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腐败中成长》 第13章

忽然发现贵先生在听他们说话,德如科长吼一声:

“写你的检查!对了,写完也不能走,我估计要封锁现场。”

正如德如科长的估计,一会儿整个营业大厅都被封锁了。

德如科长叫贵先生跟他上十八楼会议室,里面已经坐了不少人,大部分是营业部的。

见纪元子独坐在一角看书,贵先生靠她坐下。问纪元子:

“知道什么事吗?”

纪元子说:

“管他什么事。”

主席台上陆续坐上去几个领导,贵先生只认得其中一个年轻漂亮的是周吉离副行长,去年十二月三十一日晚上在信贷科见过她。

旁边一位肥胖臃肿的秃顶男人突然对着麦克风吼一声:

“安静啦!请公安局景尚甲局长讲话。”

贵先生这才知道了,这位长相粗壮却戴副平光眼镜西装笔挺的人是公安局长。

景尚甲局长说:

“跟你们岳护生副行长商量过了,今晚在座的都要等我们讯问过后才能回去。”

顿时炸开了锅,愤怒、抱怨、责问、骂娘,台下一片混乱。

那位肥胖的秃子大约就是岳护生副行长,他大吼一声:

“翻天啦!公孙礼呢?把你营业部的人管住。”

公孙主任从人群中站起来环视一圈,立即安静下来。

贵先生被叫进一间小会议室,当中坐了一男一女,叫贵先生在屋中央一张凳子上坐下。男的说:

“讲吧!”

贵先生问:

“讲什么?”

男的说:

“你应该知道讲什么。”

贵先生摇头:

“不知道。”

男的说:

“从四点钟开始到现在,你干了些什么全讲出来。”

贵先生说:

“我什么都没干!”

女的问话了:

“政策你知道吗?”

贵先生问:

“什么政策?”

女的说:

“要再给你说一遍吗?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贵先生问:

“我为什么要知道?”

男的虎下脸:

“这不是跟你在聊天,懂吗?”

贵先生说:

“我也不想跟你聊天。”

女的说:

“那你讲吧,一件一件都如实坦白出来。”

贵先生故意装得很生气:

“到底要我说什么?”

他全明白对方什么意思,暗暗惊叹自己竟能如此镇静。

这会儿他心头充满的是兴奋。

自从听见王枝枝说丢失的是十五万美元,他就兴奋了,觉得这两把没有白抓。

他一点没有犯罪的感觉,他感到的是一种收获的喜悦。

他努力掩饰住这种情绪,抱定了不多说一句话。

僵持一会儿,女的问他姓名、性别、年龄……又问他何时离开营业厅,他说从未离开。问他下班了还呆在营业厅干什么,他说写检查。问谁能证明,他说德如科长和王枝枝都可以证明。

很快他就出来了。

会议室里的人,有的已经被叫到别处去讯问,纪元子继续独坐着看书。贵先生在她旁边坐下,她问:

“都问些什么?”

贵先生说:

“主要是问有没有离开过营业厅。”

纪元子说:

“我就离开过,去了子午路购物中心一趟。”

贵先生说:

“只要有证明人好象就没事。”

纪元子说:

“上班时间去的,唯恐别人知道,哪儿找证明人去。”

贵先生说:

“反正没有人知道,就说没有离开过,省得找麻烦。”

纪元子笑着问:

“能找什么麻烦?说我违反劳动纪律扣奖金?扣吧!”

贵先生隐约觉得不会是扣奖金这么简单,因此建议她:

“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惹些麻烦干什么呢!”

纪元子说:

“那行,听一劝得一半。”

贵先生出于善良的愿望建议纪元子撒谎,纪元子出于善良的愿望接受贵先生的建议撒一次谎。

审讯人员问她是否离开过营业厅,她说没有。问谁能证明,她说事后监督上的同事都能证明。

但是后来向其他人求证时,其他人都证明有一段时间不知她的去向。

审讯人员再次传她去讯问。她说出去过的,上子午路购物中心去了。又问她为什么要撒谎,谁能证明她去了子午路购物中心,去干什么了?

审讯人员语气越来越严厉,难免有些话就不中听,态度也有些粗暴,可能就把她惹恼了。

她不再回答问题,转身就要走,被人拦下。那人动作太大弄疼了她,她扬手就给那人一个耳光,骂他流氓。

多数人在接受讯问时,见了这种阵势就已经惊恐不安了,竟敢扬手打人的倒是没有遇见过。被打的人也是公子脾气,恼羞成怒就还了一击。

纪元子哪里经得住专业警察的一击,顿时就瘫下来,含悲带怒哭着说要告他们。

她仍然是不肯回答,脾气大得令审讯人员全上了火,便以嫌疑人的名义将她铐走了。

贵先生顺利通过了讯问,过几天见一切都趋于平静,便神不知鬼不觉地将那藏在分捡箱背后的两捆共十五万美元带走。

(bsp;香香在苏欣老师家。

贵先生打开报纸包裹着的两捆钞票看,一捆五十元面额的是未开封新钞。贵先生知道新钞是每张联号的,公安肯定已将这捆新钞的号码掌握了,谁要拿了新钞去存银行或者消费就是自投罗网,不免懊恼。

所幸另一捆一百元面额的是旧钞,便将这一捆层层包裹好。

他知道自家的浴缸安装得不好,是砌了个池子然后将浴缸直接搁进池子里的,因此四周虽用水泥抹了逢,但水泥干后浴缸照样是活动的。

他撬出浴缸,将裹好的一捆钞票垫在池子里,再把浴缸复原,仔细看看不出可疑痕迹。

剩下一捆五十元面额的新钞,就等于废纸了,甚至比废纸还不如,废纸至少不会惹祸。

他小心地将这一捆钞票怀揣了,出门找地方扔掉。

不觉到了子午路购物中心,见冷僻处有个垃圾桶,瞅人不注意就扔了进去。

后来被环卫工人发现。

工人不认得是美钞,见花花绿绿的以为是冥钱,深感晦气,破口大骂缺德人出他霉头。

因此惊动旁人围观,这才惊动了公安。

公安大喜案件有重大突破,又是在子午路购物中心垃圾桶发现的,纪元子便被列为重大嫌疑人。

当时并不知道这些情况,大家只是议论公安带走了很多人,第三支行的出纳、押运员、警卫、司机等等凡有可能接触银箱的人都被公安带走了。

纪元子很少与人接触,几天没有上班也很少有人去注意。

贵先生是后来在苏欣老师家,听公孙主任叹息:

“怎么也看不出纪元子会是那样的人。”

这才谈起此事。

几天不见纪元子,香香以为她是出差了。纪元子一向不喜欢旁人打听她的行踪,所以就没有多去关心。

现在一听竟然是涉嫌偷钱,香香吓了一大跳,认定纪元子是被人诬陷了,说她决不会是那种人。

贵先生最清楚纪元子是被冤枉的,他无心害谁却有人被他所害,心头很难受,他甚至有点后悔,不该去抓那两捆钱。

他问公孙主任:

“纪元子怎样才能证明自己的清白呢?”

公孙主任说:

“公安的事我不熟悉,具体情况也不是太清楚。”

香香问:

“一点没有办法了?”

公孙主任说:

“新的行长还没有到位,家里几个副行长全都不肯拿主意。我也很着急,打算通知她家里,可是没有她的家庭住址。人事处上官智处长说,当初纪元子是周维坤市长一手安排进来的,什么事都不让人多问。跟市政府联系,说维坤市长在欧洲,只好等她回国后再设法了解点情况。”

苏欣老师借此机会又叮嘱贵先生,凡事要小心又小心,没做坏事有时也难免替人背黑锅。

七 威权万里

营业部的人开始议论纪元子了,说她是最大的嫌疑人。

人嘴两张皮,是非随心意,说谁是贼还就能够说成是贼。

有人举证,她一身衣服佩饰,全营业部没有一个人能跟她比,哪里来的那么多钱?

每次银行过节发福利,她瞟都不瞟一眼,说她做不出来吃,谁要就全归谁,凭什么这么大方?

谁也不知道她到底是哪里人,为什么到崦嵫,家里还有些谁,为什么要搞得这么神秘?

她对每个人都是不冷不热,不跟人交往,很少见她参加银行组织的活动,她都在忙些什么?

……

将这些东西略加想象再串联起来,便推断出纪元子定是个女贼,而且是个高手。于是有人庆幸,总算挖出来了,否则藏在身边吓人兮兮的。

贵先生感念纪元子救过香香,感念纪元子不嫌弃他和香香。想起一起喝酒编故事的许多快乐,如今她又是被自己害得有口难辩蒙冤受屈,不胜伤感。

他心头难受,又一次后悔不该去抓那两捆钞票。

当时怎么就没想到可能会害人呢?只当是公家的钱不拿白不拿,却没有想到更深的一层,公家的钱丢了定会找人顶罪的,不然怎么交帐!

但是这也是现在来反思,当时哪里有时间去深入思考,眼里心里只有怎样拿到手藏好了别让人逮着。

大概做贼的都是只想过程不想后果,一想到后果恐怕就一次也下不了手啦!

分行保卫处长来检查金库安全,见大家在议论纪元子,搭腔说:

“这丫头凶得很。听公安的讲,她什么都不说,只是叫找周维坤市长,怕是精神有问题了。”

王枝枝笑着说:

“那种地方你还敢凶?剥你几层皮也是活该!”

保卫处长说:

“这回她是苦头吃够了。她还敢动手打人,结果被人家打晕了拖走。其他的人都有家里人去看看,她是至今连衣服都没得换,听说一个漂漂亮亮的姑娘快变成疯丫头了。”

贵先生“叭嗒”掉下眼泪。慌忙抹了一把,别过脸怕人看见。

他难以想象纪元子已经被折磨成什么样子了,以她的心高气傲,哪里受得这种委屈。

晚饭后贵先生对香香说:

“听说纪元子是在个宾馆里,允许送换洗衣服去,我们去看看吧!”

香香挑了自己的衣服和姑娘必备的东西扎成个小包裹,又带了些纪元子喜欢吃的水果零食,同贵先生找到宾馆。

一打听才知道已经成立了一个专案组,在宾馆副楼。

门口有人拦住,说明来意后他仔细打量两人,让他们出示了身份证。

一会儿纪元子被一位女警察架着出来,人已经变形了。

香香哭喊一声扑过去,被警察硬生生挡回来。

纪元子泪流满面,说一声“谢谢你们”,然后又恨恨地说:

“我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女警察厉声喝斥她:

“不是看你可怜哪里能让你出来见面,有话快说!”

贵先生含着泪劝她:

“跟家里人说一声吧!”

纪元子凄厉地哭喊着说:

“阿姨是眼睛瞎了还是耳朵聋了……”

香香说:

“告诉电话我们找去。”

纪元子哽咽着说:

“打010…23232323,叫舅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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