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只有爬楼梯会让我产生心跳加速呼吸不均匀的感觉。”
“不要这么消极嘛,人生多美好啊,怎么样,从这里面挑一个,下周末见见呗。”
这话薛锐听着太熟悉,在办公室里,其他老师也是这么对薛锐说的。“某某条件很不错,找个时间见见呗?”
薛锐会说:“最近工作忙,没有时间。”
“工作再忙都是为别人忙,婚姻可是自己的终身大事啊!”
这是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虽然听的人难免会觉得矫情。薛锐其实特想对她们咆哮:“我单身碍着谁了?,我就想一个人过怎么了?”二十多岁的漂亮女孩单身似乎就是影响社会不安定的潜在因素,谁都有权利对着她指指点点,谁都能充当正义的太平洋警察将自己处理掉。就像是强迫症患者在摆放着整齐的科普书籍的书架上看见一本《j□j》,谁都想把她放回她该在的位置,或者在暗地里偷看,带着窥伺的欲望——所以他们总问:“小薛,你为什么会一直单身?”
薛锐会说:“因为我觉得在三十岁之前找到自己比找到爱情更重要。”
“你说的是男人,不是我们。三十岁的男人正当时,三十岁的女人就是开谢了的黄花。你把自己当宝,可别人不这么想。”胡元君还在那里怂恿着,“就见一面吧,要是觉得这些人都不好,我再给你介绍其他的。”
薛锐被她打败了,说:“那就下周末吧,时间地点都你定。”
周末到胡元君告知的地点的时候,薛锐看见包廷强才知道,她要相亲的对象就是这位。看见面前正襟危坐一脸紧张的包廷强,薛锐甚至能听见他紧张得咽口水的声音。她先笑了,她说:“你穿西装的样子好严肃,我都被你搞得紧张了。”
“胡元君说这样像成功人士。”包廷强舔舔自己的嘴唇。
“都是自己人,何必这么客气?”
薛锐如果知道对方是包廷强的话,她就不来了。他瘦了一点,也变得帅了,跟记忆里大学时候的那个圆滑的胖子对不上号了,可是她仍然联想到自己的大学时光,那个人的影子避无可避。一顿饭,他也知道薛锐的痛处,包只顾着说自己的近况,薛锐于是知道他现在在车行卖车,他业绩很好,平均三天可以卖出一辆,收入稳定而又丰厚。为人幽默又和气。
“是吗?这么厉害,早知道我买车的时候就应该联系你的。没想到建筑系的对口工作原来是汽车销售。不过你卖的是日本车,我比较喜欢韩国车。”
他买房了,紧邻市郊的一处小区,环境不错,学区房,就在四中附近,薛锐上班会很方便。
“是吗?你现在买学区房是不是太早,等到你的孩子到了上高中的年纪,说不定四中早已搬走了。请你将那边的醋拿来好吗?”
包廷强将醋递过去,细心地倒进碟子里放在薛锐面前。他父母看过薛锐的照片,很喜欢,觉得她很时髦很聪明。
“是吗?那时候我还是卷发,还染了颜色,看上去挺活泼的,现在是直发,总闷着,人也呆了,恐怕他们会失望的。”
话说到这里,包廷强终于住嘴,他不说也不吃了,放下筷子,双手平放在对面的桌子上。看着薛锐好像胃口很好的样子,已经吃掉了大半盘子的椒盐濑尿虾。
他说:“你不必这样子,我记得你以前不爱吃海鲜,吃这么多会撑着自己的。”
“我们有好几年没见了,胃口早就变了”
“胃口变了,但是心没有变不是?你还是不喜欢我,连一丁点机会都不给。你还是想着郭焕成是吗?你想知道他的近况吗?你大可以直接明白的问我。”
薛锐拿起毛巾擦手,然后将毛巾扔在桌子上,“你要是这么想的话,我觉得我们的晚餐可以到此结束了。”包廷强少见的咄咄逼人,“呵呵,你刚才一直在回避,我们之间的对话早进行不下去了。不管你愿不愿意听,我告诉你吧,郭焕成已经不再国内了!他父母退休之后移民到加拿大养老,夏天的时候,他支教期满就出国了!他从来没有想要联系你,对不对?”
“你想说什么?你说这么多无非就是想要证明他心里没有我,他把我抛弃了!这件事情我早在三年前就知道了,不需要你再重复!现在你想怎样,将我心里的最后一丝幻想也要击碎吗?将我从过去中拯救出来?然后呢?跟你在一起?一起开创新的生活?告诉你,你成功了!我现在不会再有幻想了,但是要跟你在一起——不可能!我要怎么过日子不需要你来指点,要开始新的生活,我绝对不会找你,一个我看见就会联想到他的人!”
季野喜欢江北的这个老镇和这条老街,周末的时候他会来这里,有时候是写生,有时候就是随意逛逛。跟随自己的妈妈来到n市三年,这是他唯一觉得是心灵归属的地方。这个小镇历史悠久,偶尔一个不经意的转弯,你会看见一处旧宅。廊下的飞燕呢喃,屋脊的怪兽在夕阳余晖下肃立。一个老人坐在不知年代的老式木椅上打盹,如果你愿意花时间倾听,你会闯进一个故事,走过一段风月。
时间不早了,他要赶最后一班车回到市里。穿过老街的青石桥的时候,在桥头昏黄的路灯下,他看见坐在河畔石阶上的薛锐。
没有他见惯了的她在人前神采飞扬的样子,此时薛锐坐在石阶上,双手支在腿上,脑袋平放在双肘上,整个人蜷缩成小小的一团。季野走过去,喊了一声:“喂!”
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人被这声音惊着了,双肩猛地哆嗦了一下。回头看见是季野,她用手抚着胸口,翻了一个白眼,说:“你吓死我了!”季野喉咙里咕咕笑了一声,然后弯腰坐在她身边:“你坐在这里干什么?”
“吹风,你看多好的风景啊。”
季野看看沉在黑暗里的四周,只有青石桥的头的一盏路灯和桥两岸为数不多的人家灯火,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你为什么哭?”季野问。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哭了?我只是在洗眼睛。”
“哦,用眼泪。”
薛锐没有理他。
两个人坐在石阶上,各自想着属于自己心事,听着河水涌动,高一声低一声地拍打石阶,一时都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季野问:“你的梦想是什么?”薛锐愣了一下,冷淡说:“问这个干什么?”
“那天你不是教训我来着,我不清楚自己的理想,我想知道你的理想是什么?”
薛锐想了一会儿说:“在坟头山山顶吹风。”她说这话的时候微微扬着头,眼睛里略过一丝柔软和回味。
“坟头山?那个产碑材的荒山?在那种鬼气森森的地方吹风,还真是别有情调哦。”听到季野口气里的揶揄,薛锐没有理他,站起身,说:“时间不早了,公车也该没有了,我送你回去吧。”
车子过江之后,薛锐突然感到一阵胃疼,今天晚上吃了许多海鲜,还发了一通脾气,情绪一直堵着,胃一阵阵抽痛,她的脸上冒出细密的汗珠。她忍着疼将车子停在路边,季野察觉到她脸色发白,问道:“你没事吧,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对不起,我胃疼,可能没有办法送你回去了。你就在这里下车吧,那里坐车方便一点。”
“你别管我了,我送你回去。”
季野将薛锐送上楼,她找到药吃下去,坐在沙发休息,对季野说:“你要吃零食吗?冰箱里有。”
“我又是小孩子又不是女生,哪里还吃零食?你养了好多的花草啊。”薛锐的房间里其他的摆件和装饰品很少,但是植物很多。看得出是用了心的,植物大多很繁茂,只有一大盆放在阳台上的仙人掌,表皮有些皱巴,显出缺水的样子。他伸手拭了一下盆里的表土,很干,而旁边就是水壶。他问:“你为什么不给仙人掌浇水,它是沙漠植物,但不代表不需要水。”
“我想看看它到底耐旱到什么程度,底线是什么?”
“你知道仙人掌会开花吗?它还会结果,果实是红色的,长圆形,没有刺味道有点甜。但是依照你的种植方法,它只有死路一条。这不是你自己想种植的吧?”
“朋友送的,一开始我以为他是在说我像仙人掌一样是个刺头儿,后来发现仙人掌还有另外的意思。”
“是什么?”
“舒婷有一首诗是关于仙人掌的,对了,我干嘛要告诉你?你是不是应该回去了?我胃不疼,送你回去吧。”分手之后,薛锐犹不甘心,她追忆和郭焕成在一起的每一个瞬间,回想他的只言片语。甚至试图解读那盆仙人掌的含义,结果找到了一首诗,或许,那首诗才是那盆仙人掌真正的寓意。
在季野家楼下,他说:“谢谢你。”
“不用谢,老师应该做的。”
“我不是指今天晚上,我是指上次的事情,你帮我向学校的领导求情。其实你完全不必插手,你冒了很大的风险,而我们根本没什么交情,甚至你还挺讨厌我的。”
薛锐呵呵笑,讨厌算不上,但是不耐烦是真的。她点点头,“你站在悬崖上,我可以强迫你离开,把你关在高墙之内,但那只是权宜之计,而且我也不想,你做了我高中时想做而不敢做的事情。我比你早生几年,这一段年龄不是白过的,至少让我懂得如何在允许的范围内触碰自由。你是我的学生,不要再搞砸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九章 高考
第四十九章高考
高考复习进入白热化阶段,老校长不知道从哪个山旮旯里面找来几十双草鞋,高三每个班发了一双,用来挂在门口起警示作用,广播训导在不停地向学生灌输考不上大学就只能穿草鞋回家种地,二十岁就要结婚生娃。认识到这一后果的残酷性,大家都玩了命似的学习。每天下课之后排队问薛锐数学题的人都要排队,她连喝口水休息的时间都没有,一个月瘦了七八斤。朱德庸说过,有人为了爱情自杀,有人为了婚姻自杀,有人为了名誉自杀,但很少有人为了工作自杀的,因为工作本身就是一种慢性自杀行为。不过看着自己班的学生成绩比以前有很大进步,说不高兴是假的。
高考那天,所有的老师和家长都严阵以待,真正紧张的学生反倒不多。以为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都想不到一场考试会给命运带来多大的落差,倒是大多数家长用自己吃过的盐走过的桥来衡量即将发生的未来,为看不到的另一种可能操心。美术班的学生绝大多数的红钻也成绩都已经通过各自填报的学校,文化成绩要求并不很高。尤其是季野,他的专业成绩第一名,拿到了中央美院伸出的橄榄枝。薛锐听说那天考试的题目很吊诡,名字就是“一块破碎的镜子”。季野画得是在镜子碎片中折射的各种人物面部表情和静物,当场就将巡视的考官的眼球抓住了。
高考结束的那天,薛锐请全班同学吃饭。终于从高考的樊笼中挣脱出来,男生们都要喝酒,搬了十箱啤酒堆在大厅角落。看男生都用整瓶啤酒对吹,女生们也不甘示弱,纷纷换掉手中的果汁改喝啤酒,她们还起哄叫薛锐喝啤酒。薛锐是知道自己酒量的,号称“一闻倒”,她说:“我怕我喝趴下,没人给你们买单。”
饭桌上班级几个长得相当标致客人的女孩频频向季野敬酒,崔大象嚷嚷说:“干嘛呀?干嘛呀?就这么抛弃你们英俊的崔哥哥了?想和季野喝酒,必须跟我先喝!”女孩子们纷纷嘘他。
说句实在话,美术班的女生长得的确都不错。搞艺术的很会装饰自己,一个个都很有个性。堪称班花的女生刘珍妮绕过崔大象,端着酒杯站在季野面前,什么话都不说,只是看着他,那眼睛里有千言万语。这些女孩子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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