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雅之堂》 第29部分阅读

定要让闽乔讲。他说他相信在那样的时候闽乔的心中一定会很多的感慨,即便不用准备发言稿,也一定不会没话说,而且他自己从心底里觉得闽乔的发言会比自己的更有感染力。因为楚天的坚决,闽乔也只好同意由她来在典礼上讲话了。

闽乔没有想到今天会有那么多人带着诚挚的热情前来祝贺旅行社的开张,虽然之前盛情地发出过邀请,但是的确也没敢期待会有那么多人到场。在剪彩仪式开始前很多人来跟她握手道喜,祝福。他们的脸上都带着非常喜悦的笑容,她感受到那些笑容是发自内心的,那些祝福的话也无不郑重真诚,仿佛这旅行社也有他们的一份一样。不知道是因为典礼上的气氛,还是因为别的什么,闽乔被一种说不出来的东西感动着。

昨天在为典礼上的发言做准备的时候她还很紧张,写了一张稿子,总是念错。楚天建议她不要用稿子,也不要刻意做准备,到了那个时候就把心里最真实的感想用最白话的形式说出来就可以了。闽乔当时还觉得这样行不通,可是今天当剪彩仪式结束以后,当她在大家的掌声中站到麦克风前面的时候,她才知道楚天是对的,因为她说出来的话稿子上一句都没有。

她沉静地站在麦克风的前面,目光扫过站了满满一院子的鸦雀无声等着听她发言的人群,那一刻正如楚天说的,她的心中充满了无限的感慨。所有的紧张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她不再去想那篇稿子,一些话如泉水般从心底里轻轻地流淌出来。

“我还记得当初去旅游公司应聘的时候人家问我有没有旅游经历?我当时害怕自己不能被录用,就硬着头皮说我从很小的时候六岁不到就开始跟着爷爷旅游了。可是了解我的人都知道,那不是旅游,那是流浪。我很惭愧,为了成为一名导游,我撒了谎。

当我真的成了一名导游以后,当我带着我的游客们奔走在各地的风景名胜之间的时候,我总是会不自觉地想到一个问题,流浪和旅游的区别究竟在哪里?我想了很久也想不出答案。

后来在我的游客里我遇到了一个非常有智慧的长者,他对我说,从严格的意义上讲,流浪,往往是随意的被动的不由自主的。流浪中的人像是随波逐流的船,浪把它送到哪里就到哪里,又像是在风中飞舞的落叶,风把它吹到哪里就去哪里。然而旅游却不同,旅游往往有着明确的目的性和方向性,旅游中的人是有舵又有帆的船,由自己来掌握前进的方向;是有干又有枝的叶,不论如何伸展舞动,始终有棵大树作为依托和归宿。那位老先生的话让我颇有感触,我想他所谓的依托和归宿指的应该就是家吧。有家的人才有资格去旅游,没有家的人不管去哪里都只能是流浪。

我是一个非常幸运的人,因为曾经只能流浪的我有了一个家,有了用心爱我的爸爸妈妈,还有了全力支持我的邻里友朋和恋人。因为有了这些,我不但能够成为一个快乐的旅游者,而且还能够创办自己的旅行社,去传播旅游的快乐。这对我来说,是从未敢奢望过的幸福。我会用心的努力的去经营这个旅行社,不敢计较生活的甘苦,对于今天和未来,我都只有四个字,就是感恩惜福。

今天旅行社在这里隆重开业了,我的心里有很多的感激,感激我的爸爸妈妈,感激我的邻里友朋和恋人,感激今天到场的和没有到场的为这个旅行社的成立付出过辛苦劳动,赠与过真诚祝福的所有的人。尤其要感激的是今天应邀出席典礼的特别嘉宾徐影小姐,因为没有她的帮助就不会有这个旅行社的诞生。”闽乔一边讲话一边往徐影站的位置看过去,大家的目光也都跟着闽乔的看过去。众目睽睽之下徐影红着脸笑了,冲着闽乔打了一个会意的手势。闽乔收回目光又往人群后面看过去,下意识地在寻找另外一个人。虽然她知道他不会来,他说过了今天有案子要开庭,可她还是忍不住在人群里寻找着他的身影。她心里明白,旅行社能够顺利开张,离不开两个人,一个是徐影,另一个就是他了。她可以在这里当众感激徐影,对他却不能说什么,想到这里她的心忍不住有些疼痛,眼里竟微微盈出泪来,“今天是一个好日子,因为有一个梦想在大家的祝福声中起飞了,希望它能越飞越高吧。最后诚挚地感谢各位的光临。”

闽乔结束了讲话,转身离开了麦克风,身后传来雷动的掌声,而她的眼前却都是没能前来参加典礼的那个人的寂寞孤独的身影,她的心再一次疼痛起来……

在开业典礼上,梁渠和一位特意前来道贺的在音乐学院工作的好友闲聊的时候获知了一个有关远皓的爸爸孟奇的大大的丑闻。典礼结束回到家里以后,梁渠对李云霜说起了这件事,李云霜乍听之下吓了一跳,受到的震动可是非同小可。

“孟奇嫖娼?这怎么可能?”

“我这不也只是跟你说嘛,我也不信啊。可是老薛说的有鼻子有眼的,也容不得我不信,我是担心如果是真的,远皓他……”

“可是他怎么会在外地被抓到的呢,他不是在北京吗?”

“说是前一段时间生病了出去疗养去了!”

“疗养期间嫖娼?真是的,我不信!别听他们瞎传!”

“但愿是个传闻,不然远皓在国外的日子可就难熬了。”

“又怎么影响到远皓了,美国人知道他孟奇是谁呀!”李云霜说道。

“我不是说这个,老薛说孟奇已经被单位劝退了。”

“单位是怎么知道的?”

“老薛是这么说的,说是他去那个……正赶上当地严打扫黄,正好逮着他了。当地公安局要罚他五千块钱,孟奇不想掏钱。觉得自己是从北京来的,还有个一官半职的,就摆出架子说大话压人家,结果把当地公安局的人给惹火了。也不让他交钱了,直接给单位打电话要单位派人去领他出来,这才传开了。都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老薛说我们音乐学院的人恐怕都知道了。孟奇是借他哥哥的光了,不然别人也不会拿他的事儿这么上心了。”

“要是这么说听上去还真像是真的。你说老孟那个人看上去一本正经的,怎么会做出那种事情呢。”

“天知道!”梁渠叹了口气,别说这些了,心里堵得慌。“旅行社刚开业就有一大单的生意要做,对门的床位都预定满了。闽乔今天有的忙了,晚上给她煲点汤吧。”

“已经煲上了,猪骨汤,补钙又养颜。”

“闽乔已经够漂亮了。”梁渠笑着说道。

“那还用说嘛,你没听见今天在典礼上别人都怎么夸她吗?我这心里还真是挺受用的,快二十年了,她长成大姑娘了,说话就要出嫁了,我还真是舍不得。”

“出嫁了也还是咱们的女儿,这孩子你就放心好了。”

“我放心,怎么会不放心。”李云霜若有所思地应道。

得知羽明要和自己结婚的时候,徐晓晓相当震惊。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朝思暮想处心积虑想要实现的愿望,经历了这几年的矢志不移的努力都丝毫不见成效,如今在没费吹灰之力的情况下,突然之间就要美梦成真了。她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更不明白究竟是什么让羽明的态度有了如此鲜明的转变。所以当李静亲口告诉她这个消息的时候,徐晓晓并没有表现出李静所期待的喜出望外。李静还以为,这不过是姑娘家的矜持罢了,心里头高兴,不好意思表现出来而已。而李静之所以会这么想,是因为她太不了解徐晓晓,同时也太低估了这个和自己女儿同龄的丫头了。

徐晓晓没有表现出应有的喜出望外,那是因为以她见识来看,天底下绝不会有免费的午餐,久攻不克的爱情堡垒,一夜之间突然就升起白旗主动投降了?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徐晓晓的理论没错,起码这次没错,虎不落平阳怎会被犬欺,龙未行浅滩何至遭虾戏?羽明如果不是处此两难境地无计可施的话,怎么也不会掉进她徐晓晓的网里。

不过,关于结婚这件事徐晓晓还不是最震惊的人,最震惊的人那恐怕是非林恒莫属了。林恒刚从国外回来就从李静那儿听到了这个让他难以置信的消息。林恒怎么都想不明白羽明为什么突然之间就答应跟徐晓晓结婚了呢,他不是不喜欢她的吗?林恒脑子里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大概闽乔要和楚天结婚了,儿子受了刺激所以才会这样。如果不是这个原因那可能就是李静从中做了手脚,想方设法逼儿子就范的……要么就是……林恒在找羽明谈话之前做了各种各样的猜测,但是他怎么猜都没猜到是羽明自愿的主动的提出要和徐晓晓结婚的。

林恒得知这个消息后等不及羽明下班就自己亲自开车到律师楼去接他了。

“你真的要跟徐晓晓结婚?”羽明一上车刚关上车门林恒便急切地开口问道。

“是真的。”羽明平静地答道。

“羽明,你糊涂了?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以前是怎么跟爸爸保证的?是不是你妈妈逼你的?如果她给你施加压力或者你有什么苦衷你对爸爸说,我们一起来解决。”

“爸,妈没有逼我,是我自己愿意的,真的。我已经决定了,希望能得到您的祝福。”羽明不想跟父亲说真正的原因,因为他知道父亲即便知道了实情除了跟母亲吵架然后两败俱伤也不会再有什么好办法。如今妹妹在生病,母亲的身体又很衰弱,父亲的精神大不如从前工作又很繁忙,如果再因为这件事爆发内战闹成一团那这个本来就不牢固的家庭恐怕真要破碎和解体了,真是那样的话,妹妹羽清的病就真没什么希望治好了。更别提战火很可能会殃及楚天和闽乔的。他想这个时候自己最应该做的就是保持家庭局势的和平稳定。对于和谁结婚这件事在羽明的心中已经不再重要,他只是觉得他未来的妻子不可能是闽乔了,那么是徐晓晓还是别人又有什么大的分别?自己和徐晓晓结婚,至少还可以给闽乔创造一个可以自由呼吸快意生活的空间。只这一样也算值了。这半年多来,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让他终于想清楚了一点,由于自己生来带着一身的枷锁,注定了他这一生都没有什么机会为闽乔去征战沙场,那么为什么不去支持楚天为她征战呢?他想他能为她做的恐怕也就只有这些。而同时他也希望自己在她的眼里和心里不至于太过渺小和卑微了。但愿她能看懂,他不是除了像几年前那样做生活的逃兵就是像他们刚刚重逢时那样企图横冲直撞zuo爱情的强盗。他想她若能懂他的心,就是他这一生的欣慰了。

“羽明,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在选择你的婚姻,而不是一场电影或者戏剧的门票,随便买了进去一看不喜欢不对口味就可以转身出来随时退场。婚姻不行,只要你入场了,就很难全身而退,即使能退出来,也要付出相当大的代价。这些道理你难道不明白吗?别人你看不见,你爸爸过的是什么日子难道你不知道吗?你怎么还要主动往这样的坑里跳呢?”

“爸,我本来就在坑里呢,结不结婚和谁结婚也都在坑里,我认了,这是我的命!”

“这个谁一定不包括闽乔吧?你的心思爸爸明白,都懂。可是即使在感情上失意也不该说这样颓废的话,你知道爸爸听你说这种话是什么心情吗?儿子,你这个年纪应该很有生活的激|情奋斗的信念一往无前的勇气才对,什么叫你认了,什么这是你的命?命运是要靠自己去把握的,听天由命是懦夫的表现,你知不知道?”林恒见儿子如此执迷忍不住有些生气,“爸爸承认,我自己就是个懦夫,可是我是已经掉进陷阱没办法了。现在让我眼睁睁地看着我的儿子再陷进去,你让我这个做父亲的于心何忍?你看看那个徐晓晓,就跟个人精儿似的,不是一般的事故和圆滑。你根本就不可能是她的对手,和她结婚以后你的日子我想都不敢想。像她那样的女人是最可怕的,跟所有的人恐怕跟她自己的父母都要用心思用计谋,她的心里不会有半点真诚,你为什么要让这样的一个女人做你的妻子?天下的女人难道都死光了,只剩下这么个徐晓晓了?”

“爸,我不需要她的真诚,因为我也没有办法给她我的真诚。她果真像您说得那样我倒也心安了。我若真是娶了一个心地善良的好姑娘却不能爱她,那我是吭了人家害了人家。平白的我又何苦拉上一个无辜的人来给我垫背?那样的话我又于心何忍?徐晓晓不一样,我们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都知道对方是什么人,结了婚也不会抱屈,彼此也不会对对方有更高的期待,这样挺好的。”

“这么说你是打定主意了?”

“是!”

“你真是气死我了。”林恒突然一个急刹车,“我去医院看羽清,你在这儿下车自己打车回家吧。”

“我跟您一起去看羽清。”羽明坐着不动,“爸,您别生气了,这件事情您就让我自己做决定吧!”

“…………”林恒沉默了半晌,然后长叹了一口气,重新启动了汽车。

大雅之堂(12o)

徐晓晓终于为羽明的转变找到了原因,她并没有花费很多的力气就从李静那里探得了缘由。自打她得知消息后,每一次她见到李静都表现得忧心忡忡, 而且自己绝口不提和羽明的婚事。这反而让李静摸不着头脑了。三番两次之后,李静忍不住暗自在心里想莫不是这丫头真的已经对羽明死心了?或者在外面又有了别的意中人了。最近来家里和去医院真的是像她说的那样只是为了探望羽清的?这样一想,李静反而紧张起徐晓晓来了,生怕她反了水变了卦,让好好的一门亲事泡了汤。于是便抓着徐晓晓问她为什么突然对结婚的事不那么热心了呢? 莫非心中有更好的了?

在李静的一再追问之下,徐晓晓终于“坦诚”地说出了自己的顾虑,她说这些年自己在羽明的身上用情太深,可是他却一直对自己无动于衷,本来前一阵子已经分手了,她都不知道那段日子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如今,羽明没来由地旧事重提,让她觉得心里很不安。虽然自己也很想跟羽明在一起,做梦都想。但是又唯恐这是羽明一时心血来潮的主意。哪天一觉醒来,不高兴了,又不要结婚了。自己可是再也承受不起这样的打击了。如果真是这样,她宁愿从来都没得知过这样一个消息。

徐晓晓说得动情,李静就信以为真了。心疼地拍着徐晓晓的手说让她尽管把心放在肚子里。结婚的事已经是定局,不会有变。李静还把羽明如何答应婚事的真实经过跟徐晓晓讲了一遍,她说只要自己不去找楚天和闽乔,羽明就一定会跟晓晓结婚。虽然这样让晓晓嫁过来实在有些委屈她,但是希望晓晓能把眼光放得久远些。关于男人她多少还是了解的,尤其是自己的儿子。羽明最是一个知情图报的人,现在虽说是在这种情形下才答应结婚的,但是等到真的结了婚,小两口在一起过上了甜蜜的日子,亲亲密密地相处久了,是不怕他不用情的。李静还说自己知道先结婚后恋爱的幸福夫妻就有好几对,她相信晓晓和自己的儿子也会是一对的。

徐晓晓听李静这么说居然还掉了几滴泪,表态说如果真的和羽明结了婚自己一定会好好待他,做一个好妻子,李静听了甚感欣慰。

只是徐晓晓嘴上这么说心里打的却是另一番算盘。她把自己知道的情况都汇总在一起前前后后左左右右仔仔细细地想,前面是羽明不告诉李静楚天的地址,现在为了阻止自己的母亲去找楚天和闽乔竟然用自己的婚姻作为交换条件。能让他如此紧张如此行为的人除了闽乔还会有谁呢?尽管她暂时无法弄清楚羽明这么做对他自己究竟有什么好处,而对他自己没好处的事情他又为什么要去做,但是至少她看懂了也感受到了他是在保护闽乔,怕她因为母亲和妹妹再次受伤害。所有可能的原因中只有这个解释是最合理最贴切的,徐晓晓断定必是如此的。若是如此,可见他对闽乔用情之深,之牢。自己又能用什么去和闽乔抗衡,抓住羽明的心呢。来自闽乔的强大威胁让徐晓晓对自己和羽明尚在空气中飘摇的婚姻计划十分地没有把握和信心。她担心,这个计划在实现之前便会因为种种意外而夭折,然后在岁月中被风干成一具木乃伊,再无法鲜活生动地直立行走,去实现最终的圆满。即便李静说的那些关于先结婚后恋爱的话都是真的,那也将是永远只能停留在想象中的东西了。李静却没想到自己的话不但没有打消徐晓晓心里真正的顾虑,反而是火上浇油了。

“ 您真的打算就这么放弃楚天了,羽清的病怎么办呢?您有更好的办法?”徐晓晓继续试探李静。

“哪来的好办法,晓晓,不瞒你说,我这心里真的是没底。我昨天在医院跟医生谈了很长时间。羽清这个病不只是心理上的问题,生理上也已经有变化了。抑郁症是慢性病,病程最长的能延续一年,而且是非常容易复发,医生跟我说首发病人第二次患病的机率是5o,如果复发了,第三次发作的机率就是7o,三次发作以后就会高到9o。三次发作以后,恐怕就是一辈子的事了。所以说这种病要一次治得彻底。要用药物治疗,也要结合心理和精神的辅助治疗。医生说像羽清这样有明显的心理因素没有解决,心理治疗她本人根本就不配合,所以尤其难治。我自己的女儿我了解,她认准了的事是会一直执迷下去的。所谓解铃终须系铃人,没有楚天,羽清的心病怕是也难全好。可是楚天那里一时之间我也很难做通他的工作,我也看明白了,他那里是急不得的。不如暂时缓一缓吧,我也喘口气,先把羽明和你的婚事办了再说。不过说到楚天,我对这个年轻人的印象还真是不错,他要是能给我做姑爷倒是也让我满意了。只是他对闽乔好像很用心,我也不能奢求太多,如果过一段时间羽清的病还是没有什么起色,我还得想办法做他的工作,希望他能同意去看看羽清。不过这也都是后话,现在的当务之急是你和羽明的婚事。”

“可是,您不是都答应了羽明,如果您违反你们的约定,您不担心他将来怨您吗?”

“要说我这个傻儿子啊,是让我又生气又心疼。当初就是,放着自己的妹妹不帮,拼命地替闽乔打抱不平,为了一帮子不搭界的人和我作对,吵得我头昏脑胀的。他就是这样的,不过你放心好了,再怎么我都是他母亲,哪有儿子和母亲会永远结仇的,他一时生气怨恨,过些日子也就好了。何况羽明一直都是个很懂事的孩子,我相信他会理解我的一片苦心的,他也不愿意让自己的妹妹一辈子被抑郁症折磨不是?晓晓啊,倒是你,不要再拖下去了,我是怕夜长梦多。等你们把大红的结婚证书领到了手,入了洞房,我这颗心也才能放到肚子里去。回去跟你的父母商量一下,选个合适的时间,双方的父母见个面,也好订个日子。”

“伯母,我……”

“还是担心羽明是吧,这个你就放心好了,等结了婚在一起了我保证你们会甜甜蜜蜜的。再过两年,再生个孩子,那就更如胶似漆分不开了。信我的,不会有错。”

“那好吧,伯母,就听您的。”徐晓晓表面上虽然答应了,可是心里却像塞了一团棉花一样觉得堵得慌。她真希望闽乔和楚天赶快结婚,最好还能离开北京,走得远远的。千万不要因为羽清生出什么变故来,她最不想看到的结果就是自己在和羽明结婚以后,闽乔却落了单,到时候待字闺中的闽乔整天在自己和羽明的眼前晃来晃去,那就好比是在加油站的旁边摆了一颗炸弹一样的危险。她不认为自己能够忍受那样紧张的婚姻生活。可是从李静的决心和气势来看,别说楚天现在恋爱,就算是结了婚,她恐怕也是要动手抢的。她早就看懂了,李静办事是绝不会循规蹈矩的,她办事只遵循一个准则,就是一切听从她的指挥,服从她的利益,这才是根本。而且基于这种准则办事的李静似乎也从未失手过,这才让徐晓晓越发地不放心起来。

林恒近来的心情尤其的郁闷,羽明下定了决心要娶徐晓晓。李静连双方家长见面的日期都订了,他实在想不出什么办法来可以阻止这件事。羽清现在得了这个病,已经让工作繁忙的他焦头烂额了。如今又添了羽明这档子事儿,更加让他忧心如焚。在他心里,羽明一直是他的一个骄傲,他今生所受的苦痛与煎熬,只有他看见儿子的时候才会觉得都是值得的。失败的婚姻晦涩的人生有如贫瘠的土地干旱的沙漠,如今放眼看去是一望无际的荒凉。对林恒来说,羽明是于这沙漠中结出来的唯一的一颗奇异果。因为有了这颗奇异果,他才可以于这漫无边际的沙漠中聆听到叮咚作响的泉水的声音,也才不至于彻底遗忘了森林郁郁葱葱的样子。 他太珍惜这个孩子,他希望他幸福,希望他能拥有一种和自己完全不同的人生,他期待着,并小心地扶持着他。仍然没想到,终究还是要看着他掉进陷阱里去,他心痛难当。

他最近上班也没办法静心,经常发呆。这会儿秘书进来跟他说了半天的话他一句都没听进去,却突然被最后一句话里的“梁闽乔”三个字唤醒了精神。

“你刚才说什么,能再说一遍吗,我走神了。”林恒对秘书说道。

“我说昨天到的外国记者团里有几位要拍一些有关老北京主题的照片,尤其是想要逛逛四合院。我跟国际旅行社联系了一下,他们给推荐了一个导游,姓梁,说口碑是极好的,英文也很好,是外国语大学毕业的。就是现在已经不在公司干了,自己在做旅行社呢,还给了我她的电话。我来请示一下,是要跟她联系还是让旅行社另外安排一名导游?”的

“你刚才说她叫什么名字?”林恒讶异地问道。

“她姓梁,叫梁闽乔。”

“闽乔?!怎么会这么巧呢?”林恒忍不住又发起呆来了。

“您认识她?”秘书问道。

“她……是我女儿过去的同学。”

“那还真是巧!那您的意思是就用她还是换一个?”

“不要换了,就是她了。”

“好,我这就去跟她联系。对了,这里还有几份文件需要您签字。”秘书说着把一打文件递给了林恒。林恒接过去翻了翻,“先放这儿吧,下班之前你过来拿。”

“好,那先我出去了 。”秘书说完转身要离开。

“子刚,你先等一下。他们什么时候去逛四合院去?”

“后天!星期五!”

“星期五,星期五我好像没什么重要的事务?”

“是没有!”秘书肯定地说。

“那你给我安排一下,我要和那几个记者一起逛逛四合院去。”

“您不用亲自去的,如果放心不下一定要人陪,那我去好了。或者我找个人。

“我不是想陪他们,是我自己想要散散心去。”

“这……”

“什么这那的,随便找个借口就行了吗,第一天给我做秘书吗,怎么反而越来越不会变通了呢?”

“好,我去安排。”

“对了,不要把我的名字放在名单上,我是说给导游的名单。到时候一起去就是了”

“好的,知道了!”秘书答应着出去了。

出了门以后秘书把门带好,在门口略站了一下,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怎么突然想去逛四合院了呢?奇怪!”

秘书当然会奇怪,林恒在北京住了多少年了?突然想逛四合院散心,他当然想不通。更加让他想不通的是一个国外的记者团在北京期间的活动,是根本不需要林恒陪同的。在外交界,接待外国使团的规格等级陪同者或是接见者的级别都是有严格的规定的。他给林恒做了这么久的秘书,他不明白林恒刚才说的越来越不懂得变通是什么意思,因为在以前林恒从来没有为这类的事情要求他变通过。不过尽管心里想三想四地画着糊涂圈,可是领导的吩咐岂有不照办的道理,他想他还是尽快去把这件事情敲定了的好。

下班之前秘书又到林恒的办公室去了,去拿他签好字的文件,并告诉他逛四合院的事已经安排妥当了。

大雅之堂(121)

林恒和羽明谈过话之后他对于儿子突然改变主意要娶徐晓晓为妻这件事终于找到了一个合理的解释,他认为这无疑是因为儿子深陷在对闽乔的爱情里无法自拔于万般无奈中选择的自毁之路,他想他是绝望了,所以才会在感情上用这样的方式自暴自弃。想起自己的一儿一女,一个因为恨闽乔恨到了几近疯狂,无法自控。另一个因为爱闽乔爱到了无路可退,宁愿“跳崖”。这一切让他心中不可避免地对闽乔产生了无限的震惊和好奇,闽乔她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女孩子,竟会有如此魔力?

闽乔受伤的那一年,他就已经对闽乔有了好奇心,所以才会跟梁渠说他很想见见闽乔。但是被梁渠拒绝了,他也只能作罢。如今,数年的时间过去了,这份好奇不但没有稍减一分,相反在羽明终于做出要和徐晓晓结婚的决定的时候生发到了极致。林恒想,他总要去见见梁闽乔了,不管怎么样,一个和自己的一双儿女产生过如此多恩怨纠葛的人,他想他起码都要弄明白她到底是个怎样的孩子?

在见到闽乔之前,林恒本能地想象着她的样子。虽然他知道一个能让羽明如此倾心让羽清曾经疯狂嫉妒的女孩子,一定不会只是因为漂亮,但是除了漂亮,林恒无法在想象的空间里为其它的东西找一个样板出来,他只好把一切都延伸成漂亮。古今中外的美女,但凡是林恒能想个模糊的影子出来的,他差不多都把闽乔与之一一对照过了了。环肥燕瘦,樱桃红,芭蕉绿,闽乔在林恒的脑子里不知道换了多少种模样。但是不论怎么换,都是绕着一个美字在转。

当林恒终于见到闽乔的时候,当他和一群外国记者一起在她耐心的导引和专业的讲解中,一路辗转在什刹海的胡同,平常百姓家的四合院,恭亲王府,庵观寺庙,名人故居中间的时候,他却完完全全忽略的她外貌的美丽,因为他的注意力和精神已经完完全全被其它的东西所灌注和吸引了。宋庆龄故居,郭沫若故居;护国寺街9号——戏曲艺术大师、京剧表演艺术家梅兰芳故居;中国现实主义美术教育的奠基人,中国现代绘画之父徐悲鸿纪念馆;大家每至一处,闽乔看似随兴所至信手拈来的解说和介绍,总能引来一阵子相机快门频繁闪动的风暴。故居里的一台一阶,一亭一阁,一院一屋,一桌一椅,一草一木,在她好像都有说不完的故事,仿佛她就在这里和他们一起生活过,如今讲述起来点点滴滴都生动。

一路上她始终带着微笑,温柔和美中流露出淡定沉静,淡定沉静中又满溢着温柔和美,她的那种笑容让林恒觉得非常舒服。仿佛是不经意从心涧溅出的一滴蜜,甜而不腻。又好似不小心从灵谷里泄出的一点阳光,暖而不灼。从见到闽乔的第一眼开始,林恒就没再去想过她长得究竟漂不漂亮,到底是环是燕,是樱桃还是芭蕉,他不知怎的就忘了去想这些了。却被其它东西一路牵动着,感染着,他只是想,美好的女人当如是。而不应该像是自己的妻子李静,女儿林羽清,以及就要成为自己儿媳的徐晓晓那样,当你面对她们的时候,总是能感受到来自她们的强大的压力。她们仿佛生来就是要去发号施令的,就是要去压迫别人入侵别人摆布别人的,她们的身上都背负着太多的欲望,或为声名,或为私利……或为其它种种,她们时时刻刻都想去挑战和征服,她们令他感觉很不舒服,很沉重,很压抑,透不气来。可是自己的妻子,女儿以及未来的儿媳带给他的所有的这些感受此刻在他面对闽乔的时候他却完全没有。在她的眼波流转之间,他感受到的是慢无边际的舒适柔和与自由。即便她在要做讲解的时候,要引领着她的客人去另外一个方向的时候,要吸引和抓取别人的注意力的时候,她的方法也绝不是命令压迫掠夺和入侵,她是很懂得跟着你的感觉和需要走的,她想的,她说的,她做的,无不贴合着你的心境,这让你会不由自主心甘情愿地追随她的身影和脚步。

观光结束以后,林恒让秘书送那些记者回去了,自己却留了下来。他想等闽乔,想跟她说几句话,却发现她正站在恭亲王府的门外打电话,他只好站在一边等着。

闽乔打完电话刚转过身来,一眼看见林恒站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看着她,吓了一跳,“他们都离开了,您怎么还在这儿呢?没赶上车吧?真是对不起,我怎么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的?”闽乔忍不住伸手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儿,“您稍等一下,我这就叫车送您回去。我知道他们住哪里的,放心好了,您不用着急。”闽乔还以为是由于自己工作的疏忽把客人给落下了,本来方子刚秘书给她的记者名单里没有这个人的,今天来的时候方子刚才说要临时加一个人,只说他在外交部工作,却没说是谁。她想既然是临时加进来的,那那些人离开的时候大概也没注意,所以才会发生这样的事的。正在着急,却见他对自己热情地伸过手来,“闽乔,咱们认识一下吧。我是林恒,羽清和羽明的父亲。我们没见过面,所以你不认识我。”

闽乔乍听林恒的名字还没有反应,又听他说是羽清和羽明的父亲,这才呆住了。愣了半晌,看了看林恒仍然伸在半空里的手,这才也伸出手和林恒握了握,“您是林……林伯伯?”

“我是,闽乔,谢谢你还愿意叫我一声伯伯。我不是没赶上车,我是特意留下来等你的。”

“等我?! 有什么事吗?”

“闽乔,我知道你很忙,想请你吃饭,又怕占用你太多的时间。要不跟伯伯一起喝杯咖啡好不好?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就是想和你聊聊。如果你不愿意跟我聊,我也能理解,不要勉强自己。”

“这没什么可勉强的,我知道附近有家咖啡厅不错。”闽乔说道。

“那好,那咱们就去那里吧。”

“那您跟我来吧,往这边走。”闽乔一边说一边转身走到前面带路了。

“林伯伯,想跟我说什么您就说吧。”闽乔一边轻轻搅动着杯子里刚刚加了奶和糖的咖啡一边说道。

“好几年前,我和你的父亲在一家茶社喝过一次茶,为羽清对你做的事道歉。那个时候我就很想见见你,当面对你说声对不起。可是那个时候你父亲说你的心情很不好,所以……。虽然好几年过去了,可是这件事却一直都放在我的心里呢。今天总算有这个机会能让我当着你的面说这一声对不起。”

“这些事情过去很久了,我早都不想了。您也不要再放在心上了。”

“能让我看看你的手吗?”

“林伯伯,还是别看了,不影响什么的。”闽乔微微地低着头轻声说道。

“你是个好孩子,你的好,我…我和羽明都知道。”

“……”闽乔不知道该说什么,沉默着。

“不知道羽明他对没对你说起,他可能很快就要结婚了。”闽乔从咖啡里取出勺子,放在一边,端起杯子刚要喝咖啡,骤然间听见林恒说了这么一句话,她的手忍不住一颤,手指一滑,杯子掉到了桌上,咖啡溅了一桌子,雪白整洁的桌布顷刻间便污浊不堪了。闽乔的衣服上也溅到了,她却不理,只是呆坐着。林恒的米黄|色领带上也溅上了,黑黑的一团,他也不去理,看着闽乔,亦是呆坐着。

服务员过来手忙脚乱的清理桌子,换上了干净的桌布,又重新端了两杯咖啡来。

“他要和徐晓晓结婚,我知道怎么回事,我想你也是知道的。我不愿意他这样,可是他下了决心,我也没有什么办法了。”林恒终于开口说道。

“………”闽乔重新给咖啡加糖加奶,重新搅动咖啡,却仍然不说话。

“我听羽明说,你在和楚天恋爱呢。而且你们的感情很好,能告诉伯伯,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吗?”林恒见闽乔不说话,继续问道。

“今年恐怕不行了,旅行社的事太忙了。要拖到明后年了。”闽乔答道。

“是吗?不管什么时候结婚,别忘了告诉伯伯一声,伯伯也要去讨杯你的喜酒喝,你不会不给喝吧。”

“不会的,林伯伯如果想去,想喝多少都有。”

“谢谢你这么说,我这心里头可是安慰了很?br />

返回

上一页

点击功能呼出

下一页

上一页

下一页

大雅之堂 倒序 正序

《大雅之堂》本章换源阅读
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