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临阿奴》 第 3 部分阅读

明君。

不疑臣子,敬臣子,重用臣子,三百年来南临帝王无视他国探子暗地离间与嘲笑,没有yi个南临帝王借机释去徐家兵权,徐家将主在外守卫国家;南临君王在内治理百姓,君臣相辅,造就今日的南临。

这不叫明君,难道还是昏君

这个首次来南临的小周国使节,眼色迷蒙地看着京师繁华街道,想着yi路行来说不尽的太平气象与美丽的国土。

如果如果,这样的君王与臣子,也能重置在他那个小小国家,那真是国之幸了。

他心不在焉地听着南临官员介绍南临的风土民情,想着刚才那印象十分深刻的女子背影

胥人徐姓么

最近的南临yi直在下雨。

自她出生以来,这个时节天天有雨还是头yi遭,徐烈风矫捷地下马,仰起脸迎着雨丝好yi会儿,才将缓绳递给小童,步入学士馆里。

学士馆是这两年在京师黄金地段开张的,馆主是知名学士。所谓学士,天下不分国籍,才智甚高且术有专长的天才。这些人成为学士后,出生国籍将被模糊去,他们可以选择在任何yi国定居,却不能特定为哪个国家效力或做说客,若然yi日出生祖国灭之,可凭学士之名保留性命并可自由离去。

这yi直是各国彼此间的默契,如果有学士为他国效力,那yi世学士之名将被拔除,并且终生遭人唾之。

就历史上记载,当年西玄学士徐直最终选择效忠西玄,照说她该被拔除学士名,但,因她贡献极大,名声显赫,是历史上唯yi破格留下学士之名的西玄人。

这学士馆在南临京师首次得见呢,徐烈风想着。有时,她会将学士馆里文人闲谈的趣事跟陛下提yi提,抒解抒解他老人家近年病痛缠身的不适,不过,她总觉得陛下虽是笑着听,却是不怎么喜欢这间学士馆。

她挥了挥衣袖水珠,趁着人还不多时,占了角落的椅子。她自腰间取出丝帕擦去面上的雨水,目光短暂落在帕角的红线蝙蝠。

这是前几年,五哥自大魏托人送回来的,不用白不用。

她记得,那阵子是四姐定平留在京师府里,正巧她遇见四姐在看信,四姐顺手将这帕子丢给她。

“给你。”

她yi头雾水,抚过丝帕。各地丝质不同,她还是第yi次见到这种触感的丝帕,但脑袋yi转,她哦了yi声,是五哥送回来的。

“确定要给我”她问着四姐。“你不要吗”

“我不需要。”

那,她就脸皮厚地收下了,也没再看五哥到底写了什么信,或者还送来什么东西。

这点自知之明她还是有的。十二岁以前她会缠着上前看,看看有没有要给她的现在嘛有她的她就拿,没她的她也不会强求。

五哥偶尔会托人送yi些古怪的玩意回来,是她这只小青蛙从来没有见过的,有时是两份,有时只有yi份。

有两份的,是五哥忽然想起她,就顺便捎了回来,她想她做人还不算失败吧;只有yi份的,都是四姐不要,才轮得到她。

她该感谢四姐平日没有什么特别的需求与喜好,这才让她这个没见过世面的妹子拿到yi些好东西。

其实,五哥这样讨四姐欢心,真真搞错了手法,这样要怎么娶四姐呢

那天,她实在不是故意偷听到父兄的谈话,他们有意凑合这对姐弟,当下,她眼睛瞪得老大,以为自己幻听了。

是姐弟啊,怎么成婚都姓徐啊紧跟着yi想,四姐不是真正的徐家人,两人相差不过几个月,这真是大喜事,天作之合啊

皆大欢喜呢,她想,只是她怕以夜会不小心把五嫂喊回四姐。

她小心地收妥帕子,专心听起学士馆里的文人各执不同的见解,有的是民俗风情,有时是时局,又有时只是学术上的争论,她不见得懂,纯粹只是想接触yi点京师外的东西,让自己稍稍开拓yi下视野。

现在她不能像天上飞鹰随心所欲俯瞰天下,可是,她可以时时把她的小井拓展yi点,也许在外人眼里,她的井不管大不大,就只是个井,但在她心里,这井大了点,总是好看点。

学士馆里共三层,yi楼为大厅,二c三楼圆弧中空,各自七c八个小厅,方便想聊不同题材的文人有清静的空间。

她从来没有上楼过,就只是在yi楼大厅随意听着。不过今日的主题她不太懂,遂分神四处打量着。

学士馆里有男有女,女子少上许多,有的女扮男装,有的以帷帽遮面,当然,也有的与她yi般毫不遮脸,只是这样的姑娘屈指可数。

就她看来,都是平民女子yi睹学术风采,几乎没有见到大臣贵族的子女。

“请喝茶。”小僮yiyi送茶,送到她这头时,笑道:“六小姐今日运气好,前几日馆主回来,顺道带来了西玄茶,你可尝尝。”

徐烈风应了yi声,喝了yi口,尽数吐在地上。“好苦”

小僮忍笑。“西玄茶都是如此。”

野蛮人的国家,连个茶都没南临好喝。她恨恨瞪他yi眼,道:“这种茶,可以去逼罪犯吐出实言了简直跟南临没得比”

“六小姐是徐家人,当然觉得南临样样好了。”小僮笑着继续送茶去。

今日还不如去找萧元夏玩弓射呢,她想着。这个夏王也不知怎么了,两个月来避不见面,就连她去王府求见也是被拒于门外不是铁哥们的交情吗怎么到头来,都只剩她yi个人了

她目光略抬,落在第二楼上。

站在中空圆弧廊道上的是三十多岁的馆主,yi身长袍,腰间系着红色的牌子,他yi边随意扫过yi楼的文人,边跟身边的年轻男子说着话。

那年轻男子,微微侧着脸,眼下有泪痣徐烈风心yi跳,整个人呆住。

过了yi会儿,她回过神,发现自己居然在双手发汗,又仔细看着那人。那人穿的不是徐家的白色,而且侧面来看,不似五哥的长相。

她犹豫yi会儿,慢慢起身,绕着大厅角落走。如果,她是说如果,那人真是五哥,见了面她要说什么才好

五哥,好久不见了。

五哥,这几年过得还好吧

五哥

嘿,多生疏啊,连她自己听了都会脸红呢。但,她实在不知该怎么跟五哥说话,都那么多年没见了,就算是兄妹,也会产生距离的。

如果五哥问她好不好呢

她想了想,大约也只有词穷的yi句:我很好。

其余说得再多,他也不见得愿意听进。何况,她不想再死皮赖脸了。

当她走到yi处角落时,他正好转向大厅,与她打了个照面。

她心头yi跳,若无其事地移了开。

心情放松了,嘴角上扬了。

这人,不是五哥,不是五哥的长相,也不是南临人的长相。

她嘴里苦涩。什么时候她变得胆小如鼠不过也不能怪她,她看的世界并不大,yi个不小心就会被骗,总得小心点。

她想起那天,明明五哥说有阿奴陪着他,真好,但实际作为却是完全不同,让她感到很害怕,觉得自己蠢如猪,居然分不清真与假。

还是萧元夏好,不会说yi套做yi套,让她分得清清楚楚。

刚才那人与五哥长相不同,却是她从未见过的华美丰采她下意识又寻了回去。

那人似手与她yi般,扫过她的同时又将目光拉了回来定在她面上,再度打个照面。

这人生得果然好看,初看无比惊艳,再yi细量,这人剑眉斜飞,鬓发如墨,有着南临人清逸的春晓之色,只是眉目间光华耀倾城,掩去南临的清美,让人yi时拉不开目光。

这男子是哪国人呢她看不出来。但,她却很清楚知道自己是南临人,南临人美色都差不多,这人打量她这么久做什么

她狠狠瞪着他,他微地yi愣,客气地扬起嘴角,随即目光转了开去,不再看向她这头。

徐烈风退了yi步,双臂环胸半隐在角落柱旁。馆主走到二楼楼梯中央,正朗声说些什么,引来yi阵马蚤动,她认真听着―“因此,今日咱们主谈军。”

“军徐家军么”有南临文人问道。

馆主笑道:“在南临,徐家军谁人不知谈他们不过是歌功颂德,锦上添花罢了,要我说,良将也要明君配,如果没有历代南临君王心思分明,徐家军又怎能护佑南临这么多年”

众人闻言,皆是yi脸迷茫,最后有人理所当然答:“君王本该如此,不是么”

馆主只是笑笑,小小转了话题,道:“诸位可曾听过西玄军队”

“西玄军队”yi楼有人说道:“南临右与东边大魏相连,西北与小周国接连,小周国上方正是西玄,小周国地形偏狭长,恰恰令南临与西玄遥遥相望,长慕兵策上册提过,西玄欲攻南临,绝不会借大魏之路,而是取道小周。”

馆主微微笑着,徐烈风却觉他的笑容略有苦涩之意。那馆主点头笑道:

“长慕兵策上册,容生也拜读过,南临徐家子弟个个人中龙凤,先莫说徐大徐二徐三徐四驻守边关多年,徐五才华洋溢”他若有似无地瞥向方才徐烈风打量的年轻男子,眼底略有真正笑意,嘴里道:“就连徐六,也非泛泛之辈。”

徐烈风呆住。

厅里有人闻此言而面露诧异。“馆主何出此言陛下因喜徐六,而时时召入宫里说笑解闷,这也算是人中龙凤”

众人听出那语气间的不以为然,皆是闭口不接此话。

南临徐家令他们敬重,不管在京师遇见哪个徐家子弟必礼让三分,但,要遮着良心说徐六是人中龙凤,这

她的来往圈子只在皇室间打转,才气不如当年徐五,护国之心连义女徐四都比不上,要说人中龙凤委实有些言过其实。

徐烈风颊面微红,稍稍再退yi步,让自己全身隐在阴影里。她不觉得丢脸,yi个家里总不可能人人都出头,父兄如果觉得她的定位在京师就很好,以致从不愿跟陛下请命,那她想,她待在京师yi定比在其它地方好。

馆主容生笑道:

“前两年徐家献上军甲改良册,除了南临陛下外,至今未有yi人看过,他老人家也未有动静,直至yi年前,徐六换上军甲改良册里的铠甲入宫面圣,南临陛下才下了旨令,边防军甲依册上改良,听说改良后的铠甲可保住军兵四肢c性命将大幅提升,只是钱两部分卡在财务大臣手上精算,暂时还没有下来,想来这事还没宣扬开来,各位才不知情。”

众人yi阵诧异,连连惊叹。

“原来徐六年纪小小,也有护国之心,居然敢穿战甲入宫”

“她平日在京师横冲直撞,仗着徐姓胆子不小,没想到这胆子用到这上头啊果然是徐家人”

徐烈风垂着头,嘴角悄悄扬起。如果此刻有人能看见她的神色,必是大受惊吓,这平日外向的徐六,居然害羞了。

其实她哪想这么多,单纯是她见不得五哥的神才被忽略而已,那日她曾yi笔yi画代绘过,当下不解,事后仔细才豁然开朗,过往各国铠甲以胸背为主,不护四肢,因此伤兵要是断肢,只能在战场上等死,毫无战斗力了。

五哥的神才将披膊c甲裙yi并加入,连战马的马具都护得周全,不致让骑兵胯下之马成为弱点。

连她这个没什么眼界的人都看得出来这是前所未有的护兵之策,为何陛下看不出,迟迟不允制作若然让其他国家发现了,捷足先登,那可如何是好

因此,她那天脾气yi来,就“披甲上阵”了。

学士解非,我让众人知她所为,你满意了么

大厅下,带点调笑的馆主声音轻声说着。

徐烈风耳力极尖,听见此句,抬眼yi看。馆主瞟着那眼下有泪痣的年轻男子,似笑非笑地。

原来那人叫解非,也是学士,她这么想着。那人回以同样的轻声笑道:解非感激。

学士馆的馆主是你,我自然得听从你的馆主容生低声回着。

她瞪大眼。原来馆主另有其人,为什么要遮掩呢那西玄茶也是这个解非带来的这么苦,他居然还千里迢迢带来南临这人,也真是无聊啊。

解非走到容生旁,又扫过大厅文人yi眼,二c三楼本在小房里辩论的文人闻声好奇出来。他才清声道:

“今日说起西玄军队,实是想起西玄军队中有yi支无坚不摧的阴兵。自西玄开国之后,这支阴兵就是存在,他们并非由西玄君王号令成队,而是每隔yi段日子,阴间将军现世,这支阴兵才会成形,阴间将军出现的间隔不定,上yi代的西玄阴兵约在三百年前,所至之处绝无活口,因而解非忽做奇想,今日何不谈论这支无坚不摧的阴兵呢”

第3章2

徐烈风皱皱眉头。这声音,有点似五哥,但比五哥清澈许多,仿如镜里涟漪,清凉凉地落进听者的心里头。

“解非”二楼有人靠了过来。徐烈风认出他是方家的第三子,曾去边关yi阵,后来被方家召回,在朝中图个不低的官位。他朝解非作揖,喜道:“学士解非对古今兵阵多有研究,世上莫有人及,今日能在南临得见,实是在下三生有幸。”

解非客气回了yi揖。

大厅里有人说道:“学士解非在下也听过,兵术专攻,确实名声甚响,但南临长慕也非泛泛之辈,不知这两人孰高孰低”

方三郎淡淡说道:

“先莫说徐五长慕至今不知身在何方,也莫比两人见识,单就学士解非不必凭靠书籍,就能绘出古今战事兵阵的奥妙之处c各国细致地形c每场战役军队人数c如何重置反败为胜别说徐五长慕比不上,恐怕连现时的徐将军也难望项背,否则陛下早赐徐家将主之名,不会只是个将军而已。”

徐烈风眯起美目,攥紧拳头。

容生出面缓颊笑道:“莫说才智,光凭南临徐家那般能为国家抛去性命,咱们这些学士是远远比不上的。”

徐烈风看这容生顺眼许多了,但对那叫解非的呸恶感再加

南临文人纷纷点头称是。有文人说道:

“馆主说得对。不管徐将军是不是将主,在咱们心里,他们耗尽yi生就为守护南临,这才容得我们在此大放厥辞,谈论古今,保我们平安生活,凭着此点,我们打从心底敬重他们。”他也不理方三郎面色难看,又道:“听说西玄阴兵走的是阴间道,历史上曾有西玄阴兵在山谷间杀尽二十万敌军无yi活口的例子,但当时这支阴兵人数多少,未知:如何杀,未知,连尸首也是支离破碎,没有yi具完整。是以野史流传,西玄阴兵yi出,战事必生,所幸,阴间将军年轻即亡,不致当代整个天下生灵涂炭。”

“正是。”二楼另yi名文人卖弄所知,接道:“正因这支阴兵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从未留过活口,因而至今yi直没有人得知这支阴兵终究是何等鬼怪。”

徐烈风想起长慕兵策下册西玄阴兵下方写着:无解。

就算五哥是天才,但对于没有任何只字片语流传后世的阴兵,也根本无从破解起。

她又听得厅里另yi女扮男装的姑娘道:

“三百年前西玄阴间将军现世,怎么没跟大魏打起来,却由得大魏攻打北塘跟南临呢”

另yi个南临文人探出二楼,说道:“这我听说过,因为当年阴间将军姓徐,与大魏金刀皇后徐达互为姐妹,自然是下不了手的。”

有书生大笑:“君王面前,手足情连牛粪也不如。有yi说,当时西玄有内乱,恰恰错过时机;也曾有yi说,因为阴间将军有克星,那克星是姓徐的也或者是金刀,当时大魏能持金刀的,就是姓徐的皇后,所以至今,后世仍然不清楚阴间将军的克星到底是徐家人,还是那把金刀。”

“如果是姓徐的,那可就好了咱们南临也有徐家啊,还怕什么西玄阴兵”

“说得好像徐姓都是神人yi样。若徐姓是神人,那各国君王又算什么”有人脱口而出,随即闭嘴。

众人yi阵沉默,连方三郎都垂目,故作衣袖有尘挥拂着。

学士馆里虽无言谈之责,可无拘无束,但毕竟有些话是不能太出格的。解非有意无意替徐家解围,他淡笑道:

“徐姓自然不是神人。如果是神人,当年胥人yi族也不会全灭在战场上。”

“解先生说得极是。我瞧,那把金刀是真正的无敌神刀,才会连胜北塘与南临。”有人赶紧搭上话,免得这番言论传了出去,对徐家不利就不好了。

徐烈风在旁细细听着。这些文人所知的西玄阴兵,跟她从五哥那里听到的差不多,所以结论仍是:无解。

她心里略感可惜。聚集此处的,多是南临思绪活络的文人书生,思想不老旧,个个饱读诗书,多少知道各国情势,这才知道西玄阴兵的存在。

如果连这些人齐聚yi堂仍不得知破解西玄阴兵的方法,她想,对南临而言,西玄阴兵恐怕永远都是无解之谜了。

她又听见这些人东拉西扯,那个跟五哥相提并论的馆主解非居然认真聆听,仿佛试着从不同人的见解寻出yi条他没有想过的破解道路。

她听了yi炷香,实是无趣之至,这些人的异想天开,没有什么立足根基。她正想悄悄离去,解非也约莫清楚今日在场的人是没什么良好见解,他有意结束这话题,笑道:

“解非游历各国,略略得知他国yi些较隐密不宣的政事。年前西玄陛下召见三名将军候选,出了yi道题,这题倒也简单若在领兵征讨间,行至草木密林,敌军此时占上风之利放火,精兵在后堵守,此时该当如何”

有戴着帷帽女子脱口:“这是火攻之术。”

“正是火攻之术。”解非朝她笑道,那帷帽女子立对撇开脸,似是脸红了。

徐烈风暗地呸了yi声。yi个大男人靠长相诱人有什么用这南临女子也真丢脸,这男人的脸有啥好看的,唯yi能看的也就是也就是那眼下泪痣而已。

解非在中央阶梯间,居高临下扫视众人,作yi揖道“承诸位不嫌弃,今日与解非共论兵事,令解非受教不少。解非这也才知道原来南临不论文武c不论男女。皆心系国安z才会对历代军事有所了解,实令解非钦佩。”方三郎闻言,面有得色。

角落里的徐烈风,却是yi怔。她古怪地往他看去,她出生在军人世家,又跟在五哥身边好几年,就算只懂纸上谈兵,她也知道这些书生所述不过是粗浅yi二,他解非如有她五哥才能的yi半,应该明白才是。

紧跟着,她觉得不太对劲。这解非到底是哪国人这看似单纯的溢美之辞,由他专精兵事的学士说来,对于那些崇拜学士的文人书生来说,实是无上荣耀。以后这些文人书生说不定还真是yi头往国家兵事栽去,这算不算是此人有意引导他们注意南临军事

徐烈风模模糊糊有了此念,又听他叫小僮取来yi物,对着在场诸君说道:

“这是大魏出名的暖石,每年物量有限,因气候之故,不进南临,若火攻之题能令解非满意,这小物虽称不上贵重,但,是解非yi番心意。”

学士馆里,有些文人有意走向学士之路,眼睛俱是yi亮。他们看重的不是不曾见过的暖石,而是“解非”赠与的意义。

这暖石形状似徐烈风帕上的蝙蝠,她步出角落阴影,往中央楼梯而去。

几名女扮男装的姑娘也凑到楼梯下想看个仔细,但当她们再略略往上抬去,对上学士解非的目光,个个满面羞红。

徐烈风未觉他人闷头苦思,大胆负手上楼,停在他下方的二c三阶上,细细打量他手里的暖石。

解非见她年纪尚轻,对他所出题目毫无兴翅,反而对暖石充满好奇,心里颇是不以为然。

“这是大魏蝙蝠形状吗”她开口问。

“正是蝙蝠。大魏蝙蝠有福气之意。”他敷衍答着。

“福气”她又问:“红线绣的蝙蝠也有此意吗”

“红线绣的正指洪福。在大魏送红线绣的蝙蝠,便是指送福之意。”

她哦了yi声,原来五哥送给四姐帕子是此意啊,四姐不知其意就转赠给她,五哥想必会失望吧,但她都用过了,也不怎么想退回去。

送福送福这暖石是大魏之物,是五哥曾去过的大魏。她眼里迷蒙,如果她能自己拿到这暖石,是不是也可以假装她去过大魏与五哥停留在同yi地方过

她对上他的美目,不知不觉又被他眼下的泪痣拉去。解非心里微诧,这还是首次,有姑娘看的不是他的相貌,而是小小yi颗泪痣。

她面上忽然露出浅浅的羞涩之意,问道:

“我可以碰碰这暖石么”

解非客气道:“自是可以的。”

她小心地伸出细白指腹轻轻碰触暖石,轻声叫道:“果然是暖的呢。”

解非笑笑,并不接话。

这东西她想要,非常想要,她站直身子,偏头寻思片刻。五哥的长慕兵策下册里也未提火攻之术,她想作弊是不可能的了。事实上,长慕兵策的下册仅仅只是第二册,尚有下文,五哥却是停笔不写,只淡淡道:“我身分不适,写了亦是无用。”

当时她未解其意,但现在她长大了,隐约察觉皇室对劣民的不喜远超乎她的想像。

所以,五哥离开南临是正确的。

他在南临飞不起来,但,在其他国家必能yi展长才。其他国家不会如南临yi般,只在手身分c外貌

她不巧撞上方三郎的目光,心里冷哼yi声,这方家的人,都是讨厌的。

她又看向这与五哥有相同泪痣的男子,忽然问道:

“西玄皇帝真的问过领兵时,征讨遇有葱郁草木的火攻防术么”

解非本是没把她放在眼里,yi听她第yi句就作如是问,心里yi震,目光与她交接。

身旁的容生也是惊异地看向她。

方三郎离得甚近,本在苦思火攻退守之策,听见徐家第六女问出这言,心里骇然。是啊西玄皇帝问遇有葱郁草木的火攻防术做什么西玄南下就是小周,过小周即是南临。自小周往南,多是草林茂盛而少岩沙之地,西玄是想

“解非并无虚言。”

她哦了yi声,又想了yi会儿,道:“彼军上风施火,我军背后又受敌,此时分散军力盲目四窜只有死路yi条。”

“这不是废话么”方三郎嗤声道。

她淡定说道:

“眼下紧急,若然无法自烧过的黑地退离,造成兵败虚像,那就先下手为强吧,不必等火攻至,先将军队外围烧成黑地,阻隔火攻之术。如此yi来,可暂不管火势,只须图谋后方杀敌之阵即可。”她犹豫yi会儿,看着解非。“我没有上过战场,所述不过纸上谈兵,不见得有用。不知西玄皇帝所问,那些将军候选答得如何”

说至最后,她心惊地退了yi阶。这人怎么目光如此灼灼望着她

她还没被人这样瞧过仔细yi想,也只有陛下跟萧元夏认认真真看过她。

陛下喜欢看她,目光总有温和宠爱,老是不嫌烦地看她,萧元夏看她,则是温暖的眷恋怜惜,偶尔她回头时会捕捉到萧元夏yi闪而逝的灼光。

眼前这叫解非的男人,此刻眼底满溢惊艳惊喜,以及萧元夏那种她不太懂的灼灼目光,只是似乎比萧元夏还灼热些,而且不太闪避她。

“yi炷香。”他沙哑答着。

“什么”

“西玄人花了yi炷香才答得如你yi般。”

她面色yi喜,脱口道:“那这块蝙蝠暖石归我了”

徐烈风笑呵呵地步出学士馆。天空还在下着雨丝呢,但她yi点也不在意。她抛着温暖的小布袋,得意洋洋,洋洋得意。

现在谁还敢说她是小青娃她当不了天上飞鹰,但,她可以当yi个假装游历过天下的小青蛙。她心里万分高兴,轻轻隔着布袋爱抚着那暖和的石头。

不知道五哥去大魏时,有没有买过这种石头有没有将这种石头留在身边如果他留了yi块那,那,她跟他,在同yi样的天空下拥有暖石,这也算是好兄妹了吧。

她半垂着眼睫,现在的五哥,怎么了呢她幻想过很多次他现在的模样,约莫还是四年前那样,只是更高更成熟些。

神话毕竟是神话,成真可能性不大,况且,父兄们并没有提过五哥改貌,也没提过他眼力变好就只是yi句:他很好。

她抚过眼角。她也不觉得这些年自己的目力有衰退过,可见老天爷也没听到她的祈愿现在,会是谁照顾着五哥,陪着他游历,为他解说四方呢

是不是觉得摆脱阿奴后,终于能松口气呢

是不是成人礼那日明明他双手冰冷,是需要人陪的,可是,他心里真正希望去的人不是她呢

如果她能够早点听进三哥的话,yi切都是她的自作多情,那日,她yi定找四姐去陪五哥五哥出国前也许就不会有遗憾了现在想想自己也挺傻的,那两年她写些什么早忘个yi干二净,当年她到底在难过什么啊

她唇角扬起yi个弧度,想到他今年也有二十多,恐怕再不了多久就会回南临迎娶四姐,虽然有那么点疏离,但她还是该好好想想要送什么贺礼。

她开心地又抛起小布袋,随即,半空伸来yi只手猝不及防地夺去。

“徐六小姐,上学士馆啊哟,这是什么暖和得很呢。”徐烈风定睛yi看,心里恼火。“方十二,把东西还我你这种行为与强盗有何差别”

方十二打开束袋,拿出石头掂了掂。“我还真没瞧过这玩意,哪来的新奇啊,送给嫂子公主,她定是欢喜。”

嫂子公主即是大凤公主,年前方家长子成为附马,方家这不学无术的小儿子越发的无法无天,连油炸鱼都比不上徐烈风眯眼,yi脚飞踹出去,方十二早有准备,往后yi退,哼笑:

“你后脑勺疼不疼那回被我砸了,徐家敢吭吗你这个狗仗人势的东西,居然胆敢到陛下面前告状,让我半年出不得府你以为你是谁在陛下面前不过是个佞臣,还是,你父兄在打着陛下什么主意,要你去色诱”

“方十二,你这嘴脏的混蛋,不准这样说我父兄”她大骂,与他在学士馆前战了起来。

她哪有告状是她不舒服在家躺了两天,陛下召见她才硬撑着过去她哪是佞臣哪是她是徐家之后,是忠臣之后凭什么这样说父兄跟她只要陛下肯下旨,她愿立即前往边关尽yi分心力只要陛下肯下旨啊

她拳脚功夫不弱,拳头更是虎虎生风,方十二本就不是她的对手,他心里略有不甘,见她比任何yi个南临女子还要貌美,心yi动,蓦地暖石yi抛,诱她去夺,趁她不备探向她的胸前

解非自门口人群间挤了出来,yi看之下,原来是那名令他惊艳的年轻姑娘在跟人打架。

她出手俐落直率,只攻不防,连人耍阴招都没注意到。由拳观人,她该是个脾气甚直的人。

他美目yi眯。与她对打的人想趁机侮辱,他大步流星,拉过她的腰身,她直觉挥拳过去,他回避开来。

紧跟着,她回头看yi眼,咦了yi声:“是你”

“是我。”他没看向她,直接使了五分力攥住袭向她胸前的拳头,yi捏,卡拉卡拉作响。

徐烈风不知他为何要助她,但这yi拉yi拉间,腰间的绣帕落地,她心头yi惊,马上舍弃夺回暖石的念头,直接要先拿回她的蝙蝠绣帕。

方十二见她让人楼着,骂道:“不知羞耻”yi脚踢向解非,逼得对方松开他的拳头。

随即,他冲向前,抢到绣帕。嘶yi声,绣帕撕成两半,另yi半紧紧被她握在手里。

徐烈风傻住,怔怔盯着手里只剩红线蝙蝠的半面帕子,接着,她双手俱颤,咬牙切击,扑向方十二。

第4章1

牢里的烛光微微,将角落里的年轻姑娘照得隐隐约约。解非扫过她还紧紧攥着那抢回的丝帕,想必是重要人所送之物。

“到时找个绣功精良的绣娘缝上,应该与新的无异才是。”他建议着。

良久,她才点头,沙哑回答:

“你说的是。”她小心翼翼将丝帕收妥,抬起美目,朝他勉强yi笑:“我还没多谢解先生相助呢。”

“不过小事而已。那丝帕想是贵重之物,小姐才会如此看重。”

“也不算贵重,是我是我姐姐送我的,这丝帕来自外国,所以我我才特别重视。”

他闻言,眼底抹过细碎灼光。原来是姐妹之间的赠物

徐烈风未觉他的心思,只想着丝帕无论如何是抢了回来,等回头她要将这帕子收在宝贵的箱子里,想看再拿出来,再不教人随意抢去。

她振作了yi下,扫过牢里yi圈,再对上他的目光,她微地yi愣,笑道:“解先生不用担心,多则半天我们就会被放出去。”他不是南临人,自然不知她的恶行劣状,yi个月内总会有yic二次来小牢里意思意思。

起先,是油炸鱼跟她打,后来她十二岁那年方十二从背后偷袭,油炸鱼yi拳正巧击中她的面上,从那时起,油炸鱼自认君子动口不动手。yi个巴掌拍不响,她也没法跟个不肯出手的人打。

其实这几年她很少打架了。这说来好笑,纠正她行为的,不是任何yi个徐家人,而是外人萧元夏。

那年他被她面上的青肿给吓着,细细追问之下才知她与人殴架。搞半天,他yi直以为她的性子外向,最多跟几个地痞流氓打架闹点小事,哪知居然跟重臣之后互瞧不对眼,时常生起事端。书包网 shubayi2.cyi 想下载全本tt电子书来书包网

萧元夏性子偏温,但不表示他不清楚朝中政治走向。南临方家是三朝元老,yi直想介入南临军政,方家子弟里不乏出色的军人,可惜徐家在南临位高权重,声势难以动摇。

要论军事功绩,方三郎始终是差了那么点,是以在军权方面卡不上位。那方家最小的无赖处处找上徐烈风闹事,京师百姓哪个不把徐家第六女跟方十二视作同样的无赖

萧元夏自是十分不喜这样的比法,但他身为皇室中人,要是明显偏向徐烈风,必然加深方家对徐家的妒恨,这种小事要传到陛下那里,谁知方家老臣会不会亲告御状说徐家第六女好勇斗狠,把自家无赖的挑衅撇得干干净净。她要是从此失了宠爱不打紧,就怕陛下从此对徐烈风有了不喜之心,将来将来她要入宫就不怎么容易了这最后yi点,萧元夏没跟当时尚小的她说个明白。

萧元夏亲自调停几次,她也经他说明,修正其作为徐家该将心思放在防守边关上,而不是因为她,最后落到全心应付方家的妒恨上。

因此,她确实忍了,但,她yi忍,方家小无赖更是肆无忌惮欺压下来,他深知她的父兄就是她的弱点,处处踩着她父兄,十次里她两次忍不住就打了起来。

萧元夏知晓后,心里越发憎恶方家十二郎,但也只能要她暂且忍下,即使打架也要点到为止,并令就近捕快见两人打起,不得伤人,就地拘拿,关了半天自行放人去。

徐家向来放任徐六行事,夏王出马,徐家自是从命。方家称小孩心性不定,闹事该打该罚,也请夏王作主即是,万万不会闹去朝上。

虽然各自表面都做无事受教状,但萧元夏已是不动声色将方家这小无赖记在心头上。

徐烈风自然不知萧元夏旁的心思,只觉这皇子出身的萧元夏有时像她弟弟,但在大事上却比徐家人还像她兄长,出面替她担着她也不是全无担当的人,既然受不了方十二挑衅而出拳打人,不管输赢,在牢里蹲着时自请多上半个时辰至少,让方十二占占便宜得意扬扬先离开牢里,好过同对离开又被他穷追猛打着。

只是今日

多了个同伴陪她坐监,她实在不好意思之至。她瞄瞄他脸颊有道细小的血痕,是替她挡拳时,被方十二指间尖锐的指环给划伤。那条蝙蝠丝帕比自己的命还重要,要她拿给他擦伤,她心里不怎么乐意,但她手里也只有那么yi条帕子

徐烈风轻咳yi声,稍稍凑过去,想略尽yi下歉意。“解先生这脸上的伤”

“脸上的伤”

“回头我上药铺寻药,虽然南临的药不如大魏,但去这种小疤的药应该还是不错的。”近距离下,那血珠还在他伤口上滚动着。她犹豫yi会儿,将衣袖卷了卷,露出内袖替他擦去血珠,她仔细打量,确定伤口细小,应不妨事的。

她又看见他眼下泪痣,脱口:“解先生遇过与你yi般有泪痣的人吗”她等了等,没等到回应,往他看去,又是yi怔。怎么又用那种亮晶晶的光在看她

“我至今还没见过眼下与我yi般有泪痣的人。”他轻轻抚过她碰触过的脸伤,道:“这点小伤,伤到男子脸上,自是没有大碍,小姐不必担心。”

她闻言,眼儿yi亮,直接靠着冰凉的墙坐在他旁边。“正是。男儿嘛,在乎什么破相你跟南临男子不大相同,南临人爱美色,但美色有什么用,是吧”

他笑道:

“是呵。这美色yi来吃不饱,二来上了战场也没什么用处。”徐烈风偏头想着片刻,打趣道:

“依解先生的美色,上了战场,足够震撼敌军不不,恐怕连自己人都被震住了,这战也别打了”yi顿,她又问道:“你在学士馆无故提到战事,难道你此次是经过南临回国去,你国家有难”

他诧异她心思灵敏,笑道:“也许。”

这“也许”两字意味深远,似乎有难不在当下,而是在未来。徐烈风yi时也想不出父兄他们提过哪个国家将遭灾她很少安慰人,但此时此地,她想安慰这人。她道:“这对你来说,是两面为难吧。你是学士,自可避祸,但,你又在兵阵上有所专长,对你国家有所助益”

他爽快yi笑。“这不是为难之处。我出生的国家,君王早已不信臣子,无论他们如何尽忠,都因他们身分低劣而被君王无视。我对这样的国家早就没有情分,要不是看在我的家人面上,想保住他们的份上,我已yi走了之。”

徐烈风微微瞪大眼。他这话真是大不敬之罪呢,所幸只有她听见,她想了想,低声道:“你家里人真是愚忠啊。”

他笑道:“正是如此。”

“那你回去后,如果家里人还是愚忠,那可怎么好”

“人各有志,他们执意尽忠,我愿为他们尽最后yi分力,将我这些年私下所写的军事建言,由我父兄转呈君王,君王不愿听谏言,从此我就是海阔天空的学士解非,与出生国家再无关系。”

这话在他嘴里说出来真真无情,她直率地问道:

“你对你国家就没有留恋之处吗”

他半垂着眼睫,也回以同样的直接。“有啊,家里还有个妹妹,可惜她走不了,我也无法带走她。”

“这真是可惜,解先生,你要是生在南临徐家,必能yi展长才。”

“小姐真心以为,现在的南临徐家真受南临陛下重用”

她微地yi怔,只觉他意有所指。

他有心转变话题,笑道:“小姐住在南临,想必不是yi年两年的事,才有南临腔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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