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唱 阴 舞 阳》 第 3 部分阅读

分。他匆匆忙忙在厨房吃了饭,想到早上忙着给师父收拾东西,没顾上清扫院落,就进了后院,他有每天必须要做完该做之事的习惯。院里麻雀唧喳,芍药正红,派清静。大师娘马氏娘家有孝,带着两个小女儿回去了,两个大女儿上学堂了,平日里咋咋呼呼的田莲这走,院落竟下子空旷了起来。常泰见平常由杜玉珍收拾得利利落落的正房还没收拾,甚是奇怪,就推开师父的卧房,见也没收拾,连窗户都还没开。心想,这位有名无实跟佣人差不多的“二师娘”这是怎么了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情啊对她的勤劳善心常泰向敬佩,而且她还那么年轻那么漂亮,微笑的时候常能令人心动。常泰心里突然有了点莫名的乱。他穿过纜乳埽呦率祝吹健岸δ铩钡拿徘埃沤艄刈牛牒耙簧笆δ铩保惶堇锎鼋砍招呙牡纳嚼础3┐缶目谝徽罂裉饩豢嗤吹纳剿彩本痛蚵淞怂牡牵页渎衿娴挠栈蟆:芸欤翥蹲诺某┚筒荒苋淌苡谑倍鲜毙泥巧似牧萌橇耍灸芾锴苛业娜壤诵谟康胤鲎牛阉淼搅诵檠谧诺拇跋隆丫浞值夭虏獾搅宋堇镎诜5氖虑椋丫6岁了,16岁的少年已省人事,而且他毕竟是学了5年的医啊,什么能不知道只是没有经验过,没有看到过罢了。这就更是神秘和刺挠。常泰在窗下待了数十秒,极其活跃的灵感就使他经历了连串的选择,连刑场上的铡刀和“二师娘”的上吊都想到了。他没有妄动,就在想要悄悄离开时,突然神差鬼使想到了“二师娘”屋后那扇掩隐在梨花中的木窗。他太想知道屋里正发生着的究竟了,胸膛里整个儿地火烧火燎奇痒难忍,便着魔了似的蹑手蹑脚绕到屋后,扒住红漆雕花的窗沿儿,往那光线明亮的屋中望

这望便注定了常泰生都未摆脱得了的晦气。

他透过拳头大的梅花瓣形的个个窗格,看到眼皮子底下晃动着白花花的团,像是雾气笼罩着的堆活物。这活物渐渐鲜亮清晰,晃晃悠悠间,就显出两个紧紧缠裹在起的丝不挂的人来。常泰顿时昏眩起来,嗓子眼里阵干痒,冲上股甜腻的气息。可他立刻就更大地睁开了眼睛。他看见那两个抽筋般颤动的人,个翻滚后,分了开来,松松弛弛地并躺着了。常泰就又是阵昏眩,这次是天旋地转,满嘴都是腥咸的血味儿,阳物便猛烈地膨胀葧起了,并蠢蠢跳动。这使他紧贴着窗格再向里望。天哪,他惊得魂飞魄散,那躺在“二师娘”身旁的人,竟然,竟然是常吉。他云里雾里地眨巴着干涩火辣的眼睛,只见白如羊脂的“二师娘”身形晃,就已骑在了常吉的身上。那常吉双手托着“二师娘”活溜溜的双乳,身子挺,两人就又乱颤成了堆后来,常泰对发生的事情记忆模糊,他完全不明白“二师娘”为什么会见鬼似的低哑着嗓门惨叫,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头重脚轻地花了眼,只感到浑身猛然酥软间,股岩浆般的激流在下体骤然喷射,接着,就在这生命的第次澎湃中销魂了

4

这常吉和杜玉珍本是同年所生,常吉正月初十,杜玉珍腊月二十,头尾仅隔20天,却相差了岁。两人是在常泰到来的前半年好上的。

那时,朱子元因受不了马子祥送妾之辱的鸟气出游了,常吉在后院做勤杂。日,夜雨连绵,常吉大清早按时醒来,见天色阴霾,甚是黑沉,就想着继续再睡,可脑子却清醒起来,习惯定好的生物钟在脑袋里顽强地敲着,不起不行。他先是生着了厨房里的火,烧上了大锅早上必用的水。然后到了后院,帮师娘倒了夜壶,清扫了堂屋。正要离去,忽然听见西厢房传出女人的呻吟声,再听,清清楚楚,真真切切,不是哭泣,是明明白白的忍痛的声唤。他径直到了那窗下,呻吟声更大。他看了眼天色,看了看师娘马氏的窗帘,想敲敲窗格,但犹豫了下忍住了,就想着离开。但就在这时,房里的声唤变成了哭泣。“二师娘”的身份他很清楚,有的时候连下人都不如,他不想多事,但这哭声却不比寻常,它悲切凄惨,充满了撼人心魄的绝望。常吉敲了敲窗格,见门虚掩着,像是没上鼻儿,心里动,就想着进去看看。关于这位“二师娘”,大家早已传得沸沸扬扬了,可他不知为什么,始终烦她不起来。不但如此,第次见面还给他留下了极深刻的好印象,觉着她眉清目秀,很是动人,尤其是那双善意融融的大眼睛里流露出的淡淡的伤痛感,常使他在强烈的心跳中手脚慌乱。他想喊她两声,问问她怎么了,但是望了望正房没敢吭声。就想去告诉师娘,又觉着不合适,思来想去间,竟神差鬼使地去推那门。谁知真是没上鼻儿,门吱的声就开了,慌得他个趔趄闪进屋里,心立时就跳到了嗓子眼上,堵得他头昏眼花。可他立刻就清醒了。他听见增大了数倍的声唤声正从北屋里传出,而且不用感觉就可以断定是病痛的声音,这使他毫不犹豫地喊了两声“二师娘”,心就再次狂跳起来。声唤停了下来,但接着就又开始了,而且比刚才明显地提高了。这使常吉精壮的体内阵冲动,勇敢地掀开了那扇不再沉重了的门帘。屋里闷热,朦朦胧胧的视线里他看见“二师娘”躺在没设帐子的床上,两只葱白色的胳膊极晃眼地伸在被外。

是谁“二师娘”问。

我,常吉。你怎么了是病了吗要不要我告诉师娘,把大师兄叫来常吉压住怦怦的心跳,大着胆子轻声答道。

水,给我水。

常吉听此,步跨进屋里,环视圈,不知水在哪里,赶紧跑出去,从西屋拿了只碗,又轻手轻脚跑到堂屋倒了碗水,径直端到“二师娘”炕前。

“二师娘”挣扎了下,想要起来,却软软的动弹不了,浑身热气逼人,只是喃喃地呻吟道:水,水。说着眼泪就涌了出来。

这下,常吉身不由己了。他在渐渐明亮起来的天光里,将“二师娘”杜玉珍用强有力的左臂搂抱着坐起,把大半碗水给她缓缓饮下。这刻,他的头脑里单纯而又豪气,没有任何分心的念头。想不到的是软绵绵的“二师娘”又颤抖着抽泣了起来。这“二师娘”本和他年龄相仿,生得娇小玲珑,白白净净。被送到朱家大院后,除了做些简单的自找的家务,偶尔给下人帮帮忙,基本上是足不出户,数月下来,不知不觉间就又平添了些许娇弱与阴柔。现在,她只穿贴身小衣服,有意无意间往他怀里这么蹭,那微颤着的身子和呻吟就全都变了味。他像是被强烈的电流击穿了,精壮的体内欲火熊熊。就在这时,他听见正房的门响了,师娘起来了,顿时就惊出了身冷汗,急忙松开臂膀,将“二师娘”放在枕头上,顺着窗格见师娘去了屋后的茅厕,惶惶地低声说了句我走了,就小心翼翼,溜了出去。

溜出后院的常吉像个魂不附体的幽灵,眼前尽是“二师娘”令人怜惜的娇容,空气中充满了令人心乱的暖香,那留在怀里的柔滑如脂的嫩润的质感,更使他心荡魂销。他在前院和药铺失性般地转了几圈后,就偷偷摸摸打开师父的药柜,将那珍贵的阿司匹林偷出数片,返回后院,装着做活的样子,当着正赏花的师娘的面,径直闯入“二师娘”的卧房,迅速将药片交给她,悄声说:退烧的,次两片,就吃。说完急忙退出,对师娘马氏高声喊道:师娘,她好像是病了,正声唤呢。他故意将“二师娘”隐去。果不出他所料,师娘很不高兴地瞪他眼,立眉骂道:大清早里的懒病,没人比得过。你不到前院去做活,又跑回来做啥

整整天,常吉像是患了热病,整个是换了个人。他忽而委靡,忽而冲动;忽而昏眩,忽而精明。神魂颠倒,不饥不渴,全部的心念都聚在了“二师娘”杜玉珍的身上。这“二师娘”杜玉珍被披红挂彩送过来后,备受朱子元的冷淡不说,还受尽了歧视和侮辱,师娘马氏就把她像丧门星似的唾骂和诅咒。有次杜玉珍干活不经意间进了她的卧房,马氏暴跳如雷,把只破鞋狠狠摔在杜玉珍的后脑上不说,还用柏香整整熏了三天的屋子。杜玉珍住的西屋,实际上只是个堆杂物的闲房,漏风漏雨不说,还是老鼠的天堂。他们之所以没把她赶出去,没对她实施暴虐,完全是由于顾忌脾气暴戾翻脸无常的马师长,哪里会有人管她的死活。而常吉就不样了,他牵挂着“二师娘”,度日如年,好不容易盼到了天黑,又从天黑盼到了子时。然后带着准备了天的零食和丸药,悄悄溜进后院,心里七上八下,有些害怕。忽听西屋里传出“二师娘”声轻轻的咳嗽。他心里振,立刻横下心来。她还没睡,这太好了。他贴着墙边,几步就蹿到了她的门前。院里片宁静,轻风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月辉从屋后的大柳树和院内的老杏树间洒下来,清清朗朗漏满了院子。他推了下门,发现里面鼻上了,想敲不敢敲,想喊不敢喊,无奈间,灵机动,我何不将药从窗格里给她塞进去呢。

就在他立在窗前,想着怎么塞药的时候,忽听里头轻声说:是谁常吉吗这声吓得他魂飞魄散,正要落荒而逃。接着就听见“二师娘”说:你等着。声音很低,却异常清晰。惊魂未定的常吉刚溜到门边,那双扇的门就无声地滑开了扇,将他吞将进去。

屋里漆黑。常吉听到“二师娘”划上了门鼻,正心神无措,手就被她牵住了。两人无声无息,如幽会的老情人,直奔大炕。

“二师娘。”常吉刚张口,嘴巴就被只热乎乎的手掌堵住了。

杜玉珍说:以后不许叫我师娘,我可不是你的什么“二师娘”,也永远做不了你的“二师娘”。说着,就靠在常吉的身上,双手抱住了他的腰。

常吉顿时潮热汹涌心跳如鼓。

你以后就叫我玉珍。你真好,这两年来,从没人对我这么好,我就像是地狱里的鬼,现在有了你,我就又是个人了,就什么都不害怕,什么都不在乎了,哪怕明天就死都行。

杜玉珍哭了,她浑身颤抖,瑟缩成温软的团受了感染的常吉把她紧紧抱在怀里说不出话来。许久,俩人就只是那么抱着。屋里渐渐亮了,朗朗的月光从窗格子里挤进来,斑斑点点地洒在占了几乎半间屋的大炕上。常吉早已忘了来送药的事,事情与他的想象相差太远了。在他的意识里,杜玉珍定是像早上那样半死不活地躺在那里,天米水未进,发着高烧,等着他服侍和照料。他之所以敢在这夜半三更溜进后院,除了他说不清的因由,在很大程度上是不愿意让这位漂亮的时时能让他心动的“二师娘”病死。哪想到这发生的事情不仅大大地出乎了他的意料,还完完全全地在今后的日子里改变了他的命运,影响了他的生。

我刚才来吓着你了吧他说。

没有。倒像是我把你给吓着了,我不该问你,把门开开不就行了。

你怎么会没睡觉。

睡不着。总觉着会有什么事。想不到会是你来。

股幸福感涌上心头,他更紧地抱了抱她,突然就想起了她的病。

杜玉珍娇声道:好了,烧退了,头也不疼了。你摸,看还烫不不烫了吧。你给我的药可真灵,是阿司匹林吗

阿司匹林你怎么知道常吉吃惊道。

杜玉珍长叹了声,垂下头来,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常吉赶紧说:药吃完了吗我又给你带来了,还有丸药和吃的呢。

当月光从窗格子里消失,远处传来阵阵鸡鸣,树叶在清风中哗哗作响的时候,俩人已是无话不谈了。他们拥在起,你问我答,我问你说,渐渐地杜玉珍就只是听常吉说了。当双方都突然无话的时候,天光熹微,已是必须要分手的时候了。俩人匆匆商量好了晚上再见的时间,在她的再三催促下,常吉才恋恋不舍地离去。

第二天,祥风堂大药房的小徒弟常吉,潜入“二师娘”杜玉珍房间里的时间比前天整整提早了半个时辰。切早已安排就绪,杜玉珍彻彻底底打扫了房间,偷偷摸摸在院中掐了把鲜花插在炕头,早早就洗漱干净,等在屋内。常吉则用仅有的钱在南门口的老字号路胖子肉铺里买了包酱牛肉包卤羊蹄用皮纸包了,在屋里的通风处藏了整整个下午,好不容易挨到天黑,实在等不到子时,便提前揣了肉包,进后院,见所有的灯都熄了,就轻轻推开半掩着的西房门。

约摸个时辰后,毫无心理准备的常吉在完全意想不到的情况下,听完了杜玉珍惊心动魄的身世。她家境贫寒,姊妹众多,10岁上殁了父亲,13岁上随母逃荒,15岁上跟着过路的队伍当上了红军。

这么说,你真是他们说的共产婆了

什么共产婆红军就是红军,是**的队伍。

那就是他们说的赤毛鬼了

你看我像赤毛鬼吗

不,你不是。那些个赤毛鬼也不可怕,南山下杀鬼时我去看过,坑边跪着大溜,都用麻绳死绑着,刀个,嚓声,头就掉了,血喷起老高

我也是这样,嚓声,头就掉了。杜玉珍打断他,做了个挥刀的姿势。

你杀过人常吉惊恐道。

怎么你害怕了告诉你,我杀过个人。要是他们不把我抓住我肯定还会再杀。别害怕,那是打仗,到处都是死人,到处都是血,你不杀人,人就会杀你。可是我们被打败了,我们块儿被抓住的几个姐妹都死了,就活了我个。是因为逃跑,我腿受伤了,没有跑。结果她们没有跑掉,被抓回来后,让兵们活活糟蹋死了

常吉不知道他是怎样回到自己房里的,他神志恍惚,心乱如麻,杜玉珍的这些个故事使他的雄性荷尔蒙迅猛膨胀。但他意识深处的那些不可破译的东西没有爆发,他的父亲就曾打过红军,说不定和杜玉珍他们打仗的就是他的父亲,这使他说不出地虚怯,将事情严严实实瞒了起来。他太喜欢她,已经有些离不开了。

数天后,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当他再次潜入杜玉珍的屋内,所做的第件事就是紧紧地抱着她,把她放倒在大炕上。杜玉珍的温柔的暗合,使他人生第次的交合完成得十分淋漓酣畅。他清楚地记得,当他进入她身体深处的时候,她痉挛着尖叫了声,吓得他头皮子发麻,幸好窗外阵风呼啸树叶哗哗,否则极有可能会被什么人听见。这细节的真实性曾引发过他无法复述的奇思异想,他以后之所以和杜玉珍生活了两年,在某种程度上也可以说与此有关。因为,杜玉珍后来明白无误地告诉他,说她除了和他,从未和其他男人有过真正的性关系。说她被俘前绝对纯贞无瑕,被俘后由于腿部受伤没能逃跑,当那些被抓回的姐妹们被赏给士兵时,下命令的军官见她长得好看,就把她带到了指挥部。常吉说是不是那位马师长。她说是的,可他吃壮阳药吃坏了,从未真正进入过她的身体,每次都是阳兴如火每次又都是临阵歇火,他只是玩弄她,随时随地用手,用物件,甚至用脚趾

5

常泰自从偶然间探知到了“二师娘”和常吉的秘密,就陷进了日夜惊怔恐骇不已的泥沼里。他受到了失魂般的刺激和震动,整个人变得痴痴呆呆,满脸都是神志不清的症状。幸好他喜欢孑然独处,大家也都没留意。他开始仇恨起常吉来,可对“二师娘”却恨不起来,不但如此,见面的时候内心深处还有了说不出的躁动和痛苦。

现在,他开始真正地监视常吉了,并越来越多地留意起“二师娘”来。他发现“二师娘”又美又马蚤。她喜欢擦身的时候支起窗子,干活的时候顾盼流连,而且总是有意无意地追随着常吉。更可恨的是两人能在任何人都想象不到的地点和时间里成功地偷情。比方说,常吉在前院做活时,“二师娘”进院,两人的眼睛就交上了火,屁大的工夫,他们就能在院里到处有人的角落里神速地亲嘴。要是在屋里或是清静的后院,常吉准保咂她的奶。至于那些捏手,摸脸,揣屁股的小玩意只要稍留心,就会随处可见。

常泰真正咬牙切齿了。可是他既不敢言传,更不敢造次,生怕坏了师父的名声。这使他很快就成了常吉的眼中钉肉中刺。常吉发现每当他好事降临的时候,常泰总是不合时宜地出现,搅得他恼羞成怒。“二师娘”却恰恰相反,她对瘦弱苍白,小着自己好几岁的这个少年的举动甚是理解,对常吉说:你还是小心点吧。仅此也就算了,她偏偏对常泰亲近起来,惹得常吉醋意大发,妒火熊熊。

天卯时,常泰小解时偶然发现常吉又溜进了后院。心跳间,便轻手轻脚地跟进去。眼睁睁地看着轻车熟路的常吉猴子般地闪进了“二娘师”的房里,那没插的门显然是给他留好了的,常泰便又尝到了心疼的滋味。他蹲在墙角,捂着心口,好半天没能直起腰来。约摸顿饭的工夫,天色渐亮,鸟儿已开始啼鸣了,“二师娘”的门无声地开,墙根边里便闪过个鬼似的影子。此刻,常泰的手里紧攥着半块儿砖,浑身上下惊冷不止,恨不能就把那砖块儿砸将过去。可常泰毕竟是常泰啊,他不但没能把砖块儿砸将过去,连屁大的声儿也没吭,还时不时地望着北房的门窗,眼前满是师父暴怒的场面和“二师娘”精赤活溜的白影子。

他着魔了。

第个发现他着魔的人就是“二师娘”。她赶早起来,看见大杏树下立着个人,吓了跳。定睛细看,认出是常泰,正奇怪他大清早呆立在树下干什么接着就看出了问题。常泰穿着短裤汗褡,手持半块青砖,怒目而视而又痛苦万状的样子,使她下子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心怀鬼胎的“二师娘”手足无措了。

接下来的事情十分简单。闻讯赶来的几个师兄们,把他架回屋,在他右手小指的十宣岤上浅刺了针,挤出少许稠血,他便哇的声咳出口痰来。现在,他只好装着着魔了,像是患了夜游症,问三不知,全然副稀里糊涂对自己做出的事茫然不知的样子。因他平时沉默寡言,待人做事诚实勤勉,大家也就无话,很快就不以为然地忙活自己的去了。只有常吉惴惴不安。

是夜,烦躁难眠的常泰正在土炕上辗转,忽觉有人推门,惊异间,窗口传来“二师娘”娇声嗲气的低语:兄弟开门,是我,有话要给你说。常泰只觉血往头上猛地涌,心就咚咚狂跳了起来。

“二师娘”进门,像是脚底下黑乎,被什么绊了下似的,伸手就抱住了常泰的胳膊,门,立刻就在她的身后关上了。接着,她轻唤声唉哟,就向炕上跌将过去。慌得常泰个趔趄,不知怎么就抱住了“二师娘”的腰,又不知怎的两人就倒在了小屋的炕上。惊恐万状的常泰刚挣扎,就触到了片柔腻的温软,极像是梦遗后的瞬间,大脑里片空荡,之后,所有的感觉和意识就在无法抗拒的魔力下回到了对那片神奇的温软的寻求上。蒙蒙的星光下,他看到了在那片白晃晃的诱惑物上滑动着的自己的手。他颤抖了,回缩的手被“二师娘”抓着又按在了那团荡魂销魄的尤物上。这使他的下体迅猛勃动,可是他却哭了。他使劲抽回自己的手,抽泣得说不出话来。末了,双手捂着眼睛断断续续地说:你走吧。你你还是我的“师娘”,你你永远是我的“师娘”。我我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不知道我我早上真的是着魔。你你也没来过

“二师娘”长叹声走了。

那晚,常泰整夜无眠,黎明时分,他看见那道黑狐般的鬼影,又从他的视线里游过,飘进后院,只是很快又游了回来。

25年后,文化大革命的第二个8月里,朱子元被群红卫兵小将游斗,卡车经过市中心时,红卫兵头目振臂领呼了阵响彻云霄的革命口号,在“造反有理”的战歌声中,命令放下卡车左右后三面的车帮,命令车上的牛鬼蛇神字儿跪下。朱子元下跪时,体力不支,头栽下卡车,摔成了血葫芦脑袋。临死时,他对守在身边同样历尽磨难饱受煎熬的“二师娘”杜玉珍说:我命数已到,在劫难逃,此生虽救人无数,可也孽障重重。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你了;最后悔的事就是收了常吉这么个徒弟;最遗憾的是60多个子弟中竟无人成器,要是不把常泰赶走,此生或许可以瞑目,我多想再见见他啊朱子元断气时,神态祥和,二目开启,多人闭之,不能相合。后来,火葬场的位老伯悄悄对“二师娘”杜玉珍说:你就是他的家属吧快把你脖子上挂的“破鞋”拿掉吧。你没见他不肯闭眼吗来来来,我给你取,要不的话,黄泉路上可不吉利啊都什么时候了,还要给挂上这,糟践人啊糟践人。那老伯将“二师娘”杜玉珍脖子上的细铁丝剪断,猛喝了大口酒,把那破鞋压在尸身之下,拉开了焚尸炉沉重的铁门。不知道朱子元的眼睛是否就此闭上,但可以肯定的是很多人都看见火葬场高大的砖砌烟囱里冒出了股奇特的青烟,那烟不是升向冬云似铁的长空,而是向下游走,弥漫成浓重的蛇形,惊得人们四散奔逃。后来,就传出了朱子元属蛇,因行医救命积德,阴魂不散的说法。

几十年来,常泰对“二师娘”杜玉珍的事从未露过半句。即使遭到师兄常吉的陷害,也是守口如瓶。

常吉对常泰的陷害今天看来十分拙劣,但在当时却是精心策划无懈可击。他先是从药铺里今天三钱明天两地偷来各种贵重药品,待到积攒成可观的数目后,悄悄将药袋移入常泰房内。然后将药铺丢药的事巧妙地报告给大师兄,并暗示出赃物的去处。再然后就在后院散布常泰经常偷看小姐们洗澡睡觉的事,并说是常泰亲口向人夸耀的。还说那次他梦游是假,真正是想对“二师娘”不轨,遭了拒绝,所以装疯,等等。后来,果然就在常泰告假回家过八月十五的前天,从他房里的炕洞中掏出了至少10公斤的贵重药材,以及祥风堂特有的灵丹成药。顿时,前后院里就热闹了起来,议论声沸沸扬扬,自然而然就又传出了他在后院里的苟且之事,全都说得有鼻子有眼,再加上他所谓着魔的证据,切就成了铁案如山。

朱子元的脸涨成了猪肝,联想到他刚来就在药铺做的鬼祟之事,二话没问,指着常泰的鼻子道:滚立刻滚永远别让我再见到你

就这样常泰被赶出了朱家大院。众矢之的中,他瑟缩在晦厉的秋风里,面对阴冥的长空,昏聩糊涂,神志不清,像是个魂不守舍的病人,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因为他确实没有偷过草棒啊更没有那些荒唐的苟且之事竟恍恍惚惚以为是“二师娘”进过他屋里的事被人给知道了。以至于当“二师娘”想要对他说句话时,吓得脸色煞白,魂销魄散,见鬼似的飞了。由此,常泰在神舍分离的状态里冤枉至极地背上了偷儿的恶名。这以后,他屡遭歧视白眼,最后不得不远走他乡。而且,从这以后他再也没有见到过恩师朱子元。

6

却说常泰被赶出朱家大院背着偷儿的名声回到了家,千思万想想不出个理儿,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悲郁痛闷间,茶饭不思,神魂恍惚,时而自言自语,时而黯然垂泪。整日里胸胀气短,心窝隐痛,黄皮寡瘦的没了人样,不几日就病倒在床。皮贩子常旺不明真相,又问不出个因由,先是乱发脾气,后见儿子每况愈下,这才慌了神儿,骑马出去请人来诊治。可常泰越发古怪,不但不吃药,连汤水都拒饮了。常旺眼看儿子性命不保,慌急间突然想起了伯胜镇仁堂药铺里的耿全德。

常泰见耿先生,眼泪就哗哗啦啦流了下来,哽咽中句话也说不出。

耿全德观其面容已是惊诧不已,搭住腕脉摸,心就慌了。好好的个小伙子,怎么下子就虚脱成了这样。再看,只见面色苍白,冷汗淋淋,脉象微细,已近衰竭。急忙开了独参汤,交常旺快快去抓来煎服。

常旺走,泪眼涟涟的常泰就哆嗦着挣出了句:

我冤

那天,耿全德以回阳救逆的针法在常泰的百会神阙关元三岤使之回阳复脉后,又在内关等岤细细运针,待其开窍醒脑,脉象升平后,在其两耳的下屏尖处各留针,这才问其缘由。当得知事情的经过后,顿时气得七窍生烟。便问常泰在药房得罪了什么人。常泰说没有。又问他做过什么错事犯过什么过失是否冲过人家的忌讳。常泰兀自摇头说没有。可他很快就脑中闪电,想起了他所知道的师兄常吉和“二师娘”杜玉珍的事来,接着就想起了常吉曾诬告他偷药的事,喉头紧哇的声,就吐出团黏液来。耿全德先是惊,接着就心里喜道,好了,他找着郁结了。急忙从下屏尖取出毫针,用泻法刺入人中内关神门三岤。

当皮贩子常旺买来人参,几近虚竭的常泰已是神志清楚面色潮红呼吸匀称地靠在被子上自个儿喝着半碗稀粥了。

常泰没有把师兄常吉和“二师娘”杜玉珍的事和他如何陷害自己的事告诉任何人。无论父亲耿全德怎样问询,始终只字不提。当年度的秋风把蹄凹的山山水水又点染成万紫千红时,常泰在恩师耿全德的帮助下,在拉浪台的古柳旁开了家药铺,取名三元药铺。药铺的匾额是耿全德亲手书的,写的是最拿手的魏碑,请城关镇第匠人细细刻在渠柳木上,黑底金字,十分气派。耿全德为使爱徒尽早收益,还特意为他坐堂3天。

常泰的行医生涯就这样开始了。

每天,他依照学徒时的习惯清晨即起,扫地挑水抹柜台翻药晒药检药。空闲时,自己上山采药,回来后切碾炒打炙酥飞,然后依照数年来所学的技法,制成各种膏丹丸散。晚上,要么秉烛夜读,要么依郭莽寺桑热尖错师父所传之法调息吐纳,垂帘打坐,练臂运掌,练气运指,挂线循经。常常在夜深人静之时,脱衣露体,把浸泡好了的毛线放在身体的经络循行线上,按心法醒目后,取岤点岤刺岤。直到不用毛线披上衣服亦能认岤准确点岤自如。平日里更是手不离针,往往左右两手,各持针,长短,随时随地在针枕上练习直刺斜刺横刺旁刺反刺倒刺浅刺深刺重刺轻刺捻针,百万\小说从来都是以针翻页,无需目视。而且每药必尝,精细入微地体会寒热温凉辛甘酸苦咸入脏腑归经络时的不同效果,以及药性升降浮沉的特性与变化。次,尝石膏过量,狂泻不止,闹得数天瘫软在床,吓得皮贩子常旺又次请来了耿全德。

耿全德把完脉,问了因由,十分感叹,开出剂乌梅汤道:

内经曰:善言无者,必应于人;善言古者,必验于今;善言气者,必彰于物。内经教人,知医之道,要诵而能解,解而能别,别而能明,明而能彰。医之为术,易学难精,要由浅入深,循序渐进。石膏乃寒凉之药,过量即泻,不要说是你这样的虚弱之人,壮汉也是经不住的。

说话间,院中热闹起来,老汉和媳妇架着个中年汉子跌跌撞撞闯将进来。见了耿全德,老汉作了个揖,纳头便拜,待到抬起头来,已是涕泪横流,泣不成声。说是听说耿先生来了,求你千万千万给我儿子看看,这畜生年前着了邪,家子都快被他害死了。说着,突然神异,急伸手去抓那汉子。但已晚了,只见那汉子哈哈狂笑,猛然掌,将搀他的媳妇推了个趔趄,醉汉般地打了个旋旋,似倒非倒似笑非笑似哭非哭地晃了几晃,屁股坐在地上,立时口眼歪斜,嘴角垂涎,面色潮红,疯疯癫癫不省人事。

耿全德吃了惊,急忙掏出针包,在其人中合谷足三里中处四岤各刺入针,令其清窍安静。而后搭脉,见其肌肉抽动,喉中痰响,神态惊恐,昏不知人,脉弦长有力,极像是肝郁化火内扰心神所致的惊躁之症。心中便生出方,用朱砂磁石黄连等重镇安神,配以针灸,而后再服用甘麦大枣汤,以养心安神和中缓急驱解内忧。正要问诊以证之,转念又想,常泰学医已有数载,何不考他考。便不动声色,示意常泰诊治。

常泰仔细望诊闻诊后,详细问了老汉病人生病前后的日常起居,对其脉象反复体会后,说此病为阴虚阳亢肝风内动症,应用镇肝熄风滋阴潜阳之方。

耿全德心中凛。刚才常泰问诊,他对自己的最初判断已经动摇,听此说,不免汗颜,于心跳耳热中让常泰处方。

常泰道:此症乃肝肾阴亏,肝阳上亢,气血逆乱所致。应用怀牛膝引血下行,折其亢盛之风阳;用生赭石降逆潜阳,镇熄肝风,此为君药。用生龙骨生牡蛎生白芍潜阳摄阴,柔肝熄风;以天冬玄参滋阴清火以制阳亢,共为臣药;用茵陈川楝子生麦芽疏肝解郁清泄肝阳,共为佐药;甘草调药和中,为使药。诸药合用,此症可熄。不知徒儿处方是否对症,请师父指点。

耿全德绷紧面孔,表情谨然道:对症应寻本探质,不可停留在表面的寒热虚实,立方遣药,讲究主次配伍加减进退,不可用套方套药取巧应付。你刚才所用乃镇肝熄风汤之成方,虽说对症可用,但病人神昏痰鸣,应加胆南星川贝母清热豁痰。两尺脉虚,应加熟地山萸肉补肾敛肝。以后凡遇大病复杂病,务期细密丝丝入扣恰合病机。切不可以方套病,以免误人深矣。

常泰怀着敬佩的心情,恭谨聆教,不住地点头称是。这使耿全德为刚才的误诊越发惭愧,心中喟叹不已,恨不得以头抢地。却又为常泰的出息感到欣慰,知道自己再也不能误为人师了,悲怆之中便突发出满腔的慷慨,当即将自己家传的热病治疗**和无痛扎针法尽数传给了常泰。临走前,耿全德连饮数杯后,放下皮贩子常旺敬上的谢礼,语重心长地说:

老哥啊,常泰这孩子聪慧好学,勤勉仁善医缘深厚。依我看,若得名师指点,日后必成大器。但在这僻远闭塞之地,荒郊野岭,孤陋寡闻,不经世面,难免被流时所误。家父行医时,有至交,曾在金城之乱中结为生死。此人精于医道,于用药法度造诣颇深,尤其善用汗吐下法,擅长攻泻治病,人称西垣老人,现在四川成都。年前,我听鼓城的严修先生说,老人现在成都丹溪院收徒讲学,大倡古方不治今病之说以及他独创的脾肾论,公开阐发内经之要旨,发前人之未备,诸家各派前去切磋者甚多。严修欲前往求学,不知是否启程,若尚未上路,何不让常泰相伴前往。他日学成回来,定能博学多才,精通前人,报效于梓里,成为代之乡贤。不知老哥意下如何若是有意,我即刻修书尽力举荐。

此番话,看似说给皮贩子常旺,实则是说与常泰。常泰聪颖,听便知,未及父亲搭话,纳头便拜。

个月后,常泰踏上了千里迢迢的巴蜀之路。

7

红旗轿车在市郊的高速公路上行驶了十来分钟,就拐上了条黑油油的像是刚铺设好的新路。路两旁是成片的速成型杨树林。汽车在林中七旋八绕就碾上了马汗河边的古道。河滩上地气朦胧,棕黄色的枯草毛茸茸地伏在堤岸上,不远处的山峦弥漫着似紫还蓝的雾气。河水黑幽幽地闪动着,岸边长满了高大的垂柳和低矮的灌木。

常泰叔叔,你肯定很长时间没走过这条路了吧有没有10年

啥10年什么10年不10年的,你是说回拉浪台啊怕是有30年了吧。噢,没有没有,可能有20年了吧。不不不,20年也不到,你才多大嘛是不是也不对,你问的是你的老家,不是拉浪台。你看我糊涂的,真是老了,恍惚得不记事了。

玫露阵欢笑,她把那根略有点嫌长的马尾巴往脑后使劲甩,眨巴着毛棱棱的大眼睛,用家乡土话里特有的音韵娇声柔气道:常泰叔叔,你才不会老呢,你刚才不过是在想心事罢了,对不对你冷不要不要我把窗户给摇上还是围上围巾吧。说着,变戏法似的手腕抖,从包里拉出条雪白的正宗开司米围巾,暖绒绒地往常泰脖子上搭,轻灵地绕了两下,脆脆朗朗地说:常泰叔叔,你说我好不好人家想着上了山道你会冷,就特意准备了围巾,可你差点就不给人家面子了。常泰不语。他感受着玫露说话时扑在脸上的温香暖人的少女气息,种早已久远陌生了的东西,使他的脸上阵阵发烧,心口阵阵急跳,舌头也下子变得打不来了弯弯,瞬间,沉重的身躯竟有了悠悠的飘意。常泰叔叔,你为什么不说话你说我说得对不对要是你真的不来啊,你猜猜我会怎么着告诉你吧,我肯定会哭。当然了,我不会让你知道,我跑回去悄悄地哭,然后嘛,再也不理你。

常泰笑了。

说话间,车已盘上了那条泥白色的山道。山坡上是片片秋杀后五彩斑斓的灌木,坡下的村子越旋越远,渐渐就有点如烟似梦。山风已有了寒凛,可常泰副毫不在乎的样子,他不让玫露摇上玻璃,在汽车翻过那个凹字形的垭口时,他使劲吸着鼻翼说:玫露姑娘你闻,是什么味儿玫露稍凝神,就从寒津津的空气里闻出淡淡的庄院炕烟和畜圈的气味儿,隐隐约约还可以听到狗的叫声和马汗河的波浪声,似乎似乎还有新麦的香味和森林的气息不,不全是,好像还有股味儿,股说不出的极其亲切撩人的味儿这味儿唤醒了她少女直觉深处的神秘意识。她随口答道:哪有什么味啊我怎么闻不见八成是你想心事,心里想起了什么味吧常泰就愣了。是吗他这样自问自答地反问了句,就又沉浸在了对往事的回忆里。

玫露就又推了他把:常泰叔叔,你到底在想什么是不是还在想古时候的那些个事告诉你啊,我们上大学的时候,把放假前发生的事都叫旧社会的事,人要往前看常泰哈哈大笑:鬼丫头,照你这个说法,我是什么是僵尸还是木乃伊

当然是木乃伊了,你这人有研究价值嘛,对不对不像我爸,只配做僵尸。哎,常泰叔叔,我想问你个问题,行吗

不行。常泰说:我知道你要问什么,凡是你爸告诉了你的,你都已经知道了;凡是你爸没有告诉你的,我什么也不会说,什么也不知道。

讨厌玫露生气道。

真是讨厌那你讨厌之后还理不理我会不会又像上次常泰又笑起来。

玫露委屈道:谁让你是常泰叔叔呢,不理谁都行,不理你行吗说着,拍了拍司机的肩,说开慢点儿啊,就又对常泰撒开了娇。

常泰叔叔,人家真的想知道,你和我爸之间到底是怎样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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