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当空》 第7部分阅读

不知该躲到哪里去。

害羞的美人恩重至此,龙鹰差点不相信耳朵。

“当!当!当!”

人雅“心中有鬼”,吓得魂飞魄散,扑跪地上,娇躯颤抖。

中门大开,“圣上驾到”声中武曌从屏风后转出来,没有瞥两人半眼,笔直走到龙桌坐下,四个太监俯身高举两个织有凤凰纹的筐子,一个满载卷宗文件,另一个竟是空的,以近乎舞踏的步法,直至把筐子安置在龙桌左右两端,然后躬身而退,三步一跪,九步一叩地至消失在屏风外,大门关上。

武曌沉吟片刻,柔声道:“人雅平身,到朕这里来,让朕看看你。”

人雅吓得又一阵颤抖,勉力站起来,摇摇晃晃的,龙鹰已做好一切准备,可在她跌倒前扶她。

人雅垂头直抵龙桌前九步许的距离。

武曌轻轻道:“抬起头来。”

人雅勉力抬头,与武曌目光一触。立即吓得跪倒地上,颤声道:“奴婢该死!”

武曌不悦道:“以后不准在朕前提‘死’这个字。”

人雅吓得脸无人色。

武曌目光终投往离她逾十丈的龙鹰,微笑道:“朕将先生昨天录写的入道第一看过五遍,谢眺果是不世出的武道天才和思想大家,令朕大有得益,亦可见先生确是尽心尽力办事,没有错漏一字。”

龙鹰心叫厉害。似是捧他,其实是表示以后若有错漏,绝瞒不过她的法眼。着他好自为之。微笑道:“文精意确,一字不能易,圣上放心。”

武曌显然心情极佳。欣然道:“有先生为朕办事,朕怎会不放心?先生双目神光比之昨天更内敛,可喜可贺。”

接着目光投往人雅,道:“人雅可知你的鹰爷为你开杀戒,在千万人围睹下,于皇城怒斩薛怀义。此事轰动神都,城中处处闻鞭炮之声,令朕欣喜莫名。”

人雅发出一声轻呼。

武曌接着道:“由此刻开始,人雅你再不是朕的贴身婢女,而是龙先生的小妾。荣公公正在中院等你,人雅随公公返仙居院收拾衣物,并可在朕的贴身婢女中挑选两个与你最合得来的姐妹作陪嫁,便当是朕给你的嫁妆。其他公公自有安排。”

“谢主隆恩!”

人雅欢天喜地去后,武曌平和的道:“直至先生离开神都之日。人雅将居于上阳宫通仙门内的甘汤院,院内有天然温泉。得朕保护人雅,先生将无后顾之忧。至于神池的丽绮阁,可看先生的意思保留或取消。”

龙鹰慌忙道谢。表面看,武曌对自己恩宠极隆,无微不至。事实上他却变成另一类的囚徒。给绑死在这里。如要开溜,只人雅一个已教他头痛,何况多了两个娇滴滴的美娇娘。武曌真绝,兵不血刃地困着他。

时间点点滴滴的过去。

两人再没有说话,各自埋头工作,一个是女魔帝,一个是邪帝,确是离奇诡异。

不知过了多久,武曌忽然道:“这里有个奏章,令朕很感为难,先生可为朕分忧吗?”

龙鹰继续书写,点头道:“能为圣上分忧,是小民的荣幸。”

心忖如此和她朝夕相对,潜移默化下,真不知最后自己会变成什么东西。

武曌道:“这是太宗时爵封武连县公李君羡后人诣阙称冤的奏章。事情要从太宗贞观二十二年说起,当时太白星不止一次在白天出现,太史局认为是女主昌之兆,当时亦有‘唐三世之后,则女主武王代有天下’的流言,令太宗睡不安寝。他最怀疑的就是左武卫将军李君羡,其小名又是女姓化的‘五娘子’,心忖莫非‘女主武王代有天下’应验在此人身上。遂免其兵权,又借口他与妖人往来将其处死。现在李君羡的后人希望朕为他平反,朕该如何做呢?”

龙鹰整个头在发麻,若是如此,而事实确摆在眼前,否则何来喊冤的奏章,那武曌正是天命所归的皇帝,试问一众凡人怎斗得过她。把心一横道:“圣上当然须平反此案。”

武曌兴致盎然的道:“愿闻其详!”

一直以来,不要说龙鹰,杜傲等人亦从没有认真思索武曌从垂帘听政、亲自主政到登基所面对的阻力,只知她心狠手辣,凡阻挡在她登上皇帝宝座道路上的障碍,包括自己的儿子,均一律清除。其凶残恶毒可谓史无先例,事实上反对她的力量亦是“史无先例”,换过实力和意志力稍差者,早倒下去。

到今天龙鹰置身大周皇朝的核心位置,与武曌多次接触,始设身处地感受到武曌达致的成就背后的意义。

自春秋战国以来,一直是男尊女卑的社会,到汉武帝独尊儒学,更被道德化了,女性仅是男性的附庸,垂帘听政可说是容许女性干政的极限。到大唐开国,家天下一姓化的儒家理念进一步巩固深化,天下只可以是李姓有皇族血缘者的天下,其他均不具合法地位。以李世民的英明神武,闻得将有女主代唐,毫不犹疑诛除可疑的目标,认为一切理所当然,皆因女主本身已是大逆不道的事情。

魔门一向反儒学反礼教,为首的阴癸派且是女尊男卑,历代派主均由女性出任。武曌出身阴癸派而窃李唐的皇帝宝座,正代表魔门在历时数百年的斗争中取得翻天覆地的彻底胜利。击败的不独是李唐宗室及其支持者,还有儒家男尊女卑根深蒂固的观念。

现在的李显和李旦,虽是武曌亲生骨肉,却是李唐宗室最后两座仍未倒下的堡垒,一切斗争,“传统”和“革新”的角力,均环绕这两座最后的堡垒进行。而武曌正占尽上风。

如果武承嗣不是如此不争气,恐怕李显、李旦早死无葬身之地。

这些念头以电光石火的高速掠过龙鹰心头,道:“小民想不出什么大道理,只觉若平反此案,可让人晓得李世民并不是那么英明神武,且会滥杀无辜。其次是可重新提醒敢与圣上作对者,圣上实承天之命的真主,反对圣上最后势将徒劳无功。哈!不过既是如此,圣上反不用严厉对付他们,不如施之以恩,服之以德,大家和和气气,而最后的结果仍不会改变,皆因天命不可改也。”

武曌露出深思的神色。

想象中和现实里的武曌有微妙的分别。以前在龙鹰的想象中,武曌是个专横拒听、动辄杀人的暴君。但眼前的武曌,却是个高瞻远瞩的明君,先定下目标,凡有利于迈向目标的,她方会做,凡不利于迈向目标者,她会下手铲除。所以昔日薛怀义有利于她,可得她放纵,有如今天的自己,至乎可和她平起平坐。但有一天他龙鹰变成障碍,将会如薛怀义般横死。这个理解非常重要,事实上自被擒后,他和武曌的斗争立告展开,互相把握对方的优点和弱项。薛怀义正因错估她,故落得如此下场。

武曌在奏章上批几句后,将奏章放入左方筐子,朝他道:“龙先生陪朕用午饍吧!”

这是个没人敢拒绝的邀请。

龙鹰道:“小民尚要出宫去了却一件心事,圣上盛意心领了。”

武曌像早猜到他会拒绝般,若无其事的道:“朕可以知道吗?”

换过别人,只要答句“不可以”,立招诛家灭族的大祸。

龙鹰道:“小民须将昨晚赢来的赌注,分一半给小民的担保人端木仙子。”

武曌现出莫测高深的一抹笑意,淡然道:“端木菱的师尊师妃暄,一言一语,一举一动,莫不暗合慈航剑典之旨,故虽一人一剑,其威力胜比千军万马,若不是有她奔走斡旋,李世民焉能开出大唐盛世?端木菱被遣踏入江湖,实力绝不在当年的师妃暄之下,恐怕犹有过之。现在不论朕怎么说,先生当听不入耳,昨晚她肯作你保人,自有深意,非是义助那么简单,很快先生会明白这番话。”

龙鹰愕然道:“小民确没对此作深思,圣上认为我该否见她呢?或是只着人为我送金子去了事?”

武曌对他的反应大感满意,道:“先生和她终须一见,就由此事开始,这是命中注定的,你和她都逃不了。”

又随口问道:“薛怀义的尸身,隐有被硬物命中遗痕,先生可以告诉朕是怎么回事吗?”

龙鹰心叫厉害,答道:“胖公公使人送来杜伏威的袖里乾坤,让小民暗藏袖内,此奇兵小民已请公主交还公公。胖公公真的对我很好,令我有点受宠若惊。”!~!

第二十四章 许君为妾(下)—游龙戏凤(上)

武曌双目射出复杂神色,感慨的道:“或许先生触及他心内某一种情绪,先生可放心信任他。在宫内,他是朕唯一可以谈心事的人,可是近两年大家很少说话。告诉公公,他为朕做过的事,朕是不会忘记的。”

龙鹰大懔,晓得她如此坦白,是表明看穿自己和胖公公的真正关系,不过一天她未杀自己,绝不会动胖公公,否则武曌和他龙鹰间将没转圜余地。

武曌处理妥最后一道奏章,右方的筐从满载变为空空如也,欣然起立,道:“这么多年来,在书房伺候朕的人很多,但和朕一起办公的惟先生一人。”

龙鹰忙起立恭身送行。

武曌举步移至龙鹰前,微笑道:“朕还是首次自己拉开宗卷批阅,过往有内供奉代劳,但朕不想他们影响先生的专注,所以禁止他们到御书房来,如果先生想人雅到书房来伴你,绝没问题,朕还喜欢见到她。”

龙鹰恭敬道:“谢主龙恩。”

武曌默然片刻,欲言又止,终于离开。

龙鹰以最快速度,到未时末完成今天的工作,离开御书房时,令羽足足等了个半时辰,两人边走边说。此时雨早停了,但天空仍是层云迭迭,不见阳光。

龙鹰在怀囊掏出两锭黄金,塞进他手里,道:“这是到芳华阁的花费,剩下的可使各兄弟买套光鲜衣服,到青楼去显气派。”

令羽哗然道:“我的娘!竟然是金锭,足够去十次。”

龙鹰心忖今晚当然陪人雅,明天是太平公主,遂道:“就定下后晚到芳华阁去。叫大家做好准备,若有兄弟不想去寻花问柳,由他好了。”

令羽笑道:“小将还未见过不想到青楼的男儿汉,除了那些读坏书的穷酸。鹰爷放心,没有人不奉陪的,鹰爷现在的名字比谁都要响,小将可否以鹰爷的名字去订房,说不定可订得最好的庭院式厢房。”

龙鹰道:“没有问题。现在我必须入城走一转,你们可诈作护送我,我去见人时你们乘机脱身。”

令羽大喜道:“鹰爷想得周到,大统领早有命令,鹰爷何时要我们,我们何时作鹰爷护驾,大伙正候命,一召便至。”

又道:“鹰爷昨夜大显神威。到今早大伙儿的话题全离不开昨夜之战。鹰爷要到城内哪里去?”

龙鹰道:“我要到国老的府第,你们送我到门口,然后分头办事。”

令羽连奔带跑的去准备一切。

龙鹰熟门熟路,穿院越落悠然朝正门楼举步。现时家有人雅,他早失去在外拈花惹草的情怀,今趟到青楼去,一方面确想见识洛阳首屈一指的青楼,最主要是陪大家兄弟一起高兴。他亦不认为拈花惹草不妥当,皆因他成长于离经叛道、漠视道德礼法的魔门之内,而他和众师兄们的分别。在于他纯净无瑕的道心。

待会见到美赛天仙的端木菱,会是怎样的光景呢?

到达国老府,龙鹰报上姓名,指名求见端木菱,这是他想出来找她的最佳办法,至不济也该是问对地方。

门卫被他的大名如雷般贯进耳内,不敢怠慢,慌忙飞报,不久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汉亲来迎接,道:“端木小姐外出未返。不知她今天会否回来。但国老刻下在家,着小人来请鹰爷入中堂一聚,稍尽地主之谊。”

龙鹰想不到“鹰爷”的称号散播至此,又对端木菱的仙踪难测大感失望,另一方面受宠若惊,想不到贵为重臣之首的当朝宰相狄仁杰这么给脸子,遂怀着复杂的心情。随狄府管家入内。

进入大宅的主门楼,迎面为砖砌照壁,两侧各有一入口。管家领龙鹰转左向南进入中院,中院位于国老府中央,左右院落对称,形成三组双四合院共六个院落,是俗称“三宫六院”的布局,各院落既自成一体,又互相连通。其中以中院最考究,木刻砖雕彩画,营造出古朴苍劲的意境。

狄仁杰在石阶上迎客,领他进入宽敞开阔的主堂分宾主坐下,小婢奉上香茗后退出堂外,剩下他们两人。

狄仁杰今年至少六十岁,但横看竖看只像四十许人,相貌清癯,神采奕奕,双目灵活多智,气度沉凝,蓄五绺须,铮铮风骨,神采照人,教人见之心生敬慕。难得他态度亲切温和,但辞锋锐利,令人难以招架,虽是轻描淡写,亦使龙鹰暗自惊心。

狄仁杰劝茶后道:“端木小姐早晓得今天龙先生将来访,却不留下说话,令人难解。小姐虽貌美如仙,但对仰慕她的俊彦从来不假辞色,可是对龙先生却非常注意,不但随老夫到八方馆观战,且主动助龙先生一臂之力,使老夫大惑不解,龙先生有以教我。”

龙鹰有什么好说的,难道告诉他自己的魔种给她探测到吗?只好道:“仙心难测,恐怕国老须亲自问她,看她肯否开仙口。”

狄仁杰哑然笑道:“好一句仙心难测,推得一乾二净。老夫曾问过太平公主有关你的出身来历,公主着老夫问圣上,那即是教老夫不要问。只是我这人一向好奇心重,凡事都想弄个清楚明白,只好直接来问龙小兄。勿怪老夫交浅言深,对小兄老夫只有好感绝无恶意。今早之事,更证实小兄乃我辈中人。”

龙鹰一头雾水道:“今早的什么事?”

狄仁杰微笑道:“昨晚公主漏夜来找老夫,告知武承嗣欲诬陷庐陵王之事,老夫知事态严重,连忙联系够资格说话的人,准备早朝时先发制人,岂知今早公主遣人知会老夫,说事情已解决,着我们静观其变,果然武承嗣整个早朝不吭一声。朝会后老夫找公主说话,迫得她紧才说得你出手,于早朝前闯魏王府硬迫武承嗣撤销此事。”

接着凝神看他,一字一字的道:“小兄凭什么令他屈服?”

龙鹰回敬他锐利如刃的眼神,道:“恐吓!”

狄仁杰神情不动,道:“只是恐吓?”

龙鹰忍不住嘴角逸出笑意,道:“还有勒索!”

两人再对望小片刻,同时笑得前仰后合,呛出泪水。

狄仁杰喘着气道:“小兄确是妙不可言。唉!你怎会和来俊臣混在一起的?”

龙鹰苦笑道:“此事一言难尽。”

狄仁杰狠盯他片刻,摇头叹道:“恐怕须大刑伺候,小兄或肯多透露一句半句。”

龙鹰乘机问道:“来俊臣那家伙是不是死定了。”

狄仁杰道:“小兄为何关心他呢?你知否多少人在他的屈打成招下家破人亡,流离失所?今次翻案事关重大,不容有失,只要证明此起最大的案是冤案,即使圣上亦没法压下其他千千百百的案子也是冤案的可能性,届时死者可得安葬,革职者可复原职,流徙者可返居地。老夫是义不容辞,定要为受冤者讨回公道。”

龙鹰心生敬意,道:“应该如此。”

狄仁杰回到原先的话题,道:“历代均有举荐贤士之举,今天圣上更定之为常规,由此入仕者不计其数。可是像小兄般以隐世高士入朝而被圣上待以国宾之礼,却教人摸不着头脑。究竟小兄由何人举荐?”

龙鹰凑过去压低声音道:“正是圣上自己,国老勿要告诉任何人,不信的可去问圣上。”

两人对望一眼,齐声狂笑,今次笑得更厉害。

狄仁杰叹道:“小兄确是妙人,如果不是见你一脸正气,以后老夫会睡不安寝。来!让老夫送小兄出府。”

龙鹰忙道:“怎敢劳烦国老,小子认得路。”

狄仁杰道:“你须走另一条出府之路。”

龙鹰大奇道:“为何不循原路?”

狄仁杰苦笑道:“因为只有走那条路,老夫的刁蛮女方可伏击你,小兄放心,她用的只是竹剑,劈中脖子都不会有事。”

狄仁杰领龙鹰来到南园,故意提高声音道:“穿过圆洞门,转左是往外街的门。”

龙鹰忙道:“国老请回,小子想顺道欣赏园内景色。”

狄仁杰眨眨眼,径自回去。

龙鹰心忖他说自己是妙人,事实上他们父女更妙,朝圆洞门看一眼,心中好笑,小魔女倒懂找地方,谁想得到国老府内有埋伏,一般庸手肯定中招,那她可四处张扬。他自己嘛,忽然顽皮心起,装作漫不经心地往洞门走去,到了心有所觉身有所感的位置,退回去,一拍额头自言自语道:“真没有记性,漏了顶帽子。”

躲在洞门后的小魔女立即呼吸加速,显示她既怨愤又紧张 。

他的童年岁月,面对的是比他年长很多的杜傲诸徒,在杜傲的维护下,没人欺负他,但若要找人玩耍,则想也不用想,一切玩意只好在脑袋内进行。现在有了年纪比他小的俏人雅,虽然这清秀纤弱的美女歌舞不该差到哪里去,但陪自己玩耍肯定是强她所难。只有小魔女是天生的玩耍狂,你想不陪她玩亦不行,四处撩事斗非,玩得花样百出,恰好填补他童年的遗憾。!~!

第二十五章 游龙戏凤(下)—三真合一(上)

片刻后二度抵洞门前,再退后,咳声叹气道:“我是怎么弄的,今趟竟忘掉钱囊。”

掉头走十步,猛运魔功,足不沾地的回到洞门处,双手环抱等看小魔女的好戏。

她是魔女,老子是邪帝,当然须见个真章。

洞门外传来微仅可闻娇美至令人神酥意软、若人雅般带点童稚的可爱声音道:“没道理的,怎会忘掉钱袋?”

话犹未已,小魔女那张俏秀无伦,美至不可方物的粉脸从洞门旁探出来,变得大家脸脸相对,隔不到半尺。

龙鹰想都不想大嘴凑过去,蜻蜓点水往她香唇碰一记,疾退往后嚷道:“中招!”

小魔女呆了起来,美目先瞇成线,异采涟涟,然后瞪得说有多大就有多大,仿如到此刻方如梦初醒,晓得被龙鹰占她便宜,疯了的雌老虎般抢出来,手中竹剑没头没脑的朝龙鹰劈去。

这么偷鸡不着蚀把米,对这天之骄女来说是破题儿第一遭。

小魔女一身雪白武士劲服,以细丝带扎了个英雄髻,腰系缎锦,脚踏黄革靴,衬得她人比花娇又不失飒爽英姿,加上红扑扑的脸蛋,生动活泼的表情,洒起剑招像表演多于比武。那条小蛮腰扭动起来劲力十足,带动整个娇躯像蛇般柔如无骨,仿如下凡来跳剑舞的顽皮小仙女,兼之娇叱连连,不看到目眩神迷的就不是正常人。此时她恨不得将龙鹰碎尸万段,若可以的话,绝对会把竹剑换为最锋快的利刃。

龙鹰心中叫好。小魔女并非“虚有其表”,确曾在身法剑术下过一番苦工。亦予他一个难得的机会,由于被击中没什么大不了,故只闪不挡,在漫空剑影里尽展魔种级的奇异身法,任小魔女横砍直劈,却碰不到他的衫角。

蓦地小魔女收剑后撤,纵然天寒地冻,也累得她香汗淋漓。不住娇喘,踩脚道:“不打了!你这个最可恶的混蛋!”

龙鹰亲她嘴儿,自知理亏,闹到狄仁杰处更不得了。忙道:“小弟走哩!”转身便去。

竹剑带起的呼啸在背后响起。

龙鹰测准来势,跃高两尺。

“啪!”

竹剑狠狠扫在他屁股上。

龙鹰“哗”的叫痛转过身来,抗议道:“收买人命吗?”

小魔女恁是奇怪,像忘掉被亲嘴,一脸喜色。道:“我打赢哩。若是真剑,不斩开你两截吗?还当你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原来不堪一击,包保明天整个神都的人都晓得我收拾了你。”

龙鹰见她一句不提被自己占便宜,色胆回来了,笑嘻嘻道:“该说是神都所有人都知狄小姐对鹰爷我的屁股情有独钟,专拣老子的屁股打。什么斩为两截,那叫股斩。”

小魔女抛开竹剑,如非再没气力,该会扑过来拼命。手扠蛮腰,美目瞪着龙鹰大骂道:“你无赖。”

龙鹰做出个夸张的惊奇表情愕然道:“没有可能的,小美人儿怎晓得老子的真名字叫李无赖。”

这一刻小魔女仍是秀眸含煞的狠瞪他,下一刻已忍俊不住,“噗哧”娇笑,还低骂声“不知羞耻”,神态可迷死任何人。

接着伸出纤纤玉手,戟指道:“待我想到炮制你的方法,一定来找你报仇。”

说罢跳跳蹦蹦的回院落去了。

龙鹰深感不虚此行,找不着仙子。找到魔女也相当不错。

“龙兄!”

龙鹰回头望去,万仞雨从后方追上来,到与他并肩,笑道:“龙兄是否刚给人揍了一顿?”

龙鹰恍然道:“万兄定是见我由国老府出来,为何当时见不到万兄?”

两人高度相若,并肩而行。到转入洛水的河岸大道,人车极多。喧闹震天,万仞雨提议道:“到岸边坐下再说。”

两人到河旁杨柳树丛中的绿坡地坐下,虽仍是在闹市中。颇有远离尘嚣的妙况。龙鹰索性仰身躺卧,望向天上云层,道:“快下雪!”

万仞雨看看天色,点头道:“我也有这种感觉。今年的洛阳尚未真正冷过,我来前,长安早下过两场大雪。”

龙鹰记起来俊臣指是他逮捕自己的师兄,当然不敢追问这方面的事。道:“万兄是否领教过小魔女的伏击?”

万仞雨哑然笑道:“人怕出名猪怕壮,在下算是薄有名声,怎能幸免?还要故意输给她,好让她把我的名字刻在败将榜上,令人啼笑皆非。狄藕仙确名不虚传,貌美如仙。”

龙鹰终晓得小魔女的芳名,念了两遍后,微笑道:“原来万兄想去找她。”

万仞雨现出茫然之色,摇头道:“我本想造访端木小姐,正犹豫不决,见龙兄从侧门出来,便追过来找龙兄说话。昨夜一战,龙兄的战术神乎其技,若龙兄有兴致,大家兄弟般玩一场,肯定非常痛快。”

龙鹰想起催魔,大喜道:“小弟定必奉陪,现在都行。”

万仞雨俯视他,欣然道:“龙兄似乎比在下更好武。龙兄爱用什么兵器,该不会空手来接在下的刀招吧?”

龙鹰不好意思的道:“我战斗经验极浅,从未真正用兵器与人对战,不知如何答你。”

万仞雨道:“龙兄教人惊异,可是龙兄昨夜的表现,完全不似个没有经验的初哥,只像个老谋深算的老手,且是最可怕的老手。”

接着现出崇慕的神色,道:“龙兄未来的成就,说不定可和集佛道两门之长的武学大宗师徐子陵先后辉映。唉!听得在下手痒。”

龙鹰坐将起来,道:“何不坐言起行,找个地方比试?”

万仞雨无奈道:“今天不成,我还有个约会。明天如何?”

龙鹰记起公主之约,苦笑道:“明天到我不成,后天我约了班御卫兄弟到芳华阁去,万兄有兴趣来凑热闹吗?”

万仞雨摇头道:“如果我和你们混一个晚上,会给你的兄弟惹来烦恼,龙兄很风流。”

龙鹰讶问原由。

万仞雨叹一口气,道:“现今我们关中剑派成了武曌的眼中钉,在下更是她的主目标,真不想谈这方面的事。”

沉吟片刻,道:“恕小弟多口,希望龙兄不介意,因为问遍所有人全没有答案。”

龙鹰暗叹再一次陷入身分危机的问题,而任他编作,仍没办法提供能令对方满意的答案,苦笑道:“万兄最好不要问,我不想骗你。”

万仞雨洒然道:“龙兄非常坦白。”

忽然目光投往洛水上游处,双目精芒闪动,目光灼灼,似有所觉,沉声道:“龙兄就像个没人能解开的奇谜,让我担心有一天我们或许变成敌人,这是万某人绝不愿见的。那三艘艇形迹可疑,龙兄注意到吗?”

龙鹰从容道:“三艘艇顺流来到前面河段的一刻,另外沿洛河车马道奔来的七骑刚好抵达我们后方,如此距离,最大杀伤力该是弩箭一类的东西。小弟负责前方,万兄护后如何?”

边说边解开御寒披风的系带。

万仞雨微笑道:“能与龙兄并肩作战,人生快事。”

龙鹰欣然道:“昨晚我们不是曾并口却敌吗?”

万仞雨哑然笑道:“对!对!今回是二度携手合作。”

三艇排成长蛇阵般,离他们前方河段不到百丈,每艇三到四人不等,头戴竹笠,顺流滑浪而行。

后面蹄声渐近,杀气腾腾。

剎那间两人陷于前后受敌的情况,艇上敌人和后方骑士如龙鹰所料从隐藏处翻出上了箭的弩弓,机栝声响,瞄准两人射来。

万仞雨冷笑一声,并不跳起来,只转身拔刀,闪电劈出,以令人难以相信的高速,连劈三刀,袭至的七箭,无一幸免被他暗含反震的内劲磕飞,其中三箭更是被他一刀搞定,眼力之惊人,角度的精准,教人叹为观止。

龙鹰则轻松容易,披风变成个可尽收山精鬼魅的降妖袋,迎风一挥,九支弩箭尽给卷收其中。

徒劳无功的敌人转瞬去远,河岸回复先前的安详平静。

万仞雨叹道:“我们成为敌人的机会减少了。”

龙鹰不解道:“万兄何出此言?”

万仞雨起立道:“迟些向龙兄解释。唉!刚才在下挡箭之际,龙兄是不是一直别过头来看我?”

龙鹰随他站起来,理所当然点头道:“如此刀法,怎可以错过?”

万仞雨沉吟不语,好一会后道:“龙兄懂棋艺吗?”

龙鹰兴奋道:“这是小弟少时闲着无聊喜爱的玩意之一,不过只能自己对自己。”

万仞雨难以置信的嚷道:“自己与自己对弈,怎可能有乐趣?”

龙鹰若无其事道:“乐趣是当你置身另一方时,变成另一个人。咦!万兄为何忽然提起下棋?”

万仞雨细看他,道:“龙兄是个离奇的人。”

这句话很耳熟,旋即记起太平公主今早对他说过类似的话。

万仞雨举步先行,道:“我现在正是要赴一个棋会,龙兄若有兴趣,可随在下一道去。”

龙鹰道:“今天不行,原来万兄爱下棋,我们比完武力后可比棋力,哈!真教人期待呵。”

第二十六章 三真合一(中)

万仞雨在车马道前止步,看着热闹繁盛的大街,道:“坦白说,我现在见到棋盘就头痛,因为连吃几场大败仗,输掉我近百两银,不过仍是物有所值,因为对弈的是梦蝶夫人。”

龙鹰哈哈笑道:“原来佳人有约,只听名字便可猜到是风情万种的美女。小弟还是不去为妙,因为最见不得漂亮女子,和万兄争风吃醋就不好呢,比试变为大打出手。”

万仞雨被他说得笑弯腰,摇头叹道:“龙兄太风趣哩。不过你担心的情况谅不会出现,梦蝶夫人确是天生丽质,国色天香,她的似有情还无情,更令追逐裙下之辈人人神魂颠倒,只是她除棋会外,从不赴其他约会。且每次须凑够十人或以上她始肯赴会,说不想浪费时间。”

龙鹰失声道:“她竟是单独一人与十人对弈?”

万仞雨苦笑道:“最多那次是六十几人,其中不少是名震一方的棋坛高手,人人被她杀得弃戈曳甲败下阵来,而她仍是那副无可无不可的气人样儿,包你输到吐血。”

龙鹰大乐道:“有趣!有趣!只恨我须立即回宫,众兄弟正在等小弟。”

拍拍他肩头,匆匆去也。

龙鹰和令羽等兴高采烈的策骑疾走,尚未抵上阳宫,被一批为数二十多人的羽林卫截着,奉公主之命,要“护送”他到陶光园去。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要拒绝须亲自向公主说。否则奉令行事的羽林卫很为难,暗叹倒霉,同时领教到太平公主的霸道,与令羽等分手到公主的寝宫去。

早有俏宫女在正大门候驾,领龙鹰登堂入室,来到肯定是内寝的处所,左右开门。静室约二十尺长十五尺阔,一边放置红木家具墙饰,最触目的是靠墙正中处赫然是他为荒谷石屋手制的榴木椅。另一特异处是方室中间垂下两重轻纱,将静室分隔成两部分。

宫女请他在榴木椅坐下,退出门外。剩下他一个人,如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隔纱看过去,隐见衣物柜梳妆台一类布置,更是耐人寻味,夕阳光从两旁斜洒入室,对面正中靠墙处的火炉燃烧着,室内温暖如春。

既来之则安之,正回味先前在国老府与小魔女过招的情景,历历在目。倏地纱帐另一边右门打开,三女鱼贯而入。认得属于公主的优美身形居中,另两个该是宫女,正要呼唤,发觉她们似看不见他般的神态,忙把吐至唇边的话呑回肚里去。

太平公主背着他立在正中。由于比侍候她的两位宫娥高上半个头,朦朦胧胧中格外显出她鹤立鸡群般的娇姿美态。

龙鹰不知她葫芦里卖何药的当儿,两宫女竟为她宽衣解带,在他瞠目结舌下,缓缓脱得她一丝不挂,傲然立在纱帐的迷蒙里。在前方火光的映照下。分外强调她修长迷人的身段。

纵然只是个隐约可见的背影,却充盈动人心魄的线条美,撩人的体态,肤嫩肉滑,诱人至极。

美景瞬现即消,宫女接着为她穿上衣服。整个脱衣穿衣的过程,由于两重纱帐的净滤,没有丝毫猥琐的意味,可是公主一无遮掩的美丽,却似经神圣化后深刻在他的心上,恐怕永远不能忘记。

宫女离开,剩下公主独立纱帐后,她缓缓转过娇躯,隔纱面向他,穿的是丝质一件直落贴体黄地白花的女袍,以缀满玉石的腰带勒出不盈一握的蛮腰,高企领,襟口斜垂至露出深深的||乳|沟,宫装高髻,不施半点脂粉,然后朝他走过来,轻柔的拨开纱帐,再没有保留地向他显现皇族贵女独有的丰姿神采,挟着浴后的香气,侧坐入他怀里,一双玉手水蛇般缠上他的脖子,献上湿润丰美的红唇。

一切像发生在最深最甜的梦域中,龙鹰忘掉一切,忘掉置身处既是当世最华丽也是最凶险的大周宫城,双手搂紧纵体入怀的绝色美女。一边贪婪地探索她丰满和弹跳的背肌,痛尝香唇,那种蚀骨的滋味,将他的魂魄潮冲往最遥不可及的无人地带。

不知过了多久,满脸鲜霞的美丽大周公主离开他的嘴唇,与他四目交投,娇喘道:“记得吗?本殿说过这是人家坐过最舒适的椅子。”

言罢不胜娇羞的将玉脸粉项埋入他肩头处,咬着他耳朵以蚊蚋般的柔声道:“你的手不要再作怪,今天到此为止,本殿还要偕你赴一个盛会。”

她说的话与她的行为有种言行不符,截然相反的感觉,下一刻艶光四射的美女使个身法从他的搂抱脱身出来,粉脸含春地俏立身前,抵着他的膝头,俯首嫣然道:“臭小子!今早竟敢拒绝邀约,本殿还是第一次被男人这样修理。”

龙鹰仍未从刚才“一亲香泽”的抵死缠绵回复清醒,神志迷糊的嚷道:“这种事开始了怎可以停下来?”探手搂她,却被她避开两步。

太平公主娇笑道:“没什么是不可以停下来的,人家刚奖赏了你今早为本殿立下的大功,大家没拖没欠的。”

接着扬声道:“人来!”

两名宫女现身纱帐后,越帐而至,为她穿上红白相间的短背心,外加深绿色长垂至膝御寒厚风褛,益发显得她高贵华美,明艳照人。也令他痛失欢好的机会。

龙鹰首次对她生出反感,并不强烈,却有种被她蓄意玩弄的不舒服感觉,此刻本应是偕人雅共享新居之乐的动人时光,不会像现在般暗存机心。不过当公主把娇贵的纤手送入他大手去,拉他站起来,他的怨气消掉了。

小魔女狄藕仙那次不算,刚才是他第一次和女性亲吻,那是毕生难忘的滋味。

马车从陶光园开出。

两人贴体坐着,不知为何,龙鹰失去搂抱她的冲动,可能是极度渴望化为空虚失落的后遗症。

太平公主凑到他耳边道:“恼我吗?”

龙鹰想起正苦苦候他的俏人雅,差点立即开溜,闷哼道:“你刚才对我的所作所为,先赋予希望,又彻底粉碎它,不但违反人性,且不符天道。明白吗?”

公主听他说得含蓄有趣,花枝乱颤的笑道:“有这么严重吗?以你今早的可恶,人家算很慷慨哩!嘴儿让鹰爷亲个饱,又给你看人家的身体,现时身内的衣服,大大小小鹰爷一清二楚。”

龙鹰差点按不下欲火,可是明知她在逗他,怎肯中j计,忙止念入定,道心回复澄明清澈,脑筋清醒过来。微笑道:“好!你说过走着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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