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铁嘴辩士王庆之是个什么东西?
就是个混混,凭着张嘴混迹神都的大混混,正因为他有个好口才,能用来劝说皇帝陛下立魏王为太子,他才能被魏王奉为座上客,可若他连宫都进不去,还怎么劝说?
几天内,从卑微到高贵,他尝到了一跃腾云万里高高在上居高临下的滋味,他不愿再被打回原型。
面上有着一抹狰狞,王庆之猛然向前方奔去,大声叫着:“不信,我不相信,我要见陛下!陛下!陛下!…”他相信,只要见了陛下,再次说出魏王为太子的理由,陛下就没法儿杀他,否则,就是陛下理亏!
“你给我停下吧!”
这混小子竟敢闯宫,正好,就把他撂这儿得了,原本就看王庆之不顺眼的李昭德可就不再客气了,冲着飞跑的王庆之两腿,抡圆了廷杖,呼地就砸了下去!
“咔嚓!”
“啊——”
两条腿当即就交代那儿了,王庆之人也倒在了地上,抱着腿杀猪似的嚎了起来。
“出什么事儿了?”离着不远一队守宫侍卫跑来。
李昭德明白,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快刀斩乱麻,先打死这个家伙,然后说什么就由他了,当下,一举廷杖,指着王庆之高声喝道:“此贼妖言惑众,祸乱朝堂,陛下赐我此杖,扑杀此贼!”
将廷杖交给一侍卫,李昭德喝令众侍卫道:“拿着,给我打,给我狠狠地打,往死里头打!”法不责众,他一个大臣打死王庆之事大,可一群侍卫打死王庆之就没他什么事了!
“李昭德,你——”王庆之当然明白李昭德意思,可已经晚了!
啪!啪!啪!…廷杖劈头盖脸打下!
你小子也有今天呀,众侍卫也恨王庆之,顿时一拥而上,骂的,脚踹的,是格外的狠,专招呼那要命地方,一顿狂殴,一会儿功夫,一地鲜血,一命呜呼!
当下,李昭德又返回了宫中,将这事儿禀告给了皇奶奶。
“启奏陛下,王庆之强行闯宫,高声呼喝,欲见陛下,被微臣命侍卫用陛下赐臣的廷杖将之杖杀了!”
虽然感觉李昭德这小子做得确实有些过分,皇奶奶还是道:“你呀……下不为例!退吧!”毕竟,这个让她看着比较顺眼的新任宰相李昭德正在重用期间,也许其特立独行地行事风格能给这死气沉沉的朝廷注入点新水吧!
第十二章 又一村
十月十八日中午,天更加阴沉了,起了一阵小风,将李昭德杖杀王庆之的消息吹遍了神都洛阳,顿时,朝野万民一片欢腾!
可是,光明的弥散必将意味着黑暗的疯狂反扑!
云来酒肆,酒旗欢喜地猎猎,人们兴奋地高语!
雅间,魏王武承嗣和凤阁舍人张嘉福还期待着王庆之劝说皇奶奶的最新进展,可当王府管家跑来把自守宫侍卫那儿打听得的王庆之死亡案最隐秘最新消息告知时,两人都愣了!
眸中射着狠光,啪,一拍桌子,武承嗣暴怒道:“他妈妈个李昭德,才上任几天,就敢和老子对着干,不弄死他,老子誓不为人!”
通过管家说的,武承嗣可以猜出,定是李昭德在姑母老人家面前说了不利于他的话,以至于老姑母变了心思,下令王庆之不准入宫,赐了李昭德廷杖予以驱逐,而李昭德却借便利,将王庆之杖杀了,且,事后由于姑母对李昭德的偏爱,非但未曾治罪,还更受重用。
铁嘴辩士王庆之死了,他武承嗣并不怒,那只是个无关大局的小人物,他怒的是,李昭德说的话使他那位高高在上的姑母老人家变了心思,变了心思——是不是代表他的好日子要到头了,他惶恐了起来,越惶恐则越加的愤怒!
让愤怒将惶恐埋葬,让怒火燃尽九天!
武承嗣声音低沉到了极点:“张兄,我要入宫。”李昭德能说他坏话,他也能,只要能说动姑母老人家,把李昭德给贬走,就一切任他作为了!且,他武承嗣所奏之事,姑母老人家可是基本上无有不准。
心念一转,凤阁舍人张嘉福忙摆手阻道:“王爷不可,陛下现在刚转了心思,李昭德也正得陛下欢心,你现在去了,多讨不了好!”他猜出了武承嗣心思,但他还猜出了一样,天威难测!
“张兄不必多言,我自会小心。”
武承嗣坚决点头,他明白张嘉福的担心,但他更相信自己,也相信姑母老人家对他的宠幸,只是,在自己内心深处,他武承嗣是相信、还是为了验证——那不变的宠信,便不得而知了!
回到王府,下午,武承嗣便入宫觐见皇奶奶。
时刻注意着皇奶奶脸色变化,武承嗣陪着万分小心,说着:“陛下,今日上午,凤阁侍郎李大人当廷杖杀王庆之,承嗣以为,李大人此举太过粗暴,且其脾气火爆,做事不加考虑,实在不适合在朝为官!”
“那大郎,你说朕把李昭德安排哪儿合适呢?”话语依旧亲切,像是在商量,皇奶奶笑看着武承嗣,眸中却有着讽刺,她早就算准了她这个大郎会来,也算准了他会来说些什么,她,作为一个姑母,失望呀!
武承嗣恭敬道:“李大人生性粗犷,外放一任节度使倒也不错!”外方节度使,待遇还是可以的,想来姑母应该能接受,最起码,威胁不到他了!
“哼!”皇奶奶一声冷哼,斜睨着武承嗣,冷然喝道:“大郎,这朝堂上你难道还真容不下一个敢讲真话的人了?”
坏了,姑母老人家生气了,听出不对,武承嗣立马扑通跪了下来,惶恐道:“陛下恕罪,承嗣不敢。”
还是自己侄儿呀,皇奶奶扫了武承嗣一眼,有些无奈,直接说道:“大郎,朕还不知道你那点儿小心思,不就是李昭德说了你几句坏话,反对你做太子吗,你就要处心积虑把人家给撵走,怕人家和你作对,这样是不行的。再说,人家李昭德做事还是不错的。”
别人不肯定自己,自己便越要向那些人证明自己,这是她武曌的行事准则,只是,大郎他不明白呀!
武承嗣心中惶恐,低头不语,撵走李昭德没戏了!
最后,皇奶奶摆手道:“大郎,姑母奉劝你一句,行事莫太过了,要有容人之量,自己好自为之,退下吧!”
看着大郎,易嗣之事,真是头疼呀,一会儿把怀义叫来放松放松!
“看来姑母老人家确实对我有些失望了呀,都是李昭德那老小子害的,让老子挨了顿训!”,心中不爽的武承嗣大步飞走,穿花苑,过回廊,一转弯,“嘭!”直接与一胖胖宫女撞在了一处!
“你他……”
谁他妈妈的都来惹他,没长眼呀,真是找死,气急败坏的武承嗣正要瞪眼开骂,可一看是皇奶奶的贴身侍女韦团儿,心思一转,转怒为喜,立马改口关切道:“本王以为是谁呢?原来是团儿呀,本王刚刚没撞疼你吧?”
他武承嗣可正缺一个宫里眼线,平日宫里人多嘴杂,难以不着痕迹结交,可,这不就是个机会!
“王爷可不敢这么说,这可折煞婢子了!”在父王旦那里,承露计划碰了几回壁,韦团儿这里正生闷气呢,可一看撞了自己的这位——是另一位有可能承继太子之位的魏王武承嗣,人家又对自己如此客气,当下不着痕迹退了一步,万分羞赧道。
面前这家伙虽然其貌不扬,可这人心够狠、手够辣,攀上这人,也未必没有那飞上枝头做凤凰一天!值得一试,韦团儿心中暗自计较着。
见韦团儿并不急着走,武承嗣便开始攀谈拉拢了:“呦,团儿也真是大了,看这,长得是越来越水灵了啊!”
说着,武承嗣那双老鼠眼便色迷迷地在韦团儿那圆圆脸蛋与高耸突起上开始了不断乱瞄,这,便是他武承嗣的拉拢策略,男的许以钱财高禄,女的让她们变为自己女人,这才是真正的可靠!
“瞧王爷您说的,婢子这庸脂俗粉,哪来的水灵可言。”
韦团儿如此说着,迎着武承嗣那满是滛邪的目光,却非但没有后退,反而向前靠了靠,她认为自己还是不错的,尤其是,在父王旦那里屡屡受挫,而魏王这里却颇对路子,正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呀!
武承嗣连连赞道:“不,不,团儿你确实是很可爱的,如不介意,交本王这个朋友如何?”目中欲火更甚,他这个色中的恶鬼玩弄女人的老手,对各种女人的特点当然熟悉,韦团儿就属于那种可爱型的。
有这样的好事儿,韦团儿当然不会拒绝,水汪汪含情大眼抬起,对上武承嗣那毫不掩饰的侵略目光,娇柔道:“蒙王爷不弃,婢子惶恐。”
有戏呀,武承嗣笑了,“团儿,本王府今夜里有个唱茶会的,有兴趣来没?听听小曲儿,消遣消遣!宫里可闷得慌,有的话,我到时派顶小轿接你。”
略一思索,韦团儿以退为进道:“婢子今晚虽说有空,可怎么好意思麻烦王爷您呢?”你魏王若不嫌麻烦,我韦团儿就敢去!
这丫头上钩了,武承嗣声音放低,道:“团儿若是肯来,今夜东角门外,一顶小轿等你,如何?”
眸中有着一抹异彩,那是小人物挣脱命运束缚的决心,那是野心辈对至高权力神山的渴望,那是蝼蚁吞噬巨象的野心,韦团儿毫不犹豫点头,“一切听凭王爷吩咐,不过,若是婢子酉时未至,那就是婢子有事儿脱不开身了,轿子不必再等。”
武承嗣点头:“好,那本王今夜便在王府静等团儿你的到来!”
韦团儿声音娇柔,似融化了般,“那团儿到时再好好谢谢王爷!”怎么谢,当然是拿自己这身肉来喂那头馋狗了!
武承嗣笑着点头,让过韦团儿,正要继续前行,没想韦团儿又叫住了他,“王爷,最近老祖宗对您可是不满的紧呀,那个……哎,到时再说吧!”
花粉的芳香迷住了翩舞的蝴蝶,韦团儿一句话吊住了武承嗣的心!
“张兄让我在姑母身旁抓紧寻个伶俐贴身耳目,我本以为多难,没想到韦团儿这小浪蹄子这么容易就上钩了,折了王庆之,得了韦团儿,真是天助我武承嗣,李旦,你还不死?”
心中有着得意,漫天阴云也是灿烂,武承嗣先前被皇奶奶训斥的阴霾一扫而光,快步回府准备享受他的艳遇去了。
十月十八日,夜,风吹枯叶,圆月高悬,魏王府后园小楼。
一顶小轿被接来,看着周围两空空,连侍卫影儿也不见半个,只有那个老色鬼武承嗣盯着,对着榻上小桌酒水,心里明镜儿似的韦团儿故作疑惑道:“王爷,府上不是唱茶会吗,您那唱曲儿的人呢?”
眸子肆无忌惮的在韦团儿那丰满娇躯上扫视着,武承嗣声音有着迷醉,道:“呵,那些唱曲儿有什么看头,今夜有你团儿供本王品鉴那就足够了,不是吗?”
这贼货真直接,不过对她胃口,面颊上泛起两朵淡淡红晕,韦团儿秀手掩口娇媚道:“团儿只是个宫里的粗俗婢子,诗不会书,曲儿不会唱,这恐怕要让王爷你失望了!”
武承嗣摆手道:“欸,可不能这么说,团儿你能来我这儿,就已经给了本王我天大面子,只要再陪本王喝上几杯,本王可就受宠若惊了,哪还需其他!来,团儿,本王给你满酒,咱喝个几杯?”
说着,武承嗣斟酒,波荡着烛光的酒水自壶嘴如玉带垂空倾泻,满溢白玉杯,单手笑眯眯递与韦团儿面前。
一切,为了太子之位!
第十三章 醉人章谋
并不忙着去接,韦团儿作出一副迟疑模样犹豫道:“王爷,这……不好吧,上次在皇嗣旦那儿被逼着多饮了几杯,回去婢子可挨了老祖宗一通狠骂呢,这次要再犯,老祖宗不把婢子的皮扒了才怪呢!”
酒水催人情,你不喝老子咋和你近距离接触来拉近关系呢,再说,你这马蚤狐狸什么人老子还不知道,故作姿态罢了,武承嗣当即道:“没事儿,团儿,就一两杯,再说,姑母她了老人家对下人可是很好的,来!”
如此说着,不待韦团儿伸手去接,武承嗣那满溢着酒水的白玉杯便送到了韦团儿唇边。
“王爷你……”魏王承嗣、皇嗣旦,这两个未来的太子人选,韦团儿她都要结交,都不想放弃,本想继续推诿一下来显示自己的高洁,可她还没说什么,刚张口,一杯酒便已灌下!
“咳…咳,差点呛死我,王爷你!”
“没事儿,团儿好酒量呀,来,再来一杯!”武承嗣自己大口喝了一杯后,又给韦团儿满了一杯,只是这次没直接灌,而是递到了韦团儿手上,借机狠狠捏了一把!
“王爷你真是?”
一杯饮尽,面若桃花,韦团儿娇笑道,无尽魅惑之意横生!
这时,已凑到韦团儿身前的武承嗣又满了一杯,劝道:“团儿,来,再饮一杯。”一只大手已在韦团儿身上不规矩地倾城掠地了起来!
“啊!”韦团儿惊呼一声,却没蹦开,被刺激的俏脸通红,强装无事,手颤抖着,将酒水饮入。
“团儿!”
这时,武承嗣的一张大口就已凑了上来,抱住韦团儿,狠狠吻了下去,如泥鳅的舌头死命探入檀口,老鼠眼中欲火燃烧,死死盯着韦团儿衣领敞开处的大片雪白!
“噗!”韦团儿也已情动,直接将口中那还未下咽的酒水借着丁香小舌,渡到了武承嗣口中!
酒水流淌,传情达意,欲火焚身,情意绵绵,烛火明灭跳跃闪烁中,两道黑影上下翻滚,几声呻吟与对话隐隐传出。
………
“呼,真紧!团儿,和我说说姑母她老人家哪里对我不满了!”
“哦~,老祖宗哪里对王爷您不满?那可多了!”
“那首传遍神都的《绿珠怨》,最惹老祖宗不满,老祖宗早说了,文人学士惹不得,可你的,偏偏把人家乔知之的那个叫什么碧玉的小妾给抢了,现在看见了吧,人家一首诗就把你搞臭了!其实,你在王府娶多少妻妾不行,偏要抢人家的,这不……倒霉了吧!”
“王爷……用力呀!还有,那大请愿,您弄得和去年那次是一模一样呀,弄得老祖宗去年那劝进大请愿,也假了,怪不得老祖宗生气!”
“哦……你个小妖精!那为什么姑母老人家禁止王庆之入宫,又纵容李昭德那老混蛋把王庆之给打死了!王庆之可是个能言善辩的辩才呀!”
“是,对,王爷,您那王庆之确实是个辩才,一个混混天天往皇宫跑,让皇帝老祖宗亲自接见,一番话下来,能把老祖宗都说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看着老祖宗张口结舌、气急败坏他还挺得意挺有成就感,而且,说的都是事关国体的易嗣大事,厉害呀!您谁老祖宗能不恨他、杀他吗?”
“啊——,王爷您轻点儿!还有李昭德,朝中一等一的耿直大臣,朝廷的门面,大臣的表率,老祖宗专门任用来做幌子,彰显自己任人唯贤、大公无私的,可王爷你倒好,我今天回去听香秀说,您和老祖宗说想直接把人家调走做节度使,这老祖宗能待见您?”
“你个小浪蹄子,本王干死你!快说,我该怎么办呀?”
“别弄了,我不行了,你劲儿真大,我快死了!再过十几天,不是就长寿二年正月(夏历十一月)了,王爷你也知道,正月初一要在万象神宫祭拜天地,永昌元年正月初一那次,是当时的天后老祖宗为‘初献’,当时的皇帝旦为‘亚献’,当时的太子成器为‘终献’。可如今呢,天后成皇帝了,皇帝成皇嗣了,皇太子成皇太孙了,老祖宗肯定是‘初献’,那谁来‘亚献’、‘终献’呢?”
“我的小团儿,你是说?”
“不错,王爷,你要想法设法在近期做点儿大动作,讨得老祖宗欢心,或是让老祖宗失去对皇嗣旦的最后一点信心,那么,这个‘亚献’就非王爷你莫属了!”
“这个……简单。”
“呀,王爷,你又要干什么?”
“嘿嘿……做大动作呀!”
“啊,又要再来呀!”
被翻红浪,一夜春风渡,二人是各取所需,直至第二天金鸡报晓,韦团儿才又悄悄返回了宫中。
欢乐使人迷醉,蜃景使人忘形,久居宫闱,刚刚品尝了肉欲美妙的韦团儿怎能不沉浸其中,是一得空儿就往魏王府跑,与武承嗣抵死缠绵!
十月十九,上午一趟,下午一趟!
十月二十,一天四趟,天明方返!
十月二十一,上午,丫的,咋让这个老不死的狗太监看见了,上魏王府轿子随意扭头的那一霎,韦团儿瞥到了那悄悄跟在身后的内侍监大个儿王伏胜,差点吓了她个半死!
中午回来,韦团儿等着皇奶奶叫她询问:呃,好像没什么事儿呀!难道王伏胜那家伙没告给老祖宗,不行,忍一下,下午不去了!嗯,看来真没事儿了,晚上去!
十月二十二日,三次,大醉归,天明未醒!
十月二十三日,晨,迎仙宫长生殿!
“伏胜,给朕把她拎过来!”
皇奶奶高坐,不掩怒色洪声喝道,上官婉儿立侍,面上有着一抹同情,她虽同梁王三思那个莽汉也纠缠一处,可她懂得分寸,也因为她身份,皇奶奶自不会怪罪,可韦团儿却不同!
“陛下赎罪,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被王伏胜揪着头发,如拎死狗一样,韦团儿直接被拖到了皇奶奶脚下,磕头如捣蒜般求饶着,头皮都磕破了,鲜血染红了地面。
睥睨着韦团儿,皇奶奶声音不容抗拒,怒道:“想死还是想活?”
“陛下饶命,奴婢想活!”韦团儿现在只知道嘭嘭磕头。
皇奶奶脸色铁青,冷冷道:“朕问你,去大郎那儿几次了?喝了几次酒?怀上了没?有一句假话,朕让你活不到明天!”
若自己真实话实说了,那可真没活头了,明白这点的韦团儿也狠下了心来,两眼含泪委屈道:“奴婢去过两次,一次唱茶会,一次王妃生日,陛下有话,不敢过夜,别的越轨之事奴婢丝毫没做,陛下若是不信,可命女医监察。”反正被逮住的也就王伏胜那次和今天这次,没凭没据,平日对她不错的陛下应该不会杀她!
心中通透,皇奶奶看着韦团儿,沉声道:“抬起头来,认打还是认罚?”可怜的丫头呀,生为女人,为了上爬,就要这样作践自己?这,就是女人?
明白一旦认“罚”,便是卖给人贩子,转手卖给妓院,或是给老财主当小妾,韦团儿当下磕头道:“奴婢认打。”
“婉儿,戒尺!”
皇奶奶一手接过婉儿递来的三寸宽铜戒尺,一手抓住韦团儿那肉肉小手,戒尺高高扬起,呼地狠狠砸下!
“陛下狠狠打吧,打轻了奴婢记不住,只要陛下不生气,别伤了龙体,怎么着都行……”两眼畏惧看着那打下戒尺,韦团儿身子瑟缩,却仍是如此说着,“哎呦——”,转瞬,便被惨叫替代,疼得就地打滚,手上也多了一条三寸宽红棱!
忍着钻心之痛,韦团儿以膝代步,爬到皇奶奶面前,将手举起,恭敬道:“陛下还打吗?”
“哎!不打了,起来吧!”
这丫头,皇奶奶叹口气,对某些事,她是能狠得起来,对某些事,她却下不了手!
看了韦团儿眼,皇奶奶语重心长道:“团儿,朕要你一辈子都记住挨地这一尺子,朕告诉你,一个女人,不该喝的酒,一滴也不能喝,像你这样的馋鬼,只要一沾酒,哪有不失身的?女人失了身,哪个男人还拿你当人?记住,从今往后,不管在哪儿,都要这么说,永不改口,记住了?”
韦团儿自然明白皇奶奶已知晓她失身于魏王武承嗣之事,只是不愿点破,当下磕头谢恩道:“陛下对奴婢的好,奴婢永世不忘!”
这就是大郎安排到我这儿的眼线,皇奶奶怜悯地看了眼韦团儿:“团儿,起来,这里我也不留你了,你想上哪儿,说吧!”
难道老祖宗要撵自己走,自己一个弱女子到了外面?没猜透皇奶奶心思的韦团儿吓哭了,跪下抱着皇奶奶的脚,道:“陛下别赶奴婢走呀,奴婢哪儿也不去,只尽心尽力伺候陛下一辈子……”
第十四冰章 冰中火
“放心,伺候过朕的人,朕哪个会亏待她,团儿,你愿去哪儿?一个东宫,一个魏王府,你自己选吧!”知晓韦团儿心中疑虑,皇奶奶开口道。
她心中厌恶残酷肃清的只是那些反对她不讨饶的死犟分子,比如她那几个惊采绝艳却与她政见不符屡屡与她作对儿子,比如那除了逢年过节从不和她照面多说半句话的东宫大娘刘氏娘亲窦氏——她那两个儿媳,对于韦团儿这个肯屈服能讨饶的机灵奴才,她还是很有感情的,只是,沾了大郎那头,不能留她了!
韦团儿定了心,又耍起小聪明来,恭敬道:“去哪儿都行,陛下让奴婢去哪儿奴婢就去哪儿,一切全凭陛下圣裁!”这位老祖宗给他安排的去处,定是太子所在。
目,看向墙壁,似看透了过去,看到了另一处风光,皇奶奶笑道:“好吧,你先前不是吵着要去东宫吗?朕答应了!”
“奴婢谢陛下隆恩!”
韦团儿感激道,她明白皇奶奶还是想让父王旦嗣位,自己的命运就要改变了!
但,韦团儿只知道这,却不知,在金吾卫将军武嗣宗及手下大批侍卫监视下,依旧刀劈不入水泼不进内部铁板一块的东宫,皇奶奶是急需要安插一个楔子进去,让那心中一直反对她的大娘、娘亲——不得安生!
毕竟,大娘刘氏、娘亲窦氏的家族可都是当年废唐立周易世革命中光摇头不说话的坚定反对派,而反对的,就是她大周女皇武曌,要不是看在父王旦面上,那两个家族早被皇奶奶借口灭了!
上午,父王旦照例入迎仙宫长生殿请安。
将韦团儿拉至身边,亲切地拍拍摸摸,皇奶奶对一旁站着的父王旦道:“旦儿,团儿跟随朕身旁多年,伺候周到、办事得力,现在,朕想让团儿去你身边好好伺候你,你觉得呢?”
虽然知道这是老娘在往东宫安插眼线,但信奉老娘命令高于一切的父王旦还是立即谢恩道:“谢母皇圣恩,儿臣定好好待团儿!”
于是,韦团儿正式成了东宫之人!
只是,父王旦不明白他老娘怎么舍得把韦团儿发配到他东宫呢,虽说监视扰乱东宫是一缘由,可是,依着他老娘对韦团儿的疼爱,能忍心把韦团儿派出,肯定还有其他原因。
什么呢?问问上官婉儿吧,他们这两个文艺青年还是能说上些话的。
父王旦随意道:“婉儿,团儿最近犯啥大过错了没?”
这位殿下倒是个聪明人,上官婉儿笑看着父王旦,轻声道:“殿下,猜出来了?”
父王旦无奈道:“婉儿,你快说吧!这我哪猜得出!”他是有头脑,可也不能没来由猜测!
莞尔一笑,素面如玉,婉儿面上有的是讥讽,“还不是去魏王府喝了几次酒被陛下发现了!”面对李武俩家,她婉儿也是处在夹缝中,也只有两面都不得罪,才能更好生存,但,她更懂得,做一个女人,要自爱,要收敛。
去魏王府喝酒,父王旦笑了,明白了!
白色的云朵被调皮的大手撕扯成丝丝缕缕,瓦蓝的天空被恶作剧的孩子抹就灰白,一个深吻变作了红红太阳,高挂在中午的天际,却没有半丝温度,有的,只是属于寒冬的冷冽!
中午,父王旦同韦团儿一回到东宫,便召大娘刘氏、娘亲窦氏来,为韦团儿办个接风宴!
长廊曲折,大娘、娘亲相跟走着,彼此说着,要看看那赐给父王旦的韦团儿今日是何等风采!
声音有着不掩的厌恶,大娘刘氏道:“妹妹,你看吧,那没个安分的韦团儿今日被咱那位的老娘给安插进咱东宫,咱东宫算是好日子到头了,我看啊,咱得先给那小蹄子点颜色瞧瞧,让她规矩点儿!”
娘亲窦氏点头又摇头,郑重道:“姐姐,让那浪蹄子长点记性我不反对,可是,必须得给咱那位留点面子,韦团儿可是他老娘专门派过来祸乱咱的,人家有靠山,得罪不起呀,还是先看看,别莽撞了!”
嗯,大娘、娘亲皆无奈得很,得罪不起呀!
一入大殿,大娘、娘亲便看见了那和父王旦一同在座的韦团儿,韦团儿也抬起了头。
自饭桌起身,挪着胖胖身子,步履轻快优雅,脖子抬得高高,如只高傲孔雀,韦团儿行到大娘、娘亲身前,声音粘腻道:“团儿见过两位姐姐,有劳两位姐姐为妹妹我接风了,我心里可真是高兴。”
她,韦团儿,此时所做的一切,都在表明,我,韦团儿,不再是奴才了,我也是这个东宫的女主人了!
你个卑贱婢子,也配和我论什么姐姐妹妹?一个平日里自己不待见的丫头今日地位突然高升了,而且当着她俩说什么姐姐长妹妹短,大娘刘氏、娘亲窦氏的脸色立时变了!
娘亲窦氏还勉强忍得住,冷着脸的大娘刘氏可直接开口了,刚坐下便对侧旁父王旦道:“皇嗣,妾身我冒昧问一下,陛下安排韦姑娘来咱这东宫,是来当后的呢还是当妃?最好先和妾身我说个明白,知道该怎么称呼,以免我失了礼,做错了位置!你说是吧?”
话语说的毫不客气,大娘矛头直指坐在饭桌对面的韦团儿,娘亲也是一副看笑话模样,她和大娘一向同进同退!
你们两个贱人,韦团儿的脸腾地红了,肉手攥皱了裙角,羞愧,屈辱,不甘,愤怒,仇恨……一切的一切,都让她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父王旦,殿下,帮我解围呀!
“来,快,上菜,把这摆到团儿那儿!”
也许是父王旦没听见,仍自顾地招呼着侍女上菜,把个韦团儿晾在一旁,场面尴尬之极!
该炒的炒,该炸的炸,该熘的熘,一盘盘,一碟碟,一样样,由侍者接连端上,丰盛的酒菜,勾着人的馋虫,高规格接待,让人受宠若惊,却丝毫没法化解场面的冰冷。
“团儿这次能到东宫,我真的很高兴,这是母皇她老人家的恩典和关怀呀,我已向母皇谢恩,团儿初到东宫,住所琐碎,一切由刘妃你安排,团儿,你要听刘妃吩咐,特别是出入宫禁,更需向刘妃禀明,尤其是魏王府,那更不能再去了!”
父王旦开口了,火热下依旧冰冷,让韦团儿那颗原本火热的心也坠到了冰窟,东宫的人并不欢迎她的到来,这位殿下知道了她与魏王的事儿,心,冷了,冻了,碎作一地冰,既然你们无情,那别怪我无义!
“殿下,婢子知道了,等婢子明儿个处理了老祖宗那儿交给婢子的几些事儿后,婢子便搬来住,到时还请两位娘娘多多指教。”
微微躬身,韦团儿谦逊非常,态度转变惊人,连先前“姐姐”都变成了“娘娘”,但,碎裂的冰中……火焰在燃烧。
是,她韦团儿只是个户婢出生,除了个为皇帝老祖宗办事招牌,她什么都不是,比不得眼前这两位出身名门的妃嫔,可是,和两个死人,有什么可比的。
不错,她韦团儿明白了,不除掉这两人,她永无出头之日,而在武承嗣身上折腾时,武承嗣也说过,他能轻易除掉刘窦两妃!
十月二十四,一路小心,韦团儿悄悄入了魏王府,后院小楼。
目中有着不加掩饰的侵略,大手在那丰满娇躯上摸索,武承嗣看着韦团儿,似早有预知般,略有酸味道:“团儿,姑母不是让你去伺候姓李的那小子吗,怎么有空到本王这儿来了?”
“滚,还不是你害的,和你鬼混了几天,被老祖宗发现了端详,还被逮了回醉酒,被那个老王八蛋王伏胜揪着头发拖到了老祖宗面前,被狠狠打了一尺子不说,还被被老祖宗直接发配到东宫,而道那东宫,上至皇嗣,下至仆从,也没人给老娘个好脸色。”
虽不曾挣扎,但躯体也不曾在那摸索下有丝毫动情,韦团儿话语中有着不掩的愤怒,是对这大手的主人?还是东宫?不得而知。
哎,这小浪蹄子这两天的悲惨遭遇确实与他武承嗣有着丝丝缕缕剪不断的关系,且,这小丫头既然来,就说明不是来找他麻烦,而是寻求帮助的。
当下,手抚在韦团儿背上,武承嗣赶忙出言道歉道:“团儿,本王错了还不行吗?你也知道,这也不是我想的,我哪舍得你遭这罪!你这是来?”
目中有着不掩的怨毒与恨意,长吁了口气,韦团儿尽量和缓道:“王爷,你和我说过,你能除掉东宫刘窦那两个小贱人,我希望你给我想法儿弄死她们!”刘窦不死,我不安生。
欸?这当然好了,他这事儿虽然能告给武懿宗那小子让他的铁杆侍卫来发现,可可信度却没远东宫人自己在大庭广众下发现的好,听了韦团儿这话,武承嗣差点没高兴地拍巴掌叫起来,毕竟,现在韦团儿可是东宫的人呀,对付的也是让他仇视的东宫。
手停止了摸索,面上有着得意,武承嗣慷慨道:“团儿,咱俩是啥关系,当然行了,不过,你还得帮个小忙呀?”
第十 五章 今“动武”
这里面还有她事儿,韦团儿不解道:“我需要干什么?王爷尽管说。”话语爽快,能除掉心头大患,她当然求之不得,乐得帮忙!
武承嗣接着说着:“团儿,知道刘窦两妃寝宫外那颗大槐树吧?”
“是呀,东宫最大的那颗啊,怎么了,有什么问题?”韦团儿疑惑点头,难道那颗大槐树能自己倒下来砸死刘窦那两个贱人!
“嘿嘿!”武承嗣邪邪笑了,有着一丝恶毒,轻声道:“团儿,那棵树是没什么问题,可是呀,那棵树下有问题呀,那棵树下呀,它有个小娃娃,而上面还不偏不巧的正有着姑母他老人家的生辰八字,你说,要是被你一个‘不小心’发现了出来,那俩人她死不死呀?”
似看到了大娘、娘亲倒在血泊中,韦团儿笑了,艳比三春桃花,声音柔媚道:“王爷英明。”
以厌胜之术巫蛊诅咒当今皇上——她那位老祖宗,绝对是死的不能再死,尤其是那两个她那老祖宗非常厌恶的人,即使知道有假,也会以假当真。
笑容依旧,韦团儿欢喜道:“王爷,我今个儿回去就当着侍卫的面,把它‘不小心’发现出来!”
“团儿,可不敢这!”一摆手,武承嗣立时劝阻道:“你先前不是让我想方设法赢得姑母欢心,或让那姓李小子失去姑母信心,来得到正月初一那‘亚献’名额吗?”
“不错,王爷准备的怎么样了?”
韦团儿点头,但,在说这话的同时,她,突然想到了一个重要问题,那就是——
东宫皇嗣旦要是完了,她在东宫地位再高不也照样没好日子过,而且,就是皇嗣旦得到太子位,她这不讨皇嗣旦喜爱的人恐怕也要倒大霉,所以,不能站在皇嗣旦这条船上了!去哪儿?眼前这和她纠缠不清的老家伙不就是条大船,一条直撞向高天的大船!
要好好缠住这老色鬼,韦团儿下了决心,面上露出了一抹娇艳!
武承嗣有着得意,道:“讨姑母老人家欢心确实困难,不过,让那姓李小子失去姑母的信心倒是简单,为此,本王还特意准备的两步棋呢,一步,就是团儿你要拿出的那个小娃娃;另一步,我还需要三天时间布置。”
略一深思,武承嗣道:“这样吧,团儿,等到二十七日,你再‘不小心’把那娃娃发现出来,那日,我也会派武懿宗在那儿,一切告他就行,只要与刘窦两妃相关,姑母不相信也会当做相信,那天我也会同时行动,保管那李家小子得不了好!”
这小浪蹄子转变够快的啊,瞥了眼韦团儿,人精儿似的武承嗣脸上笑意更甚,直扑到韦团儿身上乱抓,安慰道:“团儿,放心,那李家小子算啥,跟着本王没错,本王不会亏待你的。”说着,双手便开始攻城略地、下寨拔营。
“那团儿就先谢过王爷,安心做王爷在东宫的眼线了啊!”
说着,韦团儿激烈回应,一番缠绵离去!
十月二十五,令仆人抬着坛好酒,武承嗣到了御史中丞府。
看着来俊臣那不紧不慢模样,心中虽已大定,武承嗣还是急切道:“来兄,弄得怎么样啊?”这可事关他太子大计呀!
消瘦而冷厉的面上有着对自己职业的自信,来俊臣得意道:“王爷,看。”说着,把一张小纸递与武承嗣。
“我看看。”武承嗣看着,咧嘴笑了,“‘御园’、‘冬无’、‘次年’、‘春日’,好啊,好啊,来兄确实费了心思,一切都没问题吧?”
“放心,王爷,来某就是吃这碗饭的。”
上一页
下一页
上一页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