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了,他低下身子,将坟茔上仅有的几根杂草拔掉,然后俯低身子,轻声道:“师傅,师娘,我先走了。”
说完,他向着坟茔深深弯腰行了礼,这才转身走去,王宗景站在旁,有些不知所措,但看着张小凡转身走去,便想跟上,但随即想到什么,赶忙还是回过身来,向着坟茔处跪下,磕了三个头,这才路小跑追上了张小凡。
张小凡转头看了他眼,微微笑,神态温和。走回到岔道口,顺着右边的山道又继续向上走去,这时山道两旁已经完全都是竹子,同时王宗景也逐渐发现,这里的竹子与自己平日所见的青竹有些差别,看起来更加粗大茁壮,但最特别的是此处所有竹子的关节处,都呈现出种纯黑之色,显得与众不同。
如此又走了阵,已是到了后山高处,片广阔竹林在二人面前展开,山道到此便中断,倒是有条平缓的土路小径伸入了竹林中,蜿蜒而去,不知所往。王宗景向这片竹林看了眼,只见目光所及处,俱是黑色竹节的青竹,有粗有细,但竹林边缘外围的竹子,看起来还是明显更细些。
张小凡在这里站住了脚步,望着这片竹林,目光微动,眼神中掠过丝温暖,仿佛回想起多年前的往事,嘴角边也露出丝淡淡笑意。随后他转头对王宗景淡淡道:“按照大竹峰的规矩,教授课业之前通常都让新入门的弟子到这里砍上阵子的黑节竹,除了看看弟子的身体外,也有磨炼体格的意思。”说到这里,他顿了下,笑了笑又道,"我与你也谈不上师徒之情,只是当日我却是欠了别人个人情,如今教你些东西,也算还了他这个情面。这样吧,你先过去砍
下最细的黑节竹,我看看你现在的体质如何。"王宗景答应了声,将手中的黝黑柴刀握紧了下,然后走到竹林边上,找了根细竹仔细打量片刻,随后便左手抓住竹身,右手挥刀,噼了下去。这刀噼下,他并未使尽全力,心中多少也是对这种未曾见面的黑节竹有几分试探之意,但刀噼下只听声闷响后,柴刀便险些震手脱出,好容易握紧了,再度看去,却只见细细竹身上,竟然只砍进了分,留下了淡淡的条白印。
这黑节竹,竟然比他想象中还要坚韧数倍。
王宗景转头看去,只见张小凡站在旁并不言语,嘴角挂着淡淡笑意,只是望着他。王宗景深吸了口气,忽然间也是露出笑容,展颜笑,然后再度转身面对了这根黑节竹,这次,他的动作慢了许多,但是眼神却更加专注,如果目光可以透过衣衫的话,便会看到那手臂上的肌肉已然条条贲起,正是他灌注力量全力以赴的姿态。
“嘿”
声叱喝,王宗景目光陡然锐利起来,同时右手高擎柴刀,对准这黑节竹再次猛力噼下。这次,站在旁边的张小凡神色微动,看着他的动作姿态,若有所思。锋利的刀刃破空而来,发出声尖厉的啸声,转眼之间,便噼在了黑节竹的竹身上,只听啪声,这充满力量的刀果然与之前的结果大不相同,直接便砍进了黑节竹的竹身。但是黑节竹坚韧名不虚传,纵然是这些年来王宗景磨炼出了身蛮力,全力之下,竟然还是无法刀斩断这根细竹,只切断了半便已力竭了。
王宗景缓缓吐出了口浊气,脸上掠过丝红晕,咬了咬牙,奋力将柴刀拔出,然后略停顿了片刻,又是声低喝,再度发力噼下,这次刀刃闪过,终于是切断了这根细细的黑节竹,在张小凡与王宗景的目光注视下,竹子缓缓倒了下来。宗景有些赧然,看着那倒下竹子细细的竹竿,想不到自己空负身气力,
居然还要如此吃力才能砍断,时间都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只能转头看向张小凡,正搜肠刮肚想说些什么抱歉的话语时,却只见张小凡微微点头,却是微笑道:“不错,比我当年好得太多了。”
“啊”
王宗景时茫然,连脑子里都有些混乱,不明白这位前辈话里是个什么意思,但张小凡显然没有等他的意思,对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跟上,然后便向竹林深处走去了。
路上,随着他们逐渐深入竹林,周围的黑节竹也渐渐粗大起来,显然在竹林深处的黑节竹都是年份更久的老竹。张小凡则是路之上,随意指了几根黑节竹让王宗景去砍伐,无例外的都是比之前的黑节竹要粗上圈的竹子,每当根黑节竹被王宗景全力以赴地砍倒,张小凡便带着他向竹林深处又走上段,然后挑选根更粗大的黑节竹让他砍伐。
就这样,两人直在向竹林深处缓慢地前行着,王宗景明白这多少也是张小凡对自己带着考校之意的举动,更不敢有丝毫怠慢,每根竹子都是全力以赴,也亏得他这些年来因缘际会,磨炼出了副好身板,加上最近也算修了些粗浅道术,对气力不无补益,居然就这样路砍了过去。
不过那根根黑节竹虽然都是倒下,但是王宗景心中已经开始暗暗叫苦起来,随着张小凡指出的黑节竹越来越粗,砍伐的难度也是越来越大,到了后来那些成年老竹的坚韧简直是匪夷所思,任他力大如牛,全力噼下后也无法砍进太多,所以他在每根竹子上耗费的时间与气力越来越多,两人行进的速度也是越来越慢。
只是,直到现在为止,王宗景仍然咬牙坚持着,在他俩路过的途中,沿途倒下的黑节竹,已经有了六根之多。这刻,甚至连张小凡的眼中,都忍不住流露出几分淡淡的欣赏之色。
不过王宗景自家晓得自家事,却是知道自己的右臂早已经酸痛不堪,特别是刚才勉力砍倒第六根粗大的黑节竹后,若不是股说不出的心气硬是撑着,搞不好这时已经拿不动那把沉重的黝黑柴刀了。带着沉重的喘息声,他勉强迈步跟在张小凡身后,又向前走了十余丈,然后带着几分绝望,看到了前方似乎是这片竹林的最深处,露出了数十根生长在起的巨竹,每根都比周围的黑节竹要粗大倍有余,看那副模样怕是长了千百年之久。
王宗景只觉得口中阵苦涩之味翻滚上来,讷讷不能言语,而前头张小凡却好像是丝毫没有感觉到什么样,随意向那数十根巨竹中指了根,淡淡道:“去试试那根竹子吧。”
王宗景阵无语,但还是拖着疲惫的身子向前走去,来到那根参天巨竹下方时,看着那比自己腰身还要粗些的巨竹,便觉得阵头皮发麻,只是不管怎样,他终究还是咬着牙举起柴刀,奋力向那黑节竹上砍去。只听如精铁般的声脆响,黝黑柴刀猛地弹起,却是如中精钢般飞了出去,而王宗景向那竹身上看去时,却是半点痕迹也未见到。
他苦笑声,知道这里的竹子终究还是超出了自己的能力,当下转头看去,准备向张小凡老老实实认输的时候,却是忽然怔,只见前面几次直站在自己身后观看的张小凡,在这里却不知为何走开了去,缓步走到那竹林的另处,清幽林间,竹影摇动,根大竹不知为何倾倒在地,横亘于竹林之中。
张小凡慢慢地走到这根倾倒的竹子边上,默默地凝视着它,那刻,他的眼神仿佛也带了几分飘忽与沧桑,然后,只见他缓缓地伸出手去,扯住自己的袖子,却是在这根倾倒的竹身上擦拭了几下。阵清风从远方山谷中吹过,拂过他鬓角略显苍白的发梢,似温柔的手轻轻抚摸已不再年轻的脸庞。
他慢慢地笑了下,似迟疑了少许,然后又轻轻向旁边多擦了擦,像是又擦出了个人可以坐的位置,然后,他深吸了口气,回身,轻坐。
风吹竹叶如涛,似光阴无声无息地掠过,白了发鬓,断了相思。
第五十九章 往昔
从后山下来的时候,已到了晌午时分,张小凡走在前头,王宗景跟在后面,身上背了好大捆砍下绑好的黑节竹,看去颇为惊人。两人顺着山路走下,只见大竹峰上守静堂前,那片宽阔的平地上,小鼎正兴高采烈地与大黄小灰追逐玩耍着,口中唿喝不停,笑声响彻了整个山头。
玩耍中,小鼎转眼看到山路那头张小凡带着王宗景走了下来,顿时兴奋起来,溜烟向他们跑了过来。张小凡看到小鼎,脸上露出疼爱的笑容,伸出手将他抱了起来,旁边大黄小灰也跑了过来,在他脚边蹭个不停。
“你娘呢”张小凡笑着问小鼎。
小鼎指了下守静堂,笑道:“还在敏姨那儿呢。”
张小凡点点头,道:“时候差不多了,你去叫几位师伯他们过来吃饭吧。”
小鼎跳了下来,笑嘻嘻道:“好啊。”说着,便是路奔跑而去,然后又是他那招牌式的清脆童音响彻山头:“大师伯二师伯三师伯四师伯五师伯六师伯,娘,敏姨,吃饭啦吃饭啦”
大黄汪汪叫着,跟着小鼎跑去了,倒是小灰摇晃下脑袋,没有跟过去,反而是抓住张小凡的衣襟,蹭蹭两下蹿上了他的肩头,然后坐了下来,看着十分满足,不晓得是不是小鼎出生以后,这位置便被小主人占了,难得才轮到他坐次。
张小凡笑着摸了摸小灰的脑袋,向着厨房走去。王宗景跟在他的身后,走到厨房外头后,便将背负着的大捆竹子放在地上,张小凡微微笑,道:“进来休息下吧。”
王宗景答应声,跟着他走进厨房。洗过手,擦了脸,张小凡走向灶台,动作熟练地开始准备做饭,王宗景站在旁边,时也不知道能干什么,同时也觉得自己的右手臂上仍是隐隐有些酸疼,那是前不久在后山对付黑节竹时用力过度的后遗症,就在这个时候,只听灶台边的张小凡忽然淡淡地道:
“你开始修炼太极玄清道了吗”
王宗景怔了下,随即点了点头,道:“是,七日之前,萧真人已经传了我第层的功法法决。”
张小凡没有回头,手上的动作也没有停下的迹象,只道:“这功法是极好的,乃是天下顶尖的无上真法,你能修炼也算是种机缘,日后多加苦修,不会吃亏的。”
王宗景站在那里,老老实实地道:“是。”
张小凡拿过铁勺,在大锅中放了冷油,稍等片刻待油温变热后,便将手边的嫩笋薄片与肉丝起倒入锅中,顿时只听哗啦声轻响,轻烟飘过,阵清香飘散出来,看着不过是简单至极的食物,不知怎么却有令人垂涎欲滴的香气。
用铁勺翻炒了几下后,那香气越发浓烈,张小凡凝视片刻,却是将旁边的锅盖拿过来盖上,随后又道:“你要从我这里学到的是什么样的东西,心里是有数的吧”
王宗景深吸了口气,不知为何,心头忽然有丝莫名的感觉,原本早已下定决心的个简单答案却时说不出口,迟疑了片刻后,他终究还是斩钉截铁地道:“是。”
张小凡没有再说话了,站在灶台前安静地等待着,过了会儿,就连锅盖都已经遮盖不住那奇异而缠人的香气时,他猛地掀开锅盖,顿时股诱人而带着原始清新的香气扑鼻而来,转眼间,便在他的收拾下装盘端上了饭桌。
香气腾腾,动作飞快,锅碗瓢盆乒乓作响,在王宗景纷乱带着惊讶的目光中,张小凡以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飞快地做着饭菜,道接着道,转眼间如仙法般变出了七八盘美味诱人的菜肴,每道食材都是天然质朴的材质,稍加调料,却自有股天然去雕饰般的美味,令人不由自主地垂涎三尺。
王宗景便是如此了,在那山下青云别院中待了两个月有余,整日里差不多都是服食辟谷丹养元丹之类的丹药,哪里有见过如此丰盛的美味。不管是不是修道中人,只要是人,通常便会对美味有所反应,所谓食色性也,便是如此了。这见之下,当真是口舌生津,眼睛看得都有些移不开了。
只是看着看着,他心中却也有个疑问不住地冒出来,忍不住向张小凡问道:“前辈,如今青云门内不是由曾长老主持炼丹事宜,炼制了许多丹药吗,譬如辟谷丹,服食粒便可日不饥,为什么你还要这么辛苦做菜呢”
张小凡笑而不语,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但在他们二人身后,这时候却又阵脚步声传了过来,好几个人走进厨房,当先人笑容可掬,抱着小鼎,正是杜必书。只听他摇头哈哈大笑道:“辟谷丹,哈哈哈哈,那不过是曾书书这些年来才捣鼓出来的玩意,吃了不饿而已,哪里有什么好处了”
王宗景时愕然,只觉得脑子有些转不过弯来。杜必书先是抱着小鼎走到翻桌边坐下,身后还跟着吴大义何大智等人,只有宋大仁陆雪琪和文敏还未到来。众人都是微笑坐下,摇头轻笑,只有杜必书看来性子活络些,边跟小鼎打闹着,边笑着道:“不懂了吧觉得糖糖青云门就该出手毫阔,给你们吃的都该是仙丹灵药吗”
王宗景默默摇头,回想起自己当日刚刚进入青云别院时的心情,突然觉得有种奇怪的沧桑感觉,那边杜必书还在嬉笑,但这是门外忽然传来个男子沉声道:“老六,别在小孩子面前胡乱说话。”
那声音沉稳而带了几分威严,个高大身影走了进来,却正是如今大竹峰上名列五长老之位的宋大仁,进来之后,便是先瞪了眼杜必书。只是杜必书看起来却是不怎么害怕这位大师兄的,包括其他几位大竹峰脉的师兄弟,这是也多是嘻嘻哈哈坐在饭桌边,郑大礼还嚷道:“老七,好了没,好了没,肚子饿了啊。”
张小凡转过身来,将最后盘清炒青豆端上饭桌,微笑道:“好了。”
旁边何大智对郑大礼笑道:“师兄,你都修炼这么多年了,便是不吃不喝十数日夜也无妨,急什么”
郑大礼哈哈笑,也不在意,张小凡微笑着摇了摇头,却是转头对宋大仁道:“大师兄,雪琪和师嫂呢”
宋大仁咳嗽声,道:“她们说肚子不饿,不想吃饭。”
张小凡“啊”了声,面上有些奇怪神色,王宗景在旁边看得有些奇怪,却听到杜必书在那边哈哈笑,却是笑得有些怪异,哼哼两声,道:“哪里是不饿,肯定是怕小凡做的饭菜太好吃了,她们过来会吃得太多,不小心便变胖了”
旁边众人哄堂大笑,张小凡笑骂了他句,也没在意,旁边宋大仁啐了他口,没好气地道:“瞎扯什么,她们两人都是什么道行了,怎么还会怕胖”
这屋子人有事阵笑声,王宗景站在旁,看的有些惊讶,原本想象中的仙家气派高人气度,在这里看去,却是如此的烟火气十足,浑然变似凡俗人间最普通也最亲切的大家庭般。只是看着那站在灶台边微笑着收拾的张小凡,面带着淡淡的微笑,神色间派温和,仿佛在如此地方,有这样群人,却才是他最喜欢的日子。
这场午饭吃得安然无事气氛祥和,这么多年的师兄弟们齐聚桌,说说笑笑,小鼎更像是大家的开心果样,在饭桌上不时叫嚷几句,杜必书等人也很喜欢他,时不时便逗他下,惹得小鼎嚷嚷不停,更是笑声不断,完工作能够静开始还有些不习惯,后来却慢慢融入了进去。而对于突然多出的这个少年,大竹峰诸人并没有表示出任何奇怪异样之色,也许是事先已经打过招唿了吧,总之大家笑着说着,也没怎么对他见外,就这样吃完了这顿饭。
饭后诸人散去,包括小鼎也被张小凡赶出厨房,被杜必书抱着玩去了,屋中便剩下张小凡与王宗景二人。张小凡手脚麻利地开始收拾,王宗景自然不敢就这样站在旁,赶忙上前帮手,也幸好他这些年并不在龙湖王家生活,那森林里挣扎求生的三年早就磨去了他从小出身世家点娇纵之气,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便帮着张小凡收拾桌子洗刷饭碗了,只是这手头活却不甚熟悉,干得有些磕磕碰碰。
张小凡看在眼中,淡淡笑着,也没多说什么,就在旁边帮着做完了,然后站在灶台边,看着忽然又焕然新的厨房,他慢慢伸了个懒腰,长出了口气,然后在桌子边上,缓缓坐下了。
王宗景看着周围,确定没什么自己能做的了,时有些忐忑,不知接下来该做什么,变讪讪走到桌旁,犹豫着该不该说些什么的时候,便听到张小凡在桌子的另侧,静静的问了他句:“宗景,你杀过人了吗”
王宗景心头跳,抬头向张小凡看去,只见这位面貌普通气度却沉稳如渊的前辈面色沉静,看不出他心里正在想些什么,当下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老老实实地道:“没有。”
张小凡点了点头,道:“萧真人传你太极玄清道为根基,至于其他的手段,却是命你过来我这里,让我教你,这些你都想明白了”
“是。”
“青云别院中那么多人,别人走的都是正道,就你人要走这前途叵测的小道异路,你不后悔”
王宗景默默低下头,沉默了很久,才开口道:"前些日子潇真人曾与我长谈过次,说了很多话,也并未有瞒骗我什么,切都是明明白白与我说了,天下看似安稳,但魔教却是蛰伏欲起,天下间邪魔外道更是无数,数千年来,魔教余孽总如野草,烧之不尽,春风复生。天下苍生苦痛已久,而青云门历代祖师前辈,更是为此付出了绝大牺牲。
"他说:多年之前,他已在祖师灵前立下重誓,定要铲除魔教,讲着危害人间正道的妖门连根拔起,为此计,便只好做些与过往迥异之秘事。
“他说:坚守本心固然重要,持心守正也是好的。但这世间总有些事,是持心守正的人不会做也做不了的,所以,便要有人去做旁人做不了做不得的事。”
王宗景抬起了头,面色平静目光却明亮,慢慢地,字字地道:“他对我说,人性或黑白,万事有对错,只要坚持本心,纵然身入地狱,黑墨染身,也算不得什么了。”
张小凡深深地看着他,良久之后,却是不再言语。
“天下世间,中土正道中人说道邪魔外道四字时,往往深恶痛绝,言辞痛切,但真的明白这四字背后含义的,其实却没有多少人。千百年来,因为魔教势力最为兴盛,人才辈出,其中颇有惊才艳艳的人物,是以造成的威胁也远大于其他,至于到了如今,天下人说道妖邪时,往往首先便想到了魔教。”
张小凡带着王宗景,在这个阳光温暖安静的午后,来到了大竹峰上片僻静的山崖边上,坐于青青竹林之下,似回首往事,又似轻声自语,眺望着远处苍穹天际,青山白云,缓缓地道:
"与那些普通为恶世间的邪魔外道不同,魔教是个传承久远的门派,具体起源何时已不可考,但发源之地在中土西北域外,那片人迹罕至号称天险绝地的蛮荒之地,却是没有什么疑问的。据说在那蛮荒之地深处,有座神秘的古老圣殿,便是魔教起源之处,而魔教中人自称也并非妖魔,而是圣教。
"千百年来,魔教传承枝叶蔓延,已然分出了无数分枝别脉,虽然于信仰上都是信奉天煞明王与幽明圣母两位神明,但教义传承上早已千奇百怪,许多分支也早就自立门户,互不统属了。想要明白这其中渊源纠葛,并非是件易事,不过待我慢慢告诉你便是。除此之外,魔教历代传承下来的奇功异法,与中土修真诸门诸派迥异不同,可以说是集诸般阴毒杀戮奇术之大成,是以要修习外道功法,魔教便是绕不过去的道大山。
“知己知彼,才是你未来行事的根本。从今日起,每个七日,你便随小鼎起上山次,莫要让旁人知觉,我便教你这些东西。种种异术诡道,你都要记在心中,但不可修习,以免被人看破。至于将来出山后如何,既然你决心已下,未来的事,便看你自己的机缘了。”
说到此处,张小凡顿了下,眉宇之间似有几分若有若无的情绪掠过,落在王宗景的眼中,却是浑然不明所以。只听他沉默片刻之后,又淡淡地说了下去:
"今日我先跟你说下魔教这千百年间传承下来的历史,还有些曾经大放异彩显赫时的有名宗门。其实最初时候,也有些古老宗派名动时,但到如今早已湮没,传承断绝,只在绝少有人懂的古圣文书卷记载中,才偶尔略窥二痕迹,这些就不用说了。比较有名的是数百年前,魔教中炼血堂脉独大,门中异人黑心老人更是不可世的绝顶人物,除此之外,合欢派也是传承极远的支神秘宗门,昔日金铃夫人与黑心老人算是同时代的人物,也是顶尖之人,更有诸多奇人异士名动天下,那时候的魔教,以炼血堂和合欢派为首,纵横天下,可以说是个极盛时代。
“那代人凋零之后,魔教便陷入低调,但于数十年前,却又兴盛起来,形成了以四大名门为首的又个兴盛局面,那四大门派分别是万毒门,合欢派,长生堂和鬼王宗。”
低声絮语,舒缓而平和的语调中,却是将昔年已经渐渐湮没的那段岁月烟尘,慢慢地重新说了出来,个个已然逝去的人物,仿佛也在这刻,在这清静午后青青竹林下,重现于人间,如浮光掠影,悄然而过。
翌日清晨,在大竹峰客房借住了宿的王宗景早早就起了床,随意洗了把脸后,便跑到厨房那边,因为天色才刚亮,厨房里并没有人,两扇木门倒是虚掩着。王宗景迟疑了下,还是没有进去,正好眼角余光看到厨房外头不远处堆着好大捆黑节竹枝,正正是昨日自己从后山背下来的,还没来得及砍成竹片堆砌起来。
王宗景便挽起袖子,拿了放在旁的菜刀,在这片清晨微光中,抡起臂膀做起砍柴功夫来。
只是这大竹峰上特产的黑节竹委实是坚韧异常,没砍几片,王宗景便觉得有点吃力,同时砍出的竹片也浑然不似那些堆砌好的竹片都是大小相同整整齐齐的模样,歪七扭八,头大头小的到时随地可见。王宗景看着从自己手中出来的这些怪模怪样的竹片,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自顾自微微笑,却仍是继续坚持了下去。
又过了会,天色渐亮,脚步声响起,却是张小凡从住处过来了。
他首先看到了王宗景在厨房外噼着竹片,随后目光向地上那些大小不的竹片瞄了眼,王宗景这时才显出有些赧然,抓了抓头,干笑了声。张小凡微微笑,也没多说什么,叫他丢了柴刀,跟着进了厨房。
接下来就是准备早饭,应事物多是张小凡人做的,王宗景在旁边看着打打下手,两人在厨房中都没怎么说话,气氛却仿佛有种淡淡的平静。如此又过了会儿,坐等吃早饭的众家伙们就来了,喝了香喷喷的小米白粥,赞不绝口那是必然的,便是小鼎也放开肚子,口气喝了两大碗。
可惜的是这天早上,来到厨房的仍是众男子,大竹峰上如今的两位女主人,仍是没有过来。
用过早饭后,便到了小鼎与王宗景回到青云别院的时候,虽然在这大竹峰上只待了日,但不知为何,王宗景心中竟生出了几分不舍来,反倒是小鼎小小年纪却是洒脱得很,小手挥,叫上大黄小灰,便准备出发了。张小凡叫过杜必书准备送这两人下山,路送到山崖边上,杜必书自在旁边祭出那古怪的骰子法宝,小鼎呆着大黄小灰挑了上去,王宗景却是停顿了下,转身向张小凡看了眼,眼中露出几分犹疑之言又止。
张小凡淡淡笑,那双明亮仿佛看尽沧桑的眼睛在他身上扫而过,微笑道:“去吧,七日之后,再来就是。”
王宗景心头条,却不知为何原本淡淡的愁意转眼间便消散而去,精神振却好像是从这刻起,便有些盼望着那七日之后的再次到来。他对着张小凡深深行了礼,随后再不多说什么,转身走到杜必书的骰子法宝边,跳了上去。
杜必书对着张小凡挥了挥手,法决握,骰子法宝滴溜溜个转圈,便载着众人飞了起来,破空而去。
这路下山,却是比昨日上山的过程要舒服太多了。也不只是杜必书用了什么法术,这骰子法宝比昨天又大了两圈,所以众人站在骰子上,哪怕是比昨日还多了个人出来,可站的位置仍是宽敞了许多。除此之外,杜必书操纵法宝飞行,那可比昨日猴子强得太多了,至少路上平稳无比,让人不必提心吊胆,生怕在高空之上就这么摔了下去。
路无事,安安稳稳惬意无比地飞到了山下,杜必书特意停在了那条山道的处僻静角落,同时离山下那块巨石山门也没多远,这才把王宗景他们放了下来。
才跳到地上,王宗景还没怎么活动,小鼎已经是个转身,把拉住正想偷偷溜走的杜必书,嘻嘻笑道:“六师伯,来来来,咱们来打个赌不”
王宗景在旁听得愣,随即只见杜必书把脑袋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只是说不,看上去面色坚决无比,小鼎瞪了他眼,拉住他的手嚷道:“六师伯,你这么大个人还怕我个小孩不成,来赌把”
“不赌,你这个臭小子人小鬼大,每次总出些稀奇古怪的题目,说什么我也不跟你打赌了。”
小鼎说了好多次,杜必书却只是不肯,把小鼎气得跳脚,直到最后杜必书才呵呵笑,道:“好啦,你不就是想骗个法宝回山舒服点么师伯答应你,七日之后,我就在这里等你,把你们几个接回大竹峰去,可好”
小鼎眼前亮,登时放开了杜必书的手,然后又兀自不放心地叮嘱了句,道:“那你可要记住哦,定要来接我,不然的话,我就告诉我娘上次你背着他们带我去”话未说完,只听“嗯”的声,却是杜必书眼疾手快,把就盖住了小鼎的嘴巴,把下面那些话儿硬生生给盖了过去,只听他苦笑道:
“小祖宗,那话是能随便说的么,说出来会死人的,记住了,以后可断断不能说”
“嗯嗯嗯嗯”小鼎连连点头,却是发出阵支唔声,杜必书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捂着他的嘴,哼哼干笑两声,松开了手,随后又转过身对王宗景挥了挥手,笑道:“小王,七天之后,你还来不”
王宗景深吸了口气,点头朗声道:“来”
杜必书哈哈笑,祭起骰子法宝,在空中转了圈,随后飞驰而去,看那飞去的方向,是回大竹峰了。
看着杜必书驾驭法宝消失在天际,王宗景转头看看小鼎,只见这小鬼对刚刚威胁了次自己的长辈师伯丝毫没有愧疚之意,笑嘻嘻拉王宗景的袖子,两人并肩向山下走去,路之上,王宗景忍不住想小鼎文奇山上的事,小鼎也倒也没什么隐瞒,大概说了说,反正不外乎从记事开始大竹峰就这么些人,大家都很疼爱小鼎,整日里日子过的平静温馨。
王宗景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心中却是掠过那个山头的景色人物,时有点怔怔出神。
两人路走回青云别院,这时是白天,来往走动的弟子也不少,他们并不算引人注目,不过在大门口处是柳芸当值,看到小鼎他却是跑过来笑呵呵“调戏”了小家伙番,这才让他走了,王宗景也没管他,从旁边绕过来先走了进去,只是顺着道路回去的路上,走着走着,他心中忽然却想起苏小怜来。
上次看到苏小怜,还是巴熊意外身亡与后花园中,众人赶过去时,看到苏小怜意外地待在死人的身旁,面带惊容全身发抖,似乎是吓坏了。在那之后,苏小怜被青云门带走,想来应该是询问当日情况,直到过了数日之后她才回来。这期间王宗景也曾打听过苏小怜的消息,但只听说她看起来与往日并无什么不同,仍是副孤僻模样,时常独自待在房中,加上很快王宗景自己这里有事接连发生出乎意料的事情,南山忽至,萧逸才传功指路,甚至还上了趟大竹峰,见了次那个神秘莫测的厨子。
种种忙乱中,他时间却是将苏小怜暂时忘了,此刻从大竹峰回来,算是暂时松弛了下,便记起苏小怜那边多日未见,想想也的确有些担心,犹豫了片刻后,王宗景便转过身子,向苏小怜的住处走去了。
苏小怜的住处是最远的庚道十七院,与王宗景样,住的也是火字房。说起来,青云别院的规模是颇大的,从乙道到庚道,再找到苏小怜住的第十七个院子,也花去了不少时间。
走上十七院的台阶,院门是敞开着的,眼看去,这院子的格局与王宗景自己所住的乙道廿三院中并无区别,金木水火土五间房平分其中,抄走游廊环抱院中草地,树影摇曳,门扉紧闭,流露出篇冷清景象。
或许这里住的人,也是性子安静不惜热闹的人吧王宗景放眼看去,五间房中倒有四间都是门窗紧闭着,但出乎他意料的是,唯间房门打开的屋子,却正是向来有些孤僻性子的苏小怜所住的火字房,远远看去,那房中除了苏小怜外,还似乎有个男子的身影。
这都是王宗景没想看到的情景,时间也不由得有些犹豫起来,但是片刻之后,他还是走了过去,来到门外,虽然门扉敞开着,但他还是轻轻敲了敲门。
“咚咚”两声,屋中在桌旁相对而坐的两个人都是转头看来,男女,女的容色安静,但眼神中却不知怎么却似有淡淡惶然,像是心神不定,正是苏小怜而在她对面的男子英俊潇洒,却也是王宗景曾见过的人物,但他根本没想到会在此时此刻苏小怜的房中见到此人,赫然竟是名列青云门五大长老之的曾书书。
突然在此处看到了曾书书,王宗景也是诧异莫名,时说不出话来,站在门口也不知该不该进去,倒是里头的苏小怜看到他后,眼眸深处掠过丝惊喜,站了起来,对着他叫了声:“王大哥,你怎么来了”
王宗景答应了声,却见曾书书也是转头向他看来,上下打量了他番,显然对王宗景也是有几分印象,微微皱了皱眉之后,语气还算温和,也问了个差不多的问题,道:“你怎么会到此出来了”
王宗景不敢怠慢,便将往日自己与苏小怜相识的过程简略说了说,末了又道:“弟子是见当日苏姑娘受惊颇深,心中有些担忧,虽算不得深交,但总是相识场,便想着今日过来看望番,没想到正好遇上曾长老在。”
曾书书缓缓点头,收回目光,却是重新落到苏小怜的身上,道:“原来如此,不过我也是过来随意问问,当日那巴熊死得有些蹊跷,凶手至今还未找到,所以我想有些事还是要过来问问你。”
苏小怜低声道:“是,请前辈尽管问吧,弟子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曾书书“哦”了声,站起身来,在这屋中来回踱了几步,同时目光在这屋中淡淡扫过,中间看到摆放在床上枕边的那个装有辟谷丹的葫芦时,他的目光明显停顿了片刻,随后又移了开去。
“我刚才问你的话,你是说当日早上睡不着,这才大清早起床去后花园中走走的”
苏小怜老老实实地坐在座位上,头颅微垂,低声道:“是。”
曾书书负手转过身来,淡然道:“你事后跟我们说,是在那处山壁之下发现巴熊尸身的,只是那处山壁十分偏僻,平时极少有人过去,你怎么会走到那里”
站在门口的王宗景听到此处,登时怔,目光不期然地落在苏小怜的身上。苏小怜似乎也被这问题窒了下,偷偷看了眼王宗景,两人目光在半空中接触了下后,苏小怜又移开视线,沉默片刻后开口道:“回禀前辈,弟子性子不善与人交往,平日心中烦闷,常常就在后花园中行走,无意中发现那处地方,喜其僻静,每至其间便感觉感觉心境平和,心中烦闷之意往往便烟消云散了,是以常去那里。”
她低声诉说着,仿佛在说着件平凡无奇的事情,只是那言语之中,她眼角余光仍是不住像房门处悄悄地看上几眼,那个男子的身影,依然还面带着丝诧异之色站在门外。
王宗景有些迟疑,正想着自己该不该先行离开,但就在这时,曾书书却好像已经问完了所有的问题,淡淡道:“好,就这样吧,我也没其他事,只是当日多蹊跷,还是要细细查探番才行。”
苏小怜连忙也站起身来,道:“我明白,曾长老若还有什么想问的,随时来找我都可以。”
曾书书点了点头,转身欲走,但随即目光忽然顿,像是想起了什么,重新看向苏小怜,面色温和地道:“对了,当日看你受惊不小,最近身子可还好吗”
苏小怜道:“多谢长老关心,弟子切都好的。”
曾书书眼光向她床铺上看了眼,道:“你直都在吃辟谷丹吗”
苏小怜怔了下,道:“是。”
曾书书走了过去,却是在苏小怜与王宗景的目光注视下,拎起了那个葫芦,随意摆动几下,里面便响起了丹药滚动的低沉声响。他想了想,回头对苏小怜微笑道:“你身子有些虚弱,当日又受惊,这样吧,既然我今日过来,也算有缘,这里另有葫芦丹药名叫养元丹,功效比辟谷丹要更好些,你且先吃这个吧。”
说着也不看他如何动作,众人眼前花,便看见曾书书手中多了另个葫芦,笑吟吟地放在床上枕边,然后不动声色自然无比地将原本的那葫芦辟谷丹收了起来。
苏小怜微微张开了嘴,不知为何身体似乎轻轻颤抖了下,但随即便恢复了平静,深深低下头去,带了几分感激之意,道:“多谢曾长老。”
曾书书微微笑,摆摆手,随后走出了房门,路过王宗景身边时,他目光转动看了他眼,其中颇有些意味深长之意,只是终究没有多说什么,就这么飘然而去。
王宗景回过头来,正好看见苏小怜也走到了门边,直到此刻,他才算是真正仔细得看了苏小怜眼,只见这好些日子没见的少女,明眸秀眉间似有淡淡哀愁凝于眉梢,但气色容颜,仍是比当初刚见面时又好了许多,望去似朵已经绽开花蕾的美丽花朵,正日渐散发出妩媚而秀丽的风姿。
他心中原本有些关怀紧张之意,但此刻看着苏小怜的容颜,忽然又放松了许多,对着她笑了笑,道:“你还好吧”
苏小怜凝视着他,片刻之后嘴角抿,露出丝温柔笑意,道:“我很好,谢谢你啊,宗景哥哥。”
王宗景怔了下,道:“谢我什么”
苏小怜微笑道:“谢谢你来看我呀。”说着,伸手轻轻拉王宗景,却是将他拉进了屋子,然后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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