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酥手》 第31章

她再次把手从他手里抽回来,说:“不要这样,惟凯!既然选择放手,你就不该出现在我身边,更不要对我这么温柔!”

他怔了一下,盯着她的脸:“你迫不及待地订下机票,就是想要结束这一切?”

“迫不及待的是你!想要结束的也是你!……惟凯,你到底要我怎么做?”她极力克制眼中的泪水。

林惟凯猛地转过身,眉心紧结,颊畔的肌肉因为强自压抑而抽动。

“这一趟我真是来错了。”他背对着她,沉沉地说,“我也搞不懂,为什么可以对你说出最狠绝的话,却无法对你不闻不问

“惟凯!”她扑上去,紧紧环抱他的腰,把濡湿的脸贴在他宽厚的背上,“你还是爱我的,对不对?”

她强烈地感觉到他的震动,以及自己的悸动。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她才听到他的声音,语调生疏而僵硬:“素素,我们已经回不去了!”

素素?他又叫她“素素”了!她的心在冲上云霄后,又立刻坠入地底。

“为什么?为什么回不去?”

他突然转回身,扣住她的左手腕,按着她的伤疤说:“你能让它不留一点伤痕,完好如初吗?”

虽然早已结了疤,但他的触碰,还是让她浑身颤抖。

“你不能,是不是?”他松开她的手,无力地说,“所以我也不能!”

晚饭在沉闷的空气中结束。饭后,林惟凯本想立即告辞,杰克却缠着他不放,直到在他的身上玩得累了,睡着了。

梅鸿钧从他怀里接过孩子,对始终沉默的女儿,说:“你们好好谈谈。”

“还有什么好谈的?”梅若素看了林惟凯一眼,“我送你出去吧!”

她把他送到门口,说:“明天机场见!”

“再见,素素!”

说完,他迅疾地转过身,走得那么急,那么坚决,头也不回。

她一直看着他的背影,直到完全消失。

当晚,林惟凯并没有回家,而是被方宏恩约到酒吧。

“你今晚又去见梅若素了?”

“怎么?有意见吗?”他喝了一口白兰地。

“她现在可是我的女朋友!”

“女朋友?”林惟凯用微醺的眼睛瞪他,“你以为我会相信?你们根本是在演戏,演给我看的!”

方宏恩瞠目结舌:“不愧是当过律师的人,什么都瞒不过你。”

“这和当没当过律师没关系,而是我太了解梅若素。她不会这么轻易爱上别人。”他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侍者,再来一杯白兰地!”

方宏恩被他的豪饮吓住,用手按住他的杯子。

“别喝了,惟凯!”

“为什么不喝?不但我要喝,你也要喝!”林惟凯夺过自己的酒杯,碰了碰他的杯子,笑着嚷嚷,“干杯!汤姆,我要庆祝

“庆祝什么?”

“离婚哪!我等了整整五年,才等到这一天,不该庆祝吗?”

“你就这么想离婚?”方宏恩皱着眉头,“你不是曾经很爱她吗?”

“曾经?”他呢喃重复,语气透着浓浓的忧伤,“告诉你,我现在还爱着她。和梅若素离婚,我比任何人都痛苦!”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重新开始?”

林惟凯身子向后,陷进椅背中,面颊因酒精与激动而涨红:“你们总是问我还爱不爱她。如果能少爱她一点,我早就回到她

身边,也不会这么痛苦。可是,我不能,你明白吗?”

“我不明白!”老实说,方宏恩是更加糊涂。

“你当然不明白,因为你没有尝过那种滋味,那种爱恨交织,痛不欲生的滋味。我用了五年的时间去遗忘她,以为自己可以

平静地站在她面前。但看到她的时候,心还是痛得无法呼吸。说穿了,我不是不再爱她,而是太爱她了。我无法承受下一次的伤

害。”

“所以,你就一再折磨她?”

“也在折磨我自己!”他垂下眼,喝干杯中的酒,“还好,梅若素已经找到解决的办法,她始终比我勇敢。”

“你们就这样结束了?”

“结束了。”林惟凯伏在桌子上,发出一声呻吟似的叹息,“这对我来说,是最好的结局。”

方宏恩不知他是否真的喝醉了,却能感受到他的痛苦,以及来自内心的挣扎。

第十五章 失而复得

这一次,我不会再放手了。

浓睡不消残酒。清晨,林惟凯醒来,觉得口干舌燥,到厨房去找水喝。

他拉开冰箱门,拿出一瓶果汁饮料,倒进嘴里。然而,这冰凉的液体并不能解渴,他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他想要一双温柔的小手,抚平自己满身的疲惫和伤痕。他想要两片柔软的红唇,解他的饥渴,吻去他唇边的忧郁……昨晚梅

若素的拥抱,几乎让他难以自持。三十多年来,她是唯一能触动他心弦的女人。只要他一回头,她就在他怀里了。他多想狠狠地

抱紧她,狂热地亲吻她,好填补一些内心的空虚与痛楚。

最终,他还是把她从自己身边推开了。对他来说,她是一个充满诱惑和危险的泥淖,他好不容易才挣脱出来,难道又要沉溺

陷落进去吗?

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尖锐地刺穿了他的耳膜。

方宏恩在电话里慌乱地说:“不好了!梅若素出事了,她切开手腕,出了很多血,正在医院急救……”

血一下子冲上了林惟凯的头顶,耳边嗡嗡作响。在一片混乱之中,他还记得问医院的地址。

放下电话,林惟凯顾不得穿上外套,飞奔下楼,立刻发动汽车,往医院的方向疾驰而去。他不知道自己开得有多快,只一个

劲对着前面的汽车猛按喇叭。

在急诊室的走廊里,他忽然迈不开步子,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全身的血液都好像冻结了。

梅鸿钧坐在走廊的长椅上,看上去很疲倦。他告诉林惟凯:“昨晚,素素在浴室里,用水果刀切开了动脉血管。好在刀口很

浅,失血不多,医生说没什么大碍。”

“杰克呢?”林惟凯在他身边坐下,掏出香烟,手微微颤抖,许久才点上。

“这孩子吓坏了,一直哭哭啼啼的,我让方宏恩领他回家了。”

林惟凯不再说话,只抽着烟。他的目光空茫凝滞,什么都看不见,眼前只有鲜红鲜红浓稠的血,鲜红得让人窒息。

手术室的门开了,梅若素被护士推进病房。因为麻醉未退,她仍在昏睡中,紧蹙着眉,嘴唇毫无血色。

“您回去吧!”林惟凯对梅鸿钧说,“让我守着她。”

(bsp;“也好,我回去看看杰克,晚上再来换你。”

“不用了,我会一直守着她,不管白天还是黑夜。”不等梅鸿钧答应,他迳直走进病房。

梅若素躺在雪白的床上,穿着一件粉色的丝质睡衣,袖口上有斑驳的血渍,点点滴滴,触目惊心。她蜷着身子,黑色的长发

披在枕上。左手臂从被子里伸出来,白皙纤弱的手腕上裹着厚厚的纱布,终于遮盖住了原有的那个伤疤。

梅若素醒来的时候,已是黄昏。

灯光照射下,她的面容惨白,只有两眼漆黑晶莹,婉转流动,低回着万千心事。

“惟凯,”她虚弱地叫着他的名字,“是你吗?”

他坐在她床前,眼睛布满血丝,两片嘴唇抿得很紧,脸色比她的还黯淡。

“对不起,误了回国的班机,我不是故意的……”

“你当然是故意的!”他的愤怒突然爆发出来,不可遏制,“你想用死来威胁我、报复我,让我一辈子生活在悔恨和绝望里

梅若素,你害我还害得不够惨吗?竟然想到要自杀!”

她的眸中有流动的波光,语音凝咽:“不是!惟凯,你弄错了,我并不想自杀……”

“不是自杀,难道闹着玩吗?”他俯下身,脸上带着冷咧嘲谑的笑,“你是三岁的小孩,玩小刀不小心弄伤了自己?”

“昨晚,我一直想着你的话……虽然我不能让那块伤疤消失,但我可以在手腕上刻上你的名字。当时我服了安眠药,整个人

恍恍惚惚的,手上抓起水果刀就……惟凯,我怎么会自杀?我怎么舍得爸爸、杰克……和你?”

她因突然涌出的泪水而停住。

病房里一片安静,静得让人心惊。

林惟凯坐在那儿,脸上毫无表情,仿佛在瞬间变成了泥雕塑像。他不说话,也不动,只有那沉重的呼吸,急促地掀动着他的

胸膛。

“你原谅我……好不好?”她的声音微弱,喉头紧逼,紧逼得疼痛。

“原谅你?”林惟凯皱起眉头,眼睫毛之间闪着带有冰霜寒意的光芒。只是一转眼,他突然抓着她的肩膀使劲摇晃,声音压

抑地从齿缝里迸了出来:“你这个傻瓜!我不是早就告诉过你,不能乱吃安眠药吗?它差点要了你的命!”

蓦地,她的呼吸心跳全部停顿——他停止摇晃她的肩膀,一把将她拥入怀抱。

他的胳膊牢牢地箍着她,恨不得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她完全靠在他的胸前,听着他强劲有力的心跳,喑哑地说:“我的确是个傻瓜,看不到你的深情挚爱,错过了今生最爱我的

男人。”

林惟凯紧拥着她,深深叹息:“不,素素。一切都是我不好!我固执!我懦弱!我自私!我现在才知道,我可以失去全世界

也不能没有你!”

五年了,她等的不就是今天吗?听他一声温柔的呼唤,重温他热情的拥抱。

梅若素心中一酸,大量的泪水涌出来,濡湿了他胸前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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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惟凯捧起她的脸,用手指抹去她颊上的泪。

“天哪!如果你真的死了,我也不想活!”他心痛低喃,颤栗地吻住她的唇。

他的吻缱绻而深情,温柔而痛楚,一如五年前那个离别之夜。

但不同的是,五年前,她失去了他。而五年后,她重新得到了他。

许久、许久之后,他才放开她,疼惜地说:“我忘了你手上的伤口,一定很痛吧?”

梅若素确实被弄痛了,却一点不介意。她伸出可以自由活动的右手,触摸那张朝思暮想的英俊脸庞:“惟凯,你不再恨我了

“我从来就没有恨过你。我恨的是我自己,付出了这么多,却没有办法让你爱上我。”

“谁说我不爱你?如果不爱你,我就不会那么内疚,总觉得对不起你,而想要和你离婚了。”

他抓住她的手,温存低语:“你不是因为看了我的日记,良心发现,才……?”

“原来你是这样误会我的。难怪你总不肯接受我!”

“还不只这些。当年你跟我结婚,就是为了生下浩浩,而你在出国前,竟然把他给了白凌霄,我以为你仍然爱着他……”

她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附在他耳边,柔声说:“惟凯,你知道,杰克的中文名是什么吗?”

“是什么?”

“梅思凯——梅若素思念林惟凯。”

他停了停,喃喃自语:“这个名字不好。”

“为什么?”她屏住了呼吸。

“首先他应该姓林,而不是姓梅。另外,我们两个朝夕相对,还用得着思念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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