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积了厚厚的一层,视线所到之处,皆为皑皑之色。寒云从内务司领了更柔软加厚的被褥与冬衣,若倾城因为怀有身孕,愈发不能冻着。
“这领子上、袖口上的毛,出得极好,油光水滑的。”寒云笑着为若倾城穿好衣服,端来炭盆放在她脚下。
“外头下雪了吗?”若倾城忽然问,面上带着一丝哀伤。犹记得三年前下雪之际,她还跟她的父皇一起赏雪。若纣屏退所有人,她便穿梭梅林之间,舞了一曲《踏雪寻梅》。而今,人事已非。她的父皇,已不在人世,再也看不见她倾世之舞。
寒云起身走到门口,稍时返回,冲若倾城道,“娘娘,外头雪停了,如今太阳正好。”
“是吗?”若倾城微怔,脑子里是那日慕容元策紧拥她时的场景。那个拥抱,如此温暖,令人难以自拔。门口吹进来一阵雪风,若倾城打了个冷战。随即敛了所有思绪,起身向外头走去。
外头的阳光果真很好,暖暖的仿佛散出了白雪的芬芳。四下银装素裹,煞是好看。寒风吹在脸上,带着融雪的寒意。若倾城一身深蓝色的锦绣曼陀罗华衣,长长的裙摆拖在身后,跟白雪摩擦,发出嚓嚓的细碎之音。
这是入冬的第一场雪,下得不是很大,所以积雪不是很深。若倾城的鞋子轻轻踩在雪地里,一步一个脚印,小心翼翼。
“娘娘当心些,融雪的时候最是湿滑。”寒云谨慎的搀着若倾城。
“不知道梅林的梅花,可有开尽?”若倾城有些神情恍惚,往事历历在目,心痛如绞。趾幽国常年下雪,她经常背着慕容元策,偷偷跑到雪地里嬉戏。而慕容元策总会突然出现,一把将她扛到肩头,愠怒着带回房间。
他说,万一冻着,可怎么好?教他如何舍得……
那时候,她以为他是真心的。
直到国破,她才明白,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傻瓜。
耳边传来寒云轻柔的声音,“梅林的梅花早早的盛开了,如今逢着下雪天,怕是更好看了。”
“走吧,去梅林。”若倾城深吸一口气,却原来心好痛。
满目火红的颜色,在白色的世界格外瞩目。红梅傲雪树枝头,不曾吹堕北风中。成片的梅树围湖而植,沿着蜿蜒的小径能直抵湖心亭。建筑极为精致的亭子,屹立在精工雕铸的乱石之上,站在那里,能将整个梅林尽收眼底。
这原本就是若纣为了若倾城而建,只因她喜欢这火树银花般的场景,她的父亲便给了她一个刻骨铭心的场所。也是在这里,她第一次遇见。那个叫慕容元策的趾幽国太子。
湖面都结了一层薄薄的冰,若倾城在寒云的搀扶下,小心翼翼的拾阶而上,走向假山上方的亭子。抬头,亭子上的牌匾依旧,是若纣亲笔所书:寻梅亭。
轻叹一声,若倾城带着凄美的笑靥缓缓坐下,寒云为她拉紧了肩头的披肩,“娘娘当心身子,此处风大,稍事休息便走吧。”
若倾城颔首,“本宫不会久坐,你放心就是。”若然冻出病来,她自己也是不愿意的,毕竟腹中有着她的骨肉至亲。事实上,她此刻最亲的人,也就这未出世的孩子了。
寒云直起身子,眺望远处,这般场景果真赏心悦目。红白相间,尤其是不远处那一丛碧色的梅花,格外的好看,淡淡的绿色,像极了涧边幽兰。梅花散发着幽香,在雪地里尤为清新。莫怪若倾城喜欢这个地方,当真是难得一见的娴雅之境。
“那年,他站在这里对我说,他叫慕容元策,乃趾幽国太子。”若倾城痴然凝笑,眼底却泛着泪光,“他笑得真好看,就像那日的阳光,一直照进人的心底,让人再也无法将视线从他身上挪开。”只为那轻轻一笑,她便飞蛾扑火,身心俱焚。
寒云低低的轻叹,却听见若倾城继续道,“趾幽国的梅花再美,也比不上此处的分毫。”这里,有父皇的爱,也有她的情。
抬眼间,远远看到花未眠款款而来,若倾城眉头微蹙,大有煞风景的反感。寒云也见到了花未眠,自知两人向来不睦,便道,“娘娘,咱回宫吧?”
若倾城颔首,起身便走。
熟料,底下的花未眠,身子虽重,脚步倒挺快。若倾城还未走完阶梯,,花未眠便在半道上拦下了她的去路。
寒云冲花未眠施礼,“贤妃娘娘千岁。”
斜眼看她,花未眠趾高气昂,视线飘落在面色有恙的若倾城身上,“怎么,云嫔还想让本宫重新教教你,何为宫规礼仪吗?”
明知她来者不善,若倾城只得忍耐,微微欠身,“见过贤妃娘娘。”
冷哼一声,花未眠抚着自己隆起的腹部,一脸的得意,“云嫔是看本宫不顺眼,蔑视本宫,所以一见到本宫就想走,是吗?”
“臣妾不敢。”花未眠的位份在若倾城之上,这点尊卑,若倾城清楚得很。
“启禀贤妃娘娘,云嫔娘娘身子不适,这才准备转回披香殿,并无蔑视贤妃娘娘之意。”寒云帮若倾城解围。
“你是个什么东西,本宫同云嫔说话,何时轮到你一介宫婢插嘴!”花未眠愠怒,原本她就是冲着若倾城而来,自然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寒云伺候过慕容元策又怎样,说来说去,也还是个贱婢。在花未眠眼中,都是一样的奴才!
寒云跪身,“贤妃娘娘恕罪。”
见状,若倾城重重呼吸,“寒云不过是个奴婢,娘娘何必与她置气。”
花未眠走近若倾城,直视她冰冷的眼眸,凄寒冷笑,“云嫔果然心地善良,自家的奴婢都如此呵护。可惜,你护得了寒云,却护不住弄凉。”
骤然睁大眼眸,若倾城的心陡然一颤,登时抓住花未眠的手腕,“你说什么?”
唇角带着森冷的笑意,花未眠笑得令人发怵。若倾城竟然扣住了她的手腕,简直是自己找死。心底突然冒出一个阴毒的计划,视线瞟了一眼高高的台阶。如果教若倾城从这里摔下去,那后果,又会如何?
正文 花未眠,自食恶果!
“此话当真?”花未眠面色沉冷。
夏音重重点头,“奴婢买通了李沧木李大人手下的一个侍卫,才得的消息。那侍卫信誓旦旦,说是亲眼所见,想来不会有假。”
“这么说,弄凉果真在皇上手中。”花未眠恍然大悟,“莫怪若倾城会乖乖做她的云嫔,原是皇上捏住了若倾城的死|岤。”按照若倾城的性子,没有把柄握在慕容元策手中,岂会这般容易,接受慕容元策的封诰。
低眉思虑一番,花未眠忽然道,“可查到人在哪里?”
“暂时没有。”夏音摇头,“那侍卫知道的就这么多,只说是看着李大人将弄凉押上了一辆马车,不许任何人跟着。所以,谁都不知道弄凉被带往何处。”
“怪不得近日不见李沧木陪驾,原是这样。”花未眠城府极深,眸子急速转动,“继续去查,务必给本宫查出弄凉的下落。”
“是。”夏音正色道。
眸子眯起危险的弧度,花未眠笑得森冷恐怖,“只要拿住了弄凉,就不怕若倾城掀出大浪来!”皇嗣在身又如何,弄凉才是若倾城而今的死|岤。
若倾城,你不是最重情义吗?那本宫倒要看看,是你腹中的骨肉重要,还是对你誓死不离的弄凉重要。
若倾城这一睡足足睡了十几个时辰,待醒转,已是第二天的早上。昨日的天还是灰茫茫的,今日却下着蒙蒙细雨,颇有些别离的滋味。
“娘娘?”寒云见若倾城睁开眼,急忙搀她坐起,教身边的宫婢把一旁凉着的安胎药端来,“娘娘,太医嘱咐,娘娘若是醒了便立即服下。这药已然热过好几遍,如今尚温。”
膝盖处隐隐传来阵痛,这几日怕是要不便于行了。若倾城接过药碗,皱着眉头一饮而尽。好在孩子没事,她也不想计较什么。
放下药碗,寒云递上一盘蜜饯。
含了一颗在嘴里,若倾城低眉想着,依稀间,她觉得昏迷前似乎看见了慕容元策。那一双焦灼的眸子,始终在她脑子里徘徊。挪了挪薄唇,若倾城道,“本宫是如何回来的?”
寒云浅笑,“是皇上及时赶到,将娘娘抱回了披香殿。”
慕容元策?
心头一顿,真是他。
那么,他还是关心她的?他真的……在意她,还是她腹中的骨肉?眼神黯了一下,若倾城自嘲般笑了笑,若他真的在意她,先前就不会对她百般凌辱。此刻的关心,不过是对她腹中孩子的歉疚而已。
“娘娘,您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寒云见若倾城久久没有回音,还以为她又哪里不舒服,不觉焦急起来。
“没有。”若倾城敛了心思,如今想这些无用的东西做什么,还是想想如何找出弄凉的下落更要紧。但寒云的口风极好,她左右套话,也没问出个所以然。心想,除非寒云真的不知道,否则寒云此人的心机便太过可怕。
掀开被子下床,寒云使人拿来衣服快速为若倾城更衣。一边系着她的腰带,一边道,“今日也真是不巧,恰逢云国使团归国,偏偏下起雨来。”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若倾城骤然昂起头,“你说什么?”
寒云一怔,不明白若倾城何以突然认真起来,不觉愣愣道,“奴婢……”
“你是说云国使团今日回国?”若倾城眉头微蹙,想起司马逸给的那个盒子,以及他当时说的话:除非事关生死, 否则决不打开。
想来里头定是个重要的物件。
忙取过宫婢手中的外套,顾自穿上。若倾城掀开枕头下的被单,迅速将锦盒塞进袖管。二话不说,直奔出门。膝盖隐隐的疼,若倾城走得不是很稳当。
“娘娘?”寒云急忙撑伞追上她。
“寒云,你们都不必跟着,本宫稍时便回。”若倾城取过寒云手中的伞,直奔宫门口。
一路上撑着疼痛小跑,若倾城面色青白,额头细汗密布。
每个人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若倾城,这个身着宫嫔衣服的女子,一脸惊慌的奔跑,到底所谓为何?若倾城不管不顾,只想在司马逸离开之前,把东西还回去。如此贵重的东西,她受之有愧,更不能留在身边。否则哪日惹来是非,定是其祸非小。
慕容元策正领着文武百官转回金銮殿,若倾城只能悄然躲在一旁。有慕容元策在,她绝不能出现。待慕容元策彻底离开宫门口,若倾城才敢跑过去,然而……使团早已走远,她却不能踏出宫门。
站在高高的城门楼上,若倾城一身蓝色锦衣随风飞舞。红色的雨伞下,美人轻叹息,生出了多少人的爱恨离愁。视线远远眺望,不由握紧手中的锦盒。华丽的雕饰与外表,仿佛蕴藏着神秘的力量。
司马逸,这样算不算我欠了你?你是故意的对吧?
若倾城半低着头,细雨打湿了发髻,湿了罗裙。
肩舆缓缓而行,司马逸撩开车子的窗帘,探头回望。蓦地,他忽然大吼一声,“停下!”一个咕噜,已经跃下马车,笔直站在雨里。
远处的宫墙上,一袭蓝衣的女子,撑着鲜红如火的伞,幽然伫立。透过密密麻麻的雨丝,他看的清楚,心底更是认定,那便是他魂牵梦萦的女子——若倾城。
“王爷?”随扈急忙撑了伞为司马逸遮雨。谁也不知道,这个骄傲得不可一世的王爷到底怎么了,自皇帝赐宴之后,便行为怪异。
遥遥眺望,司马逸笑得灿烂无比,“是她!是她!一定是她!”
她来送他?她真的来送他!心中的喜悦无法用疯狂来形容,尽管相隔很远,尽管他带不走她,可是她定是将他放在了心上,否则又何必来送他。
一把推开为他撑伞的随扈,司马逸笑得像个孩子般,纯净无瑕,任凭雨水淋湿全身。
若倾城没有抬头,黯然转身,将锦盒收回袖中。司马逸,此物暂由我保管,若有来日,必当归还。只是……有时候有些人,相见不如不见。
直到红雨伞消失在城楼处,司马逸的眼神才逐渐淡下去,神情呆滞的望着一个方向,久久不肯回神。她走了,彻底消失在他的视线里。唯一留给他的,只有蓝色的身影,红色的雨伞。
慢慢走在雨里,若倾城有种寒彻骨髓的感觉。待回到披香殿,整个人都湿了。寒云即刻着人烧了热水,让若倾城沐浴一番,去去外头的湿寒之气。
正文 以后不想见的,便可不见
没了孩子这个筹码,他倒要看看,花未眠的嘴还能有多硬。到时候,她必得乖乖的吐出实情,用来讨好他。
思及此处,慕容元策没有踏进寝殿,而是转身走向宫门。
夏音愣在门口,皇上他……难道……娘娘失宠了!
若倾城这一躺下,足足睡了三天三夜,寒云不眠不休的伺候在旁,心急如焚。太医的药一直断断续续的喂进若倾城嘴里,始终不见好转,怎不令人心焦。期间,慕容元策隔几个时辰便来,坐坐又走,没再踏入后宫一步。
多少人盼着若倾城一睡不起,又有多少人是真的担心若倾城安危。
轻轻的一声嘤咛,若倾城的眉头陡然凝起。一旁的寒云幡然怔住,忙不迭上前查看。果然见若倾城睁开眼睛醒转,不觉喜不自禁,忙冲身后的宫婢道,“快去禀报皇上,娘娘醒了。”
宫婢匆匆而去,寒云却发现了问题。
若倾城的眼眸空空荡荡,毫无神采,与一贯的璀璨极为不同。渐渐的,若倾城的表情从茫然转为焦灼,最后化为惊恐。
“娘娘?娘娘?”寒云轻声唤着。
“这是……哪里?”若倾城的身子有些颤抖,声音都开始飘忽起来。
“娘娘,这是您的寝殿啊!”心中隐隐觉得不好,寒云手心捏了把冷汗,“娘娘,您可有好些。从那么高的台阶上滚下来,太医费了一身医术,总算保得娘娘母子平安。只是这几日娘娘必得卧床静养,绝不能起身的。
记忆迅速回到那日,若倾城的身子,颤抖得愈发厉害,“寒云,为何不点灯呢?”
寒云一急,心下生疑,“娘娘?娘娘您是哪里不舒服吗?”四处分明烛火通明,为何若倾城会有此一问?
煞白的脸,空洞的眼眸,若倾城的眼泪忽然滚落。张开五指在自己的眼前拼命晃动,仿佛……终于,薄唇匍出心碎至极的一句话,“我……我看不见……为何我的眼睛……”
那一刻,寒云彻底明白了。登时身子僵硬,震在当场。
门外一声惊呼,“皇上驾到!”
寒云扑通一声跪在慕容元策跟前,容色极为不好,“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慕容元策得知若倾城苏醒,立即从御书房赶来,脸上难掩的一丝喜悦,“云嫔如何?”随即越过寒云,行至若倾城床前,却见她神情呆滞,泪湿枕巾。心头一顿,慕容元策压低声音凑近若倾城,“倾城……”
脸上浮起一丝如灰的绝望,若倾城几乎不去看他。
“发生何事,云嫔为何会这样?”慕容元策愠怒,转身直视寒云。
抬头,寒云的目光缩了缩,慕容元策一身寒气足以教人生畏,“娘娘好似……娘娘的眼睛好像看不见了。”
“什么?”慕容元策陡然转身,直视若倾城空洞得可怕的眼睛。在这双清澈的秋眸里,再也看不见曾经的璀璨与明媚。缓缓坐在床沿,慕容元策伸手拾起若倾城冰冷的柔荑,鼻间好一阵酸涩,“倾城……”
曾经,他也这般温柔的呼唤,她甘之如饴。
而今,她只剩下空洞的双眸可以相付,再无其他情感。
“是上天惩罚我,所以让我瞎了眼。”若倾城低语呢喃,只这一句,足以痛彻心扉。也是这一句,慕容元策忽然蹙眉,她说的,分明就是他。她爱上他,才会沦落到今日的下场。也许,真的是天理循环。
“这样也好,以后不想见的,便可不见。”若倾城继续说着,顷刻间泪如雨下。她知道他坐在她床边,她也知道,此时此刻他正握着她的手。可是,她再也看不见他的表情,再也无法看见他的脸。除了记忆里的容颜,他已不复存在,“皇上,我知道你恨我,我也知道,你应该恨我。是我的出现,打破了你原本安逸的生活,毁去了本该属于你的幸福。如果没有我,也许此时此刻陪在你身边的,是她。”
慕容元策痛苦的眯起眸子,他不知道,若倾城为何忽然会说这些。
“如果没有这个孩子,我们之间,还有可能吗?”若倾城凄美的笑着,眼泪却止不住滚落,“明知道这个问题有多愚蠢,可是,我却在心里问过自己无数遍。也许,是对你还抱着一丝幻想。又或者,只是个结束前的暗语。一旦得到明确的答案,过往的一切都会化作云烟消散。”
“云嫔,你累了,好生休息吧!”慕容元策起身欲走。再留下去,他怕自己会忍不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直接将她抱在怀里。她的话,句句戳在他的痛处。
“我瞎了。”若倾城再次开口,绝望如灰。
深吸一口气,慕容元策佯装淡定,“那又如何?”
若倾城沉痛的闭起眼睛,“如果可以,我宁愿当初已经死在金殿上。”看不见他的脸,她好怕有一天,真的会忘记,他到底是何模样。如果那样,她会生不如死。慕容元策,我好怕再也想不起,你的样子。
拂袖而去,所有人都看到慕容元策脸上的愠怒,都以为云嫔触怒龙颜。
唯独身后的窦辞年知道,皇帝是生 自己的气。他与若倾城一样,一样的固执,一样的将自己禁闭,一样的死鸭子嘴硬。其实他们之间只有一张窗户纸,捅破了,也就天下太平了。
可惜……
可惜花未眠的孩子,就此夭折,太医已经证实,原是个男胎。而慕容元策,自花未眠小产后,再也没有踏进过清微宫一步。如今整个后宫都把花未眠当一个笑话,当做被遗弃的嫔妃看待。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娘娘?”夏音面露难色,看着花未眠端坐梳妆镜前,目露凶光。
“为何不是血燕?”花未眠嘭的一声将玉碗摔碎在地,碗中的燕窝洒落一地,“你们一个个是不是看本宫失势了,就敢这样糊弄本宫,踩在本宫头上是不是?”
夏音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娘娘,奴婢不敢奴婢不敢!是皇后娘娘下旨,血燕尽量供着披香殿,若有不足,便从咱宫里扣除。”
“皇后摆明了要跟本宫作对,如今本宫没了孩子,更是处处压制本宫。”好你个苏流云,风水轮流转,如今也换你凌辱本宫了。花未眠切齿痛恨,如果不是若倾城拽了她一把,她何至于滚落阶梯,沦落到今日任人欺凌的地步。
不行,她不能这样下去,否则下一个宫奴便是自己。她要反击!往慕容元策的紧要处,狠狠戳下去。
正文 花未眠的处心积虑
“皇后摆明了要跟本宫作对,如今本宫没了孩子,更是处处压制本宫。”好你个苏流云,风水轮流转,如今也换你凌辱本宫了。花未眠切齿痛恨,如果不是若倾城拽了她一把,她何至于滚落阶梯,沦落到今日任人欺凌的地步。
不行,她不能这样下去,否则下一个宫奴便是自己。她要反击!往慕容元策的紧要处,狠狠戳下去。
精心装扮,胭脂粉黛尽妖娆;双目明媚,妖艳红唇无限风情。花未眠一如当日承宠时的妩媚姿态,一颦一笑间风华尽显。
“如何?”花未眠拧头冲夏音冷道。
夏音一震,“娘娘貌若天仙,无人可比。”
骄傲的昂起头,花未眠珠钗华丽,浅笑盈盈。灼灼细步,温柔备至,“如此甚好!”她偏不信,这般容貌,也不得慕容元策的回顾。好不容易爬到今日的地步,断不能再被打回原形。决不能!
望着镜子里容貌出众的自己,花未眠忽然想起多年前的自己。被人贩子卖入青楼,为保持清白,她何等疯狂的从青楼逃离,正巧被离宫游玩的若倾城所救。只一眼慕容元策,她便心动不已,誓要成为慕容元策的女人。为此,她处心积虑了那么多年,终于等到了今日的富贵。
小心谨慎的侍奉若倾城,一步步谋划接近慕容元策。挑起慕容元策对若倾城的恨意,一点点离间他们的感情。她就是这样,爬上了慕容元策的床,成了如今高高在上的清微宫主位——贤妃娘娘!
何等殊荣!
不过,花未眠更清楚,慕容元策为何会成全她。只因她的手中,握着一样慕容元策想要,却得不到的东西。
眸子变得冰冷至绝,花未眠的表情惊悚到极点,眼底的光,足以让一切灰飞烟灭。五指微微蜷握,心头的恨腾然而起。若不是那日若倾城回朝,带她入宫,却将她独自一人留在春风殿……
她绝不会遇见醉意朦胧的若纣,更不会被他凌辱践踏……
也是那日,她听见若纣的酒后之言。
当她衣衫褴褛,哭着跑出春风殿时,只见到若倾城微震的神情。她恨!恨若倾城!自此心中认定,若倾城必是见她有意慕容元策,便设计了这个局。以为只要她失身于若纣,即可消去她的妄念。
趾幽国的大军攻入皇宫时,她就站在宫墙之上,冷眼看着大汶的军队节节败退,最后冲入后宫。不久,她便听见若纣被擒的消息。可惜,若倾城未死,花未眠的恨愈发燃烧如火。当夜,她便找到了慕容元策。
果不其然,慕容元策宠幸了她,只为她口中的秘密。也是她划破手指滴血在床褥上,才能蒙骗过关。
当然,花未眠也不傻,没有确定自己是否真能享受荣华富贵之前,不会告诉慕容元策真正的答案。
“娘娘?娘娘?”夏音的一阵呼喊,将花未眠的思绪迅速从虚幻的世界,拉了回来。幡然醒转,花未眠的眉头微微蹙起,面露凄然。耳边是夏音焦灼的声音,“娘娘,您怎么了?”
敛了神色,花未眠端正姿态,“去春风殿!”
“是。”夏音忙不迭跟上。
这个时候,皇帝下了朝都会在春风殿休息。花未眠熟知慕容元策的习惯,便直抵春风殿,企图用自己的美貌,再次换回慕容元策的宠爱。
刚进春风殿,便见到窦辞年站在寝殿门口。一见是花未眠来了,窦辞年急忙迎上去施礼,“奴才给贤妃娘娘请安,娘娘千岁千千岁。”
“起身。”花未眠傲慢惯了,从不将窦辞年放在心上。
窦辞年的心里明白,花未眠是为了慕容元策而来。想必皇帝这段时间的冷落,叫她心内不安了。思及此处,窦辞年拦住几欲进殿的花未眠,笑脸迎人,“娘娘留步!”
“怎么,你敢阻拦本宫?”花未眠愠怒,想不到自己失势了,竟连窦辞年这个阉人也敢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本宫要见皇上。”
皮笑肉不笑,窦辞年一甩拂尘,“皇上正在休息,娘娘还是别去打扰为妙。若然皇上怪罪下来,谁也吃罪不起。”
闻言,花未眠的脸上黑沉至极,“如果皇上怪罪,本宫一力承担!”
“娘娘!”窦辞年依旧不肯放花未眠进去,“娘娘侍奉皇上已久,想来也知道皇上的脾性。皇上休息时,最不耐被人打扰,娘娘若然闯进去,万一龙兴犯了,对娘娘您可是有害无利啊!”
顿了顿,花未眠的脸色更加难看,有些煞白。视线焦灼的望向门内,却也不敢再往里冲。毕竟今时不同往日,她几近失宠,若然再惹怒皇帝,恐怕会连最后的希望都破灭。心中盘算了一会,冲窦辞年道,“既然如此,就请窦公公进去通禀一声,就说本宫求见皇上有要事相告。”
“娘娘稍等,奴才这就替娘娘进去瞅瞅。”窦辞年躬身进去。
花未眠在外头等着,焦灼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想不到失宠了,连见皇帝一面都这般困难。花未眠终于彻底明白一个道理:在这后宫,贤妃如何,皇后又如何,没有皇帝的宠爱,一刻也不能存活。
慕容元策正站在临风的窗下静思,神情严肃而微带哀戚。剑眉紧锁,薄唇抿出生冷的弧度。双手置于背后,袖管闲逸的垂着。微风吹入,撩起他鬓间的散发,幽然飘扬。一身金丝龙袍的男子,不知心思何物,伫立窗下,久久没有回神。
“皇上?”窦辞年压低声音跪在慕容元策的身后。
“贤妃来了?”外头的动静,他是知道的,只不过不愿见她罢了。
窦辞年微微颔首,“是。贤妃娘娘让奴才前来请旨,是否传召?”
慕容元策轻叹一声,敛了所有的神色转过身来,眸色微寒,“她可有说什么?”
“娘娘说,有要事相告。”窦辞年原话转达。
眼底流光微转,慕容元策冷笑一声,“想来,朕也有不少时日未见贤妃了。去告诉贤妃,让她回宫等着,朕晚上会去清微宫。”
“奴才遵旨。”窦辞年施礼退下,摸不清慕容元策心中到底怎么想。撂了花未 眠这么久不理不睬,一下子又转了性子,要去看她。
果真是君威难测。
外头的花未眠得知情况,自然欣喜若狂,二话不说便离开了春风殿,回去清微宫好好准备。她发誓,只要慕容元策来了,必不会教他再舍得离开自己的床榻。若倾城!苏流云!走着瞧!看谁笑到最后!
正文 安璧的心细如尘
外头的花未眠得知情况,自然欣喜若狂,二话不说便离开了春风殿,回去清微宫好好准备。她发誓,只要慕容元策来了,必不会教他再舍得离开自己的床榻。若倾城!苏流云!走着瞧!看谁笑到最后!
冷冷清清的荷池,安璧来来回回走了多次。
终于,身后的秀儿实在忍不住,“娘娘,这荷池如今连残荷都不剩,还有什么值得赏玩的?”
安璧低头轻轻一笑,视线不断扫视四周,从地面到路旁花草,一样不落。冬日的风吹在脸上,刺刺的疼,安璧拉紧了肩头的披肩,“没什么,本宫只是随意走走。整个后宫再没有比这里,更安静的去处了。”
秀儿轻叹一声,“娘娘自从身子好了,便再不得皇上宠爱,倒不如多想想自身的荣辱,也好过这样寂静的存在。”
“安安静静的过一辈子,有什么不好,何必去争去抢那些,本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安璧对于天家富贵,丝毫不放心上。
许是累了,安璧在荷池旁的亭子里坐下,视线落在被寒风不断吹起涟漪的水面。杨柳萧条,万物萧瑟,想必就是冬日最常见的风景。一路找寻,一无所获,安璧的眉头纠结得愈发生紧。
心中一直有个疑问,若倾城那日落水不似意外,倒像是人为。须知栏杆完好无损,四处也没什么会滑脚的地方。荷池的小径都是用最防滑的六棱石子铺就,若倾城怎会无缘无故落水。尽管宫中尽传,若倾城是自溺,但安璧偏偏不信。
若倾城不似轻生之人,若她当真想死,大可在国破时一死了之,绝不会苟活至今。之所以倔强的活着,就是因为不想死。跳荷池自尽!简直滑稽透顶!
“娘娘,您到底在找什么?”秀儿不解的问,一路上见安璧左顾右盼,直觉告诉她,她的主子在找东西。只是到底找什么,秀儿却闹不明白。
安璧轻笑一声,望着秀儿纯澈的眼眸,“没什么。秀儿你别问,有些事你还是不知道为好。”在这深宫之中,知道得太多,未见得是件好事。
秀儿倒是挺喜欢这个性子沉静的主子,虽然不得宠,不争宠,但是对他们这些宫婢却没有一点架子。只是,秀儿隐隐觉得安璧的心中有事,是那种很沉重很沉重的心事。还好上次丽贵人被云嫔训斥了一番,这才没人再敢来甘露宫寻衅。只是如今兰贵人颇受恩宠,来得次数也少了多。大抵,谁也不会喜欢,跟备受皇上冷落的宫妃往来。
想到这里,秀儿无奈的撅了撅嘴巴道,“娘娘,起风了,咱回去吧?”
闻言,安璧重重呼出一口气,起身伫立,“好吧!”
沿着荷池便蜿蜒的小径,安璧与秀儿一前一后走着。因为不想人知道,安璧只带了秀儿一人,连纪年都不许跟着。人多了,难免口杂,守不住秘密。这种事情,愈少人知道愈好。因为阖宫皆知,若倾城是自己跳进荷池自尽,若她再查,势必会掀起另一场风波。安璧到底也不是喜欢搬弄是非的人,能静静的查一下便是最好不过了。
蓦地,安璧眉头微蹙,好似脚底下踩到了什么。挪开脚面,蹲下身子观察,赫然发现一颗米粒大小的绿色宝石嵌在石缝之中。因为冬日里,荷池的风很大,所以来往荷池的人愈发少了。且这珠子的模样与石头的翠绿色极为接近,故而才没有被人发现捡走。
“娘娘,这是什么?”秀儿不解的凑上去。
“好似一颗翡翠珠子。”安璧用指套将石缝中的宝石挑出来,置于掌心细细察看,“看样式,应是镶在某样饰物上的。”
秀儿更加不明白,“娘娘要 这东西何用?”难道安璧冒着凛冽的风来到荷池,就是为了找这个不起眼的物件?
安璧却显得有些欣喜,“秀儿,这可不是普通的翡翠珠子,乃是猫眼石,想来宫中所持之人不多。”
“娘娘的意思是……这是宫中哪位娘娘的?”秀儿如梦初醒。
“不错。宫中的女人,除了嫔妃,还有谁配得起这样贵重的东西。”安璧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初衷,若倾城是被人推下去的。后妃之中,谁遗失了此物,必定会满宫搜寻。然案发至今,始终没有动静。要么心中有鬼,要么还不知遗失此物。
当日,她见到若倾城的扫帚倒伏在自己,此刻站立的位置。想来,若倾城也是在这里被人推下去的。那此物出现在这个地方,也就不足为奇了。
秀儿有些神色紧张,“娘娘,快些走吧,若然被人看见便不好了。”
安璧点头,“走吧。”捏了珠子在掌心,安璧也想快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主仆二人见四下无人,急匆匆的返回宫殿。
看样芓宫中的水,很深。
有人真的想要置若倾城于死地,才会暗下杀手!
可是这个人,到底是谁?
今夜无月,四处漆黑。只有宫灯所到之处,明亮犹存。
乱石假山洞中,两个模糊的身影若隐若现,却是清晰的女子声音。
“皇帝今晚去了清微宫,主子有何命令要你传达给我?”洞内的女子压低声音说着。
洞外,倩影浮动,“想不到皇帝如此命大,连独孤阁主都未能杀了他。不过,也亏得你上次的消息,主子才没有怪罪阁主,否则阁主被禁,势必会引起庄内众人的揣测非议。”
闻言,洞中的女子愣了一下,“这么说,阁主已经解禁?”
“那是自然。主人要你随时将皇帝的行踪传递出去,不得有误。残月,你可不要对皇帝动情啊,否则……”洞外的女子忽然没了动静,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
洞内的女子沉默良久,终于走出山洞,消失在凄寒的夜幕之中。
皇帝今晚去了清微宫,整个后宫都知道。自然,这也是花未眠刻意散播的,旨在威吓阖宫众人:她并非是个弃妃,皇帝待她仍旧如初。可惜,凡此种种,都不过是花未眠的自欺欺人。
花未眠一身精致装扮,将自己最美好的一面呈现给慕容元策看。她不信,皇帝也是男人,是男人怎会不爱美貌女子,不喜妖娆妩媚。
正文 朕,成全你
皇帝今晚去了清微宫,整个后宫都知道。自然,这也是花未眠刻意散播的,旨在威吓阖宫众人:她并非是个弃妃,皇帝待她仍旧如初。可惜,凡此种种,都 不过是花未眠的自欺欺人。
花未眠一身精致装扮,将自己最美好的一面呈现给慕容元策看。她不信,皇帝也是男人,是男人怎会不爱美貌女子,不喜妖娆妩媚。
烛光下,花未眠显得格外迷人,七彩的光晕在她的发髻间绽放,冰凉华丽的珠翠于寂静的夜里发出清脆的声响。慕容元策与她对立而坐,美酒佳肴,美色当前。
“臣妾敬皇上一杯。”花未眠端起酒杯,盈盈浅笑。
慕容元策冷然一笑,“爱妃何故要敬朕?”他岂会不知花未眠的把戏,不过想将他灌醉,意在留他一夜之欢。
心下一震,花未眠随即反应过来,笑道,“皇上许久不来臣妾宫中,臣妾难得见皇上一面。皇上您说,是不是该与臣妾痛饮一杯?”
“自然应该。”慕容元策仰头,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花未眠也喝了精光,再次举杯而来,“皇上……”娇滴滴的唤着,花未眠忽然投身慕容元策的怀抱,坐在他的双膝之上。媚眼如丝,眼底流光熠熠,“臣妾真的好惦念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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