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饕餮恋(上)》 第2章

她擦干眼泪,一边工作,一边偷偷的瞧着他。

在他的帮助下,所有的布料很快就全都晒上了竹竿,在阳光下随风摇曳着。

五个大木箱都空了,他替她把箱盖盖上,告知她。

(bsp;“我得回去了。”

见他转身要走,她喊住他。

“等等……”她红着脸,鼓起勇气道:“我……我叫阿丝蓝,你呢?”

他似乎很惊讶她会问他的名字,停顿了一会儿,才开口。

“巴狼。”

她抱着竹篮,羞涩的瞧着他道:“谢谢你,巴狼。”

他不自在的匆匆点了下头,便走了。

但到了出口前,阿丝蓝看见他又回首看了她一眼,她忍不住抬起手,笑着和他挥手道再见。

他似乎扬了下嘴角,但距离太远了,他又很快的转过头,她无法确定他是不是笑了。

但那一整天,她一直想着他,每每想到他临去前的那一眼,总会让她忍不住脸红心跳,不自觉的傻笑起来。

巫女,是个小她三岁的女娃。

第一次见到她时,阿丝兰紧张得不得了。

那穿着华贵衣饰的娇小女娃,有着超乎同龄娃儿的稳重和冷静。

但很快的,她就发现这位歌喉优美、舞艺精湛的小巫女,非但能力超强,也同时保有一颗赤子之心。

“我叫澪,你以后就叫我澪吧。”

第一次见面,小巫女就睁着乌黑的大眼,瞧着她笑着说。

她对这万人崇敬的小巫女,竟如此平易近人,感到惊讶又感动。

也许是因为年龄较为相近,后来,澪很喜欢和她在一起,胜过和其他已经上了年纪的老侍女相处。

她常常会找她一起伴读或服侍,她也是最常被叫去帮她出门传话,或陪她一起进宫的侍女。

因为她年轻,体力也较好,姆拉她们也乐得不用整天跟着活泼好动的小巫女跑,久而久之,她和澪的感情变得相当好。

很快的,一年、两年过去了,她也慢慢习惯了在白塔里的生活。

在白塔里,每天的生活都是很忙碌的。

大清早起床后,她和其他侍女会去打扫环境,然后才会坐下来吃饭,跟着上午再去庙堂里,擦拭神像和礼器,下午再和前辈们学习关于药草、音律和祭祀的礼仪与知识,到了晚上,她还得抽空洗澡、洗衣。

随着季节的变换,她们除了要趁有太阳时,晒衣、洗地,也得在固定的时间,上山采药、晒药草,因为不同的时节,生长的药草也不同。

当然,四季的祭祀大典更是不可少。

每每遇到祭祀典礼,她们更是忙到团团转。

人们的生老病死都会来白塔找巫女,巫女一忙,她们这些下人当然就更忙了。

因为昨晚没睡好,擦着铜制的礼器,阿丝蓝忍不住打了个小小的呵欠。

“阿丝蓝!”

正当她差点打起瞌睡时,澪的声音便在宽广的大庙堂中回响,吓得她一下子醒了过来,一回首,就看见随着年岁增长,变得更加美丽的小巫女。

“别擦了,你帮我到玉坊和铜坊传话。”

“是。”一听到能去铜坊,她抓着手中的抹布,跳了起来。

“你到玉坊和铜坊里,要坊里两位大师傅马上过来,大巫女要见他们。”

大巫女?

她一凛,立刻点头道:“知道了,我立刻就去。”

大巫女年岁已高,住在白塔的最高那一层,平常是很少下来的,她来这两年,也只在大典上时,见过几次。

之前澪年纪还小,白塔里有很多事,都还是大巫女在处理,但这两年,因为大巫女的眼睛听说渐渐看不清了,因此白塔已经慢慢转由澪来主事,大巫女几乎都不管事了。

大巫女若有吩咐,通常都是很重要的大事。

而澪脸上也有少见的忧虑,不敢误事,她放下抹布,匆匆的跑去城里的两处工坊,通知大师傅来白塔。

接到通知,两位大师傅都不敢怠慢,立即放下手边的工作,赶去了白塔。

在工坊的门边喘着气,阿丝蓝看着阿奇大师傅的身影消失在街尾,虽然有些担心,不知道究竟是出了什么事,但她仍是在看见那熟悉高大的身影出现在眼前时,一颗心,快速的蹦跳了好几下。

两年了,十六岁的他,一下子抽高长壮了许多,完全脱去了少年青涩的模样,虎背熊腰的他,看起来比一般男人还要威猛。

“出了什么事?”他问。

“我不知道。”她摇摇头,看着他说:“大巫女要见大师傅,没说是什么事。”

阿丝蓝感觉到脸上发烫,她晓得自己一定又红了脸: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无法在面对他时,不脸红心跳。

那一次之后,他常常会到白塔替阿奇大师傅传话,她也常会来铸铜工坊中,替巫女传话。

每一次她都会忍不住偷看他,或找他说话。

大部分的时间,他都很安静。

后来,她才晓得,因为人们认为他是狼子,有狼神护佑,对他又敬又怕,总是用奇异的眼光看他。大家对他,有种没来由的畏惧,同龄的孩子都不和他玩,大人则尽量不靠近他。

那,让他变得沉默。

可渐渐的,在一次又一次的相处中,她发现他其实并不是天生冷漠,也非不爱说话,只是成长环境养成了他少说多做的习惯。

多数的时候,总是她在说,他在听。

但相处久了之后,慢慢的,他会问她关于她的事,也会开始说些自己的事。

“你自己一个人来的吗?”他再问。

地点点头,“嗯。”

“我送你回去。”

“你不用回去忙吗?”她诧异的看着他,小脸有些微红。她知道,他对工作一向认真负责,除非大师傅吩咐,她不曾见过他在工作时间出门。

“我做完了一部分。”他指着旁边堆放着好几个大木箱的驴车,道:“刚好要去白塔,大师傅要我送礼器过去。”

“喔。”她就知道。

难怪他方才会主动开口问她,既然要送礼器去白塔的话,平常阿奇大师傅应该会叫他一起的。

他上了驴车,回头却见她虽然跟了上来,却站在驴车旁东张西望的,就是没上车。

巴狼黑瞳蓦然一黯,下颚紧绷的看着她说:“你若介意被人看到和我一起,那就算了。”

闻言,阿丝蓝一愣,只道:“我为什么要介意?”

他看着她,好半晌,才哑声道:“因为我是狼子。”

“我知道啊。”她眨了眨眼,狐疑的问:“那又怎样?”

见她满脸不解,似乎不懂问题出在哪里,他错愕的瞪着她,缓缓的开口问:“你不是因为介意,才不上车的吗?”

她呆了一呆,红着脸摇头道:“我没有不上车啊,我只是因为车座太高了,我爬不上去,所以在想要怎么才能上去。”

所以,她并不是在看旁边有没有人,或是不想上车?

他呆瞪着她,却见她又看向旁边,小脸绽出微笑,指着不远处,看着他道:“有了,你可不可以把驴车驶过去一点,我站到那大石上,就能上去了。”

瞧着她那天真开心的表情,刹那间,他差点笑了出来。

“不用了。”

为什么?

她还没来得及问,却见他跳下了车,伸出手,握住她纤细的腰,一把就将她给举抱到了车上。

她吓了一跳,轻呼出声。

不知道是不是还残留着铸铜时的余温,他的大手有力又热烫。

举起她,对他来说似乎完全不费力,她觉得自己在他手中,轻得像猫咪一样。

“这样不就上来了。”他说。

她回过头,看见他眼里有着笑意,嘴角微微上扬着,那几乎算是一个笑了。

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怦然心跳的漾出了羞怯的笑,看着他绕到了驴车的另一边,轻而易举的上了车。

“坐稳了。”他交代着,然后轻抖缰绳。

小毛驴得到指示,便往前行去。

大街上,人来人往的。

入秋了,天空的云层灰蒙蒙的,冷风迎面而来,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似乎发现她会冷,他回身从车后拿出了一只羊毛毡毯,递给她披上。

“抱歉,它有些脏了。”平常用来挡风的羊毛毡毯上沾了些碎煤,他尴尬的微蹙着眉,以往从没注意到这件事,直到现在,他才发现它又黑又旧,边角还脱线了。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将它收回来,她却摇了摇头,将自己包在那老旧的羊毛毡毯里,朝他笑着道谢,“这很暖呢,谢谢你。”

看着她灿烂的笑容,他胸口莫名紧缩。

奇异的是,那件老旧的毡毯,仿佛在裹上她的瞬间,也跟着变得漂亮了些,就连脱线的边角,看起来似乎也不再那么碍眼。

他强迫自己把视线拉回身前,心头却莫名暖热。

车轮,辘辘的压辗在车道上。

(bsp;天气虽然冷,但紧挨坐在他身旁的她,脸儿和心口却是热的,一直很热。

“对了,前几天我和姆拉上山采药。昨天才回来。”阿丝蓝偷瞄着他,试图找话题和他闲聊。“你最近还好吗?”

“嗯。”

“我听姆拉说,阿奇大师傅让你开始铸铜了?”

“对。”

“真的,太好了,恭喜你。”她真心的说。

铸铜是很困难的技艺,先要当学徒许多年,帮忙师傅们顾炉火,每天都要铲煤炭、搬陶泥、钢锭、矿石等等,还要帮师傅们做许多杂事,跟着才是学习雕刻、烧陶,然后才能学铸铜、锻造。

一般铸铜的工匠,都要学上十几年才能出师,阿奇大师傅又特别的严厉,虽然巴狼是他的养子,但那只让他对巴狼更加严苛。

巴狼的技术一定是真的很好,阿奇大师傅才会让他上到第一线。

他才十六岁,这么年轻就能够开始铸铜,实在是很了不起。

听见她的道贺,他有些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

“谢谢。”

她笑了笑,“你真是厉害。像我到现在都还是半调子,前两天在山上,看到一条好大的蛇,吓得我一阵腿软,直躲在姆拉身后发抖,那蛇比我的腿还粗呢,姆拉却说那种蛇叫巴蛇,我们看到的那条蛇,只是娃儿,还没成年。成年的蛇,可以长到比我整个人都还要粗,据说能吞掉整只象呢。”

她紧抓着羊毛毡毯颤抖了一下,吐了吐舌头,不敢相信的说:“是一整只象呢,那可是能把我们俩和这辆驴车连人带车给吞掉的。我呀,一想到就头皮发麻,真想拔腿就跑,哪像姆拉还老神在在的,继续在原地采药草。”

她的表情既生动又活泼,每每让他忍不住多看两眼。

“我也只是半调子。”他说。

阿丝蓝闻言,惊讶的回头看他。

瞧她不信的模样,他老实的道:“我才刚开始学而已,到现在浇灌铜液时,还是会不小心洒出来,有时候陶范没做好,在浇灌时也会破掉。”

“真的?我还以为你都不会出错。”

他讶然的看着她,尴尬的说:“我当然会出错。”

她瞅着他,斩钉截铁的道:“但你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他真不晓得她对他的信任和了解是从哪来的,但瞧着身旁不知该说她聪明还是单纯的姑娘,他还是点点头,同意她的说法。

“嗯,我不会再犯同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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