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浪之水(经典官场小说)》 第 19 部分阅读

晚了,吃饭没有”他说:“正赶回去吃呢。”骑了单车要走。我说:“我也没吃,要不我请你去喝杯啤酒”他高兴说:“你是该请客呢,以前有人考上了状元,把他欢喜的东西砸碎几件,怕他喜疯了。今天怕你也喜疯了,要你出几滴血也是为你好。”骑车出了大院。他指了路边店说:“就在那里搞下算了。”我说:“那要看请谁,请江主任在路边店搞下,我吃了豹子胆吗”到了金城酒家,我请他点菜,他点了个腊肉炒蒜苗,我把菜单抢过来说:“怕吃穷了我吗”就点了份清蒸鳜鱼。他说:“真的出几滴血呀”我又点了大闸蟹,他连连叹气说:“啊呀,啊呀,这是吃私款呢。”我还要点基围虾,他说:“算了,算了。”我心里感谢他,口里说:“要吃就吃好点。”他叫服务小姐把基围虾划掉,换成槟榔芋蒸扣肉。喝着啤酒他用异样的眼光望着我,终于忍不住说:“大为你有什么事要我帮忙”我说:“要你帮忙请你吃饭,那我就太小人了点。我们是什么关系,还搞手交钱,手交货那套”他说:“我都习惯这样去想问题了,真没什么事你请我吃个快餐,我就不想那么多。主要是现在小人稍微太多了点。喝”喝着啤酒就有了气氛,戒备心理也松驰了。他五六年没提拔了,就发了几句牢马蚤,我鼓励着他说:“像你这样的人,扎扎实实工作,厅里也没几个,上面应该还是看得见的。”他喝完杯说:“我们又不会走上层路线,戏都由那几个人演去了,他们是什么角色”说着说着他连马厅长的名也点了。这真是个没有想到的收获。我把他这些话捏着了,哪天他想发射子弹了,也会有点顾忌吧喝完酒我去买单,他说:“今天破费你了。”出了门又说:“我看你还是够朋友的,朋友喝酒时说的话,出了门就忘掉了。”我说:“忘掉忘掉,老是记着别人说了什么,那是男子汉”

回到家我给董柳报了帐,董柳说:“这个月扯下这么大的窟窿,你说怎么办纯毛外套是我们买的,大闸蟹是我们吃的”我说:“到你妈妈那里去周转下,以后还给她。”她说:“谁知道有没有以后”是啊,谁知道为了把小气泡吹大那么点点,那是大事,天大的事,得调动千般智慧才行啊

59黑猫白猫

省中医学会今年的第件大事,就是把年会开好。年会年年开,今年却有些不同。

马厅长叫了我去说:“今年的年会你有什么想法”我不知道他的意思,试探着说:“年会年年开,我搞会务也有这么多年了,不知今年有什么新的精神”他说:“今年是大年。”年会三年评次奖,评奖的那年在省中医界就是大年。我必须先摸清马厅长的意图,为了开年会特地把我叫来谈谈,这是头次。我说:“别的都还好办,只有评奖复杂点。”他说:“今年可能不止复杂点。管文教卫的文副省长要到会,级别就不同了。因为级别高了,拉到的赞助比往年高。”我说:“这是好事。”他说:“你上任烧的第把火,就是要把中医学会的评奖算省级奖。你起草的报告省里很可能会批下来。”我拍大腿说:“好呀好呀。”我没想到这件事居然有希望办成。他说:“传统文化的地位现在是空前的高,中医的地位也提高了,这是股东风,就看我们怎么去乘这股东风了。中药是绿色药品,前景片看好。我们今年要申报博士点,这是厅里的大事,所以今年的评奖非常重要。”我这才明白了他的意思,虽然迟了点,还不太晚。我说:“要保证奖评到点子上,又要保证安定团结。”他点点头。我说:“我们跟中医学院协调好了,大局就定下来了,剩下几条泥鳅也翻不起大浪。”他说:“会上有人吼起来就太不好看了,不能掉以轻心”我说:“不能掉以轻心”他说:“要保证年会开好”我说:“保证开好”他要我找中医学院杜院长的秘书小方,他已经跟杜院长联系过了。我说:“今年的会议通知还照往年的规矩发下去吧。”我的意思是不要把这些新的信息透出去,到时候好像切都是临时发生的。马厅长点点头。大人物有些话不好说出来,要我们来说,他们默认就行了。我感到自己还算个明白人,大人物跟前可少不了明白人啊我告辞时马厅长又叫住我,要我参加评高级职称的外语考试。他说:“你考了呢,就有两种可能性,不考,就只有种。”我连连点头说:“谢谢马厅长的关心”马厅长要我准备,那就绝对不会有问题了,我没想到这个好处会来这么快。出了门我想着自己每年搞会务,总感到有只无形的手在操纵,连我也看不透无形之手在哪里,现在才明白了。

这件事是对我的考验,我可不能办砸了,办砸了就是我的无能,烂泥巴敷不上壁,那今后就没什么机会了。回到办公室我叫尹玉娥把去年的通知找出来。她说:“要改吗”我说:“把日期改下。”她说:“没有新精神”我说:“没有。”把通知发下去了。

我按马厅长给我的电话号码跟小方联系了,他要我晚上在金天娱乐城见面。我到计财处支了千块钱,就骑单车去了。我在大门口等着,辆奥迪停下来,下来个人,我没注意,心里在琢磨那辆车。那人走过来问我是不是池先生,这就是小方了。他问我等多久了,我说:“刚来,你的车就跟在我的车后面,你没看见”小方把我领到个包厢说:“今天就由我来安排。”我意识到主动权不能交到他手中,马上说:“怎么安排都由你了,最后的事由我负责。”他还要推让,我说:“马厅长交待了的,你总不能害我犯错误吧。”小姐送了茶来,小方说:“我们杜院长对今年的年会特别重视。”我说:“那他跟马厅长想到块去了。”喝着茶我主动出击说:“马厅长的意思,今年还要靠杜院长大办协助。”他说:“评奖的事,你们有什么想法”我没想到他说得这么直率,说:“要是在往年,你们有什么想法就按你们的想法办了,今年有点特别。你们都有两个博士点了,我们今年要报点。本来报骨胳学估计也没问题,情况有了点变化,临时决定重点报药理学,马厅长亲自挂帅。省级奖当然起不了决定性作用,但也是重要材料吧。厅里的意思,今年要倾斜下。”他马上说:“你这么说就让我为难了,我回去怎么交待”我的底线是个等奖定要拿到,三个二等奖最好也能有个,而他的想法跟我们样。谈了半天谈不下去,他说:“池科长原则性很强啊,前两年都是跟丁小槐打交道,好像很顺利。”我说:“今年特别情况,请杜院长支持下。”他说:“杜院长他不要这个奖,只是宁副院长他的论文的确不错,他有想法,问题就麻烦了。”谈不出结果,他到门外去打手机,我拍身上说:“我也得跟马厅长汇报下,手机忘带了。”他打完电话回来说:“我们是兄弟单位,为了这点事闹不高兴也没意思。宁副院长那是实在是交待不过去,杜院长的意思是能不能增加个等奖,二等奖三等奖也各增加个,奖金的缺口万八千块钱,我们两个单位平均负担。”我说:“特事特办,我想我们厅里问题不大。”又讨论评委的名单,要保证意图能够得到落实。他说:“我们的两个评委都是博导。”我说:“我们两个都是全国知名学者。”他说:“我们是博导兼知名学者。”我说:“你又不是博导,你压我头干什么”两人都笑了。七个评委这就去了四个,我们之间有了默契,大局就定了。接下来又讨论评奖的细则。我想着这评奖先定获奖名单,再定标准和名额,用政策把名单上的人圈进去,再定评委,最后是评审论文,投票。我说:“今年把程序都倒过来了,结论成了。”他说:“什么时候也这样,哪里也这样。”想想倒也是的,什么事情来了先考虑哪些人该受益,然后量体裁衣去定政策和细则,总之要保证事情落实到关键人物身上去。这样的事情以前会感到自己眼中揉了沙喉中卡着刺,现在却心平气和。我应该心平气和,又必须心平气和,也只能心平气和。想想这个世界是个讲功利的世界,偏偏要求大人物不讲功利,那可能吗合理吗换个人比如舒少华又会有什么两样这个事实坚如磐石,不,不止如此,撼山易,撼人心难。谁能撼动它小方说:“第二个程序,娱乐下。”就把服务小姐叫进来说:“找两个小姐来陪我们池先生唱几首歌,坐平台。”我说:“我们自己唱就可以,我也不会唱。”他说:“要她们教你。”服务小姐说:“先生下次来吧,定有的。这几天抓得紧,小姐都放假了,实在对不起。”就鞠了躬。小方说:“娱乐城娱乐城,没有小姐还娱乐什么你看这个娱字,”他根指头凌空划着,“首先就是个女字旁,没有女孩,那不是叫人张口望着天你以为古人造字没有科学性”服务小姐笑了说:“那我去看看有没有。”小方说:“算了算了。”打手机叫司机来接他。我说:“我打的回去算了,徐师傅他忙天也辛苦了。”他说去上趟厕所,就去把单买了。我说:“小方你真的叫我挨骂吧。”他说:“总有个要挨骂的,你就辛苦辛苦吧。”出了门我问他坐平台是什么意思,他说:“你真不知道平台就是唱唱歌算了。”我说:“那还有什么别的”他说:“你真不知道炮台小姐。”抿嘴暧昧笑。我说:“怎么可能,在包厢里”他说:“那你说还要到哪里”车来了他要送我回去,我谦让番,就只好上了车。到了大院我又搭车过去,把单车骑了回来。

陆续有论文寄到中医学会来,我把论文都复印了几份,送到各个评委那里去。有个别评委还不能十分放心的,就向杜院长马厅长汇报了,由他们去做工作。评委是他们精心敲定的,他们的意图当然能够得到贯彻。我跟小方又在金天宾馆见了几次面,把每个细节都作了精心的安排。等奖的人选定了,二等奖就要考虑其它些重要人物,不然就无法摆平,摆不平就难免要起风波。于是按照同样的游戏规则,把二等奖三等奖也定了个大概。今年的评奖升级了,这个信息不知怎么传了出去,各路神仙都在活动。有人从地区县里跑到省城来,提了烟酒到我家,向我打听评委的人选。我说:“我怎么会知道,我只是个办事的。”他们不信,我就说:“看我住的地方,像个决策的人住的”他们想想也有道理,才信了,说:“哪怕评个三等奖也好啊。来求人吧,跨过这张门也要点勇气吧。不评个奖就难评职称,老婆孩子都交待不了。你们在上面不知道下面人的难处。”对付他们我有个现成的办法,就是把自己发表文章拿出来给他们看,说:“我的文章级别也有这么高吧,我如果被评上了,你们应该有希望,我没评上,那可能就是竞争太激烈了。”他们去了,我把烟酒提着送他们下楼,心里想着这些人,说起来大学毕业也这么多年了,真可怜啊。这个世界是强者恒强,大小通吃,路吃过去,吃了鱼还要吃虾,能吐点骨头屑出来,就是很有良心了。这些人抱着并不存在的希望跑到省里来,他们是被说的人,哪里又会有奖评到他们头上去我心里有点不舒服,但想到我不来安排,也会有别人来安排,事情并不会有第二种结果,就释然了。说到底这是个操作的年代,操作的过程非常繁复,动机却很单纯。操作的目标就是要让别人出局自己入局,最后的结果就是那些弱者出局。白猫黑猫,抓住老鼠就是好猫,管它什么猫呢。操作只讲结果,而决不能讲原则讲公正,也决不能讲人格讲良心。没有足够的心理承受能力就只能扮演个失败者,无人同情,说他好是有气节,说他不好那是傻,是猪,都是种说法。于是操作大师们个个应有尽有,春风得意。

60看清又如何

四月份我考了日语,六月份交了申报高级职称的材料。六月底年会如期举行,文副省长在开幕式上说:“告诉大家个好消息,我们中医学会三年度的论著评奖,从今年开始是省级奖了,批文在前几天已经正式下达了。这是对大家的个鼓励,种鞭策。”我在下面听了,想着切都经过了精心安排。评奖升级,被描绘成了个临时的事件,又有几个人知道已经操作了几个月了看到文副省长讲得兴致勃勃,是他也被卖了呢,还是他明白切却仍然在表演我看不出来。这世界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在玩谁。晚上有好几个人溜到会务组来,小心地把门关好,问我和小方,评委是谁谁评上了奖我们都推不知道。第二天下午宣布获奖名单,时会场气氛非常紧张,许多人身子都前倾看。我看到这种姿态,觉得这体现了人性的贪婪。杜院长说:“此次评奖,评委是我省中医学界德高望重的权威人士,按照公平公正公开的原则,本着对每个同志负责的精神,反复讨论,最后才定下来的。”接着孙副厅长宣布获奖名单,刚宣布完就是片议论声。我旁边有人说:“评什么干脆按职务分配算了。”我听了急得要出汗,生怕他大声讲了出来。个三十多岁的青年站起来说:“评委的名单可不可以公布下”孙副厅长很难堪地望着马厅长,又望着杜院长。我的心都要跳出喉咙了,这匹害群之马杜院长说:“为了保证评审不受干扰,做到最大限度的公正,评委的名单事前没有公布。同时为了保证他们正常的工作生活不受干扰,我们觉得不公布名单更合适些。大家对他们的业务水平和人格,是应该有充分信任的。今年的奖金比往年高,我们事先也不知道。谁知道能拉到多少赞助这是昨天才定下来的。”那青年坐下去,撅了嘴把头扭着。

晚上马厅长到会务组来找我,问那个青年叫什么名字我说:“他叫许小虎,是岳南地区中医院的。他性格冲动,太冲动了。”马厅长说:“年轻人嘛,血气方刚,也可以理解,可以理解的嘛”又叫我找了许小虎提交的论文给他看。我说:“这论文怎么评奖太自以为是了。”他说:“有自信还是好的,人就应该有自信。”翻翻论文又说:“杜院长说了,为了保证会议的程序正常进行,以后发通知还是要谨慎点。”我马上说:“只怪我没把工作做细,看他的论文在北京发表的,就发了通知让他来。以后我定定把工作做得更细些。”马厅长不说什么,就去了。我坐在那里半天心神不定,觉得这是自己惹的祸,马厅长不高兴了。小方说:“池科长你也不要想太多,我们这些人吧,给领导分忧是份内的事,分了忧再分点不愉快,那也是份内的事。能分到这点东西,就是我们的福气,有多少人想着还分不到出了问题不是你我的问题,难道还是领导的问题”我连声说:“对,对对,对对对。小方你到底比我想得深些远些。”

第二天早开了三辆大客车出去游玩,晚上回来,就散了会。这时天色已晚,我刚想回家,走在楼梯上有人叫“池科长”,我看是许小虎,吓了跳。他说:“池科长,能不能跟你说几句话”我站在楼梯上犹豫了下,正准备摆出副公事公办的嘴脸,他说:“我看池科长你这个人还是个好人,就想说几句话。”我心软下来,又怕别人看见我跟这个吼声的人说话,就说:“我回去拿样东西,你到外面等我。”我回家停了几分钟就下去,走到大门口,他从传达室出来叫我。我装着没听见,直出了门,拐弯走到树荫下。他直叫着跑过来,我连连摇手,他才住了口。我问他传达室是谁值班心想着如果是丁小槐的弟弟,我就得马上转回去,可不敢留句话给别人讲,传出去了,谁讲得清大人物心中有个印象,到时候是要起作用的。在关键时刻,那些说不清的东西是最有份量的。他说:“个年轻人。”我说:“下巴尖尖”他点点头。我说:“前面两百米有家大元茶楼,你到那里等我,我还得到办公室打个电话。”我转回到大门口,果然是丁小槐的弟弟。他说,“池科长,刚才有人在等你。”我说:“好像有人喊我声,我回头看也没见人,谁呢”他似笑非笑说:“就是,就是”我明白他心中有数了,打断他说:“他要是再来,就要他到我家里去找。”走了进去,又从后门出了大院来到茶楼。找个僻静的位子坐下。许小虎说:“开了这个会,心里憋得慌。”我想,不憋你那还憋谁嘴上打官腔说:“评上奖的总是少数,百四五十人也只评了十二个人,应该说没评上是正常的。”他说:“池科长你是个内行,你说评奖合理不合理吧”我想,天下哪有对人人都合理的事,对有些人合理就没法对你合理。嘴上说:“合理总是相对的。”我把杀手锏拿出来,打开皮包把自己的论文拿给他看,说:“我也发了这些论文呢,也有点档次吧,我评上奖没有”他翻了翻,半天说:“我不说自己,你看看那份名单,获奖的人是人人都有顶乌纱,又是按帽子的大小评的等级,天下哪有这么凑巧的事”我想,就是有这么凑巧的事,而且永远会凑巧下去。嘴上说:“也不知评委是哪几个人,是不是真有人在活动不会吧”他说:“你难道不觉得中间有暗箱操作”我想,这个人怎么跟我以前样认真,有利益分配的地方哪里不是这样操作的,这能认真吗认真就是傻瓜,傻瓜才会抱有幻想,对公正还那么执着,现在是什么年代嘴上说:“我只是办事的,你看我住在什么地方就知道我是办事的,我能操作我把自己也操作进去了,我评个二等三等谁有话说不见得有谁在操作吧”他说:“池科长我看你是个好人,把你当个朋友,是不是我看走眼了我要告去。”我想,去年你这么看我就没走眼。嘴上说:“你把我当个朋友,我也把你当个朋友。你告能改变什么,评奖都是教授级的人投的票。你想想你能告谁又告什么吧你告只能起个作用,就是把我放到火上烤了,毕竟你的通知是我发出去的。说不定领导还会以为我跟你是个朋友,有点特殊关系。还有个作用就是下次谁也不敢沾你的边了。你想想那样好吗”他叹气说:“今年奖金这么高,又是省级奖,那些人的手就伸出来了。有些人什么好事没他的份从鱼头吃到鱼尾,从不落空,永不落空这些人自己给自己分配”我想,自己不给自己分配还总分给别人,那合人性吗嘴上说:“想不到的事多看几次就想到了。”他点点头,又摇摇头说:“中国的老百姓真好啊,都看清了,就没人跳出来放个屁”我想,他能不好吗,他想不好又能如何这个世界是讲功利又讲实力的,没有实力,你看清了又如何也就白看眼罢了,还能摇动什么改变什么你看清了,你想讲道理,可道理实际上不是书本上报纸上那样讲的,有另种**,你怎么样你气得投了河,也就是世界上少个人罢了。在这时候装个傻瓜那才是聪明人,识时务者。实力是种存在,你怎么样它存在着,它以自己的方式讲道理,你拿着石头打天去吧。嘴上说:“所以小虎你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他把头甩了甩说:“是的,是的,就这么条路,你走不走吧,走不走吧”我想,他碰到我曾碰到的问题了。嘴上说:“明白就好,早明白比晚明白好。”他说:“我想那些评委也没勇气把自己的名字公布出来,他们表面上还是要脸的。”我想,你也太看高那些评委了,以为他们真是什么权威吧,他不贯彻意图下次就没他的份了。嘴上说:“说评委也还是有点冤枉了他们。”他若有所思点头说:“如今的人心理承受能力也真强,他从鱼头吃到鱼尾也不怕别人说。自己把自己当作标准,量体裁衣定了那么几条,那当然他是最标准的,是第名。再往下他左边嘴角生颗痣,那标准里也有颗痣了。你知道下面是怎么议论的”他咧着嘴手指在嘴角点了下,示意着那颗痣。我想,如今到手就是真的,他怕议论笑话怕议论他敢办事如今都什么年代了,还有几个君子,怕别人说,不敢下手根本不怕你太低估他们的心理承受能力了,你议论几句只等于放了个屁罢了。嘴上说:“小虎你到了那天你要做什么,我看你也不在乎谁说几句。”他说:“如今的人脸皮都撕下来了,可总要凭点良心吧。”他做了个撕脸皮的动作,又拍拍胸。我想,脸皮都撕下来却要凭良心,这话怎么讲嘴上说:“只要我们自己凭良心就可以了。”喝完茶我抢着结了帐,他跟我握手说:“池科长你还不算个最坏的人吧。”我说:“过奖了,过奖了。”出了门我说:“好自为之。”他拍大腿说:“扣舷独笑,不知今夕何夕。”

60看清又如何

四月份我考了日语,六月份交了申报高级职称的材料。六月底年会如期举行,文副省长在开幕式上说:“告诉大家个好消息,我们中医学会三年度的论著评奖,从今年开始是省级奖了,批文在前几天已经正式下达了。这是对大家的个鼓励,种鞭策。”我在下面听了,想着切都经过了精心安排。评奖升级,被描绘成了个临时的事件,又有几个人知道已经操作了几个月了看到文副省长讲得兴致勃勃,是他也被卖了呢,还是他明白切却仍然在表演我看不出来。这世界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在玩谁。晚上有好几个人溜到会务组来,小心地把门关好,问我和小方,评委是谁谁评上了奖我们都推不知道。第二天下午宣布获奖名单,时会场气氛非常紧张,许多人身子都前倾看。我看到这种姿态,觉得这体现了人性的贪婪。杜院长说:“此次评奖,评委是我省中医学界德高望重的权威人士,按照公平公正公开的原则,本着对每个同志负责的精神,反复讨论,最后才定下来的。”接着孙副厅长宣布获奖名单,刚宣布完就是片议论声。我旁边有人说:“评什么干脆按职务分配算了。”我听了急得要出汗,生怕他大声讲了出来。个三十多岁的青年站起来说:“评委的名单可不可以公布下”孙副厅长很难堪地望着马厅长,又望着杜院长。我的心都要跳出喉咙了,这匹害群之马杜院长说:“为了保证评审不受干扰,做到最大限度的公正,评委的名单事前没有公布。同时为了保证他们正常的工作生活不受干扰,我们觉得不公布名单更合适些。大家对他们的业务水平和人格,是应该有充分信任的。今年的奖金比往年高,我们事先也不知道。谁知道能拉到多少赞助这是昨天才定下来的。”那青年坐下去,撅了嘴把头扭着。

晚上马厅长到会务组来找我,问那个青年叫什么名字我说:“他叫许小虎,是岳南地区中医院的。他性格冲动,太冲动了。”马厅长说:“年轻人嘛,血气方刚,也可以理解,可以理解的嘛”又叫我找了许小虎提交的论文给他看。我说:“这论文怎么评奖太自以为是了。”他说:“有自信还是好的,人就应该有自信。”翻翻论文又说:“杜院长说了,为了保证会议的程序正常进行,以后发通知还是要谨慎点。”我马上说:“只怪我没把工作做细,看他的论文在北京发表的,就发了通知让他来。以后我定定把工作做得更细些。”马厅长不说什么,就去了。我坐在那里半天心神不定,觉得这是自己惹的祸,马厅长不高兴了。小方说:“池科长你也不要想太多,我们这些人吧,给领导分忧是份内的事,分了忧再分点不愉快,那也是份内的事。能分到这点东西,就是我们的福气,有多少人想着还分不到出了问题不是你我的问题,难道还是领导的问题”我连声说:“对,对对,对对对。小方你到底比我想得深些远些。”

第二天早开了三辆大客车出去游玩,晚上回来,就散了会。这时天色已晚,我刚想回家,走在楼梯上有人叫“池科长”,我看是许小虎,吓了跳。他说:“池科长,能不能跟你说几句话”我站在楼梯上犹豫了下,正准备摆出副公事公办的嘴脸,他说:“我看池科长你这个人还是个好人,就想说几句话。”我心软下来,又怕别人看见我跟这个吼声的人说话,就说:“我回去拿样东西,你到外面等我。”我回家停了几分钟就下去,走到大门口,他从传达室出来叫我。我装着没听见,直出了门,拐弯走到树荫下。他直叫着跑过来,我连连摇手,他才住了口。我问他传达室是谁值班心想着如果是丁小槐的弟弟,我就得马上转回去,可不敢留句话给别人讲,传出去了,谁讲得清大人物心中有个印象,到时候是要起作用的。在关键时刻,那些说不清的东西是最有份量的。他说:“个年轻人。”我说:“下巴尖尖”他点点头。我说:“前面两百米有家大元茶楼,你到那里等我,我还得到办公室打个电话。”我转回到大门口,果然是丁小槐的弟弟。他说,“池科长,刚才有人在等你。”我说:“好像有人喊我声,我回头看也没见人,谁呢”他似笑非笑说:“就是,就是”我明白他心中有数了,打断他说:“他要是再来,就要他到我家里去找。”走了进去,又从后门出了大院来到茶楼。找个僻静的位子坐下。许小虎说:“开了这个会,心里憋得慌。”我想,不憋你那还憋谁嘴上打官腔说:“评上奖的总是少数,百四五十人也只评了十二个人,应该说没评上是正常的。”他说:“池科长你是个内行,你说评奖合理不合理吧”我想,天下哪有对人人都合理的事,对有些人合理就没法对你合理。嘴上说:“合理总是相对的。”我把杀手锏拿出来,打开皮包把自己的论文拿给他看,说:“我也发了这些论文呢,也有点档次吧,我评上奖没有”他翻了翻,半天说:“我不说自己,你看看那份名单,获奖的人是人人都有顶乌纱,又是按帽子的大小评的等级,天下哪有这么凑巧的事”我想,就是有这么凑巧的事,而且永远会凑巧下去。嘴上说:“也不知评委是哪几个人,是不是真有人在活动不会吧”他说:“你难道不觉得中间有暗箱操作”我想,这个人怎么跟我以前样认真,有利益分配的地方哪里不是这样操作的,这能认真吗认真就是傻瓜,傻瓜才会抱有幻想,对公正还那么执着,现在是什么年代嘴上说:“我只是办事的,你看我住在什么地方就知道我是办事的,我能操作我把自己也操作进去了,我评个二等三等谁有话说不见得有谁在操作吧”他说:“池科长我看你是个好人,把你当个朋友,是不是我看走眼了我要告去。”我想,去年你这么看我就没走眼。嘴上说:“你把我当个朋友,我也把你当个朋友。你告能改变什么,评奖都是教授级的人投的票。你想想你能告谁又告什么吧你告只能起个作用,就是把我放到火上烤了,毕竟你的通知是我发出去的。说不定领导还会以为我跟你是个朋友,有点特殊关系。还有个作用就是下次谁也不敢沾你的边了。你想想那样好吗”他叹气说:“今年奖金这么高,又是省级奖,那些人的手就伸出来了。有些人什么好事没他的份从鱼头吃到鱼尾,从不落空,永不落空这些人自己给自己分配”我想,自己不给自己分配还总分给别人,那合人性吗嘴上说:“想不到的事多看几次就想到了。”他点点头,又摇摇头说:“中国的老百姓真好啊,都看清了,就没人跳出来放个屁”我想,他能不好吗,他想不好又能如何这个世界是讲功利又讲实力的,没有实力,你看清了又如何也就白看眼罢了,还能摇动什么改变什么你看清了,你想讲道理,可道理实际上不是书本上报纸上那样讲的,有另种**,你怎么样你气得投了河,也就是世界上少个人罢了。在这时候装个傻瓜那才是聪明人,识时务者。实力是种存在,你怎么样它存在着,它以自己的方式讲道理,你拿着石头打天去吧。嘴上说:“所以小虎你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他把头甩了甩说:“是的,是的,就这么条路,你走不走吧,走不走吧”我想,他碰到我曾碰到的问题了。嘴上说:“明白就好,早明白比晚明白好。”他说:“我想那些评委也没勇气把自己的名字公布出来,他们表面上还是要脸的。”我想,你也太看高那些评委了,以为他们真是什么权威吧,他不贯彻意图下次就没他的份了。嘴上说:“说评委也还是有点冤枉了他们。”他若有所思点头说:“如今的人心理承受能力也真强,他从鱼头吃到鱼尾也不怕别人说。自己把自己当作标准,量体裁衣定了那么几条,那当然他是最标准的,是第名。再往下他左边嘴角生颗痣,那标准里也有颗痣了。你知道下面是怎么议论的”他咧着嘴手指在嘴角点了下,示意着那颗痣。我想,如今到手就是真的,他怕议论笑话怕议论他敢办事如今都什么年代了,还有几个君子,怕别人说,不敢下手根本不怕你太低估他们的心理承受能力了,你议论几句只等于放了个屁罢了。嘴上说:“小虎你到了那天你要做什么,我看你也不在乎谁说几句。”他说:“如今的人脸皮都撕下来了,可总要凭点良心吧。”他做了个撕脸皮的动作,又拍拍胸。我想,脸皮都撕下来却要凭良心,这话怎么讲嘴上说:“只要我们自己凭良心就可以了。”喝完茶我抢着结了帐,他跟我握手说:“池科长你还不算个最坏的人吧。”我说:“过奖了,过奖了。”出了门我说:“好自为之。”他拍大腿说:“扣舷独笑,不知今夕何夕。”

61有悟性的人

我在圈子里活动了半年,觉得自己还算个有悟性的人,简直有点如鱼得水的感觉。像我这么个有悟性的人,竟被冷落了这么多年,回想起来简直不可思议。在圈子里活动,最重要的就是对周围的人特别是大人物的心思了如指掌,要吃透他们。我的悟性就是凭着本能准确把握那些无法言说却又意义重大的事情,这些大事情都发生在小地方比如酒桌上,似乎是不经意的句话。有时候我为了分析那样句话后面的内容,其中的感情彩,用词的分寸,要进行长时间的思考,把各种人物关系都考虑进去。别人都在点点地寻求进步,我也这么做着,这点点的意义实在大得很,这是积累,积到定程度就有质变,可不能掉以轻心。有时候我也按照古希腊圣人的教诲,停下来认识认识自己,觉得自己有点卑琐。我整天地这么察颜观色,利用切可能的渠道体察大人物的心思,并不动声色地予以迎合,这点悟性也只是有悟性的卑琐有悟性的奴性罢了。这样我免不了在心里骂自己几句,可骂归骂,该怎么做还怎么样,不做行吗能够骂自己几句又使我非常得意,这使我多了点精神优越,骂自己的悟性可不是每个人都具备的

三月底参加博士学位考试,考试之前马厅长安排我跟导师宁副院长见了面。见面之后我对考试就有了把握。六月底录取通知就下来了。七月份我评上了职称,是副研究员了,职称到手,分房分数比当科长又多了五分,比年初当办事员更多了十分,就分到了两室厅的套间。搬家的前天晚上董柳激动得夜没睡着,半夜里也把我推醒来讨论房子,说:“如果我睡着了醒来是什么感觉,恐怕人都会浮起来吧”我含糊说:“那还可以浮到天上去。眼皮里就没寸深的水别人住百几十个平方,那他长生不老”她说:“你怎么敢跟马厅长比”又说:“我真的睡不着,做梦样就有自己的厨房了,总有种插了翅膀要飞起来的感觉。”我说:“这算什么算什么”才半年多我对什么科长已经不屑顾了,我的心要大得多,想得远得多,但我不愿跟董柳说。还是在去行政科拿钥匙的时候,申科长说:“池科,你那房子其实也用不着怎么装修。”董柳说:“装还是要装下的,好不容易分到套房子,委屈了我自己倒没什么,我就不愿意委屈了房子,委屈了房子我心里就堵着。”申科长说:“小柳子你信不信好事它要来,门板都挡不住。我在厅里二十多年了,也看出点来了。通的人总是通,不通的人总是不通。”房子没怎么装修就住了进来,董柳很不甘心,不停地感叹说:“这么好的房子,害得我感觉没到位。筒子楼都住了这么多年,这里还不得住个半辈子”她的想象力还是不够,我也不去说她。

九月初我拿着录取通知去中医学院报了到,去就傻了,宁副院长带四个博士,只有我是正经学中医的,其它三人,个是云阳市委副书记,个是省计生委副主任,再个就是任志强。当初任志强也来参加考试我感到意外,也觉得可笑,谁知他真录取了。从没学过中医的人可以跳过硕士直接读中医博士,这世界真的是改革开放了,老皇历是翻不得了。这些怪事离开了权和钱就根本不可能发生,我不用去了解就明白,否则他们凭什么什么事都是人在做,规则只能限定那些没有办法的人。对有办法的人来说,规则还不如张揩屁股纸。别的人做不到,看还是看得到的。看清了虽没有办法,但对那些黑纸白字的东西,谁还会当真除了我,他们都是坐小车来的,看到这个场面,我觉得自己实在也没有必要那么兴奋。倒是中医学院药物系有两个副教授和我们起考的都没考上,有的人从鱼头吃到鱼尾,是以另外些人吃不上为代价的。我想他们会到上面去捅家伙,叫叫委屈,可居然没个人吭声。现在的人修养真好啊。再想想他们也只能这样,事情就是如此,就摆在你的鼻子下面,看清了又如何看清了也就白看眼罢了。他们只能修养好,修养不好又能如何

申科长说得不错,好事它要来,门板都挡不住。年底厅里又下了文,调我到医政处当副处长。下文的那天尹玉娥脸的疑惑,不停地用眼睛来瞟我。她家老彭已经从副处长的位子上被撤下来,她整天萎靡不振,说话像长了霉似的,没有几句不是阴暗潮湿。对那些刻毒的怪话我装作听不懂,也不报告,打死老虎没有什么意思。也许她本能地感到了自己的厄运和我的幸运之间有着什么联系,可找不到其中的线索。她显然不相信我凭董柳会打针而好运连连,但纵有千般怨气,也只好隐忍不语。我感到自己的心变硬了,对别人的痛苦如此平静。我把事情给她交待了,说:“还有什么事你来医政处找我。”她说:“没什么事了。”想不到面对面坐了五年,分手时如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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