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然以头杵地,发出一声闷响,鲜血长流。
“私放反贼一事是锋授意,与云起无干,锋罪该万死”拓拔锋沉声喝道。
朱元璋勃然大怒道“拓拔锋,你居心何在来人殿外锦衣卫可在”
云起手腕一抖,仰头迎上朱元璋的视线。
突如其来的杀机锁定了朱元璋全身,手指尖捏着蝉翼刀,不住震颤。
拓拔锋双目现出惊恐的神色,转身死死攥着云起的手腕
“砰”一声,庆和殿门被推开,近十名锦衣卫冲入。
一太监紧跟其后,惶急道“皇上大事不好皇孙”
朱元璋骤然动怒,冷不防又遭这一喝,险些吐出血来,再顾不得云起拓拔锋二人,惊疑不定地望向那前来传信的太监。
“方才皇孙守棺烧、烧纸钱那时太魂魄显灵,将皇孙的魂勾走了”
拓拔锋松了口气,嘴角浮现一丝微笑,放开云起的手腕,反手勾起他的指头,轻轻一紧。
命悬一线
阴暗牢房,云起与拓拔锋背靠潮湿墙壁而坐。
锦衣卫正副使被分关于两个紧邻的囚室内,背脊间,是一堵长满青苔的砖墙。
拓拔锋把手伸出铁栅栏外,朝背后摸去,漫无目的地捞了一会,云起伸出手来,与他牵在一起。
拓拔锋漠然道“胆真大,方才想对着皇上扔蝉翼刀”
云起笑了起来,答道“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
拓拔锋手指错开,与云起不自然地相扣,又道“你不怕被诛族”
云起感觉着拓拔锋掌的温度,答道“他不敢诛我族皇亲国戚,按理只诛一人。”
拓拔锋不悦道“所以你便”
云起“嗯”了一声“反正无论如何,皇上都得杀我,不如我当庭悍然犯上弑君,你再将我击毙”
“这么一来,待我死后,你的位便坐牢了,护主之臣可得铁券,允炆以后也不敢拿你怎么样。”
拓拔锋的手劲捏得云起生痛,云起又笑道“师哥,皇上不过是关你几天,等我死了,你就能出去。房间箱里那一百二十两银,就都归你了啊。”
拓拔锋沉默不语,云起又道“我上回进你房里,翻出两枚”
话未完,牢外传来匆匆脚步,狱卒腰际钥匙叮当作响,拓拔锋猛然转身,死死攥着云起的手,将他扯着贴在栅栏上,吼道“不不”
云起半个肩膀被拉着贴在铁栅上,侧脸紧贴着潮湿冰冷的石墙,闭上双眼。颤声道“师哥,云起走了”
拓拔锋瞬间如发疯的野兽般猛撞牢门,声嘶力竭道“别杀他我要面圣让我死”
“做甚”朱棣突着眼,莫名其妙地看着云起与拓拔锋“师兄弟练功”
两人愣住了。
朱棣吩咐道“开门开门。小舅,你怎被关进来了”
云起一头雾水道“现如何了”
那狱卒不住翻检钥匙,被朱棣一巴掌拍在脑后,朱棣怒道“滚”劈手便夺了钥匙,把牢门打开,搭着云起的肩膀,让他出来,又吩咐道“锋儿先在狱呆几天。”
云起松了口气,被一股说不出的疲惫所笼罩,朱棣既这么说,料想是没事了。
云起躬身出了牢房,朱棣在身后为其拣了肩上,身上稻草,又掸去尘,云起隔着牢栏对拓拔锋说“那我先去看看。”
拓拔锋的双眼现出难解的神色,定定看着朱棣。
朱棣道“允炆方才守灵昏厥,现不知如何,像是被魇了,皇上着我带你去看看他。”
云起朝拓拔锋道“你怎么了”
拓拔锋道“燕王,你须得作保,云起不会有事。”
朱棣与拓拔锋对视片刻,点了点头。
拓拔锋又道“你说。”
朱棣道“锋儿莫担心,云起不会有事。”旋不再多言,让着云起出了牢房。
拓拔锋在空旷的回廊忽然说了一句
“云起,再会。”
云起站在诏狱出口,心头倏然被那句话抽了一下。
云起回头,蹙眉道“什么意思”正转身时却被朱棣扯着,朱棣连声道“莫啰嗦了,快走,皇上等着呢”
拓拔锋呆呆眼望云起与朱棣离去。
云起离开后,不到半刻钟,诏狱外进来个人,身穿燕王府亲兵服饰,手端着木盘。
盘置着一壶酒,一个杯。
朱棣带着云起匆匆进了延和殿,夜已全黑,殿灯火通明,殿外站了一地人,朱允炆躺在床上,四肢抽搐,嘴里冒着白沫,口仍不清不楚念着。
“什么时候的魔”云起喝道“都让开点,我看看”
地下小太监结结巴巴道“方才皇孙去、去守尾七,令、令我们奴才走开、在殿里烧烧纸钱,烧着烧着魂儿便一路飞出御花园在那墙上站稳,升天”
云起心急火燎,只以为朱允炆是设计令自己与拓拔锋脱身,不想竟真的撞了邪看那架势只怕不好,又沉声问道“御医呢”
朱棣答道“皇上带着御医们来过又走了。御医说看不出蹊跷来,鬼神之说”
云起拉开黄澄,凑上前去,翻开朱允炆眼睑看了看。
朱允炆的身上有股香气。
“皇孙我是云哥儿,你认得出我么”云起焦急问道,又伸手去把朱允炆的脉。
朱允炆“嗬嗬”数声,抓着云起的衣袖,云起从未见过撞邪,于鬼魂索命一事本不太信,退一万步说,朱标乃是允炆亲父,纵是变鬼,岂会害自己的儿
云起低头在朱允炆面探了鼻息,挨得极近,朱允炆极为艰难地呼出一口甜香,云起瞬间明白了。
这是毒
云起来不及仔细思索,便喝道“不是撞邪去寻太医,取银针与火瓶来”
说话间云起扯了帕,将朱允炆口污物手忙脚乱地揩干,深深呼出肺空气,手指钳着允炆鼻,猛然俯身,以嘴唇封住了朱允炆双唇。
紧接着云起竭尽全力地一吸气,朱允炆的脸色登时煞白,众太监齐声惊叫。
云起与朱允炆分开,朱允炆在榻上,云起跪在地下,俱是猛烈咳嗽。
云起喘息片刻,咳出一口血沫,再扑上榻,按着不住抽搐的朱允炆。
如此反复数次,朱允炆脸上死灰一般的神色已褪去,恢复些许生气,朱棣带着一大群御医急匆匆地奔回殿来,见云起与朱允炆唇贴着唇,瞬时色变。
云起转头,嘴角兀自挂着咳出来的血丝,道“快拿银针来”
朱元璋铁青着脸,站在不远处静静看着云起。
云起接了银针,在火瓶上烘烤片刻,抓起朱允炆的手,道“允炆”
继而将那银针对着朱允炆的指甲缝插了进去。
朱允炆睁着一双空洞的眼,“喝”一声疾吸,咳出一口血。
“允炆”云起再将第二根针猛然插进,朱允炆“啊”一声大叫开始疯狂呼吸。
朱允炆涣散的瞳恢复神采,怔怔看着云起,虚弱至极。继而点了点头,嘶哑的嗓音干涩无比。
“云云”
云起松了口气,示意其不要说话,抱着朱允炆,让他睡稳。背上已虚脱般地满是冷汗。
云起退开,御医们方一窝蜂地上来,检视朱允炆病情。
朱元璋来晚一步,正要开口询问,朱棣却道“云起,你没事罢”
云起不住咳嗽,只觉朱允炆的那毒烟煞是霸道,一时间说不出半句话来,只得按着肺部,朝殿外指了指,朱棣忙上前扶着,道“传御医给你看看”
朱元璋沉声道“让他出去喘几口气,稍后再问此事蹊跷。”
云了点头,继而挣开朱棣,朝朱元璋跪下伏身,再跌跌撞撞地出了延和殿,走向御花园。
呼吸式毒,毒烟云起倚着假山,大口喘息片刻,脑恢复清醒,眯起双眼。
现只有他一人知道朱允炆是毒,而非撞邪,这是怎么回事有人要谋杀皇孙在灵堂内怎会吸入毒烟
云起走向御花园另一侧的灵堂,见四处杂乱,显是朱允炆昏倒后无人顾得到这处。
一名太监正在打扫灵堂,脚步虚浮,秋风吹来,铁桶内的火灰扬起,卷向白纱帘后的玉棺。
云起走进灵堂的那一刻,闻到一股甜香,正是朱允炆身上带的毒烟之味。
一片纸钱被风挟着飞出御花园,云起登时手足冰冷,上前揪着那小太监道“下午皇孙守灵前,有谁来过”
那小太监愣住了,过了许久,战战兢兢憋出一句
“锦锦衣正使来看过灵堂。”
朱棣于墙角边遗落的一张纸钱拓拔锋怀揣一叠纸藏进房内朱允炆烧纸钱拜祭瞬时间无数不经意忽略的细节,被清清楚楚串于一处。连成了明晰的线索。
云起刹那转身,奔向诏狱。
铁栏发出一声巨响,云起吼道“老跋”
拓跋锋背对牢门,蜷缩在地上,听见云起的声音,肩膀微一抽,像是想回头,却又堪堪忍住。
“纸钱是你放在灵堂的”云起厉声道“是我姐夫交给你的”
“你为什么要谋杀允炆”
“回答我”
拓跋锋断断续续道“燕王于我族人有恩”
云起难以置信,拓跋锋高大的身竟似十分畏惧,蜷成一团,不断抽搐,更急促喘息。
云起吼道“我看错你了”
云起猛地拔出腰畔佩刀,对着栅栏发疯般一通猛砍。吼道“拓跋锋你等死罢”
“云起云别走”拓跋锋虚弱的哀求道。
云起脸上泪水滚落,哀叹一声,丢了佩刀,喃喃道“怎会这样我姐夫我师哥,我们都完了。”
拓跋锋剧咳几声,嘴角淌出一丝鲜血,道“皇孙死了么”
云起木然道“没有。我把他救活了,皇上一旦追究起来,大家就要一起死了。”
“你们都疯了吗”云起又抓着铁栅狠命摇晃“都疯了”
拓跋锋一阵颤抖,把头低了下去。
云起深吸一口气,忽地察觉到一丝不妥。
自己在诏狱内呆了这半晌,怎没有人狱卒去了何处
云起忙转头寻找,狱卒圆睁双眼,尸体躺在桌下,云起瞬间背脊发寒,想到了最坏的那个结果。
“老跋”云起转头望向牢房。
他听不到拓跋锋的回答。
云起翻出狱卒腰畔钥匙,打开关押拓跋锋牢门,发着抖将拓跋锋翻过身,颤声道“师哥”
“师哥”
拓跋锋紧闭双眼,气若游丝,嘴唇已是剧毒的死灰,云起拾起落在稻草的酒杯,以手指沾了,对着昏暗的灯光绝望审视。
鹤顶红。
十七年前,崆峒山。
戎装钢铠,年逾花甲的徐达欣然落。
对弈之人则是一名老道,道袍油腻邋遢,容颜却是仙风道骨。
老道人声音洪亮“
上一页
下一页
上一页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