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一个懂得自己的人何其不易,我是如此期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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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57章 九天玄女
四月初六,是钦天监占卜得出的黄道吉日。
赤焰国人皆知,每年孟夏四月,龙星现于天空之后,将由钦天监占卜日期举行祭祀。届时皇帝将率文武百官于圜丘坛祭告天地神灵,为百榖祈膏雨,世称——常雩礼。
这天寅时,侯府便已经亮起盏盏灯笼,雁回阁中更是一片忙碌景象。丫鬟们捧着玉盘,里面盛着玛瑙宝石、玉簪步摇,以及圣上新赐的一等郡主宫装。
人群簇拥中,正是一脸不耐烦的平阮儿。
“苏姨,怎么还有?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呀!”她懊恼地张着双臂,如木偶一般,任由丫头婆子不住地往自己身上套衣衫。这一层层穿在人的身上,真真是要她的命!她以为自己这辈子就及笄的时候折腾一次就够了,没想到一道圣旨,又逼得她不得不受罪!
“你别乱动,很快就好了!”苏姨一脸喜色,心里想着,总算是哄着阮儿穿上女儿装了,还是这么雍容华贵的郡主宫装!她打定主意,这一次一定要唤醒阮儿的女子意识!
平阮儿却全然没有半分欣喜,相反还有些后悔不跌。那日与楚轲商议好之后,原本是计划第二日便让楚筠前来李代桃僵,谁知突然杀出一道圣旨,赐了她一套郡主宫装,还命她在三日后的常雩礼上以安宁郡主的身份出席祭祀典礼!
当时她气得差点儿当场撕碎圣旨,无奈与宣旨公公同来的还有刘方睿统领率领的京师戍卫队,顿时她就蔫了。
她平阮儿其他的不会,但这么些年,也琢磨出一个理,那就是——忍!好汉不吃眼前亏,她忍辱负重还不行吗!
况且,不就是套女装吗,穿着是麻烦了点,又不会少块肉,还死不了人的!她天不怕地不怕,何必与自己斗气?
只是,现在她后悔死了,这女装——真不是一般的麻烦呀!
折腾了半天,总算是把衣服套完了。苏姨打量着眼前女装的平阮儿,不禁觉得耳目一新,惊为天人。
眼前的女子肌肤欺霜赛雪、莹白如玉,好似寒冰作骨玉雕成。纤腰束起,弧线完美,并非盈盈不堪一握,而是透着利落坚劲。往下是修长的腿,撑起长长的裙裾,如流水般漫溢出女子的温婉柔美;往上是秀挺的峰峦,张扬着女性的美丽,如水蜜桃般透着成熟的香甜。再往上,是高傲如天鹅般优美的白皙脖颈。
苏姨将她从脚尖一直打量到头顶,不由得啧啧称奇:“果然人靠衣装佛靠金装,阮儿呀,你这样子和平时可谓是天壤之别,要苏姨说,这帝京,还真找不出第二个比我家阮儿标志的人儿来!”
“对对!郡主这好比是天仙下凡,九天玄女,姑射神人!”邓嬷嬷由衷称赞道:“郡主这才叫帝京第一美人儿,今儿老奴可算是有幸得见了!”
平阮儿不由得翻白眼,至于这么夸张不?穿一次女装就把她俩激动成这样了?不过苏姨和邓嬷嬷配合得还真好,一唱一和,连她听了都快信以为真!不就是为了让自己鼓足勇气“做女人”吗,还真难为她俩了!
平阮儿掀起裙子转了一圈,然后盈盈拜倒在苏姨面前,无比温婉地颔首说道:“阮儿给姨娘请安。”
苏姨立即喜笑颜开,眼含欣慰,眼角甚至还泛起晶莹的泪花,颇有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慨,忙伸手拉起平阮儿,道:“你这孩子,还算是没白学!”
平阮儿眨了眨眼睛做了个鬼脸:“照葫芦画瓢,本将军还是会的!”
苏姨立即倍受打击,这一开口就暴露了本质,枉费她多年教导呀!
“可以走了没?”平阮儿迫不及待地问道。
苏姨脸色一寒,拽着她径直走到梳妆镜前。“坐下!”她命令道,随即双手按在她肩头,说道:“发髻还没梳,等着!”
平阮儿苦着一张脸,耷拉着眼皮,只好哀怨地瞧着镜中的那个女子被无情地摆弄。又是头发又是脸的,简直是惨不忍睹!
盘发的事苏姨并未假手于人,她的手很巧,十指翻飞,不一会儿就为平阮儿挽了一个流云髻,随后挑了一支镂空的飞凤金步摇和一只红玉簪为她戴上。
平阮儿轻轻地动了一下脖子,皱眉道:“苏姨,够了够了,我觉得脖子都快压断了!”
“郡主别乱动,还有两笔就好了!”一旁正在画眉的巧云赶紧说道。
平阮儿无比后悔,终于认清了她无比悲惨的现状,那就是她已经上了贼船,只能做砧板上的鱼肉,任这伙无比好奇与期待她女装的人搓扁捏圆!早知如此她就天天穿女装,腻死她们!
一番折腾,平阮儿也懒得再哼哼,干脆闭上眼睛任由她们捣鼓,就这会儿功夫,她还抓紧时间补了个眠。
“好了!”苏姨板着平阮儿的身子,对着铜镜中的那张风华绝代、浑然天成的脸说道。无奈镜中的人却没有反应,苏姨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用劲摇了摇平阮儿,颇感无奈地说道:“这样你都能睡得着,得是多困?”
平阮儿第一反应就是抬袖揩自己的梦口水,苏姨一把打开她手。“真丢人!没有口水,别擦了。”
平阮儿哦了一声。
苏姨彻底噎住了。
平阮儿站起身伸了一下懒腰,然后转身爽快地说道:“时辰也差不多了,该出门了!走吧!”说罢便大步流星地朝前走去。
“平阮儿!”苏姨高声喝道。
平阮儿皱眉闭眼,然后任命地转过头,细声道:“姨娘,何事?”
苏姨看着瞬间变成淑女的平阮儿,一口气愣是堵在嗓子眼,出也不是进也不是,涨得脸通红。“既然你已经穿上这身女装,就给我记住,你是苏晚教出来的,别给我丢脸!”
苏姨的脸色很认真、很严肃,眉目间透着一种执着。平阮儿突然意识到,这是苏姨对她的期盼,也是苏姨对自己的过去的一种执念。
“是,谨遵师父教诲。”平阮儿盈盈一拜,玉手交叠在腰侧,规规矩矩地行了一个礼。玫红色的裙裾铺散开来,如一朵梅花傲然绽放,甚是瑰丽!
苏姨灿然笑开,摆手道:“去吧,姨在家里做好好吃的等你。”
“是。”贝齿轻启,吐气若兰,然后缓缓站起。她朝苏姨凝眸微笑,然后转身,在丫鬟的簇拥着缓步朝前走去。
儿时,父亲也曾为她请过师父教导诗书六艺,然而她和猴子真正的师父却是苏姨。苏姨博学多才、见多识广、行止端庄、气质更是高贵无双,简直就是女人中的典范。潜移默化中,她也受了不少影响,何况苏姨还曾认真逼迫她学过一段时日。虽说不曾学个十足十,但五成也总是有的。
苏姨的身世很隐秘,她被救下的时候身受重伤,伤好后对于自己的身世缄口不言。父亲是个开明的人,并不相逼,而她和猴子也尊重苏姨的选择,所以一直以来,苏姨的来历都是个谜,不过她们不在乎,因为苏姨已经决意忘掉过去重新生活。只是,还是能隐约地感觉到苏姨身份不凡,若非大家风范,又怎能养成这般沉稳的性子,还有那举手投足的风采气质,一看便知是高门大户熏陶出来的。
平阮儿一步一步坚定地踩着往前走去,最后在大门口停了下来,仰头望着匾额上的“威远侯府”几个大字,不禁心绪万千。威远侯,多么威武尊荣的称号呀!赤焰国平氏,百年世家,几代荣华,却终是葬送在她这一代,只因为自己没有长兄幼弟。
如今,她作为安宁郡主,这一身女装,承载的不止是苏姨的期盼,更是逝去的爹娘的心愿,甚至,是威远侯府的骄傲与威严!或许,威远侯府终会没落,然而,她却决不允许任何人辱没她的门庭,辱没平氏一族的骄傲!
她抬头仰望,那四个字,将是她永远的守护。
仁叔盯着眼前的女子,心里颇多感慨,为侯爷感到欣慰的同时又不免心疼她。他的小主子终是长大了,不过,这个女子瘦削的肩头承载了太多。他宁愿她只做普通女子,抑或是只穿一身利落的男装,潇洒行走天下。然而,现实却是,这个女子一身戎装承载万里山河,一身宫装扛起百年荣华,对于她,真的是太重了。
“郡主,上马车吧。”仁叔悠然叹息一声。
平阮儿收回视线,坚定不移地迈着步伐朝门口停着的马车走去。不管自己是否愿意,该来的总会来,她准备好迎接便是。
车帘落下,隔断了车内车外。平阮儿听着帘外车夫轻甩马鞭,然后便是马蹄踢哒踢哒的清响,还有轮子碾过石板的咕噜噜的响声。她轻轻呼了一口气,然后闭目养神。
今儿可是个好日子,常雩礼、祭祀、皇帝?谁知道能弄出什么幺蛾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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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意:小小轲,咱家阮儿现在可是粉嫩粉嫩的女儿家,你可得保护好了哟!
楚轲:本公子的女人,自然不劳您老人家操心。
某意:(斜眼睥睨)切~看你的表现吧!
正文 第58章 群芳失色
马车一路前行,半个时辰之后终于来到了西天门。
平阮儿命车夫在离人群较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她并没有下车的打算,只是坐在车上撩开车帘打量着远处。
此时已是卯时,天空呈现出浓厚的藏蓝色,高远得不可触摸。在这样的天色里,已经能依稀分辨出四周景物,不过轮廓却较平日显得更深,且整个天地也越发显得幽静。
清晨的风十分凉爽,甚至有些寒洌,吹得人直打激灵,却又令人觉得神清气爽。
不过人终究是群居动物,总会下意识地寻求温暖,所以三三两两的人便扎堆聚到了一起,不知道在谈论着什么。
离卯时三刻还有些时间,平阮儿遂放下帘子,继续闭目养神。
不一会儿,便听到轮轴咕噜的声音从后方慢辗过来,眨眼马儿打着响鼻的声音就在近旁。
“哟!这不是安宁郡主的马车吗!”妇人陡然拔高的声线划破这方宁静的天空,那惊讶的语气里分明带着浓浓的挑衅与不屑。
马车里,一双黑眸霍然张开,里面清光一闪而逝,宛若流星划破天际,倏忽不见,随即眸子又变得黝黑深邃。
“咚咚咚!”马车壁被人敲响,只听得那道浓腻的妇人声音轻笑着继续道:“郡主怎么不下车呢?难不成是穿女装害羞了?”
周围立即响起无数扑哧的笑声,平阮儿甚至可以想象这些个高门贵女掩唇轻笑的模样,定然是娇滴滴、怯生生惹人怜爱!
“孙夫人,您这就不明白了吧?郡主向来是个知礼的妙人儿,这是怕冲撞了各位的眼!”
平阮儿眸光微眯,果然女人多地方就是是非多!这些外命妇和小姐是不是日子太过无聊了,没事也来找事!她今儿倒要看看,这些个女人的嘴能臭到什么地步?龌龊心思有几分?
这几日她将百官及其家眷的资料都海补了一通,想来最先出声的那位孙夫人就是兵部侍郎的内室吧!孙夫人与肖崎内室本是手帕交,而自己与兵部经常打交道,为士兵盔甲的事曾挑过兵部侍郎孙远的错处,以至于孙远被皇帝罚俸半年。看来,他的夫人这厢是为自己夫君和好友打抱不平来了。
而女人打抱不平的方法,就是逞口舌之能。
不过,流言蜚语,毒言辣语,有时候的确很有效果,也很能伤人,甚至,杀人于无形!
比如现在。
两个女人一唱一和,口中说平阮儿知礼,实则是挖苦,这上阳城谁不知道最不拘小节的就是她平阮儿?说她害怕“冲撞”众人,无非就是暗喻她女装很恐怖,不能见人,否则会把众人吓坏了!
只听声音还不知道是谁,若非为了更好地看戏,平阮儿倒想直接掀开帘子看看这个女人是谁,一张利嘴,真是厉害!她也好讨教讨教!
“邹夫人,您这话说得可没错,咱们安宁郡主可是百年不出的奇女子,不但知书达礼,更会领兵打仗,这还不算,就连剑舞,那可都是一流的!要不然陛下怎么会又赐宫装呢!”又是一个阴阳怪气的妇人声音。
平阮儿放松身体仰头靠在马车壁上,心里不由得乐了。看来这些女人之间的派系争斗也是很激烈嘛!不过倒是让她知道了先前开口的妇人身份。
邹夫人,可不就是老丞相邹衍的儿媳妇,被她抢了风头的赤焰国第一才女邹姝的母亲?也怪不得这般咄咄逼人。
不过一堆妇人,竟然围攻她一个小辈,也不怕失了风度,闪了舌头!真不知道她们平日里的端庄贤淑是做给谁看的!
“郡主,我叫孙怡,听说当年您及笄的时候可漂亮了,可惜我那时太小没能看,真想看……”一道如莺啼般声音从车旁传来,可以听出女子言语中的期盼和好奇。
“你这孩子!”孙夫人的声音立即响起,显然对自己的女儿站在敌方阵营很是生气。
“娘,女儿是……”少女的声音弱了下去。
平阮儿想到那日南湖之行在树上看到的一切,这个孙怡,一看就是个没心机的,什么都敢说,十分直白坦率,倒和她娘的刻薄尖锐有些不同,想必是继承了孙侍郎那耿直的性格。
孙怡开口之后,就有无数少女声音响起,无疑都是邀请平阮儿下车的,一个个似乎都十分期待平阮儿女装。一时间气氛甚是火热,讽刺的,挖苦的,各种隐晦带刺的言语满天飞,似乎恨不得将平阮儿戳出一个个洞来。不过也是,平阮儿占据一等郡主的尊位,先皇御封,现在陛下又赐华裳,这些都是她们不敢奢望的东西,自然不甘嫉妒,由此而生出恶毒的嫉恨来。
“郡主姐姐,您就出来吧,各位夫人都将您夸得是天上有地上无了,您好歹出来给妹妹们做个表率,让我们也学习学习?”温婉的女声如柔风一般拂过众人的心房,又似琴声和鸣,悦耳至极。
平阮儿失笑,邹姝什么时候成了她妹妹了?
而且这话说得可是极有水平!表率?学习?她邹姝可是这帝京公认的第一才女,这般夸赞自己,真不知是真心还是反讽!让自己在她面前做表率,岂不是班门弄斧,关公门前耍大刀?
“嗡——”一声撼天动地的钟鸣声从不远处的钟楼里响起,旷远悠长,带着庄严古朴的威严气息遥遥散开了来,震撼人心,霎时间打断了燕语莺声。
常雩礼,卯时三刻第一次鸣钟礼。
“时辰到——”引路太监的洪亮高音适时响起。
平阮儿伸手抚了抚发髻,将胸前的长发理顺,唇角勾起一抹恰到好处的笑容,眸光明亮如清泉流淌,光华四溢。心中暗道:既然你们如此期待,我怎好叫你们失望?
车夫将车帘打开,她躬身从里面钻出,然后抬头。
霎时间天地寂静无声,针落可闻!
众人集体怔住,震惊不已!一时间竟然都忘记了呼吸,只能听到心脏砰砰狂跳的声音。
天呐,那是怎样一副容颜——冰雪肌肤吹弹可破,眉如远山黛色天然,眸若寒潭敛尽星光,高挺的鼻梁透着逼人英气,粉色樱唇抿起柔情温婉,真真是倾世绝俗,风华无双!
这,竟然是她们眼中不屑一顾的那个不男不女的平阮儿?
虽然知道她长得并不差,但却从未真正正视过,也从未料到她女装竟然是这般惊艳!
这一下,哪怕是第一才女,在她的面前也全然失色,黯淡无光,不值一提!
平阮儿星眸一瞥,眼角飞扬起迷人的光芒,令人目眩神迷。看到众人哑然失声怔愣无语的表情,她心中冷然,随即从马车上慢慢走下,裙角划出完美弧度。玫红色的宫装旋转出迷离醉人的色彩,映着如玉的容颜,冷冽中带着热情,衬出她无与伦比的高贵与清华,让人莫敢直视,不敢亵渎!
众人先前对她的侮辱与讽刺,此刻无异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情势反转太快,以至于她们脸上的表情都十分丑陋而可笑。两相对比,更是天差地别。
邹姝的脸色一变再变,青白交接,心口也不断起伏,因为她看到平阮儿的那张脸的时候竟然忘记了呼吸,以至于现在呼吸急促失调。
“阮儿今日起得早了有些乏,刚才睡梦中似乎听到苍蝇在嗡嗡叫,好生讨厌。这才初夏,看来帝京的空气的确不太好,是吧?”吐气如兰,无辜而纯真的问询语气令人几欲吐血!
以牙还牙,分毫不让!既然众人说她妆容丑陋有碍观瞻,她便毫不留情指责众人是讨厌苍蝇,将帝京弄得乌烟瘴气、污秽不堪。你来我往,方才符合赤焰国礼尚往来的礼节。
此刻,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变成“苍蝇”的众人的脸色都十分精彩,青红白黑,狰狞阴暗,像极了打翻了的调色盘,乱糟糟一团,丑陋得不堪入目。然而却无人胆敢反驳,因为对方的话语全无漏洞,而且她身上释放的威压足够令她们恐惧,眼前这个女子,不仅有绝世的容颜,更有惊人的手段,为了小命,谁还敢做一时口舌之争?
望着咬口沉默的众人,平阮儿冷笑一声,世人恃强凌弱、欺软怕硬,果然唯有变强方能立身于世。
眼波一横,她莲步轻移,从人群中款款前行。
她是一品郡主,品阶在众人之中最高,自然排在队伍的最前方。
众人脸色难看,却还是主动分流让开来。而平阮儿身材高挑,玫红色宫装与绝色容颜分外打眼,众人的目光如影随形地盯着她,一时间场面竟然有些像众星拱月。
“请众位夫人下马车,按品阶排好,众位小姐也按顺序排好,然后随咱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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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61章 皇帝遇刺
“燔柴迎帝神——”随着典仪官的唱赞,迎帝神乐奏响,祭拜典礼正式开始!
皇帝与百官在赞引官恭导下,来到圜丘坛正前方,皇帝与司祝官楚轲登上圜丘坛第二层拜位前,平阮儿、皇甫珏站在其身后远处,皇甫静作为陪祀公主站位于第三层阶上,百官止步于台阶下,按顺序左右排好。众人皆面容肃敬,虔诚恭谨。
随后皇帝在赞引官恭导下,升上祭台第一层上帝位前,先上三炷香,再奉上三瓢香,然后依次到列圣配位前上香,后回到第二层拜位,行三跪九拜礼,众官随跪叩。
紧接着,奠玉帛,跪进俎,行初献礼……
充当司祝官的楚轲站到坛中心的天心石上,诵读写给天帝的祝文。
楚轲声音清朗,减了往日慵懒魅惑,多了几份清冽肃然,有如金石相扣,又如珠落玉盘,字字珠玑,冗长繁杂的祝文从他口中读来,竟如仙乐一般,令人沉醉,一时之间众人皆觉心神宁静、灵台清明,一扫疲乏之态。
楚轲手捧祝文,神色凛然。他一人站在高台中间,身姿挺拔,顶天立地。劲风飒飒,掀起了宽大厚重的黑色祭袍,衬得他神秘而遥远,仿佛是天外来人。
这一瞬,平阮儿突然忆起初见时的场景。那一日,她率骑兵突进会场,搅得百官混乱,一片乌烟瘴气,当时他便是一个人飘然若仙的遗世独立,俯瞰着东倒西歪出尽洋相的众人,仿佛谁也入不了他的眼,谁也无法走近他……而如今,这感觉再次涌上心头。
她突然皱眉,心里无端生出一丝烦躁不悦来。他似乎就是飘渺无踪的神祗,孤寂而遥远,冷然而不可触碰,天地规则由他牵引,而她的心机谋算早已落入他眼中,并被他左右。他可以肆意出入自己的生活,挥手即改变她的人生,她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由他走近,再由他离去,这种感觉是在是……太窝囊!太气人!太可恨!
就在她咬牙看他时,他突然抬头冲她扬起一抹极美的弧度,释放出温和笑容。她怔住,定定的望向他,心却突然安了下来。莫名的情绪来得快也去得快,以至于她不禁疑惑,自己这是怎么了?
只见楚轲已经收回目光,双手将祝版奉在天帝位前的帛匣中,然后皇帝率群臣再行三拜礼。
整个过程中祭乐响奏,舞生伴舞。
祭祀礼仪极其复杂,行亚献礼、行终献礼、撤馔、送帝神、望燎……在不停的唱赞声中,平阮儿也不记得自己跪了多少次,待整套礼将成时,已过了一个多时辰。
此时皇帝正在望燎位望燎,只待祝版、帛烧至一半便可宣布礼毕。黄红色的火焰夹着浓烟在风中腾跃蹿动,天地一时静寂无声,只能听到毕毕剥剥的燃烧声,所有的人的目光都凝在了燎炉中熊熊燃烧的火团上,每个人眼中都映着红色火光。
“砰!”燎炉里突然爆起一束激烈火光!刹那间向四周飞射而来!如星火坠地,在空中地上开出朵朵烈焰!躲避不及的太监和赞礼官身上都沾上了火苗,火苗立即疯狂蹿起来,瞬间蔓延一片!
“护驾!护驾!”一个太监急忙喊道,用身体朝皇甫勋扑去!就在这时,惊变横生!只见那太监的脸突然变得狰狞可怖,眼中陡然射出冷厉杀意,袖子中一个万花筒模样的东西如暴雨一般猛射出无数闪着寒光的利器!利器直奔他身前的皇甫勋而去!
竟然是刺客!
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有人行刺!
那一刻,众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护驾的护卫已经来不及了,而那利器就要没入皇帝的身体!
一道黑风如迅雷般又急又猛扫来,然后一卷,刹那间光影翻飞,无数细碎银光闪烁!如天上璀璨星河耀眼!转瞬间没入黑风不见踪迹!行刺的太监依旧贼心不死,劈手欺身直上!
砰砰两声,黑风狂扫,直袭行刺太监胸膛!劲气外放,白色灰尘飞扬!眨眼间那太监便如破麻袋摔了出去,而那黑影却陡然越到太监身后,随即砰的一脚,太监又转向如流星一般急速坠射下来,咚的一声砸在皇甫勋脚跟前的地上。行刺太监匍匐在地,满口鲜血,再也动弹不得!
从燎炉爆炸到太监行刺再到黑影出手,不过瞬息之间,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刺客已经被踏于足下,捉拿成功!
而那黑影,正是今日充当司祝官的楚轲楚大人。
平阮儿站得比较近,她因为要保护小十二所以未曾出手,现在抬起头来才发现,被楚轲卷入衣袖的银光,竟然是细细密密的针!还有那从刺客衣袖中抖露出来的万花筒,竟然如此熟悉,那形状,竟然与精魂卫制造的万花筒蚀骨剥皮针别无二致……她心中突然涌起不好的预感!
“是谁派你来的?”皇甫勋站在原地面色铁青地问道。
“哈哈哈!狗皇帝,你不得好死!”刺客满嘴鲜血,眼神怨毒,笑声阴森尖利得如同地狱索命的冤魂。随即他一咬牙,就要服毒自尽。
楚轲倾身向前,一把捏住刺客下颚,立即卸了他的下巴,刺客自杀未遂,眼神愤愤地盯着皇甫勋,余光去瞟向了平阮儿,充满遗憾与愧疚!
平阮儿心神一凛,顿觉不妙!
果然,下一秒刺客的脸色就变得铁青,然后乌黑,整儿人断了气。
“他提前服了毒,而且戴了人皮面具。”楚轲说道,随即后退了一步,冷眼看着这一切。
皇甫勋面上阴云笼罩,仿佛下一刻就会狂风暴雨大作。
此刻圜丘台上已是一片凌乱,仪仗队列被突如其来的爆炸冲散,旌旗倒地,火苗乱蹿,浓黑的烟雾袅袅升起,还有人受伤倒地,蜷缩成一团痛苦呻吟着。空气中充斥着旌旗、衣物、头发以及皮肉被烧焦的味道,甚是刺鼻恶心……
皇甫勋的目光逡巡一圈,脸色愈发阴沉,平阮儿心突突地跳着,果不其然,下一瞬,他阴鸷的视线就落在自己身上。
“安宁郡主,对今日之事,你有何看法?”
有何看法?平阮儿轻蹙眉头,他这是在怀疑她?
“安宁不知。”多说多错,何况她的确不知,莫不如保持缄默。
“哦?”皇甫勋尾音拖得长长的,最后还向上挑了一下,摆明了不相信。
平阮儿沉默。
气氛顿时变得凝重压抑,宛如重重巍峨山岳朝众人心头压来。空气又似紧凝成一束,然后越绞越紧,直要将众人的心脏碾碎!无形中有一根弦,寂静中众人耳畔似乎听到了弦吱吱的张拉声音,仿佛下一瞬就要断裂一般!一时间人人自危,皆凝神屏息,小心翼翼地打量着高台上的两位主角。
------题外话------
某意:诸事不利,阮儿你还是不要出门好了!
阮儿:这是说的什么话,越乱越好玩不是吗?魑魅魍魉,各显神通,你就看我抓鬼吧!
某意:莫要得意,保不住是你抓鬼还是鬼附身……哎……
阮儿:木有事,顺道可以让小轲轲露一手!
某意:kao…有男银了不起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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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62章 铁血手腕(一更)
“坏蛋!大坏蛋!谁让你看阮姐姐的!谁让你乱看的!”稚嫩的童声突然打破了紧凝的气氛。只见皇甫珏挣脱了平阮儿的怀抱,竟然冲到了刺客面前,然后镶满宝石的小金靴的靴尖便朝刺客的腿狠狠踢去!一脚脚踢得不遗余力,嘴上还不停地骂着:“大坏蛋!是谁派你来的!想要害阮姐姐的都是大坏蛋!”
“小十二,够了,你这孩子……”平阮儿连忙拉过皇甫珏,哪知皇甫珏却十分倔强,一副恨不得将刺客千刀万剐的狠戾模样,力气大得出奇,竟然让平阮儿拉着都吃力。
“阮姐姐,他们欺负你!都是这个刺客惹的,他想嫁祸你!坏蛋!坏蛋!”皇甫珏现在就是一个护短的斗鸡,即便年龄小,却依然知晓要保护自己的亲近的人。
平阮儿直接将他大力捞进怀里,然后拍着他的背安慰道:“清者自清,放心,阮姐姐相信陛下会查明真相的。”平阮儿说话的时候却看向皇甫勋,眼神坦荡,背脊挺直。
现在的情况于她很不利,虽然没有证据指向她,但是那万花筒的武器,以及刺客最后那充满意义的一眼,无疑将最大的嫌疑扣在了她的身上。虽说小十二是为了替她打抱不平,但是这样一说,莫过于越描越黑,只会让下方不明所以的文武百官认为刺客与自己之间发生了什么,现在的情况还真是棘手。
“聂耿!”皇甫勋突然开口道,身旁不远处的一个身着甲胄的禁卫军便迈步走出,单膝跪地恭谨道:“末将在!”
“身为禁卫军统领,竟然让刺客混入队伍!你该当何罪?”
闻言,聂耿额上垂首抿唇,眉峰冷骤,似在自责,抱拳决然说道:“末将不查,陷陛下于危乱之中,请陛下责罚!”
“给朕彻查!如此重典,竟然还能携带武器进入会场,搅乱仪式,朕倒要看看他还有没有同伙!”
“是!”聂耿连忙领命退下,整肃禁卫军开始对整个祭台搜查起来。
与此同时,皇甫勋也并不闲着,而是转身冲朝台阶下的文武百官喊道:“章迟何在?”低沉的声音里满是压抑着的勃勃怒气!
百官队伍中立即连滚带爬跑出一个人来,那人面色苍白无色,奔至台阶下直接跪下,胆战心惊地应道:“微臣……微臣在。”
“章迟,礼部专司典礼,如今这燎炉是怎么回事?嗯?”极具压迫性的声音比先前那惊人的爆炸声还要令人心惊肉跳,章迟身子一软就要倒地。
“微臣失职,只是燎炉等项系工部承办,微臣实在不知呀!”礼部尚书章迟急忙叩首回道,声泪俱下,甚是冤枉!
皇甫勋犀利地目光扫在他身上,冰凉彻骨,随即朝后方说道:“齐威,章迟所说可是属实?”
突然被点到名工部尚书齐威连忙跪下,额上冷汗涔涔,强自镇定地回道:“燎炉确实是工部承办,微臣亲自检验,并无问题。”言外之意便是燎炉交给礼部之后才出的问题。
“好!好!好!”皇甫勋连着叹了三声好,众臣心里忐忑不已,神色各异,毕竟雷霆之怒并非他们可以承受的。只听得皇甫勋冷喝道:“好个章迟、齐威,出了事便百般推诿!若说燎炉与刺客有关,那祝版上字迹模糊,缮写不够规整,悬挂天灯数量亦有误,这些事又作何解释?若非你等玩忽职守、疏怠若此,又怎会让刺客有可趁之机?此常雩礼乃朕亲诣行礼,尚且如此草率不敬,若遣官恭代,只怕更是敷衍了事!典礼之重,想必不必朕再多言强调了吧!来人,革去礼部尚书章迟顶带花翎,从宽留任,十年无过,方准开复!至于负责燎炉与天灯制造的工部尚书齐威,亦难辞其咎,著交刑部严加议处!”
工部尚书齐威垂首不语,却不敢喊冤。他的处罚比起礼部尚书已经轻许多了。看来陛下此次是横了心要借此事整顿朝中人浮于事的弊端,谁叫自己督促不严,乃至于被捉到把柄。
至于礼部尚书章迟,则早已经彻底瘫软在了地上,他的仕途这算是全毁了,十年,人生能有几个十年!他恶狠狠地盯着那个刺客,若非突然出现刺杀一事,陛下何至于震怒至此?自己又何至于丢了乌纱帽?此刻章迟已经在心中将刺客翻来覆去地辱骂了一遍又一遍,却犹自不知自省!
平阮儿突然有些佩服皇甫勋,他果然是天生的王者,若是一般人,恐怕早已被刺客弄得惶恐不安,而他却不慌不忙,排查刺客的同时竟然还借机发挥整饬吏治,真是城府深沉、算无遗策,颇有几分手腕!
不过,接下来就该整治刺客了吧?
平阮儿叹了口气,偏头垂眸。却正好触及楚轲投来的目光,他冲她略微颌首,竟然在提醒她小心!平阮儿略微蹙眉,天生对危险比较敏感的她自然也嗅到了风雨欲来的气息,很显然,就冲那刺客的最后一眼,都充分说明了今日之事是冲她来的!
不一会儿,聂耿就走了回来,只见他拱手朝皇甫勋汇报道:“燎炉里的爆炸的乃是一种琉璃火弹,讯问过司礼太监,得知燎炉在燃烧祭祀之前并无不妥,所以只有可能是祭祀时被刺客放进去的。而今日在场的所有人,包括刺客易容的太监在进场之前都已经经过搜身排查,根本不可能带武器与琉璃火弹进来,所以只有一种可能……”
说到这里,聂耿突然迟疑不言,抬头朝皇甫勋看去,只见皇帝沉默不语、脸色阴郁,一时之间也拿不定主意,不知自己还该不该继续讲下去。
他这话的意思已经十分明显,那口中的唯一的一种可能让众人心中一凛,眼神齐齐朝平阮儿飞去,不言而喻,大家都有了自己的猜测……
“还有什么可能?”皇甫勋直接开口道,眼神扫过场中众人。
“既然刺客的武器与燎炉中的琉璃火弹是排查过后才出现的,那么定然是有人后来才拿来的,而这个人肯定逃过了禁卫军的盘查,而今日上祭坛,唯一没有经过检查的只有……”答案呼之欲出,聂耿迟疑片刻,终是下定决心硬着头皮说道:“只有安宁郡主与小王爷不曾经受过排查!”
台下的众人眼睛刹那间全部亮了,刹那间那些目光宛如一支支实质的利箭,带着剔骨挖心的力度,不由分说地全部射向平阮儿!半月前接风晚宴上她酒醉用剑直指皇帝喉咙的画面对众人来说可是记忆犹新,如今种种迹象也都指向她,所以她嫌疑最大!
平阮儿不由得深深吐出一口气,扫了眼下方紧盯着她的众人,这些人中,有嫉妒她权势一心想置她于死地的,有无法容忍女性当权故而想拉她下马的,有不熟悉她被当初她嚣张行事蒙蔽了的……若她是一个男子,今日之事或许会简单许多,偏偏她是个女子,所以一旦面临危机,这些人便群起而攻之,势要将她扼杀,不容许争辩,不容许反抗!
心中暗叹一声,想不到自己魅力真大,竟然能得这么多人“关注”!那么皇甫勋,这一次你又想如何?
“安宁郡主是朕临时起意叫上前来的,何况她并无机会与刺客接触,因而可以排除她的嫌疑。今日行刺之事,便交由你聂耿全权负责,也算是弥补职责过失。顺着刺客,给朕好好排查!”皇甫勋突然开口,竟是在为平阮儿辩驳。
正文 第65章 水落石出
“楚大人,您是故意的?上次赠送鹤氅也是,对吗?”
“安宁将军果真聪慧过人,没错,轲就是为了让皇帝知晓你是轲的盟友。”
“为何?”平阮儿不解。
“这样可以省下许多麻烦,比如说,不用费力为你解毒之类的……”
平阮儿眉头紧蹙,这个男人,比皇甫勋还深不可测。
“不过你这样没准会适得其反。”平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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