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辰》 分节阅读_17

那样紧紧裹着大衣,你略感奇怪,抬头看天空没有下雨,你再次确认。

我们擦身而过,一分钟以后,你穿越我刚刚来的那个街口,又想起了我,于是你再次抬头看天空没有下雨,你几乎松了一口气,没有下雨。

那天晚上我在电视节目上看见了你,一个女人在路边歇斯底里地指着你刚刚躺过的那块地说,那个姑娘好像是有病一样一直在抬头往上看,被车子撞得看不出人样了。

那个时候,我在我租来的小破平房里,坐在椅子上,打着伞,穿着雨靴,嚼着口香糖,漏雨的房顶一直劈劈啪啪地往伞上落水,水泥地板湿漉漉的带着草原的气息,我大大打了一个呵欠用力张大嘴,吸入空气,充满头颅,于是,声音消失了,永安市的心跳,那个女人绘声绘色的描述,隔壁房东用力拍打坏掉冰箱的声音,巷子门口的猫叫,还有,很久很久以前,顾良城说的那一声:我是不是爱上了你。

我想到这些,猛然站起来,差点撞倒椅子,我走到房间的另一个角落,打开柜子,把里面的所有东西都拉出来以后,终于找到了他留给我的那个瓶子。

我把那个塑料瓶子握在手上,小心翼翼晃动里面半瓶透明的水,用力往里面看,但是,什么也没有看见。

关于你的那条新闻很快过去了,更多的新闻就要播报,还有别的一些新闻尚未发生,你透过电视屏幕看见了外面的我,我垂头丧气地坐在床边,扭曲成一个书名号的样子,握着那个瓶子,丢掉了伞,看着它,竟然,哭了。

你暗暗想,原来真的没有下雨。

去年的这个时候,你可能已经忘记了,我在我们今天见面的那栋大楼下面见过你,不过你一定无法认出我,那天我穿着一套粉红色小套装,提着白色手提包,用高跟鞋狠狠戳着地面,克服着地心引力向你走来,一扭身就走进了那栋大楼,我上到二十一楼,推门,走了进去,我走到一个戴着眼镜,中年发福但幸好没有秃顶或者是戴着假发的男人面前,对他友好而虚伪地笑了。

我妈妈记得那一天,不过她很快就把它忘了,那天是我上班的第一天和最后一天,后来,我再也没有回过家。她把那一天忘了,她就把我也忘了,后来她生了另一个女孩,比我可爱比我聪明,到现在应该已经会叫妈妈了。

我就是在那天遇见顾良城的。我站在那个高级得让我几乎无所适从脸色发白的办公室中,透过窗户看见了永安的天空。永安的天空被切割成好几块,城南的富人们脑门上在出太阳,城北的流氓们光着屁股淋雨,接着,顾良城从天上落了下来,腰上系着安全带。

他挂在一条绳子上,贴着玻璃,神色专注,在擦洗着玻璃上面一块颜色黯淡的污渍,太阳从他斜后方照射下来,在他脸上形成了一个完美的阴影。那是一个如电影般完美的相遇,我被这一刻的诗性打动了,我想,他最好很英俊。

就在我这么想的时候,他抬头看我,果然很英俊。他看见我在看着他,或者他什么也没看见,但是他笑了,他一笑,我就把我手上的那杯水全洒在了复印机上。

那天下午我在那栋大楼旁边的花台上像一个农民工那样坐着,但是我没有看见你,我看见了顾良城,他从大楼里面走出来,或者不是,总之他出现在我面前,穿着破烂廉价的牛仔裤,灰色毛衣脏得只能是那个颜色,头发很乱,肤色发青,神情不明地从我面前走过,我跳起来冲到他面前叫他,我说,你叫什么名字。

他低头看我,然后,笑了,他说,我叫顾良城。他看了看我提在手上的高跟鞋,他说你在干什么。

我说,我在等你。

那天晚上我住到顾良城的家,也就是现在这个漏水的小破平房中,那时候它还没有开始漏水,地板干燥得简直可以泛起一场沙尘暴,我们两个在房间中看电视,我盘着腿坐在床上。床上有一条只有看守所里面才会有的绿色格子床单。穿着一件他的外套,来回摸自己的小腿,顾良城反坐着一把椅子,双手抱着椅子靠背,把下巴放在靠背上端,我们两个专注地看电视,好像除了这个就没有别的事情可以做了。

我们一直在看同一个频道,是永安市电视台,播放着各种二三线或者被播烂了的一线电视剧,我们都神情严肃,好像在拍一场基耶斯洛夫斯基的电影,光线恰如其分地从窗户中投入,院子中的柿子树发出不可告人的秘语。实际上,同顾良城在一起的时候我常常有这个感觉,就是我们在心照不宣地上演着某一个剧本,我们手拉着手走在那条小巷子中,听着广播到巷子口去喝豆浆,我毫不怀疑会从某个地方,或者就是巷子中惟一那个破旧公共厕所的男厕或者女厕门中走出一个大胡子,被满是口袋的衣服裹着的男人,手里挥舞着剧本,冲我们大喊:卡!

于是,第二天晚上,我们坐在床上看电视,就从电视里看见了我们自己那天我们相遇,然后我对他说,我在等你。后来他背我回家,用双手把我的腿结结实实地绑在他的后背上,镜头一直猥亵而目的不明地追着我的猪尾巴内裤拍,后来我们可以看见顾良城的鞋子在土地上上下翻动的特写,他的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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