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了,关孤道:“禹伟行几十年来向遵守他的行事信念,永远不变只达目的,不择手段,他要求的是他想得到的,至于如何得到,他素不考虑,而且,子俊兄,多数人的眼光全盯着那胜利者,又有谁会来探问那倒在地下的失败的人是如何失败的喝彩与欢呼是朝着站立的人纵然他不值如此,千百年来,人性的表露不皆像这个样子么”
长长叹喟,他接着道:“骨气,人格,江湖传规,在禹伟行来说,早就变成堆迁腐又霉烂的废物了,他所注重操作是他的基业,他的财富,他的权力与地位,他不借践踏名教,鄙夷礼法,唾弃道义,只要他所求的能建立在他向期冀的自我国度里”
唇角痉孪着,丰子俊呐呐的道:“这是个恶魔”关孤凄凄的道:“多少年前,他已是了。”
顿了顿,他又道:“禹伟行的为人心性,很少有谁比我更清楚,他是个狂人,是个狂夫,是个目空切又**暴虐的疯子,他有他自己的规律,自己的传统,自己的法则,天下的是非黑白便全须依着他这荒诞的自订的理论旋转,他就是天理,他认为怎么样就该怎么样,所以他最不能忍受的就是对他拈抗与背弃,旦有人这样做了,他便会倾尽所有的力量来惩罚这人,而我们,眼前正犯了大忌”
丰子俊口乾舌燥的道:“如此说来,他是真要孤注掷,玉石俱焚了”
关孤点点头,道:“这是毫无疑问的,我敢保证他定会这样,他对我们,尤其是我,怕早已恨之入骨,切齿喷血了”
丰子俊咬牙道:“我们对他也并不欣赏”
关孤道:“这就是场血雨腥风的起因了。”
丰子俊有些急躁的,道:“关兄,我们到底怎么办呢以你所料,前面明明是个火坑,条死路,莫非我们就筹莫展的往里闯这岂不是显得我们太愚蠢,太鲁莽,也太不值了么”
关孤沉重的道:“我正在想法子。”
丰子俊喃喃的道:“可是明晚就是最后关头了”关孤漠然的,道:“我知道。”
丰子俊头痛的道:“唉,关兄,这可真是叫人又恨又恼,肚皮的冤气碍”抹了抹额上儒漫的露水,关孤身子往岩石上靠,沉沉的道:“本来,向罪恶挑战,与暴力拮抗,便不是件轻松的事,我早已受够受足了”丰子俊怔忡的道:“以关兄这样的人物,犹遭致种种困扰压迫,江湖道上,就果真这样的暗无天日,蛇鼠横行”
关孤淡淡的道:“那不是天的结果,也不是个人造成的环境,多少年的污秽积存,多少年的邪恶叠集,才有如今的情势,朝另方面说,眼前的江湖道上,忠义善良之士,已是颇不多见了,阻遏好佞歹诈蔓延的力量已渐薄弱了,这好佞歹诈的风气才会越形扩展不说也罢,言之更令人伤痛无已”丰子俊沙哑的,道:“满空的云霾,何时才能扫见青空”
关孤幽邃的笑,语含深意:“也不会太长远了,我们便是力有不殆,后继定仍有人,邪恶,是永也战不胜公理正义的”
丰子俊苦涩的道:“但愿像你这样说,也但愿我们尚能亲自做点什么”天刚膝膝亮,关孤和“绝斧绝刀”兄弟两个已经同李发道照顾着篷车上路了,通宵未眠,力日上连日来的劳心劳力,关孤的气色相当灰郁,神态也显得有些委顿乏倦,他的两眼中红丝密布,胡茬子长满颊颔,更是没有丁点笑容,更是那般冷酷森寒了,看上去能叫人打心底起颤栗
当朝阳的第线光芒出现在东方天际的时候,坐在车前座上的李发已突然叫道:“大哥,江尔宁那妮子业已神智清醒啦,她在嚷着要见你”
开路的关孤回头来望了望,漠然道:“她又不安份了”
李发朝车篷里瞥了眼,道:“还好,没有撒野,她只嚷着要见你”
于是,关孤高声道:“子俊兄,你来开道,我暂殿后”
车后的丰子俊回应声,策马上前,关孤让在边,朝篷车过去,他才跟到后面,这时,银心已将车后的垂帘挑起。
狭窄的车蓬里舒老夫人与舒婉仪母女俩是靠前倚坐着的,江尔宁便躺在车尾的位置,由银心在侧旁照应着她,四个女人,业已将车篷里有限的空间挤满了,甚至连动下身子都十分因难。
让马儿凑近车尾,关孤默默凝视着江尔宁,这位刁蛮要强的少女,如今却显得那般的孱弱与虚乏,像是大病场之后的情景,她的面庞苍白得泛青,额门上的筋络也隐隐浮现,双瞳无神,眼眶晕黑,嘴唇干裂起皮,就这宿之间,她那俏丽丰润的脸蛋儿竟已消瘦了圈江尔宁吃力的挣扎着由银心帮忙扶她靠上了背后的枕头,她怔怔的,双目中情绪复杂的望着跟在车后的关孤,说不出她在想什么,也猜不透她如今有些什么感触,她就是这样像有些迷茫眩晕感的看着鞍上的关孤关孤没有吭声冷冷的注视着她。
身体随着车子的颠簸摇晃了几下,江尔宁艰辛的,却是本能的抬起手臂来理了理她凌乱的鬓发,然后,她涩涩的开了口。
“你是个怪物关孤”
关孤冷峻的道:“你要见我,就是告诉我这句话”
江尔宁突然又生了气,她愤然道:“少摆这种脸色给我看,不错,我是你的手下败将,甚或是你的俘虏,但你却休想侮辱我,我不受这个熊气”
关孤生硬的道:“你不是我的俘虏,江尔宁,只要你自认可以行动的时候,你随时随地可以离开,没有人会限制你或阻止你至于你在我们的言行中苦有受辱或受气的感觉,那是你的事,你总不会奢望我们向你道嫌求恕吧”
狠狠咬牙,江尔宁气咻咻的道:“姓关的,你不用狂,在我受伤负创的时候来嘲弄我”
摇摇头,关孤道:“你很清楚,就算在你体力能耐最良佳的状况下,在我眼中,你仍不值哂,而且丫头,我没有兴趣来嘲弄你,我有更重要的事等着做”
江尔宁怒道:“不准叫我丫头”
关孤厌倦的道:“我实在对你这种泼野的态度烦腻了,丫头”
呆了呆,江尔宁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她又睁开双目,似乎平静了点,她徐缓的道:“我遇见过很多怪人,但没有个比你更孤僻狂妄似的”关孤冷冷的道:“若你再没有别的话说,我就要到前面去了。”
瞪了关孤眼,江尔宁牙痒痒的道:“好,我要问你关孤,你为什么救我在我那样对待你以后”
不似笑的牵动了下嘴角,关孤简单的道:“因为我不像你那样幼稚与刁蛮”
江尔宁不服的道:“我幼稚我刁蛮你这简直是侮辱”关孤平静的道:“不用争执,无须争执,江尔宁,我们只以事实来论断,如果我和你样以小怨而睚眦必报,因意气而是非不分,你岂能活到如今”
窒了窒,江尔宁苍白的面庞上面起了抹羞赦的红晕却决不是气恼或愤怒的表示,她咬咬下唇,终于说出了心底的话。
“老实讲关孤你这人是个不坏的人”关孤没有答腔,仅是含笑相视,她义嗫嚅的道:“昨天,自我晕迷过去之后,直到今日凌晨,我醒转了好几次每次苏醒我全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回想了遍我深切的觉得,我们之间所发生的误会,其咎实不在你这这全是我的鲁莽任性所致但你唯的不该,是太忽视了个女孩子的好强心性与自我的尊严,虽然那也是带点虚荣味道的,你却点也不迁就,连这点浮面的阿谀也不肯给”那抹羞涩的红晕越发扩展了,以至此刻的江尔宁,看上去却另有股子与她往常形态截然不同的妩媚风韵,她怯怯的笑,又道:“你就是那么硬,那么冷,那么铁铮铮的,句好听的话也不肯说,丁点好脸色也不露你几次全不给我台阶下,我我越想越气,越气便越受不了,所以所以我只好三不管的蛮干通了”关孤淡淡笑道:“幸亏我没和你样,否则,不就事态糟到难以收拾了”
江尔宁羞涩却坦率的道:“关孤,你第次在天龙堡的爪牙的追逐下救了我,第二次又在我的有意寻衅里恕了我,更不因我的百般纠缠逼迫而仇视我,还为我疗伤敷药,照顾有加,没有任凭我在荒山野地流血致死,这样的胸襟,这样的心性,又是如何宽厚仁恕我惭愧我看错了你,我后侮听信了些江湖上的谣传,关孤,他们说你是最最狠毒冷酷的”她顿接道,“但在我的感觉里,你却是最最温和慈祥的,或许你狠你毒,但却不是对着那些善良的人,甚至连我这种不够善良的人你都能够宽恕,那么,在你剑下断魂的那些个角色就不知该有多么个邪恶法了在道上闯混了好几年,如果要叫我指出个真正的英雄豪士来,关孤,那人就只有你”关孤笑笑,道:“我也并没有你形容得那样好,江尔宁。”
江尔宁肯定的道:“你只有比我形容的更好,关孤,我很庆幸我了解你还不算晚,武林里若多有几个像你这样的人,才叫有福了”关孤摸摸颔下的鬓茬子,道:“江尔宁,想不到你说起好听的竟也这么动人呢”江尔宁俏脸热,道:“我可指天盟誓关孤,我说的全是肺腑之言”
关孤笑道:“不必这么严重,我并没有说不相信。”
江尔宁低低的,还带着点局促的道:“现在,可以容许我向你真正的道谢及道歉吗”
关孤忙道:“不必客气。”
江尔宁坚持道:“你定要接受,关孤,否则我会永不安心”
关孤无可奈何的点点头,道:“好吧,我接受便是。”
笑容绽展在江尔宁那张苍白的脸儿上,她道:“另外,关孤,我还要谢谢你没让你那叫丰子俊的朋友宰了我灭口你是知道的,只要你当时稍犹豫,他就会毫不考虑的杀掉我”
关孤轻轻的道:“杀个人,不是那么简单的。”
江尔宁笑道:“正像你所说的我虽然鲁莽刁蛮,但并不邪恶,对吗所以我罪不至死”
关孤笑了,道:“你怎么知道我说过的话记得当时你已晕迷”江尔宁道:“是的,但那时我虽然痛苦莫名,全身瘫软,虚弱得连眼全睁不开了,可是我却仍未完全晕死过去,我心里还清楚,还听得见你们说话,尚有点神智,老实说,那刹间,我真以为这下要送命了呢,直到模湖中闻及你的回答,我才放心大胆的晕迷”关孤安详的道:“你是个精灵的丫头”突然,他怔,急问:“对了,江尔宁,你是如何晓得子俊兄就是叫丰子俊的我并未提他的姓”江尔宁双眸中闪射着明亮的光彩,她正色道:“你们的事早已扬传整个江湖了,天下武林中人的莫不交相议论,谣言纷出,黑白道上全为了你们的这桩事成了片,只要耳目稍为聪灵点的,谁不知道你关孤是个什么模样绝斧绝刀兄弟两个又是什么模样我虽没见过他们,光是猜也该猜得出来呀”
关孤,“哦”了声,道:“你当时见了子俊兄却未叫破。”
江尔宁嫣然笑,道:“我那时是气极了,只知道骂山门,反倒没注意道出他的身份,现在想想,若是在那个节骨眼上连名带姓指骂,恐怕对我的情势更加不妙呢”关孤哂道:“嗯,你也很会见风转舵”
江尔宁凝视着关孤,表情转变得有些沉郁了,她低幽的道:“我要帮你,关孤。”
关孤问:“帮我什么”
江尔宁忧虑的道:“暂且不要硬闯古北口好不”
关孤严肃的道:“你曾表示过你知道些什么,是否可以告诉我”
江尔宁点点头,道:“悟生院自院生禹伟行以下的全部好手,已经通通集中古北口,布下天罗地网重重埋伏,加上火珠门绿影带的助力,形成了堵铜墙铁壁,就等着你们去自投陷阱了关孤,你们只怕没有机会闯过去”
关孤阴冷的道:“你认为是这样的么”
江尔宁着急的道:“关孤,我知道你的剑术精绝,艺业超凡,我也知道你有无畏之胆,豪壮之情,我晓得你那几个伙伴的功夫全是流之选,但你仍敌不过他们,他们人多势大,高手如云,又全是些心狠手辣的角色关孤,俗语说:好虎难抵群狼,你们又何苦拿着生命往里硬闯”
关孤沉沉的道:“因为非得闯这遭不可”
江尔宁焦急的道:“你是个聪明人,关孤,怎能做这样愚蠢的事明明力有不殆,却硬要去碰,你这样能表现些什么”
关孤吁了口气,道:“我不是那种意气用事的人,江尔宁,所以我不会故意争强斗胜,但实际的情形是如此,我们必须护送舒家母女出关”
江尔宁忙道:“可以转路”
关孤苦笑道:“再绕个千百里远的大圈子你别认为转路就能避过悟生院及其爪牙的追踪,江尔宁,你是太低估悟生院的能耐了,以他们目前所具有的人力财力来说,无论我们从哪里出关,他们必可探悉我们的行迹,而且亦将以奇快的来势追到我们前面,所以,我们从哪里出关全是样的情形,我们行动慢,消息不够灵活,他们则恰巧相反,在这种形态下,还不如直截了当按照原定计划闯出去”
江尔宁犹豫了片刻,道:“是的你说的也是实情,但,除了硬闯之外,总也该有其他的法子”关孤点点头道:“不错,你算击中问题的焦点了,我也正在筹思个除了硬闯之外可以出关的法子我不能拿着舒家母女的生命冒险,否则,我这次的牺牲就未免太没有代价,太失去意义了”
江尔宁沉吟着道:“目前,还是暂且不接近古北口为上策,旦接近了那地方,你们的行迹就会不可避免的暴露”关孤静静的,道:“江尔宁,有关悟生院方面的布置情形,你都知道些什么”
江尔宁眨眨眼,笑道:“你怎能断定我除了告诉你的这些情形之外其他还知道些什么”
关孤从容的道:“不难,从你的神态口风里,从我的直觉上。”
江尔宁娇媚的笑道:“你很厉害虽然我原本也是要告诉你的。”
关孤低沉的道:“能说说么”
江尔宁点点头诚挚的道:“当然,而且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关孤表情是深沉又凝重的,道:“多谢。”
江尔宁伸出小巧粉红的舌尖,润了润有些干裂的嘴唇,道:“在通往古北口的两条官道上,由悟生院的真龙九子与双环首夏摩伽等八名前执杀手分开把守,每条道上有八名,另外再配合上火珠门的大前锋,你知道,火珠门的大前锋就是他们的硬把子的称谓,火珠门的大前锋共有十名,每条路上分派有五名”她歇了歇气,又道:“古北口那地方的通道非常叫人头痛,这两条官道虽然是来自不同的方向,但在接近古北口城镇时却几乎汇成条单线,中间只隔了座岗脊,火珠门的大掌门火眼容磊便率领他的四虎将坐镇岗脊之上,居中策应在,城墙的左右整个属岭峰峭壁的延展面所及,也有悟生院,火珠门,绿影帮的爪牙数百人化装易服,扮成各种各样的人物,监视着每条窄径小道,以及可能越过的城壁位置我所知道的只有这些,关于禹伟行本人的行踪和另外些人的布置情况我就不大清楚了”关孤低微的道:“只是这些,已经相当有用了”顿了顿,他忽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江尔宁笑道:“火珠门的十大前锋之内,有个号称铁陈喟,名叫陈其茂的人,乃是我家昔日的护院之,这次我到关外替我爹选购三十匹口马,恰巧遇上他,这可是他乡遇故知了,陈其茂十分殷勤的请我大吃了顿,吃饭的时候他才告诉我这些情形的,大约他是想借此眩跃下他如今所属的组合力量吧,当时我听到了还将信将疑,认为这小子可能在吹牛,同时,我虽在沿途上风闻些有关你和悟生院拆伙的传说,却不太真确,直是疑疑,惑惑的”她顿了顿接道:“后来,陈其茂送我出镇,我才发觉果然如他所言,古北口城外正是伏兵四布,如临大敌,及至我亲眼看见了,火珠门的大掌门容磊与,真龙九子之首谷南,我才相信了陈其茂的话,陈其茂这小子充能,还故意当着我面前问容磊,说有你们的消息没有容磊狠狠瞪了他眼周可能是因为碍着我在旁边,陈其茂尚为我引见了容磊与谷南两人,这两个老家伙,阴冷冷的,第个印象我就不佳”
关孤不禁笑了道:“这点,我们倒有同感。”
江尔宁道:“我早知道你会有此问,问我怎么知道这些内情的,假如我早晓得能遇上你们,又会成了朋友,怎么说我也要设法多刺探点消息出来”关孤的笑容又消失了,他忧虑的道:“光这第关,就难过,我们除了走城门之外,只有从城垛子上飞越,但要照应舒家母女越城,可就不是这么简单了,古北口左右的山崖峻壁乃是大险,更是难渡,看样子,仍是只有通过关卡最为可行”摇摇头,他续道:“当然,禹伟行也会想到这点”
江尔宁问:“关孤,你判断禹传行,程如姬他们会在什么地方等你”
渡心指第五十五章义重鬼狐子
第五十五章义重鬼狐子
关孤冷冷笑,道:“根本不用判断我就知道,他们所等待的地方,必是我们必经之处关口外相距三里之遥的那道绝春谷”
江尔宁跟着也想了起来,道:“是了,绝春谷,谷的两边尽是峰岭石坡,横阻左右,要顺着但路到达关外,只有先通过绝春谷,绝春谷出,即是白山黑水的塞外风光了”她回忆眷,又轻轻的道:“绝春谷宽大约有大多吧,峭壁陡立,撑天拄地,人如从谷底通过,抬头上望,只见壁顶相对,巍峨耸立,夹得天空也像仅有线之窄了”关孤颔首道:“不错,你还记得很清楚,出了绝春谷才算真正抵达了关外中土江南的柳长莺飞,盈盈春意,也就在那山谷的另头断绝了”江尔宁道:“无论如何,也得想个法子过去才是”关孤道,“当然,我身冒险,更不足惜,却不能连累上舒家母女”
江尔宁怔了怔,竟有些伤感的道:“话不是这样说,你也不是该去送死的,应该有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才好,大家全能安然渡险,岂不善哉”
关孤笑了,道:“但愿我们能敲响这个如意算盘”
江尔宁认真的道:“他们也只是些人的脑筋,没什么大不了,你不要太过忧虑,我们多筹思下,说不定就能超越他们步”
望着两边,缓缓倒退的景物关孤低声道:“我已想到两个法子,但却仍有不尽周全之处,我正在考虑怎么才可以使其毫无破绽”江尔宁,精神振道:“真的说说看”
关孤,微微笑道:“第个法子,是”他刚讲到这里,已突然若有所党的侧首望向路前,就在这时,在前面开道的丰子俊也紧接着回头大叫:“关兄,前面有尘灰扬起,八成是有马匹驰过来”不再迟疑,关孤立即策骑奔上,目光瞥处,果然发觉半里外道平岗的那边扬起隐隐的尘雾,同时,急剧的马蹄声也逐渐清晰了”
丰子俊双目圆睁,呼吸急促:“这里边是荒野平原,面是斜坡地沟,连个隐蔽处全无,关兄,若是来骑为对方所属,我们就在这里与他们拼了”
关孤冷静的道:“不要紧张,子俊兄,我们暂且静候不动”他又回头叫:“南宫兄,请将篷车驰到路旁。”
高应声,南宫豪迅速将车子靠近路边,然后,他的右手已暗里抄在家伙上,李发虽然前伤未愈,却也照样将他的“虎头厚背刀”藏在身后,随时准备发难。
关孤向丰子俊点点头,于是,丰子俊策马往道路的另边移去,和关孤左右把持在路的两侧。
现在,尘头起处,来骑很快的已到了近前,嗯,那是五匹马,但是,鞍上有的人却只有两乘,另三乘马背上全驼着用油布打包的货物,看样子,像是专走关外的行脚商人。
鞍上的两人,前面这个又瘦又干,张脸黑黝黝的满是皱纹,五官寻常,唇上留着两撇八字胡,身着蓝布裤,头戴顶泛了灰的软帽,典型的副游方贩子的打扮,他后面那位仁兄的穿戴和他差不多,只是脑袋上斜扣着顶不同形式的“翘耳壳”那也是种帽子,棉质的,两边带耳罩,如今这人将耳罩翻起来往上插着,望上去就真像只翘起的大耳朵了。
这种帽子大多是在秋冬季节戴的,这位满脸粗憨之状,又肥又胖的伙计却在现下这个热天里扣上了头,未免有点不合时令,就这样,两个人牵着后头驮物的三匹马,泼刺,刺往这边奔了过来。
暗里吁了口气,丰子俊低声道:“好险,幸亏不是他们的人”双目凝聚的关孤这时却突然冷哼声,道:“原来竟是这老小子”
方自愣的丰子俊尚没来得及问什么,那五匹从身边直奔过去的马竟“唏聿”的仰腾着打着转子停了下来,那又瘦又干的黑脸人物,挪腿下了马,急忽忽的跑到近前,他在离着关孤五步的地方站住,细细向关孤打量关孤,扬头,冷冷的道:“不用看了,胡起禄,也不过六七年的功夫,你就认不出我是谁了么”
猛的,那叫胡起禄的人物嘴巴下子张大成圆形,露出口参差不齐的黄牙来,他那双金鱼眼也几乎要掉出了眼眶,他连忙用力捂住自己的嘴大约是怕他自己叫出声来,然后,他用力晃晃脑袋,小心凑向近前,两眼眨不眨的盯着关孤,声音低微得像是耳语:“关老大真是你吗”
关孤淡淡的道:“你是真认不出还是装佯”
咽了口唾液,胡起禄吃惊的道:“乖乖,我的爷,你胆子可真不小哇你们悟生院的禹老板就等在前头准备吃你的肉”
关孤笑笑道:“你的耳目倒很灵通”
胡起禄龇牙,道:“我是干什么的这种天大的事若还不晓得的话,干脆回家抱孩子算了,尚能吃这碗饭么”
接着,他又细细端详关孤摇头道:“我可真是差点走了眼没认出你来呢,关老大,如今的你,和六七年以前的你,有好多地方模样变啦,你那时年轻得多,也比现在胖点,容光焕发,神采奕奕,实塌实的少年英雄风姿,难以比拟的年青大豪气劳,不似如今”关孤平静的道:“如今老了,可是六七年的时光,怎会不老呢”
胡起禄似是想笑笑但却笑不出来,他低声道:“老倒并不显老,关老大,只是如今你看上去有些憔悴,有些愁苦,也有些萎乏,而且在形态上也练达得多,也更世故精严啦,只是气色不见强关老大,你唯没有变的,就是你那股子冷冰冰,寒森森像天塌下也骇不着你的味道这时丰子俊纵马过来,疑惑的打量着胡起禄道:“关兄,这位是”
关孤笑,道:“胡起禄,人称鬼狐子”
惊呀的望着胡起禄,丰子俊颇感意外的道:“喝他就是在中土以诡谋百出,狭黠刁钻而享有盛名的鬼狐子”
胡起禄呵呵笑道:“看着不大像吧,丰兄”
丰子俊道:“你认得我”
胡起禄摇摇头,道:“素昧平生,但久闻大名,见阁下,即知名副其实矣”
关孤接口道:“老小子,你到关口来干什么又是跑你的单帮生意”
胡起禄左右望道:“这里不是谈话之所,关老大,咱们往前去,不出五里有座残破的道观,那道现在片崖脊背后,僻静安全得很,我们到那里去详谈”不待关孤表示可否,他又回头交待他那伙计道:“大愣子,你先领着马匹到三灯洼”去,把货色向李二瘪交割清楚了,然后就在那里等我,帐么,我去和李二瘪结,还有,现下我遇上这几位的事儿可别向人提,谁也别提,你要漏出个字,就是在拎着我们大伙的脑袋当把戏了,听明白啦”
那位表面看上去又粗又憨的仁兄个劲点头,连声道:“明白啦,九爷。”
胡起禄也没给关孤他们引见,待那大愣子离开之后,他立即催促大伙上道,五里路并不远,没有多久,他们业已来到了目的地。
那是片远离大路的斜偏山崖,呈灰黑色的崖面上长满了丛丛杂树,他们就在野草蔓生的荒地上转向山崖之后,嗯,那里果然有座破落的道观,破落的程度,就只剩下个斑剥腐蚀的屋架子了,半片屋顶还算掩遮天光,里头到处是积尘蛛网,兽粪鸟巢,脏得可以,也凄凉得可以,连坛座上三清祖师的神位也不知到哪里去啦,真是好片秃坍荒芜的景象
胡起禄言不发,领头走进后面,丰子俊在南宫豪与李发呛喝着驾车往里停放的这点空隙中,拉住关孤,悄声问:“关兄,你先别生气这姓胡的可靠么”
关孤,笑笑道:“为非作歹,坏蛋个”
丰子俊吃了惊,愕然道:“这这岂非自投罗网”
关孤摇摇头道:“放心,胡起禄不错是老巨猾,狡诈百出,而且贪财好利,心狠手辣,但是,他生平却只有个长处不出卖朋友”
“哦”了声,丰子俊道:“他,是这样么”
关孤低声道:“我对这家伙相当了解,错不了的”
点点头,丰子俊不再说什么,等他和关孤随后进去,胡起禄早已盘膝坐在灰尘满积的正殿地下了,蓬车就停在边。
龇牙笑,胡起禄拍拍侧旁的位置,道:“形势所迫,只好择在此外晤谈,不成敬意,大家也就凑合凑合吧”
关孤正要坐下,倚在蓬车尾部的江尔宁顺手把个枕头丢在关孤脚前,她迎着关孤投来的目光抿唇笑:“地下太脏,关孤,有些人习惯了,但你却别砧污了衣裳,得垫点什么。”
默不作声,关孤捡起枕头拍了拍又掷回去,然后,他就那么站着没坐下。
江尔宁狠狠将枕头丢在边,嘟着小嘴道:“看你,又不给人家面子”
关孤摇摇头道:“大家席地而坐,我怎好垫东西而且,你枕的枕头我岂可用来坐着何况我腿上有伤,也不能坐。”
丰子俊老实不客气的坐下,边笑道:“我们不承美人恩,脏点就葬点吧,只好这么坐啦”
瞪着车上的江尔宁胡起禄道:“这位姑娘可是挺惹眼的哩”
江尔宁,哼了哼冷冷的道:“看着心里起疙答么”
针尖对麦芒,胡起禄怪眼翻,却又不能说什么,只好硬生生忍住口气,嘴里咕哦了几句。
关孤心里笑,表面上却依然冷沉沉的道:“老狐狸,你开条件吧”
边的丰子俊正自愕然,南宫豪已走了过来,边朝地下坐,边问:“谁开什么条件”
回头望了眼依在车旁眯着眼的李发,关孤笑笑道:“我和胡起禄是多年的老朋友了,以前么,也帮过他几次忙,所以他向对我还不错,昔日我有事托他办,承他情他都打了折扣但并非免费奉送。老狐狸有个规矩,不管他替人跑腿,办事,出主意,甚至介入某件实际行动里,全是按他自订的价目计酬,永远没有例外”他沉思了会又道:“今天我们巧遇上他,他又主动约我们来此晤谈,当然他的意思是要给我们点帮助,换句话说,我们就要给他代价,所以,我也不绕圈子,开门见山,干脆抖明了好说话。”
胡起禄,摸着唇上八字胡,呵呵笑道:“痛快痛快,爽朗爽朗,什么人物就是什么气势,我他娘宁肯少赚几个,多冒点风险,也情愿与关老大这样的好汉子打交道,所以说,生我者父母,知我者关老大也”
关孤笑道:“得了,老狐狸,你提条件吧,可不能狮子大开口”
胡起禄,神色肃正色道:“我摸着良心说话,关老大,钱财虽然重要,但怎么说也比不上老命重要,你这档子事,换了别人趟上,就是给我天大的财富我也不敢,也不情愿插手,大家全心里有数,这件事若叫悟生院的人知道我帮过你们,那我这下半辈子也就甭想过啦,他们不赶着来拎我的脑袋我就不姓胡”金鱼眼瞪,他又道:“但是,这事情出在关老大身上,自又另当别论,固然,关老大以前也帮过我几次忙,不过,我要帮他却并非看在他给了我的这些个好处份上,第我们有多年的交情,第二,也是最重要的,我胡起禄佩服他,要说我这生曾经佩服过什么人,那就是果报神关孤”
摆摆手,关孤正要说话,胡起禄抢着道:“我拦你句贵言,关老大,这些年来,我直找不着机会告诉你,我佩服你,佩服你是条真正的好汉,有血性,讲道义,重情份个义字摆在你面前,你就能豁命去干;江湖上混了三十四年,我业已快六十岁啦,这几十年来,我自问见识不算不广阔,阅人不算不多,但像你关老大这样的人物有多少我他娘不禁要痛哭流涕,除了你关老大,我居然就没再遇上过我前些时听说你脱开了悟生院,再听你果是为了替天下留口正气才如此豁将出去,我任是心里为你打寒栗,却不得不大赞声,有种就以我来说吧,给我两个胆我也不惹这种麻烦,道义可是看不见,抓不着的哩,而你关老大名震天下,在悟生院更是第二把交椅的人物,大秤分银,小秤分金,有吃有喝,有权有威,你发的哪门子疯,行那看不见的道义但你却偏偏就这么做了,如果没有点胆识,没有点骨气,没有点忠孝节义的操守,办得到么所以,关老大,我佩服你,武林中的浩然之气算叫你个人给发扬了,今天鬼差神使,让我们巧遇上,休说我本就有心助你臂,便是原本无意也得非对你尽点力不可,我自己窝囊,却仍有这个决心去帮那不窝囊的,关老大,就是这话了”
关孤,微微笑道:“我知你张好口才,老狐狸,却不晓得已入化境,捧得我难以下台了呢”胡起禄呵呵笑道:“太谦了,关老大”
关孤,神色凛道:“好了,谈价钱吧。”
胡起禄,略沉吟道:“为了交情,我免费奉送我所知道的全部消息,为了表示我对你的敬意,免费和你们共同商量应对之策,供献我的点小计,我若亲自介入此次行动,也行,酬金纹银三千两”
关孤,点点头道:“很公道,我们就这么言为定。”
说着,关孤伸手入怀,摸出叠银票来捡出其中张交予胡起禄,边道:“老狐狸,这是长安大丰钱庄开出的即兑钱票三千两,你收下”胡起禄哈哈笑,正待伸手去接,南宫豪已把拦着,嚷道:“开什么玩笑这笔钱怎能叫关兄出子俊,你马上去向嫂子要钱”
丰子俊急忙站起,关孤伸手拉住他,摇摇头道:“不要算得这么清楚,我们之间,谁拿这笔钱都是样,反正这些东西全是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有什么值得重视的”
南宫豪坚持道:“这不行,关兄,我们已连累你够惨了,你甚且性命也给我们垫在起,岂能再花用你的积蓄没这个道理,子俊,你他娘还不快点去”
硬生生拖回了丰子俊,关孤凛然道:“江湖人,行事该像江湖样,何须拖拖拉拉就这样吧,如我们此关能渡,我留得命在,你们再还给我好了”
丰子俊左右为难的不知该怎么办好,瞧向南宫豪,南宫豪不敢拂逆关孤之意,只有勉强点头叹了口气:“好吧,就听你的。”
这时,蓬车上的银心却下了车走了过来,她手上也拿着几张银票,怯怯的,她道:“关相公,老夫人说不能叫你破费,令我拿来三千五百两银票交给相公转奉这位胡大爷,老夫人还说,多下的五百两算是她老人家的点意思,给胡大爷卖两壶酒喝”关孤平静的道:“三千两银子我已付过,以后再算吧,请你将银票退还老夫人,另五百两,我可直接交予胡九爷”顿时,胡起碌板脸道:“我自有我订的价钱,少我个子儿也不行,但多分也不敢,几十年来皆是如此,订价公道,童叟无欺;小姑娘,替我敬谢你家夫人番盛意,我胡老九心领了便是。”
银心站在哪里,期期艾艾的不知怎么说才好,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的十分窘迫,关孤看在眼里温和的道:“就照我们说的做吧,银心姑娘,把银票奉还老夫人”南宫豪也只好道:“你听见关相公的话了银心,就这么办啦。”
于是,银心点点头,有些讪讪的走回蓬车去,关孤将自己的银票交给胡起禄,然后,他道:“好了,言归正传,老狐狸,首先,我要知道他们的确实部署情形”
藏好银票,胡起禄非但没有欢喜发财的得色,反而叹了口气道:“如今,我他娘这条老命也吊上了”
淡淡笑,关孤道:“同生同死才越是老友情份”
龇牙咧嘴的,胡起禄道:“我的爷,甭再说风凉话了,你这是存心吓唬我。”
关孤道:“少啰嗦,谈正经的。”
点点头,起先胡起禄先是干咳几声,又习惯性的摸了摸唇上的八子胡,这才慢条斯理的开口道:“首先,我将我所知悉的对方布置情形做个说明;在通往古北口前的两条官道上,他们已经设下伏兵,而且阵容颇为强大,以我们正对古北口,的方向来说,右边的条路上,是由悟生院的真龙九子之首凸贾谷南,螭吻左劲寒,蒲牢,贺大昌,以及双环首夏摩伽为主,另配合五名火珠门的大前锋,左边那条路上,以真龙九子,中的饕餮马长盛,蚁螟崔凉,睚眦金童祥,椒图公治冠四人加上另五名火珠门的大前锋为辅,两路中的那道岗脊上,便由火珠门的大掌门火眼,容磊率领的他座前四虎将准备随时往左右驰援,此外,古北口四周亦已纵深配置着数百名踩盘子的伙计”蓬车上,江尔宁咯咯笑,道:“喂,老狐狸,你是从哪里来的消息呀居然和我所得悉的内容差不多”金鱼眼翻,胡起禄道:“我当然有我的门路,有我的眼线,在这里哪行当中没有我的同伙小姑奶奶,你是谁”
江尔宁笑道:“我叫江尔宁。”
长长“哦”了声,胡起禄表情古怪的道:“想不到你还是颇有点来头哩,绝索就是你”
江尔宁,点点头道:“不错。”
胡起禄笑笑,道:“清漳河江家的人”
关孤若有所思的道:“原来江尔宁是清漳河江家的人,她倒没提过,你不说起,我还时联想不到呢”江尔宁抿抿唇,道:“我已早告诉你,我在外面闯荡,自来不靠我家大人。”
胡起禄摸着八字胡道:“那是因为你没吃过什么大亏的缘故。”
江尔宁,俏眼瞪道:“老狐狸,你这样讲,我就又不服气了,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吃过什么大亏你先看看眼前的我,浑身是伤,就差脱了层皮,这不叫吃大亏是叫什么”
上下端详,胡起禄暗里幸灾乐祸,十分欣赏那教训了江尔宁的人,表面上,他却本正经的道:“照你的个性来说,江姑娘,你并不是位有好耐性,惯于容忍的人,你如今虽受了伤,但却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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