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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3章 民谣
卢丽敏点点头说“你看今天晚上,就为了招待一个萧鹏,却摆了六桌酒席。大桌按两桌算,那就是七桌。名义上是接待市委书记,实际上却是所有各科局级以上的一把手的聚会。要是明天市长又下来,他们也这样搞一场,后天组织部长、宣传部长、常务副市长的每人来一次。市里加上你,现在一共有十二个常委,一年一个人下来一次,那他们每个月都可以藉此聚会一次。一次是七桌,每桌的标准就算八百块吧,一次就要去掉五、六千块,一年光接待市里的常委就要去掉六、七万块,可以给二十个科级干部发一年的工资,给五十个普通工人发一年的工资,是金边县近百户农民的年收入的总和了。要是加上市里各局领导下来,那就有近百人,一个县每年用于这种内部接待,就要将近花掉四、五十万。金边县这样的县,现在的年财政收入也不过就十几二十万,不要做什么,光接待费用都不够了。政府没钱怎么办那就只能想办法向企业和农业摊派各种费用了。
“所以,现在在各县的农民中都流传着这样的一些民谣市里刮县里,县里刮乡里,乡里刮村里,村里刮百姓,百姓刮地皮今天请省里,明天请市里,后天没人来了,发个通知开个会,作作汇报表表态,晚上又可以一起把酒开天天喝,天天醉,喝坏了党风喝坏了胃;老婆找到纪检会,纪检教育老婆不贤惠,干革命该喝不喝也不对,党员干部哪个不是天天醉一天两三顿,一顿七、八两;酒场如战场,把胃交给党。
“有的地方甚至一项工程竣工要喝,一个产品获奖要喝;一个经营部门开张要喝,一个单位解散要喝;一个干部提升要喝,一个干部调出或调入还要喝毫不夸张地说,有些干部几乎一日三餐都是在吆三喝四的酗酒声中度过的。这些老百姓都看在眼里,民间现在就流传着这样民谣“革命小酒天天醉,喝红了眼睛喝坏了胃,喝得单位没经费,喝得物价顶天贵。”
“这里面当然也有上级领导的问题,有的有事没事就往乡下往,随便发个文件就搞检查评比。真的搞,那也就算了,很多不过是弄个名目下乡捞钱而已。有民谣就说了干部要致富,下乡一条路,吃喝不花钱,回来领补助出则前呼后拥,警车开道;住则豪华宾馆,服务配套;食则山珍海味,烟酒全报;走则土特产品,大包小包。
“我在全市跑了几个月,就给萧鹏总结了几句话,我说给你听,你看我说的是不是有概括性。狠抓就是开会,管理就是收费,重视就是标语,落实就是动嘴。办公就是休闲,检查就是喝醉。研究就是扯皮,协调就是勾兑。实施就是摊派,政绩就是胡吹,数字就是瞎编,汇报就是掺水。也许,我说的有些以偏概全,但这种风气决不是一个、两个地方,而是已经很普遍了。袁刚书记在与萧鹏交接时,说过一句话,他说,他最后悔的是对两件事放松了一是干部的工作作风,二是吃喝送礼的歪风。他希望萧鹏在任的时候,把这两件事狠狠抓一抓,否则,就是经济抓上去了,也让人无法感到踏实。这次萧鹏的意思,本来是希望自己悄悄下来到各地看看,不想惊动各县的县委和县政府,可还是逃不过他们的眼线。现在这些基层当官的,心思根本就没花在实干,而是想尽一切办法花在讨好上级领导上。这是很可怕,也是很可悲的一种现象。”
卢丽敏说得直摇头“古时候官员还有当官不为民作主,不如回家卖红薯思想。现在却都成了千里来当官,只为吃和穿着,当官不发财,何必辛苦来我们党的性质和宗旨决定了领导干部必须始终坚持秉公用权、保持清正廉洁。清廉为政、不当贪官,对于领导干部来说是基本要求。
“但这些年来,不少为官者已经慢慢忘了手中的权力是人民赋予的,已经不能清醒地认识到用好手中的权力,为人民谋福利、谋幸福,是义务更是责任,而是觉得权力是自己努力得来的,就应该为自己所用,为自己谋福利谋幸福,已经偏离了最初对当官的信念了。这是很可悲的。也是应该及时阻止的。
“所以,我给萧鹏提出三条建议一肃贪、二治馋、三正本。贪官一定要肃清,发现一起就查处一起,这样才能在整个官场激浊扬清,不会让那些贪官污吏混淆了思想,搅乱了观念,动摇干部群众的基本信念;馋官一定要治,要让每个官员明确,公款吃喝不仅是影响党员干部形象问题,而是就是贪污行为;要宣扬正气,要正本清源,要让大家牢牢记住立党为公执政为民的基础理念,不能因为经济发展了,就丢根忘本了。否则,社会经济再要往前发展,就会没有底气,就会失去根基,就无从再发力。”
卢丽敏说到到后面,话语显得铿锵有力,让肖向民听着也暗暗吃惊没想到龙安的官场在卢丽敏的眼里已经到了非大力整治不可了。以前,自己一直在开发区,还以为龙安形势一片大好呢。
俩人正说着,萧鹏在乔槿华和邹鹤年等县领导陪同下,从里面满面红光地走了出来。
萧鹏晚上本来是不想喝酒的,但架不住乔槿华和邹鹤年的劝,也不得不喝了几杯。
乔槿华和邹鹤年还在恭维着萧鹏,肖向民走过去对萧鹏耳语了几句,然后转身对乔槿华和邹鹤年说“刚才市里打来了电话,说省里的领导明天到市里,萧书记要连夜赶回龙安市。”
刚才卢丽敏看到萧鹏从里面被金边县的官员簇拥着出来时,就觉得很恶心,悄悄对肖向民说,让他想办法晚上赶回龙安市去。
卢丽敏说“萧鹏要是在这里,乔槿华、邹鹤年等领导就得陪着。乔槿华和邹鹤年要是不走,下面的干部也不敢走,全县向十个干部就得全守在机关里。原本很多人可以在家里陪陪老婆孩子,因为萧鹏的突然出现,他们就只能在办公室里耗着。要么打牌,要么说些笑话,消耗着时间。萧鹏要是早点睡,大家也就能早点回去。要是萧鹏兴趣来了,跟县委书记和县长聊起来,不管聊到几点,下面几十名机关干部也只好都在那里干耗着,不敢走。”
“这不会吧”肖向前以前也曾在清江县呆过,上面的机关领导下来了,大都是对口接待,其他人根本上就没有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竟然兴起上面领导下来,下面所有人都要作陪,前呼后拥的才行了。
“我这些日子在各县城里跑,对这种事见多了。别说是市委书记下来,就是一个局的一把手下来,都要一大堆的人陪着他们。你快让萧鹏别作这个孽了,让县里的这些干部好好回去休息休息吧。”卢丽敏一副深恶痛绝的样子说,“县领导不让下面的人走,是担心上面下来的领导突然发话,要县里做什么事。县里怕一下子找不到人,所以,就要求大家一起待命。有民谣说上面来了大领导,下面干部都得陪着耗,领导走时很高兴,大小干部喊没命。你让萧鹏别当这样的罪人。虽然,你们本来是微服私访,他们却自作自受把你们找出来,但你们也不能反过来让那些小干部受那个累。”
肖向民一听也是,所以见萧鹏一出来,立即跑上去跟骗他说省里有领导要到市里,让他赶回去。萧鹏当然不敢停留,而乔槿华和邹鹤年也知道,省里领导下来,萧鹏作为龙安市一把手,当然得回去接着。就像他们知道萧鹏要下来后,也是想尽一切办法迎接他。
萧鹏也不客气,让肖向民把车开来,坐了上去就准备走。
乔槿华和邹鹤年却站在车头拦住了,然后冲着下面的工作嚷嚷着说“让你们准备的东西呢怎么还不赶紧拿出来快点,萧书记有事要回去了。”
几个工作人员,便匆匆忙忙往招待所里赶去,不一会儿,便大包小包提了三大份出来,打开吉普车的后盖就往里塞着。
乔槿华就走到肖向民身边说“给你们送了点金边这里的土特产。肖常委你帮着记一下,别给搞错了。中间那份带一个扎了三道红绳的是送给萧书记的,另外两份,一份是给肖常委你的,另一份是给卢教授的。不成敬意,还请多多担待。”
乔槿华说完,就抬起头看着后座上的萧鹏拱了拱手说“萧书记,本来想晚上好好向您汇报工作,只好等下次了,或者哪天您有时间了,我专程到龙安去向您汇报了。今天招待不周,工作做得不到位,还请萧书记多多批评指正。”
萧鹏很不耐烦,但却也不好表现出来,就朝乔槿华挥了挥手。
乔槿华这才往后退了开去,拦在车头的邹鹤年这也才让开了路。
“走吧。”萧鹏不再去理乔槿华他们,对肖向民说道。
肖向民一踩油门,车子呼地窜了出去,很快就出了县城,上了回龙安的公路上。
“现在都是什么风气啊,吃餐饭竟然要整个县的党政机关干部都出来作陪。”车到开出了县城,萧鹏在车上感叹道,“是不是整个龙安现在都是这种情况了”
“现在龙安就是这种风气盛行。据说是以前柴萦碧当市长时要求下面县里这样做的。因为柴萦碧经常会在跟县里领导谈话中,突然要求召集全县机关人员开个什么会。这让县里的领导经常感到很紧张,后来干脆要求凡是上级机关有来,县党政机关各科室局的主要领导都要作陪,而且没有通知走,就不许走。搞得下面的人怨声载道。也形成了这种吃喝风。”卢丽敏说,“萧鹏,你别怪我干预你的事。我以一个老百姓的身份,建议你得好好整治一下这种风气了。否则,有这种风气,你下一步想推动改革计划,恐怕不一定能推动得了。”
“向民,你怎么看”萧鹏没有马上回答卢丽敏的话,看着肖向民问。
肖向民点点头说“我刚才和卢教授进行了交流,觉得这确实是一股歪风。不整治不行。不过,我觉得我们仅从走一个金边县,就开始做这个工作,虽然卢教授已经深入作了调查,但仍然可能会让人觉得我们以偏概全。我想是不是这样。从明天起,你就到各县去视察,而且是高调的去,然后看看各县是怎么接待,怎么作陪的,带上,让他把各种场面都拍下来。等所有县都走完了,我们就以事实来说话,然后来刹这股风,甚至可以从中抓一、两个人作为反面典型给予警告批评。”
“嗯。我也有这个想法。”萧鹏轻轻地叹了口气,“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要想扭转这股歪风邪气,不下点真功夫恐怕还真不行。向民,你回去帮我提醒一下,让他马上拟文发通知,说我在接下来的半个时间里,要一个县一个县地去视察,至于视察什么,没有具体的要求和目的,就是随便走走看看。”
“好。我记住了。”肖向民点点头。
“吱”肖向民点完头,正想踩油门加速,突然看到从路边的草丛闯出四、五个人,手上举着白,“哗”的全跪在萧鹏他们的车前,口里大声喊着“萧书记、萧大人,为我们主持公道啊。我们冤枉啊冤枉啊”
肖向民吓得赶紧紧急刹车,好在他的车技好,情急之下,将方向猛往路边上打,让车轮子掉到路沟上,卡住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肖向民等人回过神来看时,才发现,跪在他们车前的几个人全是农民打扮,其中还有两个穿着孝衣孝服的妇女,还有一个人头上扎满了带血的绷带。
肖向民回头看了一眼萧鹏书记。
“走,我们下去看看。”萧鹏抿了下嘴,大手一挥,自己先打开车门走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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