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临有徐家良臣,南临有不忌臣子掌重权的君王,南临有相互信赖的君臣小周国国土狭小,百姓不多,但,每个人都盼如果能分得南临传说的yi半都好分几个徐家人给小周国吧分几个南临君王给小周国吧你们的传奇,我们yi直在羡慕着在看着但,今时今地,小周已消失在历史上,南临呢呵,原来是我们误会了,南临跟小周没有什么不同,看看眼下,我们正在走同yi条路,只是小周国先行到了终点,接下来,就等你们了”
他这话yi说,南临百姓各自惊惧,守门的士兵与罗姓武官纷纷跪下,道:“王爷息怒”
夏王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道:
“你是学士,敢说出此等大逆不道的话,本王是奈何不了你。敢问学士容生,你此回小周国,是以什么身分小周国主送出降书,皇室皆得以保命,yi世无虞,你想以皇子身分回去救苦救难”
“容生早在十年前就已经放弃皇子身分,现时以皇子身分回去,纵然yi世无虞,却也只是西玄附属下的yi条虫,帮不了多少百姓,我将在那西玄附属之地开学士馆,以西玄人也动不了的学士之身帮助曾是小周国人的百姓。”
“真是伟大志向啊你这里的人要出去,都可以,但,有yi个南临人混在你们其间,留她下来,你们就可离去。”
“这里都是学士,没有普通人。难道夏王想犯各国众怒,押下所有学士”
“非要我指出来吗你非得要连累这么多人吗已经保你不痛苦地走了,为什么还要多惹事端难道你不知道你yi死,你的五哥也能解脱了吗只要你乖乖出来,我不动他。”
容生身后另yi头的同伴紧紧拉住徐烈风的手臂,不让她走出去。
徐烈风只觉胸口那帕子在发烫发热。她听见夏王道:
“把斗笠都掀了,本王看过才准离去,否则全城百姓yi个也不准走。”
“如此皇室,如此南临。”容生轻蔑地笑了声,拉下斗笠。
yi个学士接着yi个,脱下斗笠,丢至yi旁,脱到最夜,只剩容生身后那个纤细的身影。
夏王沉默地看着那个身影。
她慢慢地朝四周学士施上最后的师徒之礼,而后上前走出容生的影子。夏王注意到她的发色略有异样,但不是很关心,只当是阳光之故。
她甚是虚弱,举手投足皆透着yi股病气。她慢腾腾地拉下斗笠,跟着丢弃yi旁,yi双毫无光彩的美目徐缓与他对视。
啪的yi声,他手yi松,长鞭落了地。
“王爷意下如何呢”她破锣嗓子。
夏王几度张口,却是说不出只字片语,他喉口不住滚动,直直落在她的面上。半天,他终于发出声音,低微地清楚地
“走全都走得远远的不该回来的不要回来”
容生反应极快,立即拾起斗笠替她戴上,几乎是拖着她快步走向城门。
其他学士纷纷跟进,有意无意将她绕在中间。
跪在地上的罗姓武官想要抬头看看到底发生什么事,那破锣嗓子是谁,夏王自马上毫不留情地踹他yi脚。
徐烈风经过夏王时,他也不低目看她,俊目微微睐着正视前方,让人看不出他此刻的眼色。
等到全数学士离去后,他yi踢马腹,喊道:
“把城门全关今日找不着徐六,任何人都不得出城门”
第8章1
不知道是第几个晨起,在晨雾还没有散开前,小小的马车停在yi个村落的竹篱木屋前。容生本要将她抱出来,但她轻声说道:
“我好多了可以自己走”
容生瞟着车里她几乎没动过的干粮。他们日夜yi路赶程,中途学士各有目的地,纷纷离去,最后只剩他俩这正是解非打的算盘。不让过多的人知道她将要去的地方。
容生见她yi步yi步走得龟速,奇慢如老婆子,不由得心惊。他想着,人是救出来了,但能活多久呢恐怕夏王放她走,也是因为她的命不久了解非要是知道救出来的妹妹跟个废人没有两样,不知他会不会后悔
他掩去不忍神色,取出剩余所有干粮,替她推开篱笆门,尾随她身后,再替她打开两间木屋中的yi扇门。
屋内十分简单干净,以yi块红布隔开内外室,她顺着容生的指引,来到内室木床坐下。
容生将干粮都放在床头。道:
“你先休息吧。这靠近边关的村落是解非选的,每隔几日会有人来打扫,你需要什么,到时跟那人说即可,解非只要自京里脱身,必会尽快赶来,我”
“没关系,我可以自理的你快些回小周吧”
容生轻声道:
“若然有yi日,解非能带你出南临,从此天高地阔,任你翱翔,那时别忘了来小周找我。”此话有些言不由衷,他却说得十分顺当,当作不知这yi次是两人最后yi次见面。
“好”她勉强扭着嘴角。“我会等着这yi天”
容生再看她两眼,退出木屋,细心替她掩上房门。
徐烈风安静地坐在那里半天,忽然想到五哥会来找她,她总得撑它yi撑,就算明日这yi身皮囊全部老去,她也得见到他最后yi面,于是拿起干粮慢慢啃着。
她小口小口费力吃苦,直到吃不下了,才虚弱地躺在床上,自胸前拿出帕子偎在颊边,浅浅睡去。
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但当她迷迷糊糊醒来,yi定会强迫自己吃下几口干粮,以免自己在睡梦中死去。
期间,她听见有大婶轻喊:“我还说是谁要来住呢原来是老婆婆老婆婆老婆婆你是不是睡太久了要不要起来吃个饭,走动走动”
她被惊动,连眼也不想张开,哑声道:“我不饿不用理我”她继续睡着。
她听见这大婶yi直好心地喊着,但她没有力气理会,最后那大婶嘀嘀咕咕的:
“老人家都古怪”
她没有跳起来反驳,只是紧抓着帕子,让那块红线蝙蝠轻轻压在她的颊上。
她yi直没有作梦,脑中yi片空白。老人家就是这样吗不想动也不想吃,只想就这么睡了过去。
如果五哥赶不及呢她是不是该清醒yi下,至少留下最后的遗言给他可是,她不知道该留什么,她甚至还有种恍惚感,等她回过神来,会是年节将到,这yi次不知哪位兄长会开门进来多病的陛下会在过年的哪天召她入宫陪伴
对了,她知道要写什么了。她得告诉五哥,她姓徐,不姓萧,不,也不见得yi定姓徐,她想随父兄墓碑上的姓氏,请五哥成全她最后的愿望。
正这么想的时候,她身子yi动,张开眼,而后呆住。
有yi个人抱着她沉沉睡着。这个人,浑身气味不太好闻,似乎是日夜兼程赶来,外衣未脱就上了床,手臂圈着她,额头与她抵着,就这么睡得好熟。
她眼里涌出yi层水光,痴痴看着他如墨的眉睫,她想碰触yi下他没打理的青色胡髭,却发现自己紧紧攥着的帕子被他手臂压住yi角。
她不敢在此时用力抽出,只好放开帕子,小心地碰他略略刺痛她手的下巴。
五哥五哥我终于见着你了
她心里轻轻吐了yi口气,觉得自己没有遗憾了,就算明天走了她也不难受。她充满对老天的感激,谦卑地环住他的腰身,慢慢合上眼,任由意识安心地散去。
她几次醒来,他都还睡着,本来她以为他是累坏,于是她跟他yi块再睡去,反正她好像睡不够yi样,可以陪他的到最后不对了,五哥怎么比她还会睡连她有时睡到都感饥饿,五哥正值风华青年,怎么yi点饿感也没有
yi想到这里,本来偎在他怀里可以睡到天荒地老的她,愈来愈不安心,轻轻摇了摇他,叫他几声,他还是只含糊应了几声,没有要清醒的意思。
这可不成,她想着,迟缓坐起来,小心地替他盖好棉被。她胡乱塞了几口又硬又难吃的干粮补充体办,乌龟慢走地下了床,yi步步走出内室。
这屋子她还没仔细看过,不知厨房在哪总要叫五哥吃点热食才好。
“老人家终于肯下床啦”这声音很耳熟,徐烈风往门外看去,是个四十多岁的胖妇人。妇人笑味咪地朝她走来。“前几天我瞧你儿子回来了,你终于肯起床了啊。”
徐烈风yi怔,垂下眼,而后抬起微微yi笑:
“是呵我我儿儿累坏了,我想煮点热粥”
“这事我来就好。”妇人和善地笑着。“我是你儿子雇的,都两c三个月了,除了几天yi次清扫,都没啥事可做,我良心不安啊,自从老人家来后也没要我照顾,您先去坐着,我马上就去煮”
原来,五哥在回京前就先安排好后路了吗她发呆似的坐在凳子上,环视着小小的屋子。
这屋子,还不到她在徐府闺房的yi半,空荡荡的,不像有人住过,可见五哥真是匆匆地来,匆匆地走,只怕当时他已知父兄的死讯,却还要忍痛回京救她。
她摸摸自己的脸,再看看自己瘦得只剩骨头的双手,任由思绪漫天舞动,直到yi抹粥香飘过,她才回过神来。
妇人端着yi锅白粥,笑着进来。“明儿个我带块腊肉来配,今天就先喝喝白粥,老人家你这么久没吃热食,总要适应yi下。”
“谢谢放在桌上就可以了我端进去就好”
“真是母慈子孝啊”
徐烈风仍是微微笑着,没有反驳。
“大婶如果年轻二十就好了yi定是个很好的媳妇跟我儿儿很配呢。”
妇人被她说得逗红了脸,笑得花枝招展地离开了。
她趁着粥还热着,吃力地端着入内室,她过于专心,以致yi双男人的手接过时,她真是傻住了。
“我闻到粥香,这才发现我饿了许久。”他道。
“嗯”
“我睡了很久么”
“好像”
“阿奴,你煮的粥”
“不是是五哥请的大婶”
“是么我以为你见我来了,会早些醒来照顾我呢,难怪我饿坏了。”他遗憾地叹口气:“yi块吃吧。”
她坐在床边,哑声道:
“五哥,我不是很饿”她住口,盯着送到唇边的汤匙,慢慢张嘴吃了yi口,热乎乎的粥水滑入她的肚腹里。
她看见他喝了yi大口,心里安了,五哥至少身子看来很正常她又望着送到她嘴边的粥,她犹豫片刻,终于跟他yi人yi口轮流吃,直到她真的吃不下了,他才yi次将剩余的吃完。
“阿奴咱们得在这里住好长yi段时间。”
“好”
“你长年住在京师,也不知道能不能适应这里的生活。这儿烧水擦澡是可以,但要洗个热水澡太麻烦,这附近有条溪,以后我们就只能上那儿洗了。”
“好”
“以往阿奴会说,五哥能,我也能,倔强得很,怎么现在温驯得跟个小猫yi样”
她微微讶异地抬头看他yi眼,他神色自若,目光晖晖看着她,她下意识又要垂下眼,听见他道:
“阿奴终于肯正视我了么”
他这话逼得她不得不继续看着他。他抚上她微凉的颊面,食指轻轻擦过她鼻梁上的疤。“这是谁打的”
他的语气平静,像在闲话家常,这让她没有那么手足无措。她低声道:
“是我自己不小心”她到现在还没照过镜子,但自己摸过那道疤,知道它有多长多粗。她忽然笑了声:“不碍事的。那鞭下来的时候,yi点也不疼,我那阵子日子过得迷迷糊糊,真是yi点痛感也没有,不知不觉也就成疤了。”真的不碍事,在牢里她已经不奢想见到任何人了,何况是五哥
今天还能看见他,她觉得弄成这副样子真的没什么了。
“五哥怎么回京了呢”她沙哑道:“难道容生没有通知你,阿奴被关了吗”
她看见他眼底微地yi震,正想着是哪儿说错话了却见他舒臂将她纳入怀里。
“阿奴,你是傻子么我不回京,怎么带你走你以为我会yi走了之”
她本是全身僵硬,后来想想这算是她多得的怀抱,此刻没有外人看见,就算让人看见,也会觉得他在抱yi个老婆婆,对他的名声不算有损害。
她慢慢举臂跟着环抱住他,垂目看见两人长发垂在床上,黑白如此分明,她愣愣看了许久,实在不懂,她关入牢前明明是十八芳华,为什么才几个月她已是百年身了
她瞟到先前被他压到没抽出的蝙蝠帕子,此刻正在枕边,她慢慢伸手顺利取回来,趁五哥还抱着她时,放入自己的怀里。
她告诉自己,得振作起来。她的时间跳太快,不知道老人的心该当如何,但yi个可能命不长的人心理她却是有几分了解的。
她想趁有限的时间,睁大眼睛,赶紧帮五哥找个五嫂。南临对劣民并不好,她不认为五哥留在南临能有什么作为,还不如离开这块将有烽烟的国土,那时,当然得要有人在他身边照顾他,此人非五嫂莫属啊
父兄在天之灵,yi直期盼五哥开枝散叶,五哥已经不能传宗接代,但她如此作法,也许很得他们的意呢。
她用力深吸口气,觉得精神多了。她又偷偷抱住他的腰yi会儿,才轻轻推开他的怀抱。
她鼓起勇气,直视他,轻声道:
“是我傻了,五哥够义气,当然会回来救我的”她将她在陛下寝宫里被栽赃的那yi幕断断续续粗略说了,又退疑道:“那日出城后,马车几乎没有停下过,就怕夏王反悔但yi直到现在,都没有人追来就算夏王放过我,大凤陛下怎肯放我她恨我入骨,万yi我被寻到,那五哥”五哥该怎么办
徐长慕深深看她yi眼,包住她瘦得只到骨头的双手。他声音微地放轻,像怕惊吓她yi样,道:
“听说那日京师四门全封,全城搜索,直到接近傍晚时,萧元夏斩下yi名女子人头才告结束。那女子死前挣扎,不慎毁去大半面容,但他确定那女子是逃亡的徐家老六,此事就算结束,萧金凤并未追罪于徐家。”
徐长慕轻轻抚过她长发,见她面色僵硬,他不动声色继续抚着,像顺着她的毛似的,轻柔不带威胁性,直到她慢慢放松下来,他再道:
“过了两日,我匆匆写完兵策,夏王yi句也没有多说,就让人送我出京。”
“可能他以为我将死,让你赶得及为我收尸吧。”她低声道。
“你要如他愿么”
她yi怔,看着他,而后微笑:
“我不如他愿,我如五哥愿,好不”她假装有点不适,硬是拉下他抚弄的手。“五哥爹他们是没有被任何人陷害,是战死在战场上的么”
“嗯。”
她闻言,喉口梗着的气终于吞下大半,让她不那么难受。她哑声道:
“那就好初时我听见这消息我好痛为什么会变成这种局面我好怕爹他们死是因为我他说我是云山上的神人来害南临的我没有我怎么说,夏王也不听”
“傻阿奴,爹他们早就有心理准备了。yi生都在战场上的人,最终能够全身而退,是老天保佑,若死在战场上那是死得其所,他们不会怨恨任何人。”
她听出他语气里强藏的伤痛,强迫自己平静下来。她不能让五哥太悲伤,她要让五哥振作些。于是,她轻声道:
“是啊,以前我从没想过他们会走,以为所有的人事都不会变,永远都会在那里等着我,但我在牢里反复着想,今天不是明天,今天活着的人明天不见得存在,连我这个长居在京师的人,都能yi夕变色,何况爹他们yi直在最危险的边关,所以,只要不是被人害的,那,就是死得其所,阿奴不会再哭的。”yi顿,她又忐忑地问:“南临会厚葬爹他们,但多半是衣冠塚”
“等你好些,我亲自带你去祭拜他们。”
“可可以么”她略为急切地问。
“阿奴今儿个傻到底了么”他柔声道:“你喊了几年的爹几年的兄长,他们怎会不愿你去祭拜此处是爹本家你吃惊了你以为人人都是出身富贵么我们本是劣民。三代以前,这里就是我们的根,带你来本就是天经地义,连爹跟大哥他们的骨灰都葬在此处。”
“他们都葬在这里那我今天就可以”
“你走得动么”
“我可以我可以的”她马上扶着床头站起来,试着表现出最有朝气的样子。
徐长慕微微笑道:
“好阿奴,我不想背着你来回,太辛苦了。你若能绕着咱们家的篱笆圈三圈,我马上带你去。”
咱们家她好yi阵子才意识到他指的是这屋子。她看看窗外的竹篱笆,顿对生起yi股力量,她道:“等我我马上回来”
徐长慕看着她当真拼了命扶着墙走出去,好久以后才听见篱笆门打开。
他捻起床铺上细长柔软的银丝长发,垂目凝视yi阵,才徐徐合上美眸,双手捂住脸,缓缓成拳,手背上尽是暴突的青筋。
再过yi会儿,他深深吸口气,抹去面上不该有的湿意。外头已经没有声响,他苦笑yi声,快步出屋推开篱笆门,果然在没有几步远的地方发现她蹲在那里喘着气。
她没回头,粗声道:
“五哥,再等yi下”
他从她身后yi把抱起她已经缩得跟个老人没两样的瘦小身子。这么瘦这么瘦
“五哥”
“你还懂得逞强,我该感到宽慰,但我不想把人救回来了,却让你喘死在祭拜途中。墓跑不了的,等你能绕三十圈再说。”
“三十”不是三圈吗她还不及反驳,就被他打横抱起来。她本要挣扎,不想在大太阳下这么与他面对面的,但她听见yi句似笑非笑半讽半刁难的话
“现在的徐烈风,怎么连个三十圈都走不动”
她闻言,微微气着。他已经看见她这模样了,不是么怎么还拿以前那个年轻气盛的她来比
她终于瞪向他,忍不住脱口:“五哥难道都没看见阿奴现在这模样吗”她气得抓过yi把雪白发尾举到他眼前。“阿奴都能当你奶奶了,三十圈你不如要我的命吧:”愈说愈气,气得她快喘死了。
“阿奴的命要给我么”
她yi呆。尤其见到他的唇瓣凑前轻轻碰触她的发尾时,她心里顿时恐慌着,下意识松了手,任由发丝散落,她整个身子想要缩起来,脸蛋马上垂下不敢让他看见。
如果此刻能马上缩到消失就好了,如果此刻有个洞,她想把她的脸跟发全埋在洞里不教任何人看见。
她在他怀里垂首僵硬着,就这样与他对峙着,谁也没有先开口。最后,阳光照着她难受地低喘着,面上有些发汗了,才听见他道:
“阿奴,你还记得我十六岁前的事么”
“记得。”永远都会记得。那时她厚着脸天天缠着他,自以为成为他的眼c他的手,甚至,他的脚,他就会与她亲近,喜欢她c疼她这个妹妹。那时,父兄在,陛下也在,萧元夏与她感情也很好,她还没发现自己的自作多情,以为可以这样快活地过下去。
“那时,我眼力不好,生得又平凡,处处得靠你成为我的眼跟手,他人虽未有明显表露,但南临人天生贪美,对我当时相貌自是有了微词,阿奴,你道那十六年来我是怎么过的”
“”她那时只忙着想替他披荆斩棘,替他清除障碍,拉近彼此关系,却很少想过他是怎么想的。这么在南临格格不入c举步维艰的少年,却还是有了成就,固然有极佳的天分,但他的意志力绝非常人可以比得上。
五哥是在暗骂她么骂她不如他,嫌她不够坚强
他将她轻若鸿毛的骨头身子抱得更紧些,让他的脸颊几乎偎上她的额头,她吓得眼眸垂下,非但不敢动弹,全身还微微发着颤,只盼着有地方可以躲着,不要再与他面对面。哪还有以往那个飞扬阿奴的影子
在他眼前的,是谁呢哪个阿奴呢
他心里yi软,让她的脸埋进他怀里。她像得到救生浮木,死死埋在他怀里,再也不敢抬头。他附在她细白耳轮旁,低低沙哑道:
“既然阿奴当了我这么多年的眼与手,那,从现在开始,就让我回报你,当你未来的眼与手,好么”
她觉得很不对劲阳光下,她看着木棍,那木棍紧紧握在自己手里。
然后她再看着木棍使力击向溪边的衣物事已至此,她真的觉得有问题。
她正在用她的眼睛看着五哥的衣物,用着自己的手攥着木棍洗打着五哥的衣物。
洗洗打打,打打洗洗她已经洗了yi个多月的衣物,而且还不止呢,从大婶教会她yi些粗略的厨工后,她发现她莫名其妙开始煮起饭来了。
男子远庖厨,yi点也不假,可是那个煮饭大婶怎么也不来了
他说得好听,要当她的眼跟手,但她怎么觉得动的都是她自己的眼跟手
至此,徐烈风觉悟了。
男人的嘴可以盖得天花乱坠,她五哥是其中佼佼之首
她还记得第二天早上,日光都入窗了,她还想再睡下去,却发现还有具男人的身躯睡在她身边。
她暗暗吃了yi惊,都日上三竿了,怎么他又没起来五哥能有学士的成就,不只天分,他比谁都努力比谁都早起她真怕他怕他身子被萧元夏那混帐阉割后出了毛病,赶忙叫他好几声,他才勉强掩着睡意,合着双眼跟她说
阿奴,我饿了。
阿奴,这些衣物拿去洗。
阿奴,这房子怎么乱了你去清吧。
阿奴
这yi个多月来她忙得气喘吁吁,好几次她yi想到没有多少时日可活,她就灰心地想回床上睡着,但她发现只要她不操劳,家事根本没人要管,五哥会饿死会臭死会
每每想至此,她只好又振作起来,假装自己是过去年轻的徐烈风,假装自己发色是黑的然后为这个五哥继续燃烧
她真想跟五哥说,虽然她变成老婆婆了,也不用真把她当娘亲吧
以前在京师徐府里,这些杂事自有他人做,她哪做过还洗衣呢她抿抿嘴,看着被自己揉得乱七八糟的男人衣物,眼底渐渐染上温柔。
她没有察觉自己嘴角翘起,瞟yi眼其他yi块来洗衣的姑娘。她们已经在伶着裙摆卷起裤管睬着衣物。
她犹豫yi会儿,跟着脱下鞋袜,卷起裤管,露出yi截小腿肚,这才拎着裙角,脸颊微微热着,任由浅溪滑过她的足踝,腼腆且小心地踩着五哥的衣衫。
她动作尚有些慢,但她不急,慢慢地替他洗完衣服,慢慢地走回去顺道练体力,现在她已经可以yi次绕完竹篱笆十圈而不喘,再过yi阵子她想,说不定三十圈是轻而易举。
她随时注意五哥的衣衫,免得像上次yi样被冲走,为了追衣服,她还整个人跌入溪里,让村落里的女人笑话。
她盯着自己细白的脚背看了半天。好像有点肉了,比起前阵子像是白骨精的脚爪,现在多了层厚肉履盖这是当然的,每天她都吃白米饭,因为五哥爱吃白米饭,所以她天天在煮白米饭,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煮米饭愈煮愈上手。
每天晚上都有鸡汤喝不是他爱喝,汤是给她补的。有时,她也挺想问,喝了这些鸡汤,能让她发色变得跟他yi般吗能让她再回到十八岁的年轻吗这样补不是很浪费吗但,如果今日易地而处,哪怕五哥生命只到明日,她也要尽她所能地让她的五哥恢复yi分是yi分。
第8章2
目前住在杏花村尾巴的徐家,俨然成了这村人眼里的超级有钱人自从有人来访时看见米缸满得快溢出来后。
她又瞟到她垂至腰际随风轻轻飘扬的银发。她本想不惹村里人怀疑,把头发梳起来扮作老婆婆,但五哥非要她还是少女打扮。
这真是尴尬,每次村里人在看她时,只怕心里都想着明明yi头白发的老婆子,怎么穿着少女的衣裳,发间还用只有村落少女才会用的便宜簪子。
她每天跟五哥吃完早饭,准备yi天家务前,五哥也会招她这只老青蛙回内室,替她梳yi会儿头发,替她插好簪子再放她呱呱呱地跑走。
那是yi天里她唯yi可以假装自己还很年轻,跟五哥还有那么yi点匹配,还是yi只小青蛙追着天上的飞鹰,而不是老得快走不动的青蛙
这村落的女人,约莫七c八天结伴来洗yi次家里衣物,男人来溪边则是洗澡,他们yi个月左右yi次,跟三五好友去上游洗个痛快,相互搓背,她之所以会知道,是她上次追着五哥的衣物入溪,整个滑倒在溪里,引起那些女人的尖叫,没多久,几个正在洗澡的男人奔了过来,五哥也在其中。
当下,她只想像尸体yi样就这么默默流走,千万别理她吧
当她被五哥捞出水里时,她心里想着,还好,五哥衣着还算整齐,没被其他女人看光。
她偷偷瞟着此次结伴而来的女人。除了已婚外,约有五个少女,最小的十六,她趁着洗衣时打量着,哪个最适合五哥呢
能跟他离开南临,能陪他四处走,不介意没有孩子当然,现在她悄悄多加上会煮yi手好米饭跟不洗破衣裳的条件。
这些少女都不错,可是,她总觉得缺了什么,五哥值得更好的,她yi直这么想着。
“咦,阿奴婆不,阿奴,你帕子流出来了”有少女叫着。
徐烈风低头yi看,脚下的衣衫袖里流出yi条白帕。她赶紧追着几步拾起来。
“小心,别再像上回”姑娘们吃吃笑着。“都怪你,让我们见到yi些男人的脏东西”
徐烈风很想回:看看你们的表情,根本言不由衷但她yi看见帕子就是yi呆。帕子的角落绣着yi只小青蛙,很眼熟,是两年前五哥代她挨了萧元夏yi鞭时,她替他压伤口时用的。
都这么久了,他还留着啊怎么跟衣服放在yi块呢是不小心么还是他手头有备用帕子
她小心翼翼地收妥,打算回头晾干再偷偷放回他身上。她觉得,有些事就不要再明说了,就这样让它淡淡地藏起来,早点展望未来,觅得更适合的对象比较好。
衣物洗得差不多了,她坐到岸边穿上鞋袜,摸摸闷痛的肚腹。
“阿奴,你怎么了”有名少女上岸,扭干衣物放进篮子。
“没什么”徐烈风认出她是村落猎户的独生女儿,叫春菲,是杏花村里未婚少女里她印象最深的。春菲个性外向,但偏点傲气,可能与她得自她爹yi手好箭术有关。有yi回她看见她在跟yi些村里少年比箭术,没yi个比得过她的。
徐烈风还在垂眸思量的片刻,春菲已赤脚走到她面前。
“你到底生了什么病,都yi个多月了,头发还没黑”
“什么”徐烈风抬头看着她。
“搞半天你不是老婆子,是生了重病,这才yi头白发,徐先生说的,不是吗”
徐烈风含糊道:“是呵”她不觉得她有病,但发色还是回不来啊。
“我瞧你,脸色比刚来时好许多,不怎么像老婆子了。城里的官吏都是恶吏,专门欺负劣民的,你这脸疤挺疼的吧真可惜,不然再胖些说不准是个美人呢。”
显然五哥花了番心思为她编了许多谎言,她心里感激,至少她不必连内心都化成老婆婆。
她又多看春菲两眼,唇舌发干,终于问道:
“那个我五哥生得真是好看,是不”南临人都爱美色,先从表面开始,再深入也许比较好。
春菲愣了下,诚实答道:“徐先生确实生得好看,比画里的人还好看,而且他学识渊博,他上课时,我去听过几回,懂得许多全村不知道的事。”
有底徐烈风心yi跳,不知该喜该泣。五哥要有空,每隔几天会替村人上yi个时辰的课,例如为常去城里买卖换物的男人讲述相关的南临律法,以免误踏法网,也会教孩童识字,可以说无所不包,唯yi就是不主动为女眷上课,这春菲居然肯去旁听,那
她连思考都不敢,再yi鼓作气道:
“是啊,我五哥天文地理无所不知,非但如此,他弓马之术南临少有人比得,它日你可请他指点yi二必有所进展。这样吧,不如你今晚来我家里用饭”
春菲不可思议地问:“去你家吃米饭喝鸡汤”
“是啊”
春菲嗤了yi声:“阿奴,你这个奢侈c浪费,完全不懂得精打细算的女人你五哥买了yi缸又yi缸的白米,就为了让你吃得白白嫩嫩长肉出来;每天yi只鸡,托村里最会煮汤的嫂子炖煮,鸡骨头鸡头鸡脚都可以分给村里小孩,但最好的那部分yi定要送到你嘴里,现在叫我去吃你那锅鸡汤,我可吃不下口。”
徐烈风心头yi跳,顿时好心虚。五哥这么为她万yi,万yi她还是她摸着自己的白发。
“好东西是给自己人吃的,给外人吃干嘛别糟踏你相公心意。”
“那是我五哥”她轻声说着。
春菲哼了yi声。“我娘还叫我爹六哥呢,亏得你不是叫徐先生六哥,不然我以为我爹哪时多了yi个妻子,我娘非打死他不可。”
徐烈风闻言,差点被噎着。原来村人以为她喊的五哥是亲密小名,这不太好吧如果村人误以为她是五哥妻子,那怎来得及为他寻个好姑娘
她正想解释,春菲却连声招呼都不打转身走了。年少轻狂时,她也有类似的举动,没有恶意,只是单纯地看不顺眼对方。
“阿奴。”
溪边浣衣的女子纷纷转头看去。在yi段距离外,那户超级有钱的yi家之主正站在树旁,枝叶掩去他精致无比的容貌,他衣着也平常,但举手投足间就是能认出他来。
徐烈风粗哑叫着:“我马上来。”连忙把洗好的衣物放进盆里。
同时,她听见有少妇说着:“徐先生刚洗完澡呢,瞧他头发还是湿的。”
居然此起彼落有了轻微的尖叫声。
有没有搞错,徐烈风差点吐血,就为了他刚洗完澡在那里尖叫,那五哥站在那里很有可能看见她们露出的小腿肚怎么就不尖叫了
她跟那些女人告别后,走到五哥那儿。他朝她展颜yi笑,接过她怀里的衣盆,又拿过洗衣棒。
“yi块回去吧。”他笑道。
她应了yi声,与他并行在小道上。她瞟着他微湿的长发以及些许水气的衣衫,连她都闻到他身上清新的气味。
“五哥你不是前几天跟村落里的男人去洗过么”
“是呵。”他笑:“我怕阿奴嫌我脏,瞧今日天气好,你出门洗衣后,我就去洗个干净。”他根本是去接她,才顺便去洗的吧自她上次在溪里栽个跟斗后,她怀疑每回来溪边洗衣,他都会来接她的。
思及此,她脸微微热,又偷看他yi眼,他正好半垂着睫,与她对上。她嘴角翘起,道:
“五哥,方才有人骂我奢侈c浪费,不知精打细算。”见他眉头略挑,她笑道:“以前我想都没想过,有yi天我会在这种地方过这种生活,也没想过会煮饭洗衣呢。”
“为我煮饭洗衣不好吗”他讶问。
“”她转开目光,抿抿翘起的嘴。“阿奴是说,这操持家计的经验我还没有过,也不认为银子在我手里能最妥善地去运用而不浪费,但,我想,以后那个就算要喝鸡汤,yi只鸡也可以吃上好几天,用不着yi天yi只。”
他轻轻yi笑。“原来是这事,你想剥夺那些孩子每天的期待吗”
“真的不用补我觉得我好很多了。瞧,五哥,我走到家,都没喘气呢。”
徐长慕yi直微笑着,两人停在篱笆门前,他摸上她的脸颊,察觉指下颊面yi颤,她眼儿微地张大,却强忍着没有避开。
“阿奴这脸终于有肉了些。”
她yi怔,轻声道:“是啊,多亏五哥。”
“你这脸肉养得愈多,面上的疤就不会那么粗,自然会更好看。”
她喉口被呛了yi下。五哥,你干脆说把我的脸养肥养出几层肉来,就能把肉疤给挤到肉层里看不见后会更好看。
思及此,她真想笑出声,眼儿刹那弯了下又觉得没什么好笑的,于是淡去笑意,这细微变化全落入徐长慕眼里。
“五哥,这人呵,都是在比较的。如果我只有这疤,其它事也没有,那我yi定天天想着如何去除它,可是现在我”现在的她,不介意脸上有没有疤,只是单纯的想要想要活久yi点。
他应了声,忽道:
“阿奴,明儿个我要随村人上城里yi趟,买家里需要的东西,这里秋天有些冷,得先买些厚点的布料回来裁衣。”
阿奴闻言,还在想该不会他连裁衣都要交给她吧她再这样家奴下去,迟早成为十全十美的完美小家奴。
她又听见他不经心道:
“我以学士身分回南临时,经过这里的大城,正巧发现这里有间药铺大夫擅去疤,他做的去疤药音是南临唯yi有资格流到大魏而大魏人竞相夺购。也许不能完全去你疤痕,但要淡些小些,是绝对行的,我还想此去想法子买下阿奴你yi点也不介意,那就”
她几手是抱住他手臂了。“五哥我要我要你帮我带吧”
他美目满溢宠爱的笑意,慢慢移到他怀里的衣盆。
徐烈风十分识时务地抢过来,推开篱笆门,道,“我来我来这种晾衣小事不该由大男人来,家奴不,阿奴来做就好。”
徐长慕看着她不如以往敏捷但已经算大好的动作,眼底的宠爱褪去,怜惜裸地涌了出来。
他慢步进来,抬起晒衣竿,替她架好,心里盘算着,她这身子怎么看也不像yi夜老化。初时她枯瘦如柴,面上跟手上的纹路细密而明显,让他真以为她yi夜遽老,再无几日好活,但这些时日下来,她渐渐好转,颊面渐渐丰盈起来,那些老人似的皱纹yi条条消失,令他松了半口气,但另外半口气始终吊着,她的发yi点动静也没有。
为什么还是白发
“五哥这yi去,要去几日”她背着他,抖开湿衣晾着。
他弯身随手拿了yi件帮忙挂着,两人背对着背。他心不在焉道:
“约两天左右,明天yi早去,后天傍晚回来。阿奴要人陪么我请大婶过来陪你yi晚。”
“我也不是小孩子了,用不着。那我就在后天傍晚多下点米,再多妙盘菜等你。”
他闻言,美目微微弯起,柔声道:“你自己在家,也不必太委屈自己。”
她直觉应了yi声,而后眨眨眼,偷偷微笑着。这话,真像yi对夫妻呢,她想着。
“阿奴,往后村里的人问你,你是我的谁,你就说是我的妻子。”
徐烈风嘴里又差点噎到,连忙低咳两声。
他若无其事地抖开湿衣。“先前有人问了,我就是这么答着。徐六在南临人眼前已死,而我,是徐长慕,将来出南临,会是学士解非,若然让人知道我身边是徐六,难保不会有意外,还不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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