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梦》 第42章

我嗯了一声,他摆摆手朝另一边客舍去了。我紧紧握拳,手心里全是汗。

回到房中,关了门,把手掌摊开。

是个小小的蜡团,里面象是裹着纸团还是绢团似的。我把蜡封捏碎了,展开来看。

上面就一句话:“四更,摘星楼顶。”

我眨眨眼。

好诡异,这算什么?约会?挑战?还是……

刚才那样蒙着脸的情况下,竟然有人认得出我是谁吗?我成人后还没有出过门,外面的人和飞天以前的仇人不可能认识我的。就算认得出,又为什么要约我呢?如果没认出,又为什么要约我?塞纸团明摆着是不想让星华发现,是想对我不利吗?

我……应该去吗?

理智说,扔掉纸团睡觉吧。

可是……心里有些蠢蠢欲动。

虽然刚才一团黑什么也看不到,我却觉得,这纸团肯定是刚才那个零贰号给我的。

他看我的眼神……还有,那似曾相识的眼睛和嘴唇……

好熟悉,可是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衣服还是穿得好好的,我把刚才那个小面具往脸上一扣,从窗子里又跳了出去。

现在已经快三更了,不跑快点我四更到不了摘星楼顶!

回想着刚才那个家伙的动作步伐和身形,还有他与众不同的呼吸吐纳方法……

心随念动,脚下越来越快,到后来几乎是脚不沾地在街巷飞驰!腿脚都象是云浮风掠,根本没有疲累的感觉,也不是急促的动作,但是速度却是极快的,风声从耳旁呼啸而过,身体好象失去了重量,脚下的地面也不再有引力,轻飘飘的说不出的欢畅快美!

眼前是层层高墙。一面接着一面,一面比一面高,令人惊诧的,诡异地排列着。

汗……我倒忘了,这摘星楼……就在我家飞天殿的后面。

这些墙真是奇怪。

心中想着,脚下却丝毫不停。快如离弦之箭,吸一口气,脚尖点地身子腾空,轻飘飘越过第一道矮墙。一手在第二道高墙围沿处搭一把,又翻过了第二道墙。腰身斜挫纵过第三道,脚在直壁上一撑,又跃上了第四道墙。

月光下摘星楼已经就矗立眼前。

心里不是不诧异的。

在今天白天要是告诉我我能这么令人咋舌的轻盈灵活,我肯定是不相信的!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福灵心至!

一下子象是好多东西自己从身体里绽放出来,根本不经过大脑,身体自己就都一一做出了调配反应!

上次舟带我来爬这座塔,是我初到此地的第一夜。

事隔一月有余,我却已经与从前不一样了。

心里还是有些戒惧的,我向上攀纵,塔很高,是上界最高的建筑。

陡然间,头顶传下一声轻轻的冷笑。我骇然抬头,一条人影不知何在了上一层的塔角上,手里倒挽着寒光闪烁的长剑,背光而立:“来得这么晚……”

我喘一口气,在下一层的瓦面上站住:“已经不算慢了。”

果然是他。

零贰。

他声音冷冷的,却还是有些耳熟:“刚才给你看了半天的演练,还没有领会贯通?”他手腕轻转,长剑平举:“你的悟性大不如前了。”

我心中突然亮了起来,脱口说道:“杨公子?”

那人轻轻笑了一声,不似刚才那般冷硬:“才认出来么?”他身形一晃,稳稳站在了我身侧,伸手脱下面具:“眼力也变差了。”

我还来不及说话,眼前一花,接着面上一凉,我的面具也被他摘了下去,月光明澄澄的照在脸上。

“杨公子你……”

“叫我行云。”他指尖按在我的唇边,微微的凉意香气让我心漏跳了一拍。

“杨……行云。”我有点不知所措。前两次见面都很不愉快,怎么现在这么和颜悦色?

还有,他不是住在辉月殿么?怎么还要把我叫到这么远的摘星楼来见面?他在那个比武的地方一眼就认出我了么?

为什么叫我来此?

他不是伶人么?怎么会有这么高的功夫?照我刚才看,他在台上分明也没有出全力,游刃有余和那人周旋,估计还是有意让我多看些,多学些呢!

为什么这些又要瞒着星华和辉月呢?

月光如水,天空中还有异常明亮的星,闪动不确定的,寒冷的光。

我跟着他,默不作声的攀到塔顶。他别的一字不提,只是把呼吸吐纳的诀窍细细讲了一遍,然后让我试着按他说的法子呼吸,我跟着照作。

肚子里闷着满满的疑问,可是不知道问哪一条。

最最不能释怀的,就是他身上那条伤痕。

真是以前的飞天所伤么?

然后他指点我用剑时手腕应该怎么样施力,怎么样提升灵觉,怎么样将身体里蕴蕴不发的天人之力运用至全身。小至听,嗅,看,大至走,跑,跳,纵,驰。还有玄之又玄的,感。

类似直觉一样,没办法解释得清。

似乎就是超越了身体感觉之外的,一种遥感预知一样。

汗,我一边听他说明,一边想到……圣斗士,第七感……

他坐下身来,月光映得他面庞手指有如琉璃美玉,好不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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爬走……

第 32 章

认真的时候,时间似乎飞逝一样的过去。

“天快亮了。”他停下来,望了一眼东面:“你回去吧。”

我也觉得奇怪。白天累了一天,晚上一夜没睡,我竟然一点困倦的感觉都没有。

凌晨的黑暗中,只看到他一双眼晶莹明亮似碎裂的星辰。

“还不走?”他说。

“你的伤……”我问了出来:“我为什么会伤你?”

他轻声笑了:“过去的事,还提来做什么。”

他不想说?为什么那一天还那样耿耿于怀的样子,现在却释然了?

“还……还痛吗?”手不由自主的轻轻按了上去,拉开襟口,虽然四周那样昏暗,却还是可以清晰地看到他玉白的肌肤上那一道红色的划过的伤痕。

他在风中叹息。

似有若无的一声叹息。

到底他还是没有说。

抱着满肚子的不解,我轻盈的纵身飞越,感到身体飘飘然然几乎象是没有重量一样。

杨行云,他真的很神秘。我现在只知道,他对我没有恶意。

他身上的谜团太多,一个套着一个。

我回到客舍的时候,太阳正从东方升起来。

已经没时间再睡,好在我也不觉得累。把剑一握去后园里练武,想着他刚才讲的,慢慢的,出剑,回身,飞纵。

明明星华教我更久,可是效果却不如杨行云教了一会儿来得要好要快。

看来那头斗牛天生不是开班授课的料子。

别看他自己打架时那样风卷残云,一教起人来却完全不得其法。

一路剑法越使越顺手,那剑好象变成了我手臂的延伸,成了我身体的一部分,力道速度方向完全心动意至,心中那种快美简直就想大声吼出来一样,觉得身体有什么东西要挣脱出来,爆发出来!

最后一式跃空下劈,我在空中停留的时间很长,感觉自己似乎是一只搏击长空飞越苍穹的鹰,手中的剑极写意的挥了出去,尘沙草叶受这一剑劲气的激荡,团团滚滚的翻涌起来。

“好!”有人由衷地赞了一句。

我轻飘飘,又极稳当的落在了地上,回过头就看到辉月和星华两个,立在远远的回廊下看着我。

我有点不大好意思,掸掸有些乱了的袍子,看着他们慢慢走近。

“飞天真的进步神速。”辉月目光温柔似水。他穿白色真是无人能及,好一派晓月清风的雅致。星华看起来精神也是真好,根本不象是熬过夜的样子。

我不大好意思。

身体的感觉很奇怪,象是充满了力量。

从来没有这样精力充沛而且又觉得非常舒畅。

他们说的力量……难道就是逐渐盈满身体,越来越强的感觉吗?

辉月没怎么说话,倒是星华喋喋不休,后来塞了一本册子给我。

我翻了翻,暴汗……上面那种扭扭弯弯的字我一个都不认得。

“剑谱啦。”他大大咧咧地说:“你现在力量和身体都算是恢复了不少,基本的剑法也练熟了,可以开始练你以前的剑法了。”

我满脸黑线:“我看不懂……这上面的字。”

他愣了愣:“啊?”

“我一个字都不认得。”

他搔头,表情象是很苦恼:“可是我要去帝都办公了……没法儿再教你。”

辉月想了想,说道:“也不怕。飞天回去,让舟总管跟你慢慢对着书讲演一下好了,他本身也是剑术高手,不会有问题。不过这上面的剑法不是他那一种……他是以轻灵诡异见长,你是以力量为主,不过单是演练招式他应该不成问题。”

我哦了一声。

舟总管吗?

好象……很久很久没见他了。

辉月这间客舍住了一个多月,突然要走,真有点舍不得。

也没有什么好收拾,把那个装着双盈剑的盒子抱了,我跟辉月道别,谢谢他这一个月的照顾,他只是微笑。

完事儿坐了岳西总管备的车马回去。

其实我觉得我现在一路小跑回去搞不好更快。但是……基于我从前已经贯彻了二十一年的懒人原则“能坐着不站能躺着不坐”,我还是坐着辉月家的马车回去的。

车子驶离的时候,我掀开帘子往回看。

这条街和我第一次跑来的时候一样。

我在这里象傻子一样站着,还遇到了杨公子。

那时候很无助,不知道前路在何方。

现在……汗,好象还是不知道路在往什么方向走。

不过……

跟那时候比,我失去了一些,也得到了一些。

我不知道是失去的大,还是得来的大。

放下帘子,闷闷地向后靠着,百无聊赖,把那个应该是剑谱的东西翻开来看,一个字都不懂。

打开盒子看那把叫做双盈的剑。

虽然是外行,还是不得不承认,这把剑真的很漂亮。

剑身雪亮银光闪烁,剑柄做得十分古雅精致。我慢慢的摸了一下。

飞天以前的剑吗?

突然身子轻轻一跳。

好象有轻微的电流瞬间通过了身体。

好奇怪的感觉。我试着再摸一下,果然,那感觉再一次袭遍全身,比刚才还要强一些。

有些眼花头晕,刹那间好象许许多多的色相掠过眼前。

奇异的感觉,但是不算……不算难受。

我索性一把握住了剑柄。

耳边“轰”然声响,眼前万花齐飞般的一闪,我整个人突然被一股大力引得向前仆了下去。

一片漆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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