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党委会上说:“基层工作千头万绪,小孟参加工作时间毕竟不长,一心想把工作做好的心情,无论是我个人,还乡党委乡政 fu都是理解的。但是,我们做工作不是喊口号,今天说建路,明天说投资,最后却只闻雷声不见雨点,让老百姓大失所望……”
梁敬宗说这番话的时候,何其丰不时地点头。
他虽然竭力要把孟谨行培养成自己的急先锋,但在付成名这件事上,他对孟谨行是有看法的,觉得年轻人做事不靠谱这一点在任何人身上都逃不过,是时候稍稍敲打孟谨行一下了。
“……所以,我认为,既然县里已经决定让小孟搞产业发展,那就让他把心思都用在产业发展上面。建路的事情啊,还是靠大家群策群力!为了让路早点建起来,让县里对我们建路有信心,我提议,由乡副科以上领导分头筹集启动资金,每人至少十万,谁要是筹不到钱,年底的考核就不用过了!”
梁敬宗说到最后,还相当激昂地一拍桌子道:“这件事我带头,十天内,负责先筹集二十万!”
梁敬宗这番话说下来,众人都是大感意外,这完全不是梁式风格啊!
只有何其丰一人认为,梁敬宗是被郑三炮骂急了,比起还没有方向感的产业发展工作,梁敬宗急于把建路的事情重新抓到手里,表面上是担心孟谨行挑不起担子,实际上是他想趁着何其丰、孟谨行引进付成名投资搁浅这个机会,扳回一局。
孟谨行没有参加党委会的资格,建路的事也不让他参与了,但作为副科干部,募集资金的任务他却逃不过。
好在李红星等人听说此事后都表示能帮孟谨行把钱拉来,就是弄个四五十万的也不在话下。
孟谨行连忙表示十万就够。
徐旸和孟谨行的想法一致,梁敬宗这次的表现反常,哪怕最近在郑三炮面前吃瘪,跳出来往外掏钱的事就不是姓梁的会做的事情,还是要求多少先凑多少就行,免得中间有诈。
李红星很快以县经侦队的名义捐了十万,给孟谨行支票时还坏笑,说以单位名义捐的钱,梁敬宗这老小子要是敢瞎整,他这一回就直接弄死他,让郑三炮哭去。
姜忠义听说此事,也以刑侦队的名义,帮他堂兄姜庆春筹了十万。
孟谨行拿到钱,没有马上交,而是带着穆添下乡调研去了。
穆添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坐这么高级的车,上了车东摸西看很是兴奋,“孟乡真不是一般二般人呐,这么高级的车,县委郑书记怕是也没坐过。”
他说着就对孟谨行谄笑,“我今儿算是沾到仙气啦!”
“看你小子美的!”孟谨行说,“想坐车还不容易,多跟着我跑呗。”
“我真能经常跟您跑?”穆添大喜。
他是看出来了,孟谨行不仅做事有一套,搞钱有一套,对底下人出手也大度。
就拿他和姜琴芳在观山村那段日子来说,孟谨行有吃的喝的,从来就没拉下过他俩。
以前跟其他领导东奔西跑有份,喝西北风也有份。
“只要你别嫌跟着我辛苦!”孟谨行回他。
“不辛苦,不辛苦!您在前头带着,我哪儿谈得上辛苦。”穆添立刻说,“孟乡,您放心,今后,您指哪儿,我就去哪儿,保证不带半点偏道的!”
“呵呵,搞得这么认真干吗?”孟谨行看他一眼,“大家都是兄弟,有富同享就是了。”
“孟乡,您看得起我,我一准不给你丢脸!”
孟谨行瞥了穆添一眼,笑笑,没再多言。
第032章 天降飞石
桑榆乡9个行政村,面积149平方公里,地广人稀。
孟谨行与穆添一天一个村,交钱吃住在村民家里,八天时间已经对八个村的情况摸了底,第九天一大早到了与大坝子乡交界的下湾村。
穆添在路上就向孟谨行做了介绍,大湾村处于荒茫茫一片大山中,地理位置十分隐蔽。
“梁老大在这里有个采石场,平时都是梁畅和梁敬祖在帮着照看,”穆添说着呵呵笑了一下,“话虽这么说,他俩平时也懒得来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基本都是包给村里的毛胡子在管。你看!”
路况不好,孟谨行开得很慢,顺着穆添的手指望去,连绵的山峰都被削了半边,岩石裸露在外面,看上去更显荒凉,偶尔还能看见半山腰上的采石车。
“这应该是开了好些年了吧?”孟谨行问。
“也不是太久。”穆添掰了拜手指道,“好像也就五六年光景吧。我记得,那一年正好是梁家五爷的三儿当选副市长。”
“梁五爷的三儿?”孟谨行想了想问,“你是说汪副市长?”
“对头。汪副市长嫡亲的老汉儿当年下放在下湾,感激梁五爷帮过他,梁五爷俩儿子上山砍树死了以后,就让汪市长认了梁五爷当爹。”
“原来是这样。”孟谨行点点头,福特开进村子。
下湾村不大,整个村子不过十多户人家,除了散在山上居住的两户,其余都集中居住在山岙里,除了少数木屋,大多是泥坯房,看得孟谨行直皱眉。
他将车停在路边,与穆添步行,想找几个在墙根晒太阳的婆娘聊聊。
哪知,只要他们一走近,那些婆娘就一溜烟儿跑了。
“怎么回事,我们像凶神?”孟谨行回头问穆添。
穆添耸耸肩说:“不清楚,我以前来过,不这样。”
“那是我有问题?”孟谨行上下看了看自己,又让穆添看看自己有没有哪里不妥。
“砰……轰隆隆……”
突然一阵巨响,伴随着漫天的尘烟和飞石,将站于村子中心的孟谨行和穆添包裹在灰霾中。
孟谨行反应奇快,飞身扑向一位尚未跑远的大爷,将他压在自己身下,并用手臂护着头。
四周一片静寂时,孟谨行慢慢起身,然后把大爷拉了起来,“您没事吧?”
大爷混浊的双爷看着孟谨行,用枯瘦暗黑满是皱纹的手抚着孟谨行的手背,“娃子,你受伤喽!”
孟谨行看了看自己的伤,朝大爷笑笑,“没事,一点皮肉伤,很快就会好。”
“孟乡,你的车!”
穆添这时突然跑过来大喊,孟谨行回头望去,烟尘散去,一身灰土的福特车顶整个凹了进去,前挡玻璃成了蛛网状。
“刚刚是采石放炮吗?”孟谨行回头问大爷。
大爷闻言,欲言又止,最后拍拍孟谨行说:“娃子,快走吧,闲事莫管。”
孟谨行皱眉问道:“是不是经常发生这样的事?”
大爷仰着一张满是沟壑的脸,怒道:“你这娃子咋听不来好赖话?和你没得关系的事,莫要瞎操心。”说着便长叹着离去。
穆添像是醒悟到什么,脸色难看起来,拉拉孟谨行的袖子,低声说:“孟乡,赶紧回去修车吧。”
孟谨行的目光紧紧锁定在大爷佝偻的背影上,嘴唇紧抿,眸中寒光闪烁。
“你会不会开车?”他突然问。
“会,但没驾照。”穆添忙问,“你的伤是不是不能开车了?”
孟谨行听他说会,立刻将车钥匙塞过去,说:“我好像伤了内脏。你马上帮我把车开到申城,找无极草堂的邬雅沁,让她拿车去修,另外让她老汉儿带医生来。”
穆添吓了一跳,“那你现在一个人怎么办?”
“所以你快去,越快越好!”孟谨行像是很痛苦地挥挥手。
穆添怕出人命,不敢耽搁,立刻奔回福特,一阵手忙脚乱后终于将车子启动窜了出去,
福特一消失,孟谨行就用手把头发弄得像鸡窝样,整个身子在地上又滚又蹭地,将一身衣服弄得破烂不堪,然后朝着采石场方向一瘸一拐地走去……
下湾采石场此刻大门紧闭,门卫室里,四个长发青年斜叼着烟玩牌,不远处的破碎机隆降作响。
“砰砰砰”沉重的砸门声扫了四个打牌人的兴,一个独眼站起来,骂骂咧咧去开了边门,望着门外衣衫褴褛的孟谨行,恶狠狠地说:“狗日的,想死是不?”
“大哥,我是来旅游的,在山上迷路,身上的东西全丢了。”孟谨行探头往采石场里面瞄了一眼问,“能不能让我在你们这里打工挣点回去的路费?”
独眼上下打量孟谨行一番后问:“有身份证吗?”
“全丢山里了。”
“在这儿等着。”
独眼关门进去,不一会儿又回来堵门口说,“看你可怜,先干些日子试试。不过,工头说了,你没身份证得交押金,万一你背着事儿,我们还得替你担着是吧?”
“可我现在身无分文啊!”
“那就先白干俩月,第三个月开始算工钱。”独眼说。
孟谨行咬咬牙道:“行。那管饭不?”
“管,从工钱里扣。”独眼侧身让出一条缝,让孟谨行挤了进去。
孟谨行道了谢,刚朝门卫室瞄一眼,头上就被独眼狠狠拍了一下,“看什么看!你记清喽,在这儿干活得老老实实,不许问长问短,不许到处乱走,不许东看西摸!”
孟谨行嘿嘿笑笑说:“大哥,不就采个石头嘛,干吗搞得跟大牢似的?”
“为了你的人身安全,懂不?”独眼在孟谨行头上重重摁了一下,“跟我来。”
孟谨行被带到山下的输料机边上,独眼跟一个监工模样的交代了几句,就扔下孟谨行走了。
“叫啥名啊?”监工扔了把铁锹过来。
“孟子。大哥怎么称呼?”孟谨行接了铁锹问。
“劳资行不改名坐不姓,桑榆人称铁臂吴。”
“啊,吴哥!”孟谨行说,“还请多多关照。”
“关照个头啊,干活!”铁臂吴白了孟谨行一眼,甩着两条胳膊往西侧走去,嘴里不时冲着那边一堆正在赤膊干活的人嚷嚷。
孟谨行远远望过去,西侧堆有大量大小各异的岩石,山体仍不时有飞石落下来,干活的十来个人没有任何安全措施,奋力挥铲的样子不像是要将岩石装出去,倒像是在挖什么东西。
“小兄弟,快干活,别到处乱看。”一个有些嘶哑的声音在孟谨行不远处响起。
他收回目光看向发声之人,发现此人正卖力地将输料机上下来的碎石装车,古铜色的肌肤上横七竖八趴着无数疤痕,虽然发声提醒他,眼睛却没有看他一眼。
“谢谢大哥。”孟谨行手上已经干了起来,同时压低了声音问,“大哥是本村人?”
“干活,别给你自己惹麻烦。”那人干脆地回了一声不再搭理他。
重复同一动作的劳动,对孟谨行来说并不难,难的是如何掩饰想一探究竟的心情。
他一边干活,一边不停地偷偷看着周围的环境。
西侧的挖掘一直没有停下,整整一天,孟谨行视线范围内的人都像机器一样,默默地干着手头的活,没有人来叫他们吃饭,也没有人离开去吃饭,直到天色漆黑,铁臂吴一声吆喝,所有人才拖着自己的工具回工棚。
孟谨行早已饿得翻酸水,但看到工棚里那口大锅中稀薄的粥汤,他真是有点傻眼,再看周围那些工友,他忽然有种心酸感涌上来。
下午提醒他的那位工友已经捧着碗蹲在锅边喝汤,孟谨行领了粥汤也在他身边蹲下,装作随意地问:“干那么重的活才吃一顿,而且还是吃这个,难道每天都这样?”
工友瞥他一眼喝完最后一口汤,“你好奇心很重。”
孟谨行笑笑,“我叫孟子,大哥尊姓大名?”
“叫我老柴吧。为什么不去外面打工,来这里?”老柴说话声音很低,眼神警惕地留意四周。
“我喜欢背包游,结果,嘿嘿……”
老柴瞟他一眼,“是学生?少说话,多干活,早点离开这里。”
孟谨行眨眨眼说,“我怎么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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