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凰》 第52章

她干脆放弃了,只是徒然睁着眼,看着那一张丑陋的脸,那是宁臣,是她十年的至交宁臣啊!

“你不问我走错路?”青持轻声问她。

青画听见自己干涩的声响:“对不起。”

青持微微出神,他又问:“你认得这儿对不对?”

“对不起。”

“上次在相府,不是偶然,对不对?”

“对不起……”

青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你其实,不是为故交报仇才来朱墨的吧?”一句话,在死寂的巷中

却没有激起一丝回荡,只是衬着落叶的沙沙声,透着说不出的凄凉与颤意。

青画不知该如何作答,只是拽紧了缰绳,事到如今,所有的事情都已经到了一个关口,容不

得她不作出选择了……良久,她才艰难地开口,却还是一模一样的三个字:“对不起。”

“不需要对不起。”青持盯着她的眼轻声道……“只要是你的事,不管是当年还是今日,宁臣……

都愿为小姐效犬马之劳。”

终究……还是成了这样子啊,青画抬眼看了—眼天空,任凭复杂的情思牵着在心里缭绕缠紧,

未了,她重重地喘了一口气,垂眸道:“走吧。”既然怎么都躲不了,她也不想再躲了,一切就让

老天爷去定夺吧。

“是。”

摄政王府里,墨云晔已经久候;青画和青持被引到约见的厅堂时,来迎接的却是秦瑶,她穿

着一身明艳艳的鹅黄,看见青画她的眼底露出一分厌恶,却一闪而过,取而代之的是跃动的笑意。

“郡主来了,怎么不见太子?”她温婉笑着,目光落到青画身后的青持脸上,顿时白了一张

脸,“你……”

青画低眉一笑,回头见着的是青持面无表情的脸,他正冷眼看着秦瑶,一双眼就透着隆冬腊

月的寒冰味道,他冷道:“好久不见了,瑶夫人。”

“你还活着?”秦瑶的面上露出了狰狞之色,却因着青画在场而不好发作,她狐疑的目光一

直在青画和青持之间徘徊,未了才讥诮一笑道:“郡主,你怎么养了这么个下人,一点礼数都没有。”

秦瑶和“宁臣”自然是认得的,而且还是很多年的仇敌,这一点青画再清楚不过,她看着秦

瑶微显苍白的脸,正想开口揶揄,却不想对上一双温润的眼,墨云晔居然就跟在秦瑶身后,只是

刚才久久没有露面,不知道打的什么心思。

“郡主有礼。”墨云晔的眼睫弯翘,嘴角带着明月的皓洁弧度,抬眼见着宁臣打扮的青持,

他低眉一笑才道:“太子有礼。”

“太子”二字,让秦瑶的脸色越显苍白,她瞪大了眼仔仔细细盯着青持看,嘴角都已经被她

抿得泛了白,青持只是低声笑了笑,不紧不慢地伸手到耳边找了找,撕下了脸上的面具。

这一切都是当着所有人的面发生的,摄政王府里已经有丫鬟小声惊叫了起来,秦瑶更是已经

说不出话,只有墨云晔神色不改,没有人看得出他在想什么,也没有人敢去猜测这个看起来温文

尔雅,实则不知道沾了多少人的血的摄政王的心思,场面就这么僵持了。

青画第一个出了声,她轻笑,“王爷,你家王妃脸色不太好。”

墨云晔低眉轻道:“瑶儿,还不快多谢郡主关心。”

“不必了。”青画挑眉,“王爷这次叫我和太子来不只是赏花、赏月吧?王爷想做什么不妨直

说。”

墨云晔轻笑,“郡主好才智,云晔请殿下与郡主来,正是赏花。”

青画冷笑,“陵香花吗?”

陵香花是喜阴的花,没有固定的花期,而且一般开花是晚上露多的时候,青画本来只是想借

机讽刺上次墨云晔设计查她懂不懂毒性,却没想到墨云晔当真点了点头,默认了,这下子,她又

不知道该怎么下台面了,难道真的在摄政王府等到晚上?

“不如去西院吧。”僵持的时候,宁臣冷淡的声音响了起来,“我记得锦儿向来讨厌陵香花,

不过却有一阵子在西院也种了一些,逼自己去适应它的味道,还病了一场;这些年来,那儿也该

多长出些了。”

青画一愣,才记起一些往事来,当年宁锦不知医理,却天性讨厌陵香花阴柔的味道,无奈墨

云晔几乎每隔几日就要去陵香花海坐上一会儿,她也想作陪,就让秦易从南院搬了几株陵香花到

西院,放在西院最偏远的地方,那时候的她是想慢慢适应那股味道,过阵子去南院陪墨云晔喝酒

的,可是后来……就发生了一些变故。

当年的宁臣和宁锦都不知道陵香花有毒,现在想来,只怕后期宁锦的病情加剧得如此之快,

和西院里滋长的陵香花也是脱不了关系的吧?也难怪,当年秦瑶见到她找秦易搬花时,脸上的表

情很是奇特,她的东西她样样都想要,独独没有拿走的是院中那几盆每夜都开得芬芳的陵香花。

墨云晔第一次没有作答,他的眼里闪过一丝阴沉,沉默不语。

青持淡道:“王爷,锦儿若是在天有灵,定然也希望我去看看她,不是吗?我想去西院看看,

慰锦儿在天之灵,希望王爷成全。”

墨云晔不知何时低下了头,让人看不清神色。

青画几乎是怀着恶劣的心思盯着他的脸,他几乎时时刻刻都是笑着的,但是现在却是面无表

情,他的肤色本来就偏白,看不出到底白了多少,但是,他到底还是少了点东西;他手里的玉杯

轻轻颤了颤,却在一瞬间被他放到了桌上,他的指尖还带着一丝丝的白,似乎是方才捏的。

“在天之灵……”墨云晔没有抬头,轻轻的笑声在殿上飘荡开来,透着一丝阴瑟。

青画愣愣看着他,觉得有几分不认得墨云晔了,秦瑶惨白着一张脸,怯怯看了墨云晔一眼后

悄然离开了,连同殿上所有的丫鬟侍卫一起:墨云晔就是有这样的能力,不说二日、不看一眼就

能让身边的人知道,什么时候该走、什么时候该留,当年不知好歹看不懂的,也只有宁锦一个人。

她不知道他此番有什么阴谋诡计,只是隐隐约约有那么一种感觉,不能靠近他,这样的人太

过恐怖,她也许可以在朝政上与他对抗,但是却不能近身与他相交,不然陷进阴谋诡计的圈子里

的只可能是她。

“好。”墨云晔抬眸一笑,又是风淡云轻。

青画的心却跳得很是纷乱,西院……他不可能知道她是谁,但是约见到西院,他到底……想

做什么?青持他又想做什么?

时值六月,晚上无风,摄政王府的西院却是阴冷无比的,月已经东升,懒懒地挂在树梢,摄

政王府的几个丫鬟打着灯笼,引着青画和青持到西院的时候,墨云晔已经等在西院入口的那个朱

木亭中。

几个丫鬟只引路到西院的入口,就把手里的灯交到青画的手上,毕恭毕敬地行了个礼告退了;

月色如霜,墨云晔一个人站在那儿,颀长的身影透着说不尽的距离。

这样的夜、这样的人,青画皱着眉头稍稍停顿了脚步,只片刻,青持就跟了上来,对着她轻

轻点了点头。

亭中的墨云晔显然也已经看到了光亮,他低头相迎,“郡主、太子。”

青持道:“王爷,不是说要去赏陵香花吗,怎么在这儿出了神?”

墨云晔稍稍一愣,居然有几分尴尬,他眯眼笑道:“我出神了?”

青持微微一笑,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王爷鲜少来西院,定是不清楚锦儿把花种在哪儿,需

要我带路吗?”

他这番话,俨然是一副反客为主的架势,青画看着想笑,憋在肚子里闷得慌,只好抬头瞪了

青持一眼,而墨云晔的神色却淡得看不清,未了,他才轻轻浅浅地道了一句:“有劳太子。”

青画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错觉,他那语气居然带了几分冷冽……她当然也知道,西院入口自然

是没有陵香花的,宁锦当年对这花的厌恶可不是一点、两点儿,但是她骨子里又倔强,既然开始

了就下不了台面,几经纠结,最后她把种花的地点选在小院后园最小的角落里,当初墨云晔还笑

她,说她这是叶公好龙,只可惜陵香花不是龙,宁锦也不是叶公,所以自从后园种了陵香花,她

就鲜少再涉足了,即便如此,偶尔还是有些微的陵香花香会透到屋子里,那时候的宁锦不知毒性,

而墨云晔他……也没有说明。

到了后园,青画还是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她清清楚楚记得,当初宁锦让人从南院搬的不过是

三、四株陵香花而已,时隔六年,没想到那儿已经是一片陵香花的海洋了……数不清的陵香花,

根根叶叶交缠,叶上生花、花端挤着花叶,一股浓郁的香味迎面而来,铺天盖地,让人晕眩。

青画可不会忘了这只是微毒的陵香花,曾经让她在床上昏睡了三天的事,她第一个反应是从

怀里掏出块锦帕捂住了口鼻,又从随身的药包里拿了两粒药丸,一粒急急吞下,还有一粒递到青

持的口边,她焦急地看了他一眼,早就管不了什么礼数上下,见他没反应,她皱眉急道:“张口!”

青持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有那么一刹那,他的眼里迸发出一丝亮泽,整张脸都带了柔和的光

晕,他微微颔首,很温驯地张了口,接过青画递上的药丸,看都没有看上一眼就放进了口中。

这药是司空临走前配的,连同那封书信一起交到青画的手上,他的药向来没什么问题,青画

悄悄松了一口气,这才犹豫着回头望了一眼墨云晔,他站在那儿,衣袂轻扬,仿佛和所有的人都

不在一块儿,他静静看着方才发生的一切,脸上没有一丝神情。

所谓赏花,不过是在花边傻傻站着,青画不经意的转身,发现墨云晔早就在后园备下一坛酒,

酒边放着三个荧荧发光的杯子,衬着月色分外的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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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光杯?”青画小声念了一句。

墨云晔已然斟好了酒,递到青持面前浅笑轻语:“云晔此番请太子过来,是有几个疑问想请太

子不吝赐教。”

青持接过酒不饮,只是施施然道:“王爷请讲。”

墨云晔垂眸,似乎是思量了一下用词才开口问:“思归是太子送还到云晔这儿的吧?”

“王爷难道查不出?”

墨云晔的神情微微一滞,拿着夜光杯的手稍稍抬了抬,才缓道:“本王只是想问,既然‘思归’

在你手上,为什么六年前不送还,六年后却要送还?本王以为,这六年与太子并无瓜葛,‘思归’

送还,是太子自己的主意吗?”

青持的脸色冷淡下来,他冷笑,“王爷直说您怀疑‘思归’的主人不是我就得了,何必拐弯抹

角?”

墨云晔噙笑轻扣酒杯,“太子多虑了。”

青持的脸上露出几许蔑视,他突然嗤笑出声,直视墨云晔的眼一字一句道:“是王爷多虑了,

三月芳菲发作,缓过一天已经是极限,王爷的猜测是不是太过天真了?当初我从这里抱走的,是

锦儿的尸体。”一句话,在静寂的夜里响彻,衬得陵香花的香味越发阴冷。

墨云晔沉默不语,青持静静等待着也没有开口,风过树梢的沙沙声也变成了轰然入耳的巨响。

青画知道自己的心跳在听到“锦儿的尸体”几个字的时候,狠狠地停顿了几下,又慢慢复苏,

复苏之后是彻骨的凉,就好像又回到隆冬时节一样,身上轻薄的纱衣早就遮不住寒意入体,好在

桌上放着酒,她悄悄给自己斟了一杯,闭上眼慢慢咽下那明显有些烈的酒,好一会儿才稍稍暖和

了一些。这酒,味道是醉嫣然,却比醉嫣然浓烈了许多,早就过了时节,也不知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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