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照君来》 第7章

如月终于明白,原来,自己青了眉黛,软了腰肢,黑了长发,就是为了到最美丽的岁月来等待他。

于是,在月朗星稀的夜色下,她冲他微微一笑,明眸皓齿,黯了星辰。

【肆】空里流霜不觉飞,汀上白沙看不见2

作者有话要说:貌似好几天木有更了,今儿一次性把存稿都发了~

“如月!如月!”

耳边越来越大声的叫唤终于将如月从记忆的沼泽里拉了出来。

莫如月怔怔回头,林霍堂的神色有些复杂,张作桐和桑筱也正看着自己。察觉自己的失态影响了所有人,如月不觉感到歉然,内疚道:“对不起……我,我也不知道自己今天这是怎么了,真是对不住。”

张作桐摆摆手:“没事没事,嫂子身体要紧,若是不舒服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桑筱也在一旁附和:“是啊是啊,反正咱们有得是时候聚一块儿呢!”

林霍堂见状也不再推辞了,携起如月的柔荑站起身道:“既然这样,那我就带如月先回去了。桑筱,你的孔明灯我们先欠着,下次一定还!”

桑筱笑嘻嘻:“孔明灯算什么,如月嫂嫂的身体才最重要呢!”

是啊,孔明灯算什么,最让人承受不起的,是回忆。

偏偏,回忆像个说书的人,用充满乡音和时空的口吻,跳过水坑,绕过小村,让故事里的那个人,从此成为不可缺少的部分。

第一次的爱,始终无法轻描淡写。

余光注意到林霍堂微青的面色,如月幽幽地叹了口气。

左盼右盼,终于将江瑜盼来了家里,魏晓云别提有多高兴了,从两天前就开始嘱咐厨房准备菜色,又是不停地试衣服又是翻箱倒柜地找首饰,看得魏晓云的母亲直叹“女大不中留”。

倒是魏稳山,见女儿这般上心,轻轻摇了摇头。

晚餐进行得很愉快,江瑜原本就深得魏稳山的赏识,而魏太太因为自己女儿的心意也对江瑜中意得很,倒真是应了那句“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

饭后,在客厅坐了一会儿,魏稳山忽然对江瑜说道:“江瑜啊,随我到书房来一趟吧。”

本来,江瑜以为魏稳山会问自己何时同魏晓云办喜事,正不易觉察地露出一丝自嘲的笑,却听魏稳山声音很低沉:“晓云喜欢你是众所周知的事,只是江瑜,你的心意呢?依我看,你的心思并不在晓云身上。”

被魏稳山一语道破,江瑜也并不觉得尴尬,早早说了也好,便大大方方地承认:“能得将军的厚爱,江瑜很是感激不尽,但并不代表江瑜会拿自己的终身大事用以感恩。”

魏稳山叹息:“你是个好苗子啊,可惜晓云和你,没这个缘分。”说罢,沉默了许久才再次开口,“你既无意便不强求,眼看晓云越陷越深,我这个做父亲的实在不忍心她再这么一头热下去。”

江瑜惊诧,以为自己听错了,魏稳山笑笑:“很惊讶么?之前我确实有意欲撮合你们,但既然这么久了你都不曾动心,而晓云若是再一心系在你身上却是莫大的耽误啊!我也并非迂腐专横之人,无缘,便罢。”

见魏稳山说得这般认真和推心置腹,江瑜也正色起来,对他尊敬地行了个礼,说道:“多谢将军!日后在军营,江瑜定会不负所望。”

“好男儿志在四方,”魏稳山点点头,看江瑜如此严肃渐渐笑起来,“你是我的得意门生,他日若是不求上进,我可不认你!”

江瑜见状也放松下来,笑道:“好,一切都听将军的。”

下楼之后,周仲晋一见江瑜就连忙疾步过来,俯在江瑜耳边不知说了些什么,下一秒江瑜脸上竟出现了浓浓的嘲讽之色,眼中眸色转深,冷冷问了句:“都就绪了么?”周仲晋点头。

得此答复,江瑜垂眼,叫人看不清神色。

夜已深,轰雷阵阵。

北海码头边,只见一男子身后跟着一群人,围成一个圈。而圈的中央,似乎还有一名男子缚手跪地。

跪地的男子猛地抬起头,竟是满面血污,啐一口水骂道:“妈的!你们这些不得好死的家伙……”

话未说完,后头一横肉男子上来便是一棍猛击他的背,跪地男子不堪此击,一下子被打趴在地。

领头的男子懒洋洋跨步上前,一脚踏上跪地男子的背,俯□来狠话道:“铁口头……跟我来硬的是行不通的!”

“张作桐!”铁口头试图直起身子却无能为力,“张作桐你们这群良心被狗给叼去了的卖国贼!你们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住口!”张作桐用力一踩,又是一口血从铁口头嘴里吐出来,“我们做什么还轮不到你来教训,你只要乖乖地开放码头便可,不然的话……”

是的,领头的男子正是张作桐,然而此刻的他与往日里嬉皮笑脸的模样相去甚远,甚至用“狰狞”来形容丝毫不为过:“不然的话,看看钉子丙……”他指了指一旁已经不再有气息的褴褛男子,哼了一声道:“你的下场,就同他一模一样!”

语罢,张作桐一脚踹开铁口头,向后面挥挥手:“丁三!货从仓库里运出来没有?铁口头可是答应了借码头一用!”

只听得方才挥棍子的那横肉男子连声点头:“都妥当了都妥当了,就等着听您一声下令呢!”

张作桐满意道:“那便好。”说着一边踢了铁口头两脚,一边冲身后喝道:“还等什么,快行动啊!怎么,莫非还要我亲自动手么!”

这一声令下,众人即刻散去。只见三辆货车从不远处急急驶来,众人卸货、运货,干得手忙脚乱。

轰雷仍在阵阵作响,不多久,瓢泼的大雨哗啦啦地冲刷下来,铺天盖地。

只是在混乱之中,没有谁注意到,在不远的街头拐角处隐隐约约有好几道闪光灯,连续闪过。

【肆】空里流霜不觉飞,汀上白沙看不见3

翌日清晨,天空放晴,万里无云。

江瑜伏案翻阅着宗卷,右手把玩着一支钢笔。忽听得两声“笃笃”的敲门声,江瑜便知是周仲晋,高声应道:“进来!”

话音方落,便见周仲晋开门而入,后头还跟着一个年轻人,戴着一副金丝边框子的眼镜,斯斯文文的模样。

江瑜放下钢笔,靠向椅背,嘴角勾起一丝玩味的笑,目光却很锐利:“既然来了,看样子事情办得不错吧?”

这话,是对那名年轻人说的。

年轻人微微上前几步答道:“军长放心,都按照您的吩咐做的,应该没有问题。”

江瑜微微点了点头,挑眉道:“那,东西呢?”

周仲晋上前,将一个油纸袋子交放到江瑜桌上:“军长,底片和洗出来的照片都在这里,小崔是连夜洗出来的,绝对不曾有泄漏。”

江瑜打开油纸袋子口,随意翻了翻洗出来的照片,这才“唔”了一声,终于露出一丝满意的表情:“做得不错。”他转向周仲晋:“仲晋啊,事先说好的报酬记得给他。”

年轻人听闻这话,面露喜色,连声道谢道:“多谢军长、多谢军长!日后若是还用得到小崔,军长可要记得我啊!”

周仲晋一边带他出去,一边皱眉喝道:“罗嗦个什么!这是军长的办公室,少给我大声喧哗!”

待办公室内再次只剩下江瑜一个人,他拿起那只油纸袋子,将里头的照片都取出来,一张一张看得极仔细。良久,唇角一勾,又是那样玩味的笑意,带着几丝嘲弄。

当所有的照片都看完,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面色忽而又渐渐沉了下去。

顿了片刻,他拉开正对襟口的那只抽屉,从抽屉的最底层慢慢取出一样东西来。

一张相片。

相片上有两个人,男子高大,眼中带着淡淡的笑意;女子可人,巧笑倩兮地偎在男子身畔,云楚月熙。

或许是已经有了些年岁,相片微微泛黄,右边的一角似乎有被烧过的痕迹,还有几道虽然已经很努力抚平但仍旧看得清清楚楚的折痕。

大概也正昭示着,这是泛黄的记忆,折痕的感情。

捏了捏眉心,将相片重新收藏好,手交握在胸前,江瑜倚靠在椅子上,慢慢闭眼。

相片中的那个人,怕是再也不会那样全然依赖、满心欢喜地偎在他身畔了吧!

那个时候以为,自己只益无损,尽管心里有些异样的感觉也根本不曾在意;然而随着时间和回忆像毒药一样地侵蚀着他每一次的午夜梦回,才后知后觉,自己并非无损,原来自己不仅仅是放弃了一段感情,更是丢了心、放弃了一生。

而今,若想挽回,还有余地么?

就这么想着想着,江瑜竟慢慢地睡着了。

梦里,她在他身边,他采荷,她生姿。

夏日的阳光正好,投过梧桐树的枝桠缝隙,金红色的阳光斑斑驳驳地照落下来,温暖如水,潺潺四溢。

双梅的东边有一块很大的荷塘,每当夏季浓时,荷塘里粉碧一片,格外迷人。

如月是很喜欢荷花的,自家的后院里便有一池荷塘,每年都开得极好。

只是现今,一人独自观荷与两人相携观荷,到底是不一样的。

“木鱼木鱼!”如月很喜欢这样唤他,带着几许自己都不曾察觉到的撒娇意味,“你走快些嘛!”

江瑜被她这么使劲拖着,有些哭笑不得:“大小姐,你可以矜持一些么?”

“做什么要矜持,”如月笑靥如花,“反正我怎样你都会喜欢,对不对?”

江瑜但笑不语,轻轻拍了拍如月的头,状似无奈,道:“你啊……”她的倩影倒映在他的眸中,那样生动,怎么都抹不掉。

楚楚动人的荷,似乎永远是一首迷人的旋律。穿行在画屏般的荷塘,姣姣如玉的花瓣,风吹绿叶送爽,缕缕荷香盈袖。那些出淤泥而不染的荷,早早地就在《诗经》中绽放了:“山有扶苏,隰有荷华”、“彼泽之陂,有蒲有荷”。

“青荷盖绿水,芙蓉披红鲜。下有并根藕,上有并头莲。”如月忽然开口。

江瑜起初一怔,随后笑起来,怎么,想考他赞荷的诗句么?

几乎不曾要思考便脱口道:“微风摇紫叶,轻露拂朱房。中池所以绿,待我泛红光。”

这回该是如月愣了一愣,随后就兴致上来了,眉眼弯弯道:“毕竟西湖六月中,风光不与四时同。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语罢就这么眼巴巴地望着他。

江瑜只觉得如月有些孩子气的好笑,挑眉问道:“换成七言了,恩?”他故意状似想了良久,片刻后才吟道:“荷叶五寸荷花娇,贴波不碍画船摇。相到薰风四五月,也能遮却美人腰。”

如月倒不曾有丝毫不快,眼眸中的神采却越来越亮:“锦带杂花钿,罗衣垂绿川。问子今何去,出采江南莲。辽西三千里,欲寄无因缘。愿君早旋返,及此荷花鲜。”

看这情形,似乎是愈来愈不容易。

但若是对不出来,断然枉为是如月心仪的男子了。只听江瑜道:“灼灼荷花瑞,亭亭出水中。一茎孤引绿,双影共分红。色夺歌人脸,香乱舞衣风。名莲自可念,况复两心同。”吟罢幽深的眸子含笑凝视着她,揶揄道:“如何,没有令你失望吧?”

不晓得他的“没有令你失望”究竟指的是什么,是对出了诗句,还是最后那句“况复两心同”?

如月的脸颊慢慢地腾起了温度,到最后竟面红耳赤别开眼不敢看他,然而余光又忍不住地向他瞥去,跺跺脚仿佛想落跑。

但江瑜怎么会给她落跑的机会——

他一把握住她的手,细细摩挲着,用那样专注的眼神凝视着她。

太近,属于他的气息太近太近,温热的呼吸拂动了她额角的碎发,两抹绯红如同江畔落日的赤霞般腾飞而上。

他的声音很低沉,却那样充满诱惑:“安安,我念几句诗给你听好不好?”

她垂首,几乎不敢动弹。

他?

返回

上一页

点击功能呼出

下一页

上一页

下一页

江月照君来 倒序 正序

《江月照君来》本章换源阅读
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