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神泪(下)》 第1部分阅读

作品:龙神泪(下)

作者:绿光

男主角:淳于御

女主角:君什善

内容简介:

经过三百年,他们终于又相遇,

上一世他为龙神,她为君家的祭主,他是那样的意气风发,

最后却为她怒犯天条遭诛雷击毙;

这一世他是受到皇上重用的镇朝侯,她是摆摊算命的小孤女,

本不该相遇的,但他被j人暗算受伤,让上山采药的她给救回,

老天,这是三生石上的第三世了,她可能得偿所愿,还是回归尘土?

他是奉旨剿灭海贼的镇朝侯,却被j人暗算受伤,

让个上山采药的小丫头给捡了回去,

与堂姐相依为命的她,个头小小倒很有一家之主的气势,

还毫不讳言是看他穿著不俗定有赏金拿才救他,

他道她行为不可取,偏偏当随从找来时,

她又不贪的只拿应得那份后爽快放人,

以为他们只是萍水相逢,不再有交集,

没想到她却在他率兵海征时女扮男装混上船打杂工,

瞧她和水手们勾肩搭背,他莫名醋劲大发,罚她关禁闭,

谁料她偏选在海贼来袭时抗命,奋不顾身替他挡下一箭……

正文

第1章(1)

大宋年间

流丽日光从蓊郁的林间筛落,在通往天竺山的山道上,落下点点光痕。

正值春暖花开,满山的纷红骇绿,犹如人间仙境,但吊诡的是,沿路上竟不见人烟。

“侯爷,你瞧,这个地方有座亭子,虽然看起来是简陋了点,但视野相当好,要是能在这里喝上一杯,肯定是一大乐事。”山道上,两匹马并行着,其中一名穿着月牙白交领长衫的男子笑问着另一人。

“听来不错,要是山贼来了,说不准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淳于御似笑非笑地看自己的随侍一眼。“承欢,这么一来,我连棺材都不用为你买,倒是替我省了不少。”他长发束冠,面如冠玉,黑眸深邃邪魅,流转时噙着夺人傲气,敛笑时教人望之不寒而栗。

“说说而已,干么当真,更何况这里是佛家圣地,哪来的山贼?”曲承欢可怜兮兮地扁起嘴,硬生生地糟蹋了那张桃花脸。

“我倒不介意。”淳于御哼着。“少个随侍,本爵日子照过。”

“好没良心的侯爷……”曲承欢皱起俊逸的桃花脸。“你这话可是不能胡说,你明知道自己总是出口成真,万一一语成谶,我该怎么办?”从小,他就跟在侯爷身边,看着他一步步越爬越高,到如今受到皇上重用,受封镇朝侯,奉旨南下,铲除海贼。

不过呢,他这个主子有点与众不同。

明明是个卓尔不群的美男子,但总是沉眸深敛,教一票本来倾心于他的官家干金,见着他便吓得打退堂鼓;他常怀疑主子是故意逼退那些仰慕者,只因他身怀异能。

其中,最令人愕然的是,出口成真的本事。

说起来也真神奇,主子说出口的事,无一不灵验,这也教他好怕哪天要是主子心情不好,随口赐他死,他真要死得不明不白。

“就算成真了,又关我什么事?”淳于御撇撇嘴,面无表情的俊脸教人难测心田心。

“侯爷,你也知道我没那意思,何必生我的气?”曲承欢咕哝着。

府里,有下人察觉侯爷的异于常人,总是对他惊惧闪避。

可他不同,他从小就知道却从没怕过,只是偶尔喜欢挂在嘴边说,那是提醒主子小心,更因为不在意才敢这样。

叹口气,他策马追上,却见主子突地停下,像正聚精会神在看什么。

“侯爷?”曲承欢一开口,淳于御随即摆手,示意他闭嘴。

他正感狐疑,却听见细微声响。那声音软嫩带哑,感觉上像是极细致的嗓子受到创伤般,仔细一听,曲风和润,就可惜那歌喉少了点黄莺出谷的清脆了亮。

引起淳于御注意的,便是这歌声。

那娓娓低吟的哑嗓,别具风味。

然而,这附近山峦叠嶂,歌声在山间回响,难以分辨到底是从何而来。

瞧他停下马,像是在寻找歌声,曲承欢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忍不住问:“侯爷……你喜欢这歌喉吗?”为了不影响主子听歌,他努力把声音压缩成像风声一样。

“你说呢?”他仔细地聆听,还没找到歌声的来源,反倒先听到不远之客靠近的脚步声,他眉一扬轻勾起唇。

“我是在想,说不定杭州的清王爷已在等候侯爷,咱们要不要先到侯爷府,免得太失礼?”曲承欢小声提着,一头雾水地看着他突如其来的笑容。“侯爷……”有时,他真是摸不清主子在想什么。

明明说要走宫道进杭州城,可到了驿站之后,却让麾下一营兵马留在那里,迳自纵马往天竺山,说要参佛嘛,长这么大,他从没陪主子踏进寺庙过;但如果不是要参佛,特地上天竺山,又是为什么?

“有人来迎接我了,要是不好好会一会对方,可就辜负了对方的好意。”淳于御黑眸闪动着兴味。

曲承欢闻言,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有埋伏!”哎呀,都怪那道歌声掩去脚步声,害他就连有人逼近都没发觉。

山谷里,一片春染大地,急瀑从山崖激落,溅起阵阵水花,在底下形成弯流小溪,而溪旁长着各种药草。

一抹背着竹篓的纤瘦身影正穿梭其间,弯着腰,几乎贴在草面上,一双水灵大眼紧眯,仔细地分析着叶脉,毕竟很多药草都长得极相似,她曾经一时大意摘错,所以不能不小心。

那是个小姑娘,尽管着男服,就连长发也藏在四角软巾里,但巴掌脸上的五官十分精致,柳眉杏眸,桃腮菱唇,活脱脱是个美人胚子,可以想见她为何做男装打扮。

而此刻,她正哼唱着小曲,尽管嗓音如砂石磨过般的沙哑,却压根影响不了她喜爱唱曲的心。

只是……她唱呀唱的,隐约听见什么,忍不住站起身,朝左右探去,确定没有半个人,她挠挠脸,打算继续采药草时,突地听到有人不知道吼了什么,她疑惑地抬脸往上望去,有雨落在她脸上,她抹了抹,瞧见手上鲜红一片,惊觉那是血不是水。

没多久,便听到扑通一声,她不禁眯起眼,直往溪边而去,瞧见一个沉入溪水的男人。

半梦半醒间,他听到有道刻意压低的粗哑声音叽叽喳喳着。

“像吧……”那嗓音像是在他耳边,他可以感觉到脸上有道视线,甚至嗅闻得到那人身上的草香。

“我不记得了。”

“夕月姐姐,我记得咱们几年前还一起去看过的。”

“我可没你胆子大,敢把眼睛张得那么大,看得那么清楚。”那笑声轻柔,更突显另一道嗓音的粗哑。“什善,你要不要退点?你不觉得自己贴太近了吗?”

“这样看得才清楚啊。”

“……男女授受不亲。”那副轻柔嗓音轻叹了声。

“可是……”她就是舍不得移开眼。

这个被她救回来的男人,五官棱角分明,宽额挺鼻,眼摺极深,可以想见当他张开眼时——她正想着,男人张开了眼,那双深邃得仿佛能勾魂摄魄的眸子,犹如子夜绽放的星芒。

君什善瞪大眼,眨也不眨地睇着他。

淳于御打量着眼前人。虽然她做男装打扮,不过那秀致五宫教他一眼看穿她的女儿身。

“什善?”

“啊……喔……”堂姐的唤声让她狼狈地回过神,连退数步,张口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淳于御看了她一眼,转向四周打量。

屋内的摆设非常简陋,就连屋墙都已斑驳,床边的小几缺了边,椅子缺了脚,而床上躺了个姑娘,就和他正对着,再回头看向那名唤什善的姑娘,他才发现她其实是跪在地上,自己则是躺在地上,底下铺了块软布。

坐起身,腰间的刺痛,教他微皱起眉,而房里响起的尖叫声,则教他错愕。

“姐,眼睛闭上、闭上。”他看见那个名唤什善的姑娘身手矫健地跑到她姐姐面前,用双手遮她的眼,就连自己也紧紧闭上眼。

淳于御微扬起眉,垂眼瞅着滑落在腿间的破被子,再看向自己赤裸的上身,和已经上药绑上布巾的腰间。

难道这屋里还有其他人?

这两个小姑娘,也许能替他上药,但应该不可能将昏迷的他带来这里吧。

是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忖着,轻触着腰间的伤,每按压一下,便感觉到一股深入腹内的椎楚。

这感觉对他而言,相当新鲜。

因为他已经很久没有感觉到痛。

他从小就与众不同,不但脚下无影,连镜中和水面也无法照出他的身影,但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发现这异状。

承欢早就发现却从不在意,但他就是感觉不对劲。

之后,他发现自己脱口而出的话会成真,屡试不爽下,府里有些下人察觉,看他的眼神总是恐惧不已。

是故,他不爱与人亲近。

投身军旅发泄一身精力,却又发现自己竟有不死之身,再重的伤,最迟一天之内绝对会痊愈,这让他自觉自己根本不正常。

但,腰间这伤口,让他觉得自己又像个人了,只是他不致天真得以为自己不再异于常人,反倒是疑惑伤自己的到底是什么玩意。

“如果你要想事情,可不可以麻烦你先拿被子遮一下?”君什善没好气道。

盘腿环胸的淳于御懒懒睨去,瞧她已经张开眼,但仍遮着另一个姑娘的眼。

第1章(2)

“喂,你不冷啊?”

“不冷。”

“……我管你冷不冷,你要是再不把身子遮住,我就把你丢出去。”圣人也发火了。真是的,跟他客气还当福气了。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难道他不知道要避嫌?

救他,那是一种无法抗拒的冲动,让她明知家里处境还是这么做了。

“就凭你?”他哼了声,但还是拿起被子往肩上一披,盖住完美的体魄。

“我有本事把你从山谷扛回,当然就有办法把你丢出屋外。”她说着,卷起袖管,一副很想表演给他看的表情。

淳于御压根不信。“谁救我回来的?”

“我。”君什善叹口气,缓步晃回他身边。

屋子就这么大,她三两步就走到他旁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淳于御抬眼看她,再问:“谁帮我上药的?”

“我。”她啐了声,像是他问了废话。

“如果是你帮我上药,你就已看过我的身体,那你刚才在鬼叫什么?”说到底他还是不信。

他高头大马,一个小姑娘怎么可能把他从山谷扛回?

别说扛了,拖不拖得动,都还是个问题。

“我叫,是因为你吓到我姐姐了。”淳于御眯眼瞪她。“好,那你告诉我,我是被什么给伤的?”他问了那么多,只是想确定伤口是什么形状,继而推敲伤他的利器是什么。

“我不清楚,不过伤口呈圆状,还满深的,血流不止,小溪都快要被你的血给染红。”她索性蹲在他身旁,用手指比着伤口大小。

敢接近他,是因为她不认为一个伤患能做什么坏事,况且他要真想使坏,她也有把握把他打趴。

淳于御听着,有些错愕,一来是因为那古怪的伤口,二来是因为她说得很像一回事。“真的是你扛我来这里的?”这真是太不可思议了,她看起来身形纤瘦,哪来这么大的力气?

“废话,我刚刚不都说了?这里是下天竺寺的后山,只有我跟我姐姐在这里,昨天我到山谷采药,结果瞧见你掉下溪。”她不禁翻了翻眼。“你浑身湿透,衣袍要是再穿着,会染上风寒又不能替你上药,所以我就帮你脱了。”他还是难以置信,她到底是怎么将他给扛回来的?

“你的运气不错,刚好遇到我,否则要是在溪里昏迷过去,等你醒来,遇到的会是阎罗王。”

“多谢。”就算不太愿意相信,但事实摆在眼前,他不得不信。

“你是该谢,不过你不觉得自己应该有所表示?”她暗示着,伸出三根手指来回摩挲着。

她仔细瞧过了,他的衣袍质地非常好而且还有精绣的图纹,代表他肯定出身富贵,向他讨点赏,一点都不过份。

“……我身上没有带银两。”真教人不肯相信,一个娇俏的小姑娘,脸上竟出现类似地痞流氓的神情。

她该不是以为自己扮作男人,就得学地痞流氓的凶狠吧?

“我知道,我找过了。”他身上是没有银两,但家里总该有吧。“你家住在哪儿?”

“你要去我府上拿赏?”对她的些许好感,瞬间消失殆尽。

“说那什么话?我看起来是那么市侩的人吗?我是打算去联络你的家人来接你回去,否则依你的伤势,没个十天、八天,肯定好不了。”她承认自己爱钱,可她取之有道,绝对不会漫天开价,而该拿的,她绝不会客气。

话说回来,这个男人还真不是普通的好看,明明脸部线条非常刚毅,但长发垂落在颊边,增添了几分阴柔,教她的心卜通卜通地跳。

“没有必要。”淳于御冷冷看她一眼。“我的衣袍在哪?”

“你要干么?”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总是不妥。”他试着站起,却发现腰间的椎楚痛得他龇牙咧嘴。

怪了,为什么会这样?

“躺着吧,你的伤势真的满严重的。”她不禁叹口气,拉着他坐好。

“我得去找我的随侍。”

“我去帮你找,你别乱动,要是影响到伤势,那就糟了。”瞧她担忧的神情并非作戏,他有些摸不着头绪。“你救我,不是为了钱?”

“是啊。”她也很大方地承认。“但除此之外,好歹被我过上了,总不可能要我眼睁睁地看你死在溪底吧,我当时想要是救了你,或许可以得到一些赏银,那我就有盘缠离开杭州了。”这屋里只有她跟堂姐,如果不是他伤势极重,她真不想带他回来,天晓得他会不会在伤势好转之后对堂姐胡来……不过看他像是不愿久留,态度有点冷,应该是不至于吧。

她坦言不讳的态度教他意外。“你不是杭州人氏?”

“我是啊,可这些年家族的人相继去世之后,只剩下我跟夕月姐姐相依为命,所以我就带着她南来北往地走。”

“为什么?”

“因为……”她正要回答,但像是意会到什么,没好气地看他一眼。“我还没问你身家,你倒是先盘问起我了?”

“我是汴京人氏。”君什善闻言,微微皱鼻。“那你怎么会跑到杭州来?”这下可糟了,难不成她要好人做到底,把他送回汴京去?

“皇上派我南防除海贼。”他毫不隐瞒地道,等待她的反应。

岂料她竟放声大笑。“就凭你?”笑到最后,还忍不住拍着地,像是听到多大的笑话。

“什善……”君夕月唤了声,想叫她收敛一点。

“很好笑吗?”淳于御眯起眼。

这还是头一回有人质疑他的能力,这个小姑娘好样的。

“要除海贼的,都是将军,人家将军都长得虎背熊腰的,你的身体我看过了,根本就不像个将军。”她哈哈笑着。记得他胸膛是挺结实的,不过离虎背熊腰还很远很远。

“把我的身体看光了?”他眯起眼,难以置信她的大胆。

想起他的身体,君什善这才慢半拍地红了脸。“那也是没法子的事,我要治你的伤呀。”她说得义正词严,可表情有点心虚,不敢看他。

扮男人太久,有时就连她都快要以为自己是个男人了呢。

淳于御还是盯着她,盯到她浑身不自在,努了努嘴道:“先说好,我不是姑娘家,不接受以身相许,你千万别用这种方式报答,给我一些赏银就可以了。”

“要赏银,得等找到我的随侍。”不是姑娘家?真是睁眼说瞎话。

“你的随侍?对了,倘若你真是个将军的话,为什么你还会被人给刺伤?你远从汴京而来,难道身边都没有兵马?”

“那是因为我绕道上天竺山,没带着兵马。”她那瞧不起人的神情,教他很难得的不服气起来。

“你特地绕道上天竺山做什么?参拜吗?可也不对,我还特地到你摔下山谷的悬崖上,那里离山上的寺庙都满远的,而且我没瞧到任何人。”

“是吗?”淳于御不禁沉吟着。

那么承欢呢?难道他被杀了?还是下山去求救了?

“反正不管怎样,你先待下就是,要是一出去,遇见要追杀你的人就不好。”君什善想了想,挠了挠脸。“可这里是佛家圣地,到底是谁这么不敬神佛,挑在这里伤人?”淳于御垂敛长睫,一时之间,心里也没个底,但他腰间的伤,让他意识到这回的埋伏极不寻常。

“不过,你也不要担心,这间小屋就在下天竺寺后山,我就不信谁敢跑到这里放肆,就算有,还有我罩着你。”她很豪气地往他肩头一拍,听到后头传来一声轻咳,她才注意到自己的举动太逾矩,赶紧收回。

第2章(1)

不用回头,她也猜想得到夕月姐姐肯定眯起眼,不认同地瞪着自己。

唉,有什么办法?

她总是扮男装,为了不让人识破,对于一些肢体碰触,她努力习惯,结果却造成她真的没有男女之防。

睇着她不经意流露的淘气神态,淳于御总算摸清她些许性子。

她豪情又古道热肠,懂得防人,可惜火候不够,说到底就是个直肠子,就连讨赏也不拐弯抹角。

是个可以相信的人,但想要罩他……她真的是想太多了。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抬眼对上她没心眼的笑,他淡声道:“淳于御。”

“淳于御将军,你叫我什善就好,躺在床上养病的是我堂姐君夕月,他日要是伤愈,记得多给我一点赏银,免得让我笑你太小气。”她笑得豪气。“要是你做人够豪爽,咱们也可以兄弟相称。”

“你不是姑娘家?哪来的兄弟相称?”他似笑非笑地点破。

真的不太想拆穿她,可这姐妹俩破绽百出,打他还没醒,就听她们叽叽喳喳个不停。

“咦?”君什善一愣。

“想扮男人,你太瘦小了。”

“我是男人,只是太瘦小了,要不,你有听过哪个姑娘家的声音,像我这么沙哑的?”她打死不承认,故意把声音压得更低。

淳于御突地笑眯眼。“我想过了,等我伤好,没有赏银,就一个我,你等着我以身相许报恩。”如他所料,她瞬间脸色大变,惊恐不已。“我宁可什么都不要,等你伤好,就走吧。”怎会这样?她女扮男装行走大江南北,从来没人识穿的呀。

“我要留下来以身相许。”她越慌,他偏是坏心眼地逗得她手足无措。

“我干脆现在把你丢出去算了!”真不知道太平盛世里,哪来的妖孽!活该被人刺伤,她真不该救的,造孽。

“有本事你就丢丢看。”淳于御把肩上的破被子拉下,双手环胸,好整以暇地等着。

“你……姐,快把眼睛闭上!”她喊着,却听到堂姐的笑声,回头只见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姐,我被人欺负,你笑得好开心啊……”君夕月笑得眉眼弯弯,只因她已经许久没瞧见堂妹显露真性情。

为了生活,什善被磨得越来越玲珑八面,双眼也被磨利了,看得穿人心,也懂得在人前藏起真性子,可眼下,她毫不掩饰,就代表救回来的这个男人,应该是无害的。

“姐……”她不由得扁起嘴,但看堂姐难得笑得那么开心,她跟着笑了。

被冷落一旁的淳于御,看着两人,不禁想,这对堂姐妹看似精明,实则过份大胆,才两个姑娘,在不知道他底细的情况下,竟敢救他回来……尤其是她。

他睇着君什善恬柔的笑,不知怎的,一时之间竟转不开眼。

翌日一早,君什善跑到下天竺寺向住持要了些素粥回来。

“收伤了耶,这代表药草的效果还不错。”吃过素粥之后,君什善解开他伤口上的布巾,要替他换药时,瞧他伤口愈合得极好,不免替他开心。

淳于御没回答,只是瞧着那片血肉模糊。

要是以往,这点伤口,早该愈合了,但这回却只是开始收伤,伤他的到底是什么利器?他突地联想到以前每每进入佛寺总教他浑身疼痛难当,而寺内的佛器他连碰也碰不得……难道与佛器有关?

但,对方又怎会知道他的弱点?他忖着,却找不到答案。

“好了,你继续休息吧,我要外出一会。”俐落地敷上药草,再绑上布巾,君什善忙进忙出地准备着东西。

“你把我丢在这里,不怕我对你堂姐胡来?”他盘腿坐着,凉凉地问道。

“你会吗?”她偏着头问。

“不会。”

“那不就得了?”她啐了声。

这些年,她看的人多了,也大概懂得如何分辨好人坏人,知道他昨天不过是闹着她罢了。

“我说说你就信?”

“我是信啊,你以为我的眼睛是装饰用的……”话未完,走得太急,她踢到缺脚的椅子,狗吃屎地跌趴在地,痛得她哀哀叫。

“……看起来是装饰用的。”他凉声道。

“我只是不小心。”她爬起来,没好气地反驳。

“什善,你要不要紧?”君夕月撑起身子问。

“姐,我没事,你赶快躺下休息。”她笑嘻嘻地说:“我待会回来,再替你熬一帖药。”

“嗯。”君夕月笑睇着她。“路上要小心。”

“我知道。”她点点头,拿起竹篮要走,却瞧见淳于御站起身,就连锦袍都已经穿戴整齐。“你要干么?”

“出去走走。”

“你伤还没好。”

“继续躺着也不会比较好。”见他坚持,而且似乎行走无碍,她也就不阻止了,只是吩咐,“别走太远。”她怕要是那些坏人还在山上,再遇见,那可就糟了。

淳于御没回答,一迳跟着她身后走,一直来到一座古坟前,她不禁古怪地回头看他。

“这是什么?”

“坟,看不出来吗?”她说着,将竹篮往坟前一摆,准备先将坟墓四周的落叶杂草除净,然脚下没注意,踢到突起的石块,整个人往前趴去——千钧一发之际,他拉住她,微使劲便将她扯回怀里。

“你到底有没有在看路?”其实昨天他就发现了,她很会踢到东西跌倒。

“有啊。”她在他怀里瞪大眼。

长这么大,她还是头一回被人抱进怀里,感觉对方温热的胸膛,被强而有力的臂膀环抱住,令人感到安心,像是被保护着。

但一意识到他是个男人,她随即一把将他推开。

情急之下,她力道没有拿捏,而他没有防备,错愕地连退数步,奋力顿住,旋即惊诧地睇着她。

真是不可思议,一个小姑娘怎么有这么大的力气?

所以,她说扛着他回来这里,一点都不假喽?

“对不起、对不起,你要不要紧,有没有扯到伤口?”她急声问着跑来,然途中又踢到盘结在地的树根,整个人往前一扑,跌进他的怀里,力道大得逼着他往后又退上两步。

“你是故意的吗?”他不禁问。

“我不是故意的啦……”她无奈地拖长尾音。

这一回,她轻轻地推开他,眯着眼看他。

见状,淳于御也微眯起眼,疑惑她到底在做什么。

她眯起的水眸噙着妩媚,微启的小嘴像是邀人品尝,这神情……乍看之下,像是故意勾引人,可她穿着男服,头上扎着软巾,而且刚刚接连差点扑倒在地,这种情况下勾引人,她是哪根筋不对劲?

“你生气了?”

“没有。”他想问的是,她到底在做什么?

“喔,那就好。”她垂下小脸。“其实,我的眼睛不太好。”

“喔?”所以她眯眼,只是想把他看得更清楚?

“好比这样。”君什善退上两三步。“这样我就看不清楚你了,只能看到你的身形。”

“视力这么差?”

“嗯,天生的。”她一脸无奈地耸了耸肩。“不过习惯就好,面对陌生人是比较糟,对方要是不出声,我也不知道人家在看我,但要是谈过一次话就没问题,因为我会马上把对方的声音记住。”说着,她开始往回走,小心翼翼的,蹲在坟前,拔除杂草。

“那你的声音也是天生如此?”他走到她身后,看着坟前模糊不清的墓碑。

“嗯。”

“唱首曲子来听听。”他突道。

她一怔,回头看他。“我的声音这么难听,唱曲也很难听。”淳于御垂眼瞅她。“昨天我在山里听到你的歌声。”她瞪大眼。“……我有唱那么大声吗?”果真是她。淳于御不禁笑了。“还满大声的,就因为你唱得太大声,让我没听到埋伏的刺客接近,所以是你害我的,你救我只是刚好而已。”

“咦?”君什善的嘴角垮下。“你是说,我没有赏银了?”听她那可怜兮兮的口吻,淳于御忍不住扬笑。“我会好好考虑。”亏她有几分精明样,一开始还以为她世故老道得很,没想到还挺好拐的。

“唉。”她没力地垮下肩,心疼快到手的赏银就这么飞了。

“这是谁的坟?”他勾笑地看向墓碑。

“我太婆的坟。”说着,她唇角微微勾起。“我跟夕月姐姐就是为了祭祖才特地赶回来杭州的,而那间小屋,就是我们祖先当初为了守坟而盖的。”

第2章(2)

“喔?怎么你堂姐不需要拜?”

“夕月姐姐生病了,当然是我来拜。”她啐了声。“我小的时候,爹娘就去世了,是伯父收养我的,所以我跟夕月姐姐跟亲姐妹没两样,可是前些年伯父也去世了。”

“所以你要赏银,是要给你堂姐治病?”

“嗯,不过也是需要盘缠啦。”她据实以告,毫不隐瞒。

“要去哪?”他随口问着。

“入冬了,所以打算往南。”淳于御不禁横眼看她。“你定居哪里?”听她的说法,她们像是无根的浮萍,到处飘泊。

“……没有固定居所,就走到哪落脚到哪,多逍遥自在。”她笑眯眼,把心事都藏在眸底,不想被他发现。

“你何以维生?”他不该再问,但没来由的,就是管不了自己。

“看相。”君什善抬眼,笑弯唇角。

那突来的笑脸,就像她刚刚差点跌倒,无预警地撞进他没防备的胸口,教他心里一顿。

“你是江湖术士?”他问得心不在焉。

“什么江湖术士?”没办法接受他的说法,她对他道出自己的家世背景。“我们君家在三百年前,可是赫赫有名的巫现家族,事实上,这座坟里的太婆就是三百年前,君家第十五代祭主君十三,就连当时的皇帝老子都要礼遇她三分的。”君家是历史悠久的巫族,从初代至今已传有千年,听说在三百年前的十五代祭主更是其中之最,却也是最后一个能够召唤守护龙神的祭主。

那之后,君家一蹶不振,尽管在钱塘江畔盖了龙神庙,却仿佛再也不受龙神眷顾,继任的祭主,龙力一代不如一代,逐渐没落。

原本的君家大宅,在百年前便已转手卖人,直到如今,君家就只剩她和夕月姐姐,眼看就要彻底凋零。

瞧她说得义愤填膺,他忍不住请教。“巫术跟看相有何关联?”

“巫……唉,你是外行人,不懂,不知道巫术其实包含很多,包括风水看相测命都要学的。”她摆了摆手,掩饰心虚。

“说得这么了得,你要不要替我测个命?”

“要收钱的。”她眯眼看他。

“好。”

“你身上又没钱。”她很不客气地道。

“不能赊?”

“有人看相测命赊帐的吗?”

“其实,你根本就不会,对吧?”他微扬起眉,笑得挑衅。

“我、不、会?”真是太小看她了。她一把抓过他的手,研究着他的掌纹,再抬眼看他的脸,贴得极近,近到他可以嗅闻到她的呼息。

淳于御不甚自在地往后退。“你看相都是这样看的吗?”不管要看相的是男是女?

“你不要乱动。”她骂了声,眯起眼,仔细地看着他的五官。“宽额饱满,眉骨立体,浓眉入鬓,眼眸深邃,眼摺深,眼睫浓,挺鼻配上形状漂亮的唇……长得真是好看……欵,我刚刚说了什么?”她形容他的长相,说得很顺,好像一个不小心也说了什么……

瞧她错愕地看着自己,淳于御扬眉,笑得坏心眼,道:“我长得真是好看?”

“我……”这这这……她这张嘴真是糟糕,每次说话都不经大脑,早八百年前就告诉自己要谨言慎行,可遇见他之后,脑袋就越来越不灵光,真是糟透了。

“你听错了。我是说,你额头饱满代表你天资聪颖,浓眉代表你重情,唇形厚薄适中代表你热情又讲求公平……其实,我的意思是说,你长得好。”

“是吗?”她往后退,他就往前逼。

他聪颖,他重感情,他热情又讲求公平?听起来像是在说另一个人。

“对啦,很多个性是潜在的,只是还没表露出来,有一天你就会相信我说的一点都没错,还有……你别靠我这么近,难道你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她不断地往后闪,直到跌坐在地,还是死命地避。

“不近一点,你眼睛不好看得见?”

“我已经记下你的面貌了,你可以不用再贴这么近。”她吼着,羞恼成怒地推开他。“就跟你说男女授受不亲了,你是听不懂喔?”她的口气是不满的,但脸却是羞得通红。

怪了,这些年,她被世道磨得不拘小节,所谓男女授受不亲,只是针对夕月姐姐,她自己早已是大剌刺的没了分野,可这当头不知道为什么,和他靠得太近,让她呼吸有点困难,就连心都颤跳着,真是糟。

“刚刚不知道是谁老往我怀里扑。”

“那、那是跌倒。”

“都无所谓,倒是你到底会不会测命?”

“我刚刚不是都已经说完了吗?”她气呼呼地道。

他贴得太近让她很不自在,尤其是胸口,说不出是闷还是喘,反正就是难受。

“你觉得我聪颖?”

“大概吧。”虽然她觉得会被暗算的人,实在算不上多聪明。

“我重感情?”

“那要问你家人。”她跟他不熟呀,大哥。

“我热情又讲求公平?”

“……”她承认自己刚刚只是随便说说好不好。可是,他那眼神实在是教她吞不下这口气。“我可以确定的是,你是一个内心空荡荡的人。”

“喔?”他笑得戏谵,一脸兴味地等着下文。

他笑得实在太狂妄,她一握拳,道:“我可以看见,你的前世是非凡之辈,但你遗失了很重要的东西,而令生就是为了寻找失物而来。”她的表情很严肃,说得很像一回事,教他听得一愣一愣的。

“那么,我丢了什么?我必须往哪去找?”他不信怪力乱神之事,更不信江湖术士的说法,认为那不过是些拐骗的勾当,但刚刚那一瞬间,她那席话直击他心房。

如她所言,从小他便一直觉得自己遗失了什么,心空荡荡的,但他却一点头绪都没有。

“你不用急,万事皆有定数,上天会指引你去寻找,就好比你会出现在这里,必有其用意。”唉,说穿了,她看相只懂皮毛,会对他这么说,是因为他的眼神太空洞,是个心里没有牵挂的人。

没有牵挂,听似潇洒,但却是孤独,因为没有人进得了他的心。而这样的人,也许是前世失去什么,让他痛得今生不愿再牵挂。

淳于御懒懒扬起眉,睇着摇头晃脑的她。“那你说,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这要问你啊,不然你来天竺山做什么?”他沉默不语。

上天竺山,没有任何原因,就是一种渴望,教他纵马而来。

然后,他遇见了她。

他不由得眯眼瞅她,看她皱起眉,像是有点恼,但仔细瞧,她就连耳廓都泛着红,清灵水眸像是泛着一层雾气。

说穿了,她根本就是佯怒掩饰羞涩罢了,真是个有趣的小姑娘。

看来,被人暗算遇到她,好像也不算什么坏事。

被那双深邃的瞳眸盯着不放,君什善觉得自己像是遇到蛇的青蛙,很难动弹,但她告诉自己不可以轻易被收服,否则就白费了她行走江湖几年的功力了。

所以,她开始要凶狠。

“你看什么?”她蹲八字,眯眼撇嘴,声音粗哑,神情很凶。“我警告你,不要再看了。”

“上哪学的?真丑。”他微皱起眉,往她的颊一掐。

“喂、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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