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雅之堂》 第15部分阅读

他们席地而坐,第无数次谈起了他们各自心中的偶像和梦中情人的时候,羽明的眼前不停地闪现出闽乔那轻轻浅浅的酒窝里漾出的笑容以及她清澈的目光。她不吵也不闹,就那么安静而又恬淡地站在他的面前,用能一直望到他心底的目光望着他,他只觉得她是他的,天生就是!

是的,不管冬天如何漫长,也不管人们曾经躲在什么样的房子里穿过多么厚的衣裳,春天还是会来,人们总要走到阳光下去看自己的影子和影子里的心。

踢完足球回到家后,羽明先去洗了个澡。洗完了澡想去厨房拿瓶啤酒喝,刚进了客厅一眼看见羽清从门外进来。就见羽清的表情非常恍惚,脸色十分地苍白,好像哭过了,眼睛又红又肿,羽明吓了一跳。

“羽清,你怎么了?”羽明关切地问道,“你哭了?”

“没怎么!”羽清并没有像往常那样用不可一世和盛气凌人地说话,相反此刻的语气显得无助而又软弱。

“不对,一定有事情发生,羽清,你告诉哥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羽清终于忍不住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羽明刚想细问怎么回事,就听见门铃响了。保姆去开的门,过了一会儿保姆带着一个年龄和羽清相仿的女孩子进来了。

“羽清,你同学说找你有急事,我就把她带进来了。你——”保姆说到这里才发现羽清哭了,气氛也不对,于是话说到一半便停在那儿不知道如何是好。

羽清止住哭声,抬头一看,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徐晓晓。心想她先前不是说要打电话的吗,亏她还是个官宦家的小姐,平日里同学们还总是夸她识大体懂礼数,如果她真的懂礼数此刻就不会不打招呼直接跑到人家家里来!

“羽清,你哭啦?出了什么事了?”徐晓晓做出一副极其体贴关心的样子来。

“你来干什么?”好像细胞正在进行有丝分裂一样,羽清对徐晓晓的反感突然之间成倍的增长着。

“我给你打了好几个电话,你们家保姆接的电话,都说你不在家。我想你可能是去找梁闽乔了,我实在是很担心你,就过来看看,你们家挺好找的。”徐晓晓耐心地慢条斯理的解释着自己突然拜访的原因,“怎么?梁闽乔没把复习题给你是吗?所以你哭啦?”

“不关你的事,你少在这里猫哭耗子了!”

“羽清,怎么说话呢?”一直站在一边的羽明听到妹妹用这种口气和同学说话实在听不下去了,忍不住说了妹妹一句。

“怎么啦,这么说话怎么啦?不爱听有人请她来听吗?我最讨厌这种人了,就没有她不参和的事。我心情不好,我回房间了!”羽清说完看也不看一眼站在门口的徐晓晓,径自跑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羽明觉得很尴尬,于是赶紧对还站在客厅门口一样尴尬的徐晓晓说道,“羽清就是太任性了,她跟谁都这样,你别往心里去。而且她今天心情也不好。”

“没什么的,我知道她今天心情不好。而且羽清的性格一向都很直率,很坦白,虽然有时候会觉得有点不舒服,不过说实话我还是很欣赏她的。”徐晓晓虽然有些尴尬,可是当她把注意力转移到羽明身上的时候,顿觉眼睛一亮,立即把刚才羽清带给她的小小的不愉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你就是羽清的哥哥吧?”

“是,我是羽清的哥哥,我叫林羽明!”

“羽清的哥哥我也应该叫哥的!”徐晓晓立刻展开笑颜,热情地向羽明伸出手去,羽明只好接过去轻轻握了握。

“我是羽清的同班同学,我叫徐晓晓。”握完了手徐晓晓接着说道,“本来我是不应该不打招呼就冒昧地上门打扰的,可是专业考试的成绩出来以后羽清的压力一直很大,我很想帮帮她。我真的希望能跟她一起考上音乐学院,还能象现在这样做同学。”徐晓晓说道这里停顿了一下,看了一眼羽明接着说道,“你可能还不知道,我和羽清的家庭很相似,我一直想跟她成为很好的朋友。”

“谢谢你这么关心羽清,真的,你都让我这个做哥哥的无地自容了。”羽明一边说一边又仔细打量了一下一直站在客厅门口的徐晓晓,人长得还算漂亮,眉清目秀的,只不过她的眼神里有一种她们这种年龄的女孩儿很少会有的练达和精明,这样的眼神让羽明觉得她很老练很成熟,一点儿都不像和妹妹一个年龄段的女孩子。而羽明不得不承认他对这样的眼神无法产生一丝好感,尽管她那些话说得似乎很贴心。“进来坐一会儿吧?”羽明犹豫着说道。

“不了,还是改天吧!反正今天我认了门儿了,以后少不了会来打搅的。今天羽清心情不好,我就先不坐了。羽明哥,你好好劝劝羽清吧,她可能是受了什么委屈才会这样的。我先回去了!”徐晓晓说完转身要走。

“我送送你吧!”羽明连忙说道。

“不用客气,我也不是外人,和羽清一样,你也把我当妹妹看就行了。以后我会常来的。真的不用送了,羽明哥,我走了!”徐晓晓离开以前还没忘了回头留给羽明一个她徐晓晓最经典的笑容,那是她的金字招牌——随时随地昭示着她对人的亲切和友善。

徐晓晓走了以后,羽明惦记着羽清,赶紧去了妹妹的房间。可是羽清却从里面把房门反锁了,凭羽明怎么叫她都不开门。羽明没有办法,只好暂时回到自己的房间。

羽明回到自己的房间以后,越想越不对,怎么徐晓晓会提到闽乔了呢,难道妹妹真的是从梁教授家回来?他想在那个院子里不会有人欺负羽清的,何况羽清也不是等着受欺负的人,从小到大她何曾受过半点委屈?可是羽清怎么会哭得那么厉害呢?羽明决定往梁教授家里打个电话,想问问闽乔看看她是不是知道什么。可是羽明接连打了好几个电话梁家都没有人接,于是也只好做罢了。

大雅之堂(78)

徐晓晓走了以后,羽明惦记着羽清,赶紧去了妹妹的房间。可是羽清却从里面把房门反锁了,凭羽明怎么叫她都不开门。羽明没有办法,只好暂时回到自己的房间。

羽明回到自己的房间以后,越想越不对,怎么徐晓晓会提到闽乔了呢,难道妹妹真的是从梁教授家回来?他想在那个院子里不会有人欺负羽清的,何况羽清也不是等着受欺负的人,从小到大她何曾受过半点委屈?可是羽清怎么会哭得那么厉害呢?羽明决定往梁教授家里打个电话,想问问闽乔看看她是不是知道什么。可是羽明接连打了好几个电话梁家都没有人接,于是也只好做罢了。

到了晚上,保姆做好了晚饭,难得李静和林恒在晚饭前都回来了。林恒原指望全家人可以坐在一起好好吃顿晚饭了,想着要在饭桌上和孩子们好好聊聊呢。不想羽清却仍然躲在房间里不出来。哥哥去叫不管用,妈妈去叫也不管用,最后林恒只好亲自出马了,可是羽清偏偏不买帐,隔着门说自己不舒服,已经睡了。

见女儿如此使性子,动不动就这样,而且有愈演愈烈之势,林恒终于忍无可忍站在门外发了火。他大声命令羽清马上出来吃饭,说如果她再不出来,自己就要拿把斧子来把这扇门给劈了,如果这个门的作用就是把女儿和自己隔开的,那么看来以后都没有必要要这个门了。又说如果在五分钟之内,羽清还没出现在饭厅,自己就不再认她这个女儿了。林恒发了一通脾气也不再罗嗦其它,而是径自回饭厅吃饭去了。没想到这个办法居然很奏效,过了一会儿羽清终于出现在饭厅里,可是她的样子却把爸爸妈妈和哥哥都吓了一跳,三个人同时盯着羽清发愣。就见她披散着头发,脸色苍白,眼睛又红又肿,整张脸好像都变型了一样。

“羽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弄成了这个样子。”羽清的爸爸简直被女儿吓住了,从小到大羽清常耍小性儿是不假,可是不管怎么使性子,羽清每次出现在父亲的面前的时候那都是从头到脚整整齐齐,漂漂亮亮。羽清长到这么大,她的爸爸还是第一次见识了女儿如此蓬头垢面的样子,忍不住心疼起来。

李静也终于缓了过来,赶紧起身到女儿身边,一边给女儿往脑后笼着头发一边柔声问道,“羽清,你这到底是为什么呀?你不用怕,尽管说,就算是发生了天大的事,也有爸爸妈妈给你撑着。”

羽清一听妈妈这话,突然扑进李静的怀里哇哇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抽抽噎噎地说,“闵乔,闵乔的手被我掩到了,我没看见她,以为琴房里没人,就把门关上了,没想到掩住了她的手,我,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

“什么?你说什么?”羽明腾地一下从椅子上串了起来,“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今天下午!”

“那闵乔呢,她怎么样了,她的手要不要紧?”

“我不知道,她们去医院了!我不舒服,就回家了。”

“她们去医院了,你先回家了?!”羽明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怒火,对妹妹怒吼道,“你怎么可以这样,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我又不是故意的,谁让她自己不小心非要把手放在那儿的?当时我也不舒服,我为什么不能回家?你为什么总是帮她说话,你到底是谁的哥哥?”羽清呜呜地哭着说道。

“以后你也不用再说我不是你哥哥的话,我没有你这么没心没肺的妹妹!”听了妹妹的话羽明更是气上加气了。

羽清听了哭得越发厉害了。

“羽明,你说的是什么话?她不是你妹妹谁是你妹妹?不就是掩了手吗?死不了人的!你那么紧张干什么?”

“妈,您怎么能这么说呢?要是受伤的人是羽清的话,您也这么说吗?闵乔学的是钢琴,钢琴就是她的希望她的梦想她的未来她的一切,您不是也听过她弹琴的吗,她是在用她的生命在弹琴!手对她来说就是她的命!您是真的不知道还是为了袒护羽清故意这么说?羽清也是学钢琴的,难道她不知道吗?她不懂吗?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闵乔是因为她才受伤的,她怎么可以不闻不问一个人跑回家来。如果今天伤了的是妹妹,闵乔是绝对不会丢下她不管的。羽清,你知道吗?这就是闵乔和你的差别!如果你不从心里改变自己,你的钢琴就算再练一百年也还是不及她!”

羽清听了这些话哭得几乎要背过气去了,身体在李静的怀里抽搐起来。

“羽明,你给我住口,爸爸妈妈都在这里。就算是羽清哪里做得不对不好,也轮不到你来教训她!”

“妈,羽清已经太任性了,可是您……”

“我怎么了,我?你连妈妈都要教训吗?她梁闽乔本来不过就是一个乞丐罢了,梁教授好心收养她,那已经是她天大的福分了。还奢望什么?别说现在还不知道到底伤没伤到,就算真的伤到了,有什么后果,那也是天意!是她的命,要怪只能怪她福薄。你至于这么夹枪带棒地说你妹妹?该紧张的人你不紧张,不该在乎的人你瞎在乎什么?不关心自己的妹妹,反倒向着外人说话,还指望人家领你的情不成!”

“妈,正是因为我关心羽清,我才会这么说。我真不懂,您也是受过教育的人,您怎么可以这样看问题?。”

“这么看问题怎么了,这么看问题没有什么不对!”

“都别吵了!”一直在旁边听得一头雾水的羽明的爸爸终于忍无可忍说话了,“你们有谁能告诉我,闵乔是谁?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让我妈慢慢跟您说吧,我得马上出去,我必须去梁教授家看看。”羽明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饭厅,回房间拿了件衣服便急匆匆地出门了。

大雅之堂(79)

章老汉遛弯儿回来,发现孙女儿不在家,梁渠和李云霜也都没回来。等了一会儿都不见人影儿,就去对面钱玲儿家看看闵乔在没在那里,这才听玲玲妈说闵乔受伤去了医院,章老汉顿时急得眼冒金星。忙问是去了哪家医院。玲玲妈说是玲玲爸开车送去的,好像是积水潭医院,去了有一阵子了。玲玲妈让章老伯别急,说马上呼玲玲的爸爸,问问情况到底怎么样了。

章老伯连声说谢谢。玲玲爸爸很快回了电话,说梁渠和李云霜早都到了医院了,还是让章老伯耐心等等,估计他们说话也就回去了,又告诉玲玲妈自己今天要多拉两趟活要晚些回家,然后就把电话挂了。

玲玲妈放下电话后把玲玲爸的话原原本本对章老汉说了一遍,章老汉一听梁渠和李云霜都赶去了医院,这才稍稍放了心,说自己还是回去等着的好。

从玲玲家出来,章老伯就在自家的门口站着等,大约过了一刻钟的时间,正在望眼欲穿的章老伯总算看见梁渠李云霜带着孙女和玲玲从一辆出租车上下来了。章老伯赶紧踉跄着迎了过去,一眼看见孙女的左手上缠着绷带,章老伯的腿都软了。他看了看梁渠,又看了看李云霜,颤抖着声音问:“娃的手要紧不要紧啊?”

“老伯,咱们回家说!”梁渠没有正面回答章老汉的问题,这让老爷子禁不住越发心慌起来。看了看闵乔说道,“珍珠,还疼不疼啊!”

“爷爷,一点儿都不疼了!我没事儿,过几天就好了,您别担心!”闽乔冲着爷爷微微笑了笑。看见孙女的笑容,老汉的心里感到略微踏实了些。

“玲玲,你先陪着闵乔回她的房间好吗?我和你伯母还有爷爷说几句话,一会儿就来。”大家进了院子以后梁渠对玲玲说道。

“嗯!好!闵乔,咱们走吧!”玲玲看了梁渠一眼,知道他们要说什么,于是拉住闵乔的胳膊往闵乔的房间去了。

李云霜进了房间才一坐下就哭了,她憋了一路了,在医院的时候她和闵乔一直在问医生闵乔的手要不要紧,什么时候能再开始弹钢琴。医生都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冲着李云霜摇着头说自己已经把病情跟孩子的爸爸交待过了,孩子的爸爸都清楚。医生始终没有说出一个康复的日期,李云霜的心里就明白了。眼泪一直在眼圈儿里打转,却不敢哭出来,怕被闵乔看见。这会到了家,身边只剩下了丈夫和章老伯,李云霜便再也忍不住了。

“云霜,医生都告诉你了?闽乔也知道了?”梁渠见李云霜哭得伤心,心想她大概是知道了。

“医生什么都没说,我猜到的。孩子真可怜,一直在问医生什么时候可以开始弹钢琴,可是医生就是不回答,我就猜到了。”李云霜说道这里已经泣不成声了。

章老伯一见这情形,刚刚因为孙女的笑稍稍放平了的心突然又悬到了嗓子眼儿,慌忙问道,“怎么,珍珠是不是……”

“老伯,您听了千万别着急,珍珠的手会好的,别的都没有影响。只是……”梁渠怕老爷子上火,连忙安慰道。

“只是什么?”章老伯颤声问道。

“以后她再也不能弹钢琴了。永远都不能了。”梁渠缓缓地在椅子上坐下用沉痛的口气接着说道,“我问过玲玲了,问她闽乔到底怎么受伤的。玲玲说,玲玲说……”

“玲玲怎么说的?你快说呀!”没等章老伯说话李云霜便急急地哭着催问道。

“她说,是被羽清用琴房的门给掩住了。羽清自己说不是故意的,可是玲玲听见闽乔的叫声跑到琴房的时候羽清仍然在倚着门。”说到这里,梁渠忍不住弯下腰,把双肘撑在膝盖上,痛苦地用两只手抱住头。

“老梁,你说什么?你是说羽清她,她……”李云霜突然停止了哭泣,抬起头用惊恐的将信将疑的眼神望住丈夫,“她是……,羽清她是故意的?”李云霜终于轻轻的缓缓地吐出了她是故意的这几个字后呆呆地愣了半晌,然后突然提高了声调哭着说道,“我早该想到的,就不该让闽乔和她一起。我们闽乔哪里是她的对手,她总是那么咄咄逼人的,我还总是劝闽乔多忍让,我糊涂啊,怎么能让孩子那么无辜的忍下去,我真是……”说到这里李云霜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不行,我这就去她家里去找她,小小的年纪,心肠就这么歹毒。她的父母不管教,我就要替他们管教。我倒是要好好问问她,咱们闽乔到底有什么地方对不住她,她可以下这样的狠手。”李云霜说着转身要往门外走。

“云霜,你冷静点!”梁渠抬起头来制止道,“事情已经这样了,你去找她也于事无补。何况你就这样闯到她家去,羽清也不会承认的,她一口咬定她不是故意的,我们还能把她怎么样?我们又没有证据证明她就是故意的,这样倒显得我们不讲道理了。”

“可是就这么算了,我不甘心!老天到底长没长眼睛啊,为什么要让闽乔受这么多的苦。她到底得罪谁了?”

章老汉一直愣愣地听着梁渠和李云霜说话,听到这会儿才呆呆地在身后的一张椅子上坐下,自言自语地说道,“这人老啦,就糊涂啦,就不中用了。我出去遛哪门子的弯儿呢,怎么就不能在家好好陪着孩子。都怪我,都怪我,让孩子受这个罪……”章老汉说着说着忍不住落下泪来。

“老伯,这不能怨您。要说有责任那也是我的责任,羽清的心思我也不是一点没有察觉,可是我却忽略了,就以为小孩子总会长大的,等长大些视野就会开阔了,心胸也会开阔起来的。而且我也有顾虑,如果闽乔不是我的女儿,我或者早就找羽谈了。可是羽清一直都是那么敏感,我总怕谈不好会引起误解,让她觉得我偏袒自己的女儿有意为难她。结果……嗨,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事情已然都这样了。我认真想过了,现在最紧迫的不是找谁算帐,讨个公道讨个说法什么的,就是算了帐讨了说法又能怎么样呢。咱们还是要尽快把事情告诉闽乔,早晚她都是要知道的,越早知道就会越早面对现实,我担心拖得久了副作用会更大。不能弹琴了日子也还要继续下去,咱们应该想想怎么才能让闽乔接受这一切,我不想看到孩子从此一蹶不振,她才只有18岁,人生的路还那么长。”梁渠说着说着眼睛又湿了。

章老汉听了梁渠这话抹了抹眼泪说:“你们要是觉得为难要不我去跟娃说?”

“老伯,还是我去谈吧,我现在就去!”梁渠说着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老梁!”见丈夫朝着门口走去李云霜唤了一声,她想拦住丈夫,让他先瞒着闽乔,可是想想还是不妥,于是接着说道,“你,你慢点儿,好好跟孩子说。闽乔……”李云霜哽咽着说不下去了,梁渠则径自出门去闽乔的房间了。

大雅之堂(8o)

在书库的小里间,闽乔和玲玲正面对面地歪在床上说话。

“闽乔,你知道羽清是故意的,你知道的,是不是?”玲玲问。

“玲玲,你是怎么知道的?!”闽乔吃惊地问道。

“你别管我是怎么知道的,反正我就是知道。我问你呢,你是不是也知道?”玲玲追问道。

“是,我知道!我疼得要命,拼命想要推开琴房的门,可是怎么也推不开,我知道外面有人,可是不知道是谁,直到她打开了门,我就明白了。”闽乔口里答着,眼睛却望着窗子出神。

“她这么对你你就不恨她吗?我都恨死她了!”玲玲又说。

“恨,怎么可能不恨!”闽乔的目光仍然望着窗子。

“那梁伯伯问你怎么伤的手你怎么还替她瞒着,你为什么不告诉伯伯伯母是梁羽清故意伤你的?”

闽乔把目光从窗口收回来,看了看玲玲,喃喃地说道,“告诉他们又能怎么样,让他们给我报仇,也去掩羽清的手?爸妈知道了,什么都做不了,只有更伤心。尤其是爸,辛辛苦苦教了羽清那么多年的钢琴,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她会做这样的事,虽然他从来不期待回报什么的,你知道我爸那个人的,他就是那样的。爸要是知道了……我不想让爸伤心,不管因为什么都不想。”闽乔的眼睛里忍不住闪出了泪光。

“坏了,我都已经告诉梁伯伯了,他都已经知道了。对不起,闽乔,都怪我这个大嘴巴,总也搁不住事儿,你知道的,我心粗,没想这么多。当时在医院里伯伯追着我问,我一着急……”玲玲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见门响,外间书库传来梁渠的声音:“闽乔,爸爸能进来吗?”

“进来吧,爸!”闽乔一边答应着一边和玲玲一起从床上坐了起来。

梁渠掀开门帘儿走进小里间,看见两个丫头并排坐在床上,说道,“玲玲,今天真是多亏了你。你也跟着忙活了小半天了,累坏了吧?”

“伯伯,看您说的,我和闽乔是最好的朋友,这不都是应该的嘛!”玲玲说话的时候本来想笑,可是怎么也笑不出来。

“玲玲,你先回去歇歇吧。我,有些话要对闽乔说,我要单独跟她谈谈。”

“好的,伯伯,你们谈吧,我也该回去了!”玲玲一边说一边从床上站了起来,看了一眼闽乔,“闽乔,我明天再来看你!”

“嗯,玲玲再见!”闽乔笑着答道。

玲玲走了以后,房间里就只剩下了父女两个。

本来以为自己已经有了充分的心理准备把一切都告诉女儿,可是当梁渠看着闽乔望着自己时那种充满着信任和依赖的眼神的时候,他便怎么也开不了口了。让梁渠万万没想到的倒是女儿先开口说话了。

“爸爸,您不用为难了,我知道,我不能再弹钢琴了,我都知道。”

“是玲玲告诉你的?!”梁渠吃惊地看着女儿。

“不是,玲玲什么都没说!在医院的时候我就知道了。我和妈妈问过医生了,可是医生什么都不说,那个时候我就知道了。”

“倒是我糊涂了,我该想到的,连你妈妈都猜到了,你怎么会猜不到,你一直都是那么细心的一个孩子。”梁渠声音忍不住有些哽咽了,“闽乔,你听爸爸说,除了钢琴,除了音乐,人生当中还有其它很多很多美好的东西,值得你去追求和珍惜。不能弹琴的确是一种遗憾,但是没有了钢琴你一样可以快乐地生活。”

“爸,我知道。您不用担心我,真的不用担心!不过,很对不起,不能像爸爸希望的那样成为钢琴家了,我让您失望了!”闽乔说到这里低下了头,声音也低了下去,“您知道,我最不想最不想的就是让您和妈妈失望!”。

“傻孩子,我们怎么会失望呢!不管你能不能弹琴,你都永远是我们的好孩子!”

“不会弹琴的女儿你们也不嫌弃吗?”闽乔望着父亲,眼神里终于还是泄露出藏在心底里的一份无助和担忧。

“闽乔,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你都要明白没有父母会嫌弃自己的孩子。”

“爸!”闽乔的眼睛湿了。

“孩子,现在别去想其它的事情。安心的把伤养好,剩下的事情交给我和妈妈,好吗?”

闽乔已经痛得支离破碎的心再一次融化在父亲温暖慈爱的目光里,她轻轻地点了点头。

“那你先歇歇,一会儿再吃两片止痛药,然后好好睡一觉。晚上我让妈妈给你做好吃的,做好了给你端过来。”

“嗯!”闽乔应着。

梁渠又看了女儿一眼,转身朝门外走去。

“爸…”梁渠刚要转身出去听见女儿叫自己,于是停住脚步回过头问道,“你还有话对爸爸说是吗?”

“我睡不着,我想到后海那儿转转,一会儿就回来!”

“要不我去叫玲玲陪着你一起去?”

“不用了,我只想一个人走走!您放心,我很好,真的没事。”

“那好,出去转转散散心也好。记得早点回来,不然我和妈妈还有爷爷都会很担心。”

“我知道了!”闵乔冲着梁渠笑了笑。梁渠不忍看女儿的那种笑容,看上去那么的凄惨和酸楚,于是迅速走出了女儿的房间。

大雅之堂(81)

玲玲从书库里出来以后,走到院子里,想起今天下午发生的一切,忍不住盯着琴房的门发了一阵子的呆,然后才怏怏地往大门口走去。

玲玲穿过外院刚刚踏出大门,一眼看见羽明正从一辆出租车上下来。羽明也看见了玲玲,于是匆忙付了车钱便赶紧跑过来和玲玲打招呼。不想玲玲却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并不答话,就像不认识他似的转身就跑。羽明一个健步冲上去把她扯了回来。

“玲玲,我知道你用这种态度对待我一定有你的原因,不过你能告诉我,让我也知道是为什么吗?”

“你来干什么?妹妹干完了坏事儿,哥哥再来看热闹是不是?”玲玲撇了撇嘴带着不屑的表情说道,“爸爸当个破官儿就了不起,就可以随便毁了别人?”

“玲玲,你到底在说什么,你能不能说清楚!”羽明急了,虽然嘴上这么问,可是心里却有些明白了,当即出了一身的冷汗。

“有什么好说的?回家问你自个儿妹妹去,她都干了什么缺德的事?”玲玲越说就越激动,“闽乔以后再也不能弹钢琴了,这回她称心了。”

“你说什么?闽乔再也不能弹琴了?”羽明的头嗡的一声胀得老大,他机械地重复着玲玲的话,思绪仿佛顷刻间被冰封了一样根本无法继续向前流动。

“是,这都是拜你那个高贵的妹妹所赐。你回去转告她,她下手还不够狠,她应该拿把刀,把闽乔的心都一起挖出来就对了!”

“你是说…,你是说羽清她,她是故意把闽乔弄伤的?不会的,一定是你们误会了,羽清性格不好,不过她的心没有那么恶毒。一定是你们误会她了,她自己也说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玲玲一听这个时候羽明居然还替妹妹狡辩气得火冒三丈,“我亲眼看见的,那还有假。我在大门外就听见闽乔哭叫的声音,我冲进去的时候羽清她还倚住门不放。闽乔在里面哭,她听不见吗,她是聋子吗?她说她没看见闽乔,她说不是故意的,她骗得了别人骗不了老天爷也骗不了她自己。你回去告诉她以后最好小心走路,当心被雷给劈到!”玲玲气极了,所有的怨气一股脑地发到了羽明的头上。然后一把甩开羽明,头也不回地跑回自己家去了。

玲玲的话每一字每一句都像刀子一样切割着羽明的心,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为妹妹狡辩。他明明知道玲玲说的都是真的,甚至在他还没出家门没见到玲玲没听见她这么说的时候他的潜意识里就已经在高度地怀疑自己的妹妹了。可是他还是忍不住要为她狡辩,在闽乔被这样的灾难袭击了的时候,他居然还在为自己的妹妹狡辩。他羞愧难当,觉得害了闽乔的人不是妹妹,根本就是自己。梁渠家的大门就在眼前,梁渠亲口对自己说过,不论什么时候,梁家的大门始终向他敞开着。可是此刻他却没有勇气跨进这扇门,他不知道见了闽乔,见了梁渠夫妇自己该说什么,能说什么?继续为妹妹的行为做狡辩还是用苍白无力的语言做形式上的道歉?

他想,即使要道歉也应该用一种更诚恳的方式。至少应该让爸爸妈妈带着羽清正式登门赔罪,不管是否能赢得谅解,这都是在他们这一方而言应该做的必需做的!如果自己这个时候冒昧地进去,胡乱说些对不起请原谅的话,那是对教授夫妇对闽乔和她的爷爷的轻视,所以他想他不应该就这么唐突地进去,尽管他的心此刻正被疯狂的想见到闽乔的念头折磨得死去活来。他的脑海里不断地浮现出闽乔伤心绝望的眼神,她那如象牙雕般精致的脸颊上挂着一串串珍珠般的泪。想象中的这些画面让他心痛欲裂,他了解钢琴是她生命里最珍贵的梦,每次见她的时候,他都能看见那个梦在她的眼睛里如星星般地闪亮着,他知道她最大的幸福和快乐都源于这个梦。可是自己的妹妹却亲手把闽乔的梦捏得粉碎,她该有多伤心多绝望。她曾经是那么可怜的一个孩子,年幼的时候父母双亡,爷爷多病,像一个弃儿一样的活着,连一碗饭一口水都要去向别人乞讨,他无法想像如果换成自己是否也能像她那样坚强而又无畏地度过那样凄惨的童年时光。她不但度过了,难得的是经历了所有的这些她仍然能够怀着一颗宽容感恩从不苛求的心。回过头来再看看自己的妹妹,从小就在蜜罐儿里泡着长大的妹妹几乎拥有了别的女孩儿梦寐以求的一切,可是她却还是不满足,还要夺走别人身上仅有的赖以幸福生存的东西。她究竟是人还是魔鬼?尽管把自己的妹妹比作魔鬼他的心如刀割,可是他还是忍不住在心里这样呐喊,没错,羽清她简直就是魔鬼!

看着眼前的红漆大门儿,羽明的心中感慨万千。两只门环安然而又沉静地挂在那里,在暮色斜阳中折射出一种历史的沧桑感,小小的门环里饱含了多少岁月的沧桑故事?在这些故事当中又曾经破灭过多少梦想?

羽明的眼睛渐渐模糊了,他终于还是没有进门,而是转身往胡同口走去了。

大雅之堂(82)

爸爸走了以后,闵乔觉得很疼,也分不清究竟是手还是哪里疼,就是疼,疼得额角都渗出点点的汗珠来,只好又吃了一片止痛药。药吃下去,疼痛似乎缓解了一点,可是胸口又觉得闷闷的,闷得透不过气来。

“出去转转呼吸点新鲜空气可能就不会这么疼这么闷了。”她这样想着,恍恍惚惚地从自己的房间出来,穿过外间的书库,刚刚迈进院子,一眼看见爷爷蹲在自己的房门口。

“爷爷,您怎么在这里蹲着呢?这里风很大,这样蹲着多累呀!”闵乔一边说一边连忙过去用没有受伤的那只手去扶爷爷。

“娃呀,是爷爷不好,是爷爷对不住你,爷爷不应该出去,应该留在家里守着你的。要是爷爷一直守在你旁边,你就不会受伤了。都怪爷爷老糊涂了!”章老汉一边起身一边轻轻拉过孙女受伤的那只手,“珍珠啊,是不是很疼啊!”

“爷爷,我一点儿都不疼,真的,医生说了,过一阵子就好了,吃饭干活什么都不影响,也不会变得很难看。您就别为我担心了,您看我能跑能跳的,我想去湖边转转去呢。”闵乔抑制着就要流出来的眼泪,用尽量平静的声音对爷爷说道。

“要不爷爷陪你一块儿去吧?”章老伯终究还是有些不放心。

“爷爷,不用了,我一个人没事的。下午在医院里呆得很闷,就想出去转转透透气,很快就回来。”

“那你去吧,不过要早点回来。”

“嗯,我一会儿就回来。爷爷你回屋子里去吧,别老是在风口里呆着!”闵乔说完这话便径自穿过垂花门进了外院出了大门。

望着孙女的背影消失在垂花门里,章老汉心里说不出的酸楚。

闵乔出了大门,走出了龙口胡同,漫无目的地沿着后海岸胡乱地逛着。春天的后海一片温暖祥和的景象,万物复苏,到处都是生机勃勃春意盎然的。漫步在这春意浓浓的后海的黄昏里,闵乔回想起今天下午发生的事情,她怎么也想不通羽清为什么要这么对待自己。虽然她也承认自己并不是羽清的朋友,但是她也没有想过要成为她的敌人,更没有想过她会对自己做出这样的事情。羽清的行为让她不免对世事感到心灰意冷,她顺着时光的痕迹一路追回到过去,她从她们第一次见面一路想到了今天下午,她努力地回想着自己到底做过什么对不起羽清的事情。虽然和羽清相关联的记忆没有一刻是愉快的,但是她还是没能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让她觉得她有理由这样对待自己。难道这就是人们一直所说的世态炎凉吗?如果真是如此,自己是否还要怀着一样的心继续生活下去呢?不能再弹钢琴了,自己还能干什么呢?这世界上真的还有比钢琴更美好的东西吗?

闵乔就这样一边走着一边想着,正好经过一家理发店,店铺的门敞开着,墙角上悬挂着的电视正在播放英达的喜剧《我爱我家》。因为店铺里不时传出笑声,闽乔便忍不住停下脚步,恍恍惚惚地往店面里望进去,店里面的每一个人此刻都显得那么的惬意和悠闲,一边理着发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电视一边你一句我一句的闲聊。电视里的观众不停地发出哄笑声,理发的师傅们还有客人们也跟着笑,那笑声要把闽乔的心给震碎了。她想到了一句叫作几家欢乐几家愁的话,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有人悲伤就有人欢乐,欢乐的人不会因悲伤的人而悲伤,而悲伤的人却因为欢乐的人而更感悲伤。她想起自己从小渔村一直到北京的种种经历和遭遇,想起了自己在小渔村的码头上盼着妈妈回来的时候那种凄惨的没着落的心情,那些个日子她似乎就是像现在这样看着其他幸福和欢乐的人们在码头上来来往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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