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心绣口的才女,文隽艺慧的佳人。
〃我当然相信爱情,〃亚秋说,“只不过你刚说的是瘾君子和他的海洛因之间的感情。"
文君哈哈笑着,正等着欣赏亚秋接下来的话,因为按照惯例亚秋一定会附送一个精彩的理论,以至于当夏意说“柳姿我去帮你倒杯茶吧”的时候她才注意到柳姿的不快。她像是突然被扇了一巴掌似的,脸都憋红了,还好她一向贞静,与人冲突是她最不会做的一件事,于是愤怒化成了委屈,表现在脸上就是那副令无数男人心碎的楚楚可怜。
“你别生这么大气,”亚秋说,“我一点也不怀疑你很喜欢刚才那个男生。只不过离爱情还很远。”
直率的言论和深刻的思想是亚秋最特别的个性,虽然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消受这一点,但这却是文君最喜欢亚秋的地方。文君自己也常常招架不住亚秋的直白而忍不住想狠狠地回击她一把,让她也尝尝自己的苦果。但是文君从来也没有这样做过,因为她也承认亚秋并没有想伤害任何人,她只是非常善于指出难堪的事实;当然也是因为文君组织不出亚秋那样犀利的语言。
夏意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金黄色的茶交给柳姿,“这杯叫做‘淘金’,黄桑葚,椰果,加白毫银针”,她看看谁都不说话,于是对亚秋说:“你不是说爱情是个三角吗,那是什么意思。”
亚秋很高兴还有人对这件事感兴趣,她说:“爱情的三角嘛,就是激情,亲密,和承诺。激情就是刚才说过的本能的性吸引;亲密是能互相关心,有共同的乐趣,一起分享快乐悲伤;承诺是期待天长地久。三个角缺一不可。两个人之间,只有激情时叫迷恋,只有亲密时叫做友谊,只有承诺时叫做包办婚姻;只有激情和亲密是浪漫的热恋阶段,只有亲密和承诺是唯剩亲情的伴侣,只有激情和承诺是心血来潮的闪婚。激情,亲密,承诺,才是完美的爱情。'2'”
这段话让每个人都陷入了不同的沉默,柳姿不服气地,夏意恍然大悟地,文君无可奈何地,甚至亚秋自己也默默地喝了一下口她的黑咖啡:每个人都在回忆里仔细端详从前的每段恋情,看看她们是不是个三角形。
是柳姿先开口的。“你不是刚说激情是会退却的吗,那就是说不存在完美的爱情喽。”
“我说的是开始的激情会退却。虽然有时亲密也会先于激情发生,但是大多数时候,是先有吸引和迷恋。但是如果之后友谊不能产生、两个人不能变的亲密的话,迷恋终究会消失的,尤其是交*配之后;然后你自己也想不明白当时为什么会那么痴迷。激情是水,迷恋是奔泻的山洪。而山洪不管沿途留下多少轰轰烈烈的浩劫终究也是会过去的。亲密和承诺是河床水道,当山洪找到它们的时候,水也还是那些水,但已经变成了滔滔江河,绵延不绝。”
夏意突然开心地笑了起来:〃我突然想明白一件很重要的事,总是有人说分不清两个人的感情是友谊还是爱情,照你这么说就很简单,那就是看有没有激情,有没有性吸引。〃
“我也突然想到一件事,”文君说,“我们传颂多年的男子所梦想的三个女子,妻子,情人,和红颜知己,正是对应了承诺,激情,和亲密。”
'1' gwinner; h; schce for sexy sons in european starlings (sturnus vulgaris)〃。 behavioral ecology and sociobiology 58 (4): 375–382。 doi:10。1007/s0026500509480
'2' sternberg; robert j。(1986)。 〃a triangular theory of love〃。 psychological reviebsp;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三章 别来无恙
文君踏进小姨家的时候恍惚了一下,琢磨着自己是不是突然走进了时空隧道而误入了一个彩色阳光的星球。屋子很明亮,但都是光怪陆离的色彩,竑斯刚从窗台上跳下来,正在欣赏窗户上挂的那块激情四射的布。他冲着文君得意地笑笑,显然对自己的创意很满意。他跑过来帮文君把手里的大包小包拎到厨房去,一边说:“翦一刚给我短信,他可以准时到。”
“好。我小姨呢?”
“不知道啊,我来的时候家里没人。”
文君开始准备点心零食和饮料,忙忙碌碌的时间过得很快。晚上六点多的时候,客人开始陆续到了。虽然竑斯曾经竭力说服大家盛装而来,但是没有什么人响应,毕竟愿意在1月份穿晚装出门的人不多。竑斯和文君忙着接待客人,来了一大群竑斯和翦一的同学朋友,竑斯还特意把文君介绍给几位男士。文君十分高兴纪亚秋能来,她不愿意错过任何听亚秋评论的机会。亚秋像任何时候一样开朗,和一群陌生人大说大笑的。她穿着很简单的牛仔裤和带帽衫,精短的头发下露出修长的脖颈和突横的锁骨,在一群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子中尤其显眼。石鸣越也如约来到,文君从来没有在学校以外的地方见过他,以至于觉得手里没有拿着本书的鸣越有些怪怪的。
柳姿打电话来一定要竑斯去接她,所以文君不得不自己应付一大屋子的陌生人。还好亚秋和鸣越都很健谈,都是年轻人很快大家也都混熟了。遇到亚秋这样特别的人,封印在鸣越体内的心理分析师不可避免地苏醒,文君简直可以听到他的脑子飞速旋转的声音。她心里暗笑,同时祝他好运。
竑斯和柳姿很快就一起回来了,柳姿抓紧一切机会向亚秋证明她和竑斯是三角形的爱情,以至于她一刻不停地挂在竑斯的胳膊上,喂东西给他吃,只差没有找个手铐把他们俩铐在一起然后骑在竑斯的脖子上了。可惜亚秋并没有领略到柳姿的苦心,反而悄悄地问文君竑斯和柳姿是不是要分手了,因为如此不顾一切地向不相干的人秀恩爱来证明自己的甜蜜爱情,就好像谁在乎似的,通常不是刚交往不久就是两个人之间出现了重大问题。
小姨也回来了,后面跟着一个女孩子,原来小姨刚才就是是去外面接这个女孩子了。小姨笑嘻嘻地说:“文君,这是晓玲,你妈单位老宋的女儿,在咱们老家刚上完大学来这考研究生呢。我特意叫她来玩的。晓玲,这是你惠姨的女儿”
晓玲腼腆地笑了笑,没说话。文君招呼她去取东西吃喝,介绍她给其他朋友,她也就是笑笑低声说谢谢。文君试图跟她聊聊天,问她为什么要到这个城市来读书,她说:“我妈说到这好。”
“那你妈妈怎么知道这好呢?”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听美姨和惠姨说的。”
“那你自己觉得这好不好呢?”
“我也不知道,我听我妈的。”
这姑娘一晚上都跟在小姨后面,对一屋子的年轻人都视而不见。
文君拉过来小姨偷偷地问她:“您在搞什么阴谋,怪不得一定要我给翦一办聚会,肯定是翦一平时不同意您介绍女孩子给他吧!”
“什么阴谋阳谋的,我还不是都为了翦一好,晓玲又清纯又听话,标准的贤妻良母,家里我们都了解,正合适!”
“您怎么知道怎么样是对翦一好!您选的是听您的话的女孩子,是您喜欢的。小姨,每个人喜欢的生活都是不一样的,不是说家里有个保姆一样的女人,男人就幸福快乐了。”
“怎么就不幸福快乐了,有人把你照顾得服服帖帖的,还有什么不满足。”
“因为翦一有自己的心和头脑。您是非要把让他高兴的一件事夺走,然后塞给他一件您认为他应该觉得高兴的事,然后他不高兴的话您就不高兴,您这不是给你自己找事儿吗?”
“反正他已经有一阵子没提那个袁芷园了,八成已经分手了。现在正是好时机。——文君!你怎么就穿成这样,去好好打扮打扮,待会还有个男的来,他今天加班得晚点过来,你可得好好看看……”
“嗯~小姨我去招呼一下朋友……”
文君就这样逃离小姨而钻进了人群,而晓玲也一直在小姨身边一尺以内活动,好像恨不能藏在小姨的兜里,等洞房花烛夜的时候摆出来就行了。那边已经打了三局三国杀,竑斯和柳姿一直靠在角落里啾啾啁啁,竑斯不时伸长脖子看那边三国的战局,一副心痒的样子,不过没法加入因为胳膊上还挂着柳姿呢。亚秋和鸣越开始也在和他们玩三国杀,但是后来被踢出了牌局,因为他们俩总是不按时出牌却一直在争论周瑜这个人到底是像小说中说的那样心胸狭窄还是像史籍记载的那样雅量高致,如果他不是英年早逝的话三国局势又会如何。
这样本来是和一群人说笑的亚秋和鸣越慢慢就变成了单独聊,文君过去找他们的时候正听到鸣越说:“……这个问题我纠结了很久,崇祯的运气实在太差,天灾,若干人造反,调兵,若干人被*干掉,又出来若干更狠的人,再调兵,好不容易投降的投降跑的跑,正准备一鼓作气……清军打进来了。于是拆东墙补西墙,全部主力调到辽东去打清军,好不容易把人熬走,后院有起火了,又是灾荒,没法活,大家跟着一起造反……所有的一切好像都是偶然的,偶然的灾荒,偶然的裁掉驿站,偶然的地点。如果其中任何一个偶然没有发生,也许就不会有最后的灭亡。可惜,全都偶然了。我曾经百思不得其解,因为我认定,在这些偶然的背后,隐藏着一个必然,一个真正的,决定性的原因。就是这个原因,导致了明朝的灭亡。我想了很久,终于想出了这个最终的原因,四个字——气数已尽。【1】”
“你也太懒了!”亚秋哈哈大笑,“因为想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就草草归结为‘气数’这样一个玄乎的东西。这在我们做研究的人就叫做不科学假设,因为既没有任何方法证明你对,也没有任何方法证明你错。”
“那你说是什么原因。”鸣越不服地说。
“我一点也不知道,”亚秋摇摇头,“但是我知道去哪儿找。用我们生物进化论的思路来看,每时每秒都有无数的偶然事件在发生,而一个特定时间点上,环境,准确的说是地理和生态环境,是不变的。而那些会对后来造成影响的偶然事件,则是被环境选择出来的事件。比如说,曾经有人跟我说现在进化的速度加快了,响尾蛇都不响了。实际发生的是,每一个响尾蛇的受精卵都有随机的偶然的基因突变,有些突变并没有什么后果,所以我们也看不到这个蛇宝宝有什么异常,而有些突变是致命的,这些蛇宝宝还没来得及出生长大就已经死去了,还有些突变是介于这两者之间的,所以才有了个体的形形色*色。尾巴不响这个突变不是致命的,因此这个奇怪的蛇宝宝得以成长,交*配,生育更多尾巴不响的响尾蛇。捕蛇的人怎么抓到响尾蛇?靠追踪响尾的声音。现在你看到了吧,在千千万万的随机突变中,尾巴不响的响尾蛇能够成长甚至泛滥,是因为这种突变偶然成为了他们生存的优势!这就是偶然的事件被必然的环境所挑选,因为在这种捕蛇成风的环境中,能逃命的本领就必然会被挑选出来!”
鸣越看来对这套理论很感兴趣,不过马上又说:“但是我们还在谈论明史吗?”
“大明王朝每天有多少公文往来,有多少律令颁布,大臣们又有多少条陈奏折?这些都是偶然的,为什么一个小小的驿卒被栽的偶然事件被人们记了几百年?因为这个小小的驿卒是李自成,大明王朝的掘墓人。那是不是李自成没有失业,明朝就不会灭亡了?我看不见得吧。就好像是不是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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