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社区》 第 9 部分阅读

很愉快,这当然不仅仅由于杨琳的烹饪手艺,而在于我们的三种关系都理顺了。高兴之余,我问我的女儿:“你和那个坏小子关系怎么样了”

“我把他甩了。因为他中了我和朋友的美人计,太花心了,我就把他甩了。”女儿得意地说。

我的心里放松了,至少我可以真的不必有个穿身白的广东佬亲家了,而且他还是个卖烧鹅的。

“我现在喜欢上了我座位后面的个老实疙瘩,他人长得般,可特别会关心人,了解我的需要,默默地对我特别好。我觉得还是老实疙瘩要可靠些。”

我和杨琳大笑了起来,我女儿真的成熟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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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节:别墅推销员1

别墅推销员

沈方从皇家大饭店出来时看到了不远处的三环立交桥边的幢新落成的巨型大厦,这栋大厦由幽蓝色的玻璃幕墙构成,像件从天而降的不明飞行物样,反射着神秘华贵而又冷漠的光芒。但是沈方多少感到好笑的是这栋大厦仍旧戴着顶绿色的帽子,像很多这座城市中的建筑样,这种新与旧的不搭配只会叫人发笑。干吗非要戴上顶绿色的帽子沈方轻轻地吹着口哨想。因为作为希格推介有限公司的别墅推销员,他刚刚在皇家大饭店又成功地向位美国华侨推销出去套别墅,这使他心情愉快。他没有意识到他哼的是首叫做大顶子山高又高的曲子,他打算回家去,因为他已经在个月中推销掉了十套别墅,这样他可以在下个星期去买套真正属于自己的房子了,还有比这更能叫人快乐的事情吗

这时候是下午时光,阳光中透露出种慵懒的气息叫他打了个哈欠。他朝辆夏利出租车招了下手,那辆车立即朝他开了过来。他打算先不回家,而是到凯宾斯基饭店的r啤酒坊喝黑啤酒。因为这家啤酒屋无论从设备到原料到家具,以及墙上的那些装饰画都充满了德国气息与情调。而且关键的是那些在啤酒坊内走动的侍女,也都穿着德国裙子,在你喝酒的时候还有两名德国乐手拉着手风琴和提琴,随便地在客人的桌前演奏。整个啤酒坊为那种金黄色的古典而又辉煌华贵的灯光所笼罩,那种纯粹的欧洲气派叫你简直欲哭无泪,他想。下了车,他走进了r啤酒坊,来到了吧台边的高脚椅上坐下来,那几个耀眼的红铜发酵罐他都能看见。下午这里的人并不多,切都显得那么安静,当那个扎着蝴蝶结的男“打扎者”侍者微笑着问他喝什么啤酒时,他忽然改变了主意,“来杯浑扎吧。”他说。

侍者去倒酒了。“浑扎”是那种全酵母型未经完全过滤的浑浊鲜啤酒,在这样的下午时光喝“浑扎”更能提神,他想。他看见有几个穿花格衬衣的欧洲人进来,此外偌大的啤酒坊就再无他人。啤酒坊的墙壁上,挂了很多幅带画框的画,每幅画和另幅画之间又挂着把把吉他。由于隔得太远,他看不清那些画的内容,虽然他很想看清它们。侍者将啤酒端了上来,他呷了口,那种生动的滋味叫他的大肠都在起舞,沈方非常快活。“这就是我想过的生活”,他想,现在我终于可以过上我想过的生活了。我应该算作个城市白领了吧他欣赏着头顶那缓缓降落的灯光想。

当沈方二十五岁结婚的时候,他可没有想到有天他会当上个别墅推销员。那时候他在北京家建材公司工作,刚刚从大学里出来才两年,因此手中没有多少钱。可他倒挺交桃花运,娶了位人见人爱的老婆。那还是在次他出差去天津的时候,在火车站他发现了她,她站在那里的样子简直叫他发晕,她像株小白杨样亭亭玉立,这促使他朝她走了过去。“请问您,小姐,现在几点了我想对个表。”他有些拙劣地和她套瓷。她告诉了他时间,态度温和而礼貌,但也有丝怀疑和拒斥,她那自我保护的目光叫他阵发窘,他道了声谢就逃了开去。但他仍旧在远处偷偷眯起眼来欣赏着她,她那苗条的身躯在阳光下像条美丽的鱼样叫他头晕目眩。

当他坐在火车的座位上时,下子愣住了,因为坐在他对面的正是那株耀眼的小白杨。“嗨,你好,你也去天津”她灿烂地笑着先和他打了个招呼。阵狂喜涌上了他的心头。

半年以后,这个叫张梅的美丽的北京复兴医院的女护士就嫁给了他。“你真的很会花言巧语,把我给骗到手了。”他和她爱时她经常这么幽怨而又嗔爱地对他说。我很会花言巧语吗我是个靠欺骗过活的穷光蛋这刻沈方总是立刻又惶恐起来。

现在,他不停地喝着浑扎,这时有个像是德国男子的人坐在了离他不远的高脚椅上。他坐下时看见沈方在端详着他,就冲他耸了耸肩,给了他个德国式的微笑。沈方觉得个人坐着寂寞,就端起酒杯朝他走了过去。

“您是位德国先生吧”

“是的,您好。下午好。”

“我叫沈方,认识你很高兴。”沈方在他的身边坐了下来。“我叫施密特。”那个黄胡子德国人优雅地冲他摊了摊手。他们很快就聊了起来。沈方知道了他是家德国公司驻北京公司的高级经理,家住在德国的法兰克福。“你喝的浑扎,就是我们德国南部的特产。”施密特指着他的酒杯说。

“想家乡吗”沈方问他,“这里德国气息那么浓烈。”

“想,非常。”施密特说。他脸上现出了浓重的德国人才有的忧郁。

家在哪里沈方忽然又想起了老婆张梅和他们已经四岁的孩子沈青。在他于五年前娶了张梅之后,他的生活发生了很大变化,生活以其平庸的面打击和折磨着他。这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几乎是无所有,而且关键在于自己是个穷光蛋。个月几百元人民币在北京高级的购物中心恐怕只能买得起粒纽扣。而且,他美丽漂亮的老婆,他的小白杨张梅也是时时刻刻给他压力,这种压力像呼吸不到氧气的鱼样叫他难受。我得有钱我得有钱在这个财富重新分配的时代里,我必须挣到属于我自己的那份在次张梅和他的剧烈吵架之后,他咬牙切齿地想。张梅多年以前的美丽的影子像水漂样已经渐渐远去了。

“你就是物质的化身。”他鼓起了勇气对张梅说,“我现在很自卑,你为什么不帮帮我”他几乎要哭了。

“我怎么帮你我都嫁给了你,我把什么都给了你还没有帮你吗你真的很无能。和你在起,我连条澳大利亚纯羊毛围巾都不敢买,你还像个男人吗”张梅像只发怒的母豹样冲他吼道。看着她那张由于生气而几乎扭曲了的脸,他忽然从内心中涌起了种想强她的愿望,就像以往有些夜晚那样。但今天他在精神上已经阳痿了,他像只兔子样逃了出去,然后在四个月以前,他辞去了工作,在希格推介有限公司当上了别墅推销员。当他和大堆二十出头的雄心勃勃的年轻大学生起站在总经理面前听训话时,他觉得自己真像匹老马。可我必须坚持和年轻的马驹们赛回,他愤怒地想,咱们来赛上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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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节:别墅推销员2

希格推介有限公司专门推介北京家拥有乡村高尔夫俱乐部和四种款式九十九幢别墅的中介公司,公司的办公室放在京广中心大厦的十九层,希格推介公司的王总经理比沈方都小岁,这使得沈方在内心之中羡慕不已。“老兄,要是你能推销掉十栋别墅,你就可以在郊区城市花园为自己买套房子了,套属于你自己的房子。手续我都可以替你去办。努力吧老兄,这是个努力提高自己的生活质量和阶层的时代。”总经理说,“我们都应奋力前行。”

现在,喝完了自己那杯“浑扎”,他感到有些醉意。施密特已经喝光了第二扎,他们聊得非常快活。他们聊完了中国古代房中术的非科学性,沈方把领带扯松,“施密特老兄,我得,我得回家告诉我太太,因为我可以买自己的房子,房子了。再见老兄。”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大厅里已经来了很多人,那两个德国乐手已经开始唱歌了。施密特和他握了握手,大声地说:“沈,祝你好运”

“也,也祝你好运。”沈方打了个酒嗝,绕开个端着四扎啤酒的侍女,向门口走去。他感到自己浑身发热,这时候他有种迫切的愿望想见到太太张梅,想告诉她他们可以拥有套自己的房子了。真正属于自己的房子了,这就是我今年三十岁所得到的报偿,他想,我不比其他的任何个人差,我也会有个好家了。我有了自己的房子了他真想大吼上声,但他怕自己会被认为是疯子,就什么也没说出口。他突然又感到有些遗憾,难道房子就是我生活的目的我为什么如此高兴

来到了三环路的大街上,四周立即开阔了起来。不远处的昆仑饭店像个巨型碉堡样横在眼前,他感到快活极了,去昆仑购物中心为太太买了束满天星。这束小花花去了他不少钱,但他仍旧感到高兴。因为张梅喜欢这种花。他像捏着个宝贝儿似的拿着那束花,在街边忽然有个女人妖冶地冲他笑了笑:“那花是送给我的吗”沈方直盯着她看,她快步贴近了他,“带我随便去哪个地方玩玩吧,我很寂寞。”

“不,不行。”沈方诡秘地说,“不行。”

“为什么”那个女郎噘着殷红的嘴唇问他。“因为,因为你的r房太小啦,我喜欢大r房姑娘。”他哈哈笑了起来,快步地躲开了。他好像听见她在骂他,但他不想再去理会,他吃惊现在这些女人怎么这么胆大,在下午都能在大街上找人搭讪他想起了在燕莎购物中心门口目光闪闪烁烁的漂亮女人们,她们都在寻找什么有钱的男人吗这时他想起了个朋友不久以前才从南方回来对他说的话:“你猜南方有些妓女往荫道里填些什么她们把浴液填进去,让你嫖她时以为她高嘲迭起分泌物非常多呢。可他妈的你简直是在尸样。你说这些女人都怎么了这个时代怎么了我再也不去和妓女干那事儿了。”

这个时代怎么了他想,但这不关我的事,问题是我将有套自己的房子了。那些女人往自己的下体里填再多的浴液与我有什么相干他感到恶心极了。节制是必要的,他想,家庭更为必要。这时他忽然庆幸自己有个不错的妻子,因为五年来她从来没有想过要离开他,即使她如何与他吵架,她也没有说要离开他的话,在这点上他对她是充满信任的,因为他们还有个共同的孩子,他们是在生活着。还有比过平实的生活在今天更叫人称道和感到满意的吗在今天他终于解决了自己生命中件大事,拥有了自己的房子,他现在有种迫切的心情想赶快把这个消息告诉妻子。她会有什么样的表情

他忽然想起来在上个月,他向位在俄罗斯发了大财的华人推销别墅的场景。那是在亚运村的五洲大酒店的大堂酒吧里,他们要了壶红茶,当时出于礼貌的考虑,他也带上了太太张梅。因为他觉得这样会给那个要购买别墅的人种信任感他并不完全是个生意人,而是个热爱家庭生活的男人。

“那么让我们先看看你的房子吧。你有几种样式”那个穿背带裤的青年人优雅地说。他的脸刮得非常干净,身上香水味儿不浓不淡,脸像古罗马人样显得非常刚毅和充满生气。就是这样的男人,也许才敢和俄罗斯黑手党做生意,他想。沈方在此之前听说这个人和俄罗斯黑手党交往密切,曾向拉丁美洲的小国卖过军火。但这不关我的事,问题是我只是个别墅推销员,他想。“我们共有四种款型九十九栋别墅,其中有小部分是伊甸园高尔夫俱乐部的会员别墅,因而显得更为高级,我今天向你推介的就是这种会员别墅。会员别墅区为全封闭,高保安社区环境,二十四小时警卫,提供四星级宾馆家居服务,般每幢别墅的建筑面积是三百三十平方米左右。”沈方看了张梅眼,张梅立即给他们打开了个文件夹,“这是每种别墅每层的详细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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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节:别墅推销员3

那个叫罗朗的可能购买别墅者仔细地看着材料,看得出他想拥有套。沈方非常熟悉有钱人的目光,那是种旦想拥有某种东西就会立即闪闪发亮的目光。这可太好了,他想,“我们推介的别墅区提供四星级的宾馆家居服务,因此内部全部装修都按四星级宾馆标准设计施工,并由社区会馆提供购物邮局商务中心风味餐饮酒吧等综合服务,经政府批准特别会员享有别墅的永久产权。我们的高尔夫球场占地百七十公顷,有三十六条打道,离乡村赛马场和亚细亚水上运动中心都很近。而且,您也清楚,罗先生,这实际上是种投资,我们的高尔夫球证可以自由转让赠予继承,兼具股票和房地产两重投资属性,而且,这种附带别墅的特别会员证共只有二十张。在三年内绝对升值。”

罗朗合上了文件夹,他沉吟了会儿,把目光放在了张梅的脸上。“你的太太很漂亮,沈先生。你们结婚很久了吗”他放下他手中的欧罗巴牌大雪茄。

“五年,罗先生。”张梅非常得体地微笑着对罗朗说。

“你们真是珠联璧合。好吧,我打算买上幢你说的这种会员别墅。有没有大点儿的别墅呢”

“有幢。建筑面积六百六十平方米,共分三层,附带很大的英式游泳池单独车位和私家花园,这是唯的幢。罗先生,这是全部的材料。”沈方又递给了他份材料,罗朗只是大致翻了翻图片,就说:“好吧,我就要这幢,明天我就想去看看房子,可以吗”

“当然可以。我很欣赏你的果断。”沈方说。

“那么,我想请你们起去吃顿饭,去顺峰餐厅怎么样那里的螃蟹不错。因为你们是对迷人的夫妇。你真的非常漂亮,沈太太。”罗朗又对张梅说。

“谢谢,只是晚上我们还有些私事,只好改天了。罗先生,改天可以吗”张梅忽然婉拒了他的邀请,连沈方都感到了意外。

罗朗看了他们下:“好吧,改天吧。不过,请稍等下。”他站起身,向客房前台走去。大约十分钟后,他回来了,手中拿着整整的大把玫瑰花,共三十三朵玫瑰。“送给沈太太,因为她非常美丽,正因为你有这样的位太太,我才决定买下你所推销的这种别墅。我信任你。”罗朗把花递给了张梅,张梅俏丽的脸上现出了惊讶和亮丽的表情。“谢谢你,罗先生。”沈方说。他也感到非常的高兴,这不仅仅是因为他推销出去了幢最大的别墅,而且因为他还有位令富豪们称道的太太。他当真是心花怒放了。谁还比我拥有的更多

他们起朝外面走去,立刻有两辆凯迪拉克r型汽车驶上了停车坪,罗朗钻进了前面的辆:“再见,沈先生和沈太太。明天我们就去签字。”两辆闪着夜晚灿烂的光芒的汽车无声地滑入了黑夜,尾灯拖曳成了长长的红线,不见了。

在回家的路上,张梅问他:“他买这种最大的带高尔夫球证的别墅得花多少钱”

“大约六十八万美元吧。”

“他真有钱。只是我不喜欢这玫瑰花,我只喜欢满天星,我讨厌玫瑰花,而且我也不喜欢他看我的眼神。那种眼神像鲇鱼样叫人讨厌。你不这样觉得吗他还说我漂亮。哼,你能猜出来他玩过多少女人吗他定是个色鬼。我敢肯定。”

“可他说过我们是对迷人的夫妇。我点儿也不讨厌他。”沈方眯起眼睛看着远方说。他们俩坐在出租车的后座上,张梅手中那由三十三朵玫瑰构成的花束像三十三个女人妖冶的嘴唇样在轻轻颤动。

想到这儿,沈方觉得非常开心,坐在回家的出租车上,他忽然决定下去走走,因为这里离他们临时的家已经不远了。他叫司机停下来,付了车费,就个人沿着大道向前走。他在建材公司待了四年多,公司也没分给他套房子。自从他辞职后到希格公司当上别墅推销员,公司在这片城郊的别墅区的东面,为他暂时借了套室厅,他和张梅,还有他们的女儿沈青,家三口就生活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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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节:别墅推销员4

他打算步行走回家去,他走在别墅区的小路上,仍旧哼着那首歌,那首大顶子山高又高。这时候风打在他的脸上,他觉得非常温和。他可以看清楚道路两边的别墅,它们幢又幢,彼此相连着悄无声息地连绵着向前方铺展而去。这里住的定都是富人,他想,但奇怪的是为什么四周那么安静为什么没有个人也许有天我也会拥有这么幢别墅的,但现在不行。他看着那些仿佛座座死寂的陵墓样的别墅,心绪复杂。他非常熟悉这些别墅,它们定都有独立的小型空调,每栋都有两部电话,每个房间都设有电话出线口,集中供暖,常年二十四小时提供热水,所有的给水设施是内藏式,用不锈钢或铜管构成,那些私家花园四边都加有围栅,有铺设好的草地,共用卫星接收天线,房间地面全部由高级木质地板铺成,在卫生间还预留了桑拿浴室空间。这就是每栋别墅的构成,他想,这就是豪华生活的部件构成。

这时他忽然萌生了个想法:他打算走进每栋别墅的院子看看。这些别墅刚刚竣工,但却没有个人。他感到奇怪,他走了进去,看见前面那巨大的露天游泳池碧波轻轻荡漾。他边朝游泳池走去,边脱着自己的衣服。他把那束满天星花叼在嘴上,他把衣服脱光了,放在了泳池边,就下了水,那水很凉,因为现在还是春天,但他并不觉得冷,相反他觉得非常快活。他让水淹没了自己,只露出个脑袋,然后轻轻地划动双臂。那束满天星离水很近,但他就是不让水打湿它。他叼着它,像心中怀着某种信念样向前游去。那是种对美好生活的信念吗他从这头游到了游泳池的那头,然后上来,再拿着衣服,走出了栋别墅的院子。

他又走进了另栋别墅的院子,风打在他身上很凉,但他却直在唱着歌,他又下了个游泳池,嘴里仍然叼着那束满天星,他似乎对不让水打湿它蛮有把握。他就又游过了个游泳池。他就这样在空寂的家又家别墅的游泳池里游着,直到离他家那栋简易楼越来越近了。有会儿他还在幢别墅边的小型高尔夫球练习场玩了几手,四周静得仿佛他是所有这些别墅的主人,但他是吗他用力挥动高尔夫球杆,那圆球飞了出去,那些自动喂球器目标板发球座以及人造草皮都叫他赏心悦目。当他穿好了衣服,从栋别墅的院子里走出来时,他发现他至少从三十栋带游泳池的别墅那边座座地游过来了。

那束满天星花散发的清香令他感到迷醉。张梅定会喜欢的。他回头望去,那栋栋别墅依旧空寂安静,像座座神秘的古堡样注视着他。他忽然有些疑惑起来,感到了丝后怕,他想起了他读到的则消息,说在美国有个日本人因为不懂个美国别墅房主的语言而误闯进了那家的草坪,结果被那个人用枪打死了。要是我在游泳池里正游着泳,房主向我开上枪我会死在游泳池里吗这样张梅就再也见不到这束满天星花了。可那些别墅为什么还没有人入住呢是因为没有很好的别墅推销员吗

可我却终于到家了,他这时简直要跳起来了。他在猜想把可以买房的消息告诉张梅她会有什么样的表情。她会扑进他怀里吻他吗她会流出激动的泪水吗他走上了那栋简易楼,他把自己的衣服整理好,他拿好了那束打算献给妻子的花,那束像小星星样跃动的花。他郑重地咳嗽了声,然后他敲了敲门。

但是门开了,门并没有关着。他又推了下,走进去。但是妻子和孩子都不在家。他走进去,发现切都没有变化,只是空气之中有种陌生的气味叫他感到不妙。那是生活本身变化的气息。他找遍了每个房间,切都照原样,只是妻子和孩子却消失了。他的脸色已变得煞白,他找遍了每个屋子,直到他确信他的生活中的确可能发生了某种变化。他来到了阳台上,他向远方眺望,那里是栋又栋的别墅向前方延伸,种空寂和可疑的空气悬浮于其上。那么张梅她到哪里去了呢被匪徒劫走了吗由于有事临时出门了吗为什么她不锁上家门呢或者,她打算离开我也许切已经改变她可能住进了罗朗那栋最大的别墅,成为了那栋别墅的个主人了吗生活中有些什么东西叫我措手不及她会到了哪里他的思绪很乱,想遍了所有可能发生的事情,但有点他已经确信,他的生活已经发生了变化,有种东西是他无法抗拒的。它已经悄然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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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节:蛙人与飞行员1

蛙人与飞行员

因为社区靠近航空港,所以陈明洋就买下了顶层带平台的那套房子,为的是可以经常坐在露台上边喝茶,边看到几公里外的机场上空飞机起落的情景。那刻之前好像没有任何征兆,从地平线上突然缓缓地升起了架飞机,它掠过早晨的太阳的刹那会带来团黑影,就像是瞬间的太阳黑子,这刻让他沉醉。作为飞机驾驶员,他喜欢看到飞机起飞,那刻是飞机驾驶员精力最充沛也最集中的时刻,就像他每次驾驶飞机起飞时,缓缓推动操纵杆,飞机像团浓重的云脱离地面的时候,他都会感到陶醉。

几年前他在军中服役的时候开的是战斗机。如果说战斗机像是跑车,那么航空客机则完全像是空调大巴了。行里人都知道,当过空军飞行员和由航空学院毕业的学院派飞行员,在驾驶客机的时候风格迥然不同。最不样的地方是在降落的时候,当过空军的驾驶员会快速而连续地让飞机像下台阶样迅速下降几千米,而地方学院派驾驶员则把飞机开成平缓收线的风筝。因此旅客定不会喜欢空军驾驶员的做派,那种失重的感觉就像是从悬崖上掉下来,挂在了棵树上,还没抓稳,又继续下坠。

所以他驾驶飞机时特别注意下降时不能像开战斗机时那么猛,以免让旅客在瞬间失重时心里慌乱。因为在空中人们的内心是十分敏感和脆弱的,而驾驶着这具“飞行的棺材”的他掌握着机上所有人的性命。他和所有驾驶师都知道,几乎百分之九十的航空事故都是在起飞和降落时发生的,因此那刻要格外小心。

所以,当他身便装坐在自家的露台上,看几公里外的航空港每隔几分钟就会有架飞机起飞,判断飞行员的性格与技术水平就成了他的业余爱好。

他今年二十九岁,体魄强健,精力过人,但他还是单身人,母亲再三催促他应该成家了,但他说还没有找到个合适的。

除了他期待的那个女人,实际上他见钟情的东西是大地。那还是在几年前他独立驾驶“歼8”二型系列的战斗机飞入高空的时候,视野就全变了。人类的生活环境在他的眼前变成了微缩景观,大地之美只有在天上才可以完全领略,就像地球之美,只有到达月球的宇航员才能发现样。

因此他想找到他当初眼看见大地时的那种感觉的女人。实际上有不少空姐喜欢他,但是他觉得没有从她们中间发现可以降落的大地,因为她们也总是在半空之中。

可那天他去海底世界看热带鱼的时候,他看见了那个女蛙人,切就都变化了。

那是个雨天,细雨霏霏中弥漫着种伤感,他个人去海洋馆看热带鱼。因为是个雨天,海洋馆里没有多少人,或者说热带鱼比看它们的人要多多了。去海洋馆是陈明洋的个爱好。他直梦想能做名海军,因此,亲近海洋直是他最喜欢的事,包括每年的夏天带薪休假日中,他都要去青岛或海南岛的度假村洗海澡。他每飞到个城市,如果有足够的时间,他都会去当地的海洋馆观看那些热带鱼。那些色彩斑斓的热带鱼在他的眼前构成了个无比奇幻的世界,使他体会到和飞机飞入天空时的陶醉样的潜入大海的奇幻世界的沉迷。然后,他在海洋馆和个女蛙人相遇了。

这完全是不经意的,他抬头,看见巨大的水箱中有头小型白鲨正游过观赏窗,而且,他还看见有几条很小的白鲨幼鱼,攀附在这条白鲨身上,晃晃悠悠地被带着走。令他眼花缭乱的海鱼蜂拥而去,又蜂拥而至,从海水深处游来了个女蛙人,她是来给鱼喂食的。她穿着件深蓝色潜水服,戴着镶黄边的潜水镜,头发也包在了潜水帽里。她的身材很好,就像条鱼,包裹着她的潜水服描画出她流线型的身材。她手中拿着些小鱼,然后把它们条条在水中抛开,些食肉的海鱼就开始疯抢,甚至有两只海龟也来凑趣。

只有很少几个人在看她表演,因为这是个下雨天,来海洋馆的人很少,不会有太多的人观看蛙人表演。可蛙人实际上也没有表演,她不过是例行喂鱼的职责。她的身体和那条小白鲨差不多长,但她的身体更柔和也更灵动。然后,她趴在观赏窗上,隔着玻璃,看见了正在注视她的他。这次的对视大约有分钟。他觉得自己的心跳突然加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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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节:蛙人与飞行员2

“过去我在表演时,根本看不见有多少人在看我。但那天,我看到了你的影子,健硕而又高大,正愣愣地看着我。”他们认识之后,这个叫曾妮的蛙人对他说。

“我看见你的第眼,就爱上你了。可能是我太喜欢海洋了,你在水中游泳的样子,就像条美丽的鱼。那条小白鲨为什么不咬人”

“它的嘴太小,还吞不下我,我们的关系不错,我总是给它喂最好的鱼。不过,如果它长大了的话,也有可能把我当食物吃掉的。”

“你要当辈子蛙人”陈明洋问她。

她表情忧郁:“我不可能当辈子蛙人。以后,我会在海洋馆里训练海豚。给我讲讲你的飞机吧。”她欣赏地看着他。

于是他就给她讲自己在天空中的感觉,他对大地的全新感受。爱情的来临就像他降落在了跑道上样,而他根本没有想到自己会爱上个蛙人。

“这种感觉很重要,那就是我喜欢她并且愿意总是和她在起。我可能是被种美的幻觉所俘虏了。你根本就想不出来,我被她身上那惊人的美所吸引的强烈感觉。她只有十九岁,而我比她大十岁,我像和个很小的妹妹,个小美神在起。我们度过了些非常愉快的日子。在爱中的确太美好了,尤其是相互爱着的时候。我想我们的两次高峰体验简直美极了,次是为了测试千年虫,我把她带到了架测试飞机上,让她体会大地和天空。我送了盘尼泊尔的神秘音乐让她听,让她自己细致地体会飞行之妙。而她自己还带了本圣埃克絮佩里的小说人类的大地在看。她后来说这是完全不同于她过去坐飞机有过的奇妙感受,是次灵魂的想象的音乐的身体的爱的飞行。而另次,则是她给我穿上潜水服,我和她起潜入海洋馆的大海深处,那种美妙感受简直无法言说。我感到瞬间我像初始的人类样在海中浮游,而我和她,像是最亲密的对海洋动物,和水箱中的海洋生物都是兄弟姐妹”

陈明洋是个感情细腻想象力丰富的人,因为他和曾妮的爱情开始就建立在想象之上的,这种爱情要是通向婚姻,却还要走漫长的路。后来,他发现曾妮似乎有个秘密,而这个秘密她并不想让他知道。几个月的热恋过去之后,飞行员陈明洋开始怀疑曾妮了,因为曾妮有些时候会在工作时离开海洋馆。他跟踪了她次,发现她在照顾个老人。

“那个老人半边身子瘫痪了,我开始并不知道他是她的父亲。那个老人脾气非常暴躁,对她又打又骂,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我很生气,你想想看,我心目中的小美神转脸变成了个半瘫老人打骂的对象,我会是种什么滋味我想不明白。过了几天,我问她,那个老人,那个打骂你的老人是谁曾妮听我这么说,下子愣住了。她明白我跟踪了她,她非常生气,她冷冷地说,你不信任我,你跟踪了我那个人是我的父亲然后,她不理我了,我们的关系陷入了低潮。”

他后来直去找她,而她也总在回避他,对自己有这样个父亲,她开始就想瞒住他,不想对他说。现在,他已经知道了,她内心深处十分矛盾。他在海洋馆堵住她,问她为什么不理他了。

“我本来想告诉你我有这样个父亲,我想等时机成熟的时候再对你说,但是你已经知道了,你是自己知道的,你不尊重我,自己去找答案,去跟踪我,这伤害了我。”

“我怕你被别的男孩给抢跑了。”他大声说。

“那不可能。谁知道我有个瘫痪在床需要照顾的父亲,他们都会远离我。”

“我不会,我绝对不会。如果我们结婚了,他同样也是我的父亲。”

“我们还是分手吧。”她果断地说,然后转身要走。

“你等等我决不和你分手”他想了想,纵身跃,跃入了巨大的海水池。他想让她吃惊,

就来了这么手。在池子中他下子潜了下去,很多热带鱼以为有人来给他们喂食,都向他聚拢过来,它们下子围住他,像众多的蜜蜂围住棵树。它们让他眼花缭乱,他有些慌,连忙向上游去。但是那条小白鲨也游了过来,而且在他的腰上撞了下。这下使他钝钝地有些痛,他像团水母样向水底沉去,心想也许从此他就会真的像水母样在水中游泳了。这时,他的小蛙人曾妮从水面潜入水族池,把他拖了上来。她发觉他没有事,只是大口地吐了些人造海水,她言不发就走了。海洋馆负责人告诉他,他不会再被作为曾妮的男友而被允许进入海洋馆内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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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节:蛙人与飞行员3

“那天我跃进水里的感觉十分奇妙。我当然不是想变成条鱼,我是说我进入了个空间,

这个空间过去是鱼的空间,它是流动的,水的,但是我进入了。我睁开眼睛看见这个空间的切,霎时我看到了鱼类的全部的生活,它们围着我,它们都在说话,它们的语言像张网。我刚刚要听懂它们的语言的时候,就被曾妮拉上岸了,我失去了个和它们交流的机会,也许是个唯的机会。”在他的顶层露台上,我边喝着咖啡,边听他讲。不远处的首都国际机场上空,又架飞机像团凝重的云飞起来了。

“你要是真的和它们交流成功了,你自己也就淹死了。”我嘲笑他,但是和个内心丰富的

街坊交谈,尤其是和个生活状态与我们这些整天在大地的夹缝中生存的人不样的人聊天,我会有很多新感觉。我们坐在露台上,看见下午暖洋洋的日光当中,社区人都在外面散步,聊天,遛狗,我在想,陈明洋又是怎么和曾妮重归于好了呢

他后来依旧去找曾妮,每次有飞行任务之前,他都会给她打电话,开玩笑说希望这不是最后次通电话,作永久的诀别。这使她很紧张。他去找她的时候,慢慢观察出来,她的父亲

有间歇性精神病,尤其是当他暴怒的时候往往是精神病发作了。曾妮拒绝了他几个月后,又接受他了,她哭了:“你为什么老来找我,你为什么老来找我呢”

“因为你是我要找的可以降落的大地。”

“我不是大地,我不过是个有个得精神病的父亲的女孩罢了。你要接受我就得接受我和我的父亲啊。”

“我当然会接受,我已经接受了。”他热烈地望着她。

“你真的会接受吗”她捶打着他,边不知是激动还是烦恼地哭泣着。

“假如你有个得精神病的岳父,那滋味可真够你受的。而曾妮的父亲的病是时好时坏,有

时候他还认得我,有时候病发作了的话,他就会把我看作是个坏人,然后恐惧地大叫。这时候他觉得我是来杀他的,而曾妮则被他幻化为他妻子,他就要打骂她。我没想到曾妮照顾父亲的心那么细,她照顾他真是无微不至。而当大夫说她父亲可能也就能活两年时,她哭得十分伤心。但是死亡对她父亲来说倒是种解脱。看到曾妮伤心欲绝地照顾她父亲,我看到了个人爱另个人的全部表现。爱,的确是无条件的给予。”

我们仍旧在他家的露台上边聊天边喝咖啡。“那时候,你定从对她的美的想象中完全

跌落到现实中了吧”

“是啊,当我隔着海洋馆的观赏窗对她见钟情的时候,我只是看到了她身上的外在的美。当我知道她还有个半瘫在床又得了精神病的父亲的时候,我和她的关系中的现实面裸露了出来。这就是生活很残酷的面,即使是再美丽的东西,都会有它的缺失。”

我看着在这个社区中出入的人:“你看他们,他们可以说是中国人中的中产阶级或比中产阶级还要高些的阶层了,他们每家人的生活,不同样各有各的问题谁又是生活得没有问题没有缺憾和极其幸福的呢”

又架飞机降落了,像只缓缓被收线的风筝。他看着那架飞机消失在地平线上。“后来,我治好了她父亲的精神病。但是不久,他就去世了。”

“你是个飞机驾驶员”曾妮的父亲看着他,“开什么样的飞机”

“过去开战斗机,现在开大型客机,像波音747757。”他发现他现在神志是清楚的。

“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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