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百米的操场也已经不是从前的样子了，盖了看台，跑道用煤渣铺成，还有铁丝封闭的网球常陪着她在操场上跑了一圈，走到看台上坐下，幸福 变成了满脸的汗水。

你还记得我跑八百米那次吗？她问。

哪次？

我上初二那年“五四”青年节，你逃课来给我加油埃

记得啊，我还被我爸爸好好说了一顿呢。

我记得跑第二圈的时候，你跑进赛场，跟在我身边让我坚持住，一直到终点，那是我第一次顺利跑完八百米。

哦，真的那样说了吗？

嗯，你都忘记了埃她轻轻地推了我一下。

没有啦，只是有些话我忘记了而已。我拉她过来抱着。

我想那个时候你就让我爱上了你。她说。

真的吗？是真的吗？我看着她的脸很认真地问。

嗯。刚去美国那阵，我很想你，妈妈说只有学习学好了，以后才有机会去看你，所以我就努力学习，爸爸特不理解我为了回去见个朋友而努力。那个时候我几乎天天梦到你，你哭的样子，笑的样子，生气的样子，调皮的样子，什么事情都让着我的样子，都浮现在我梦里，有时候我会笑醒，也会哭醒，每当这时候妈妈总会过来问我：又梦到幼幼了吗？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抱着她，点点头。

后来我上了大学，有男孩子追求我，开始我也挺高兴的，可是和他们处久了，我就会想起和你的许多回忆，我总会在约会的时候发呆，然后想到和你有趣的事笑起来，自然这样的结果导致我的恋爱都是无果而终。第一次别人吻我的时候我想起了你生日那天和你的吻，有一次同学组织篝火晚会，大家轮流提问题，有人问我的初吻年龄是几岁？对方是几岁？我说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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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岁，那个人12岁的时候他们都故意尖叫起来，说看不出东方人也不是那么保守的嘛。

哎呀，傻丫头，不会说对方也15岁埃我笑着摸摸她的头发。

等我毕业了，我也没有男朋友，后来爸爸就介绍我认识了他，杨悦，是爸爸公司老总的儿子，大我一岁，他也不爱说话，但是他和你一样，喜欢逗我开心喜欢让着我，我在他那里找到了很久以前就失去的感觉。

她停住了，没有继续说下去，我也没有问，我不想了解这个人，我从心里回避着他。

回去吧。我说。

再呆一会儿。她看着我，慢慢闭上了眼睛，我吻了上去。

起身走出了校园，我带她去了附近有名的面馆吃了我最爱吃的荠菜馄饨。

沿着过去回家的路慢慢走着，她说：

你说那棵刻着我们名字的树现在还在吗？

不知道，搬家后我再也没到过那里。

为什么不去？

我怕难过，因为我害怕想起你。

傻瓜！她在前面跑了起来，飞快地掠过一棵棵树，向着原来的家的方向跑去。沿街的房子已经被改成商业楼了，只有路边的高大树木依然郁郁葱葱。

我骑着车子慢慢看着奔跑的她，她跑着，直到在一棵树前停了下来。

她用手摸着树皮。我停好车子走过去。

我们的名字还在，浅浅的痕迹，那可是当初我们认为划得很深的名字埃

我覆盖着她的手，摸着那六个字，岁月就这样流逝了嘛，当年的稚童终成了青年。我看着她，她的眼睛湿润了，她喃喃地说：还在，都还在，都没有变。

我们拥抱在一起，不管路人惊奇的目光，我们在树下别离又在这里重逢了。

第八章

因为小贤的回来，我的精神也没前两个星期那么焦躁夹杂萎靡了，工作状态也恢复到以前，我的变化似乎引起了张强的注意，感觉他看我的目光有着深深的意味。

吃完中饭，我借口买东西，丢下张强，走到大街上给小贤打电话。

你好，什么事？

我想你。

她沉默了一会，感觉像是避开了嘈杂的人群。

我在吃饭，等会到我办公室。

好。

这是我第一次因为想她主动进她办公室，关门落锁，看到她已经坐在门边的沙发上了。

靠着她坐下，搂过她。

她也没有说话，我们静静地相拥着。

幼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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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如果哪天我不在你身边了，你会如何？

不知道，没想过。

现在想想好吗？

为什么要想，你会离开我吗？我扳过她的身体，双手抓住她的胳膊，看着她。

你弄疼我了。

哦，对不起，我有点紧张。

她没有说话。我静静地坐着，过了一会儿，我叹了口气，说：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也是因为你有不让我知道的原因吧，但我不会怪你的，我会给你自由，爱过你今生已无憾。

你会结婚吗？

不会！我立刻回答。

她没有再问我，轻轻地靠着我，一动不动，而我的心，却已经由进门看到她的开心转为黑戚戚的压抑，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问我，我没有想过，是的，我一直都认为我们是属于彼此的，这就足够了，也许因为她快30岁了，想得比我多，不，我不要去想她离开我。我紧紧地抱住了她。

她坐直了身体。我看到她流泪了，原来刚才她一动不动是在无声地流泪，我摸着她的脸。

怎么了，你，你到底怎么了？

没什么，我就是觉得你对我太好了。

那你哭什么？

感动得哭了呗。她在泪光中对我笑了一下。

我赶紧掏出手绢给她，摸着她的头说：

放心，我永远都会对你好的，因为你外婆在天上看着我们呢。

我走了出去，回到座位上的时候，长长的吐了口气。

喂，怎么，心情不好？张强关切地问。

没有，干活儿吧。我把椅子拉近电脑开始工作。

下班的时候，张强非要拉我去喝酒，我给小贤打了个电话，她让我早点回家。

你和普总的关系不一般吧？张强喝了口酒问我。

一般。我看着眼前的酒杯，没有看他。

今天中午你在普总的办公室呆着的，对吗？

我看着他：你监视我？

不，吴迪看到的。

我低头。苦笑了一下，没有说话，沉默中我举杯喝完了酒。

她找我有点事而已。我似乎想把话题打祝

吴迪下午过来向你借指甲刀的时候，看到你肩上有很长的头发，是金黄色的。他像是鼓足了勇气一口气说完，然后猛地喝了一大口酒。

吴迪，这个公司新来的女孩，为什么对我如此关注？我突然感到对她很生气，真是无聊的家伙！没事总喜欢来向我借这借那，现在连这个也被她发现。我搓了一下脸，调整了自己的呼吸。

你想说什么就都说出来吧。我呼出一口气。

普总有未婚夫，你何必如此呢？

我怎么了？

你喜欢谁不可以干嘛去招惹她，你不是自毁前程吗？

我们的事，你不清楚。我仰头喝完了他刚给我倒的一杯。

就算她先喜欢你的，你也没必要跟她认真，国外的人，太随便。

不许你这么说她！我把酒杯重重地墩在桌子上。

算了，你现在知道我是这样的人，怎么想的？我盯着张强，那瞬间我有些紧张，毕竟这样的恋情不是人人都能够接受的。虽然我不在乎别人的眼光，但我真的很希望身边的朋友能够理解。

没什么，一直把你当做个不错的朋友。

张强这人还真是不错，他没有把他所知道的事情和吴迪说过，就连吴迪说到的长头发，他也说可能是谁无意落我身上的。

你知道吗，吴迪很坦率的，她说自己是双性恋。张强说。

什么？

介于我们两个人之间的那种人。

我还不是不太理解他的意思，没有回答，看着他。

也就是说，她喜欢同性也喜欢异性。

哦，第一次听说。

你没有什么想法吗？

什么意思？你不会告诉我，她喜欢我们两个吧。

不是，只不过她目前对你兴趣很大。

是吗，我不喜欢这样的人。我很干脆地回答。

我们一边喝一边吃，突然他建议我们坐马路边喝酒去如何，我说好埃

我们跑到超市买了六罐啤酒，坐在马路边，看着昏黄的路灯。

我和普总认识快二十年了。我在和他碰杯的时候说。

什么？他吃惊的样子让我很开心，我哈哈大笑。

真的假的？他睁着本不大的眼睛，像发现奇迹 般地看着我。

真的，很小的时候我们是邻居，她后来出国了，现在又回来了，可是不知道哪天又要走了。说到最后一句话时我的声音突然低沉下来。因为我想到小贤在办公室里说的话。是啊，如果要分开，我又会如何呢？

我相信！张强说，我上大学的时候喜欢上一个女孩，那是我的初恋，我把她当做我的生命般珍贵，每次她过生日我都想尽办法让她满意，即使随后的日子我天天只能吃白馒头度日，可是结果呢，你知道如何吗？

我第一次听他说自己的感情，而且是那么的伤感。我不知该如何是好，或许，我该阻止，让他不提伤心事，可我真的想知道，我或许想以别人的例子给自己一个安慰，因为我不知

道自己的将来。

毕了业她就和他们单位的副科长好上了，说我没品位，说我太年轻不懂事，说我没经济基础，你说，这样的女人，她要的是什么，情还是钱？上学的时候哥们儿就说我以后肯定拴不住她，我还不信，满心想着毕业了好好工作，向家里拿点钱先贷款把房子买了，和她结婚。可她却是这样对我，我寒心了，所以我再也没交过女朋友。张强说到最后，声音呜咽了。

我拍拍他的肩膀，没有说话。他的确是伤透了心，谁碰到这样的事不伤心呢，我摸出烟来，我们一边抽烟一边碰杯。这时我的电话响了起来，是小贤。

张强看着我接完电话，扔掉了烟蒂：这电话也是她给你买的吧。

嗯，我的生日礼物。

他有点摇晃地站起，招手打的，拉开车门的时候他笑着对我说：来，哥们儿，如果你是男的，你们肯定能成！

我站在那里，咀嚼着他那句话，有点苦涩。我把我们留在马路边的垃圾狠狠地丢进垃圾桶后，回家了。

吐光了胃里的东西，洗了澡，当她抱着我躺下的时候，我使劲晃着头让自己清醒。

小贤，我爱你。

嗯，我知道。

小贤，你说，如果我是男的，我们是不是可以结婚，是不是？

她没有说话。

我想和你白头偕老的，小贤，你知不知道，你懂不懂啊？

我亲吻她，我想拥有她，想真实地感受她，但我却在酒精的作用下睡了过去。

早上醒来已经快八点了，她不在身边，我拉开卧室门看到她正在沙发上整理她的小包。

你醒了，我想等会给你请假的。她站了起来，走到我身边。

不用，你睡得好吗？

还好，你呢，你看起来好憔悴。

好，我去洗脸。

幼幼，以后少喝点酒好吗？

嗯。

你和谁一起喝的酒？

一个朋友。

是李静吗？

不，不是她，一个哥们儿。

我听到她轻轻地叹气。这两天我们都在叹气，像传染一样。

走进办公室就看到张强。

早埃我说。

早。昨天我喝醉了，什么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