里包成一条寿司卷了。
“糖醋鱼,你坐好。醒了吗?可以自己走回去吗?”他扶好她。
“吓都吓醒了。”她手忙脚乱地解开毯子,“不,睡六个钟头还不够,我回去还得补眠……咦!你十点就回来了?”
“不然你以为我几点回来?”他将她丢下的毯子又披回她身上。“披着,清晨温度低,走廊很冷,不要着凉了。”
他近距离的接触让她浑身一热,心底油然涌出一股暖流,让她很想记住此时此刻显得异常温柔体贴的蚕宝宝。
果然是白马王子啊!英俊潇洒,白衣白裤,身骑白马过三关啊……
“哇呜!你穿四角裤!”她尖声惊叫。
“小姐,现在是清晨四点钟,请不要打扰邻居安宁,好吗?”他冷着脸扶她站起,又冷冷地说:“再说,我被你看了都没叫,你叫什么叫?”
不说还好,他一说,她又好奇地往他下面看去,刚才明明没看到什么东西嘛,到底有什么好康可以看的?
她要他的命了!桑宇帆倒退一步,用力深深一个呼吸!当然了,这个动作并不能抑下他天生的男人冲动。
健康教育没教过吗?男人早上起床时总是会“展现雄风”,特别在这个天地浑沌的时刻,他面对着一张红扑扑的苹果脸,听她憨甜黏腻的爱困声音,闻到她刚睡醒的温热气息,又扶着那超乎想象的柔软女人身体,这……教他如何不想一口将她吃了呀!
吓!他为自己的想法感到震惊,太可怕了,他竟然想吃糖醋鱼!
更令他震惊的是,原来──糖醋鱼是母的!
“还看?再看就长针眼了。”在吃掉她之前,他得避免让她吃掉。
“唔,人家什么也没看到,只有一坨……”
“笨蛋!你是女生,不懂得保护自己吗?”桑宇帆猛拍自己的胸口,气急败坏地说:“我是男的,是男的就有侵略性,你自己要有警觉心,坏人往往就在你身边,不要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我当然有警觉心了,就因为你不是坏人,不然我也不敢在你屋子睡着了。”
“我不是坏人,但你怎知道我哪天不会那个……那个……”
“知道了。有什么好凶的?你非得要把自己说成是大色狼才开心吗?”她委屈地低下头,原以为待在他这间屋子很有安全感的,这下子真的危险了。“我以后不进你屋子就是了。”
“也不是这么说……”
桑宇帆的气立刻消了大半。他不是真的生气,而是有一股想要保护她的强烈冲动,令他不吐不快。
已经两次了,她就这么不设防地、大剌剌地睡在他屋里,一来是她的确很累,二来是她信任他不是坏人……
信任?他胸口顿时一片火热。
对,他不是坏人,他可以让她睡得安稳又安心,但哪天她又犯了糊涂病,糊里糊涂跑去睡其他男人的屋子……
不,怎么可以!他绝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绝不允许!
“喔,对了。”她看蚕宝宝的白脸好像快气成了青脸,赶忙问了一个很不想问的问题,“你女朋友怎么了?”
“什么女朋友?”桑宇帆一愣,回过了神,说:“她不是我女朋友了,她在餐厅被男人甩了,随便按了手机就找我去哭诉,我劝她两句,就送她回家了。”
“这么简单?”
“不然你以为会怎样?”
“你安慰她,她很感动啊,然后就重新回到你的怀抱。”
“我从来不看爱情小说。”他拿起她的包包,不客气地推她出门。“好了,回去。”
“外面冷,你只有穿内衣内裤……”
“披好。”他冷着脸,伸手将披在她身上的毯子再拢了拢,将她围得密不透风,再打开铁门说:“我送你过去。”
“喔。”她接过包包,找出钥匙。
喀啦,对面八o四的铁门打开,走出一个帽子围巾手套全副武装、神采奕奕、准备去上班的司机老大。
“吓!”司机老大看到对面“衣衫不整”的男女,立刻露出惊喜的笑容。“我就知道!原来你们早就……嘿嘿嘿!现在社会很开放啦,你们也不用怕人家知道,现在才四点多,回去被窝里多睡一会儿嘛,这样偷偷摸摸的很容易感冒喔。”
“呜,宋北北,不是啊……”
完了,她的名节毁了!她敢对天发誓,她下次再也不会睡死在蚕宝宝的屋里了。
第八章
桑宇帆仔细检视每一张传票,盖好印章,起身走到经办同事的桌边,将卷宗夹交还给她。
“咦!桑副理,不劳你,我过去拿就好了呀。”
“顺路。”他露出微笑,又走到正在用力吼电话的小严身边。
“你等等,我请示一下主管。”小严忙掩了电话,急急地跟他说:“这个协力厂商超龟毛的,要我们将货款分别开二十张小额支票,我跟他说,我们都是整笔汇款的,要开支票他可以自己去开啊。”
“他不是要求开两百张,与其浪费时间拒绝他,你不也开好支票做好帐了?”他谈笑用兵,“支票本子是银行给的,又不用钱,我签章也很快的,你要记得成本效益原则,可别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小严恍然大悟,笑道:“对喔,他都跟我『卢』半个钟头了。”
财务部的大办公室里,同事们个个觑着眼,尖着耳,随时注意这个新主管的动态。一个星期下来,大家耳目一新,很明显地感受到不一样的活泼气息了。
“桑副理,天星银行说他们已经到楼下了。”柜台的妹妹喊道。
“好。”桑宇帆回到他的办公桌略做准备。
到翔飞上班以来,他认真谨慎,不敢懈怠,邓经理也很放心地将大部分业务交给他全权负责,甚至还放心到请假三天回老家陪出院休养的爸爸,索性要他代行经理的职权了。
他喝下一口咖啡,定下心神,拿了记事本,招呼财务部的第三把交椅。
“冯专员,天星银行来了,你也一起进来开会。”
“对不起,我很忙,没空。”
冯耀文只是稍微抬起脸,声调平板,又转头去上他的sn
“好吧。”他知道此人对他很感冒,大概是怨他占了副理职缺,所以也就若无其事地说:“如果有急事,请你代理。”
“你可以找黄课长,我担不了责任。”
“好。”他没有生气,也没什么好生气的,直接走去吩咐黄课长,并再找了平日负责银行帐务的慧敏陪同。
在这段失意沉潜的日子里,他想了很多。从小到大,他一帆风顺,不免将爸爸教过的人情世故忘在一边,如今重新站起来,他格外珍惜这份得来不易的工作机会,再也不是以前那个自负毛躁的桑宇帆了。
天星银行一行两个人,一进入会议室,立刻愣呆在原地。
“你……sion!你在这里?”两人瞪大眼,异口同声。
“是我,桑宇帆。”他递出两张印有财务部副埋头衔的崭新名片,不疾不徐地笑说:“andy、1eo,好久不见了。”
李建安脸色阴晴不定,接过了名片,勉强笑说:“喔,原来你到翔飞高就了,我们今天约的是邓经理。”
“邓经理休假,由我全权负责。”
桑宇帆早就知道今天天星银行的来访阵容,也了解邓经理的态度;他所能做的,就是拒绝掉邓经理不欲会面的银行。
“呵呵,人生何处不相逢啊,真是好巧。”1eo过去跟桑宇帆不熟,但也没什么过节,身为负责招揽翔飞业务的他赶紧笑说:“太好了,大家都熟,那就好谈了。”
“大家请坐。”桑宇帆也跟着客套。
妹妹端来热茶,再关起会议室的大门,1eo开始陈述天星银行提供的贷款条件,桑宇帆只是微笑回答“再考虑”、“再请示邓经理”,不然就是拿其它银行更优惠的条件软绵绵地回绝,听得1eo脸都黑了。
慧敏本来在一边认真记录,后来也随便写写了。有关桑副理被天星银行踢出来的消息早已从四面八方传进翔飞,她很兴奋地等着看咱家酷酷的副理如何修理“仇人”呢。
“桑副理,”李建安的脸跟1eo一样黑,“有关我们交易室设计出来的这套选择权避险方案,请你转知邓经理参考。”
桑宇帆翻看他们带来的资料,淡淡地笑说:“我不怎么敢建议邓经理做选择权交易,因为一不小心就会赔得很惨。”
1eo立刻陪笑脸。“就是参考参考嘛。桑副理,翔飞如果还有其它要求,我们都可以谈,改天我也会请我们新上任的总经理过来拜访。”
“好。”桑宇帆合起资料,好奇地问:“比尔走了?”
“他任期到了,表现又不理想,调到肯亚的奈洛比分行去了。”
“噗!”笑出声的是慧敏,她立刻抿紧嘴巴,免得破坏公司形象。
“肯亚?”桑宇帆倒是很意外,他一直以为比尔会调回纽约。
1eo苦笑说:“你不要以为人家落后,他们也有发展国际贸易,需要世界级的银行设立据点;还有,很多人喜欢去那边看狮子长颈鹿,所以兑换美金或旅行支票也是当地分行的重要业务。”
“嗯……”慧敏低下头,按住肚子,努力地不让自己再笑出来。
李建安始终显得神色不安,双掌紧紧按住桌面,似乎是花了很大的力气才说:“桑副理,拜托你考虑我们交易室的方案。我知道翔飞已经有固定的往来银行了,但就请你以specia1 case跟天星做几笔交易,我绝对会为翔飞争取到最优惠的条件。”
1eo也跟着敲边鼓,“是啊,大家过去同事一场嘛。唉,sion,你不知道这个新来的总经理有多苛!他跟每个人要求了天文数字的业务量,现在大家都很辛苦啊。”
原来如此。桑宇帆保持礼貌性的微笑说:“只要天星银行能符合翔飞的要求,我们也很乐意再拓展一家新的往来银行。”
“谢谢,桑副理,一切拜托你了。”
送走两位贵客,慧敏忍不住要发问了。“副理,你怎么不把姿态拉高,好好修理从前暗算你的天星银行?”
“你有听过这句话吗?人情留一线,日后好相看。”
“呵?”新副理好像挺会说道理的,酷酷的,很成熟,跟那天爬山受伤哀哀惨叫的模样差好多喔。
该去报八卦了,大家等着她去转播桑副理的“王子复仇记”呢。
桑宇帆回到自己的位子坐下,望着偌大空荡荡的办公室,这才发现原来已经是中午的吃饭时间了。
忙了一个上午,他有些累了,顺手拿起摆在电脑萤幕下面的紫水晶球,放在掌心里搓揉摩挲。
那透心凉的触感并不能让他脑袋稍微清楚些,他有很多话想说,心情也很杂乱,只想找一个人吼一吼,叫一叫。
握住水晶球,他查了员工分机表,立刻拨了事业发展部的内线。
汤淑怡捧着脸,望着文件唉声叹气。
那一连串的汇率条件让她眼睛都花了,明明每个英文字都认得,为什么凑成句子就变成火星文?
记得蚕宝宝的书架上好像有几本汇兑、国贸的书籍,但她没脸去敲门借书,因为楼上楼下的邻居都在问:你们什么时候结婚?
“淑怡,你是不是穿太多了,脸这么红?”
“啊,静香,你来得正好,我有问题……”
“工作的事下午再说啦,要吃午饭了。”静香迫不及待地问道:“你的桑表哥真的有女朋友了吗?”
“有。”不是吗?就那个叫“真真”,还是“假假”的。
“唉!”静香无奈一叹,“全公司的女生都心碎了。他第一天来上班,就在桌上摆了一颗水晶球,本来大家以为他像沈专员一样喜欢水晶,后来听他说,原来这是他女朋友送给他的,要他多多增长智慧。”
嗯,很熟悉的说法,汤淑怡点头说:“应该是紫水晶吧……吓!静香,你有男朋友的,怎么打听起他来了?”
“不是啦,顺便问一问而已。我是要问你,要不要去相亲?”
“啊?”
“我男朋友他表哥在竹科,条件不错喔。”
“嘻嘻。”
电话铃响,静香跟她摆摆手,笑说:“我先去吃饭,再跟你说了。”
她有如中了乐透,精神饱满地接起电话,“事业发展部您好。”
“糖醋鱼!”
“干嘛啦!那么大声!”她吓得将话筒拿开耳边十公分,先瞪一眼,什么电话礼仪都忘了,再拿回来大声说:“打给我做什么啦?”
“我想跟你说话。”
“咦!”她心脏怦怦跳。自从蚕宝宝来翔飞上班后,她就刻意和他保持距离,不同时间出门,不同时间回家,以致于他们是隔壁邻居又在同一家公司上班,竟然整整一个星期没见面了。
不知道蚕宝宝好不好哦?虽然从财务部那边传来“捷报”,说是来了一个专业能干的酷副理,但她仍有一点点担心他,怕他爱发脾气……
她声音变小了,“你还没去吃饭?”
“晚点再去。你知道刚刚哪家银行来拜访财务部吗?”
“难道是天星银行?”也只有天星银行才能激起他的情绪了。
“我一直想告他们违反劳基法,现在想想,算了。”
“怎么说?”
电话那头的桑宇帆将会面的情况一五一十道来,最后说:“我把啊有教过,海水阔阔,船头也会相遇着;李建安大概也没想到,他竟然有来求我的一天。”
“你表现得很好,有量才有福。”
“咦!我以为你会叫我狠狠地把他们踩在脚底下,或是直接赶他们出门,连谈都不用谈了。”
“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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