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罗刹轻笑:“阿裙惯来会玩弄权杀。”
他自是知道这其中意味,可也不妨陪她玩玩。
叶孤城眸光始终未变。
房檐下最后一滴雨落下。那悬在枝头的落花被打碎在地,凭添了一抹艳色。
他的剑终于动了。
江湖中曾有人言: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光寒十九州。
说的便是这一剑。
那剑光自风雨中飘落,似这世间白云苍狗都化作天端寒光。
顷刻间叫人舍生忘死。
“天外飞仙。”
玉罗刹冷冷勾起唇角。
身影忽然化作千万罗刹,亦喜亦怒,杀机毕现。
残树颓倒,寒鸦惊叫着。
这青石阶上的碎花却更多了些。
高手之争,向来眼花缭乱。似真时亦似虚幻梦露。
叶孤城剑已刺入那人心口,却见黑雾爆散,又是一座罗刹分身。
他的面色很平静,拿剑的手依旧很稳。
在那雾气逼近时却突然睁开眼来。
细雨袅袅如丝,落在鹤麾与黑袍上。
吴裙突然轻笑了声。
她手中水仙已落,顺着风刃缓缓滑落。
那执剑的手径直对向北方罗刹幻影。
雨一滴一滴落着。
那双如藕玉的手上血珠慢慢滑落,连纱衣上也漫了朱色。
“罗刹真身有两个啊。”
听的院中一声轻笑,那黑雾中慢慢显出一道身影来。
玉罗刹身上也受了伤。
那柄寒铁冷剑直直插在离心口一寸的地方。
血顺着黑袍缓缓滴落。
他看了一眼那目光淡淡的鹤麾剑客,缓缓消散在了雾中。
那黑影已消失不见。
剑客持剑的手终于放下了。
那羽麾之上已落了层雨雾。
叶孤城微微皱眉,唇角已渗出血丝来。
“可有受伤?”
他突然出声问。
那雪衣美人轻叹了口气:“手疼。”
她并未说谎。
那一剑刺中身外化身,本就受了极大的力,此刻只觉虎口处仿若断了一般,刺痛难言。
她面色苍白,可眼中仍带着笑意。目光盈盈地看着他。
那雪肤乌发此刻竟也生了抹艳气。
羽麾剑客目光微落。
“上来吧。”
吴裙轻轻笑了笑。
她并非不能走路,那剑客也不是不知道。
“你可真好。”
她低叹了口气,伏在那他耳边柔柔道。
叶孤城微敛着眉目,感受着背后温香软玉。
他走的很慢。
带血的手轻扶着那雪色纱衣。
雨还下着。
混着血珠从青石路上滴下。
雪衣美人静静地趴在那鹤麾上像是睡着了般。
石路尽头突然出现了一道身影。
是一个拿着剑的白衣剑客。
乌鞘剑柄上系着抹红纱,带着凄寒的剑意。
叶孤城慢慢停了下来。
第56章
夜已深了。
青石台阶上流水潺潺。沾血的花瓣儿顺着枝头飘落。
当世中最负盛名的两把剑究竟谁更厉害些; 无人知晓。
大雨倾盆,那雪衣美人扶着肩膀站在一旁,乌发被打湿在颊边,更衬得那花靥雪肤皎皎动人。
她半身倚在树边; 指尖不停滴着血,目光淡淡地看着两人。
叶孤城此前便已受了伤,他薄唇紧抿着,鹤麾上也沾了血迹。
“你的剑慢了。”
西门吹雪淡淡道。
他的声音很冷; 目光也很冷; 像昆仑常年不化的深雪。
叶孤城微微皱眉:“出剑便是。”
那白衣剑客却缓缓摇了摇头。
“西门吹雪和叶孤城终有一战; 但却不是今夜。。”
他是一个剑客; 自然也不会趁人之危。
叶孤城不语。
却见西门吹雪微微转头,看向那树下雪衣女子。
“你跟不跟我走?”
这是三个月后他第一次和她说话,西门吹雪没有问她当日之事; 亦没有问她为何与叶孤城在一起,他只问她:“你跟不跟我走?”
吴裙指尖动了动,眉目轻敛:“师父要阿裙以什么身份跟你走呢?”
“徒弟还是――情人?”
她声音淡淡的,竟是听不出情绪来。
西门吹雪冷声道:“万梅山庄只有一位女主人。”
他说这话时目光仍是无情的; 却似压抑着暗涌。
这倒让吴裙想起江湖中传言那墓碑上刻的字来。
可她却缓缓笑了。
那笑意依旧很美,苍白的面上芙蓉并生,竟像话本里勾魂摄魄的妖精。
“师父又何必自欺欺人呢。”
她看着他一字一句道:“当日种种不过戏言罢了。”
那白衣剑客面色不变。
握剑的手上却缓缓滴下血珠来。顺着剑上红绡缓缓滑落。
“师父入魔了。”
那雪衣美人低叹了声,竟有些惋惜。
那白衣剑客淡声问:“你从一开始便有目的?”
他虽是问话; 却是已经知道了。
吴裙轻轻笑了笑:“师父其实不也知道。”
“阿裙所求不过――入道而已。”
她眼中笑意盈盈; 话中却是无情; 一字一句宛如利刃一般割骨剔肉。
叶孤城眉头微动。
雨越来越大了,瓢泼打落在那美人身上。血珠顺着青石阶路流到花树下的湿土里。那雪色的衣袖已彻底被血迹浸染。
玉罗刹那一掌很重,顺着剑气驳回竟已伤了经脉。
可那美人这一个时辰却从未多言。
她是一个对自己很狠的人。
西门吹雪想起她第一次拜他为师时,也曾在客栈外跪了一夜,她总是知道以何种姿态才能打动他。
可那姿态却不是向着一人的。
白衣剑客眉眼淡淡。
电光闪过,他却突然动了。
叶孤城指尖轻抬却被一双柔嫩手止住:“我与城主之约自然作数,只是今夜却让我师徒二人做个了断。”
那雪衣美人也轻轻笑了笑,缓缓消失在夜色里。
城主府:
陆小凤和宫九来的有些晚。
他们来时叶孤城正赤着胳膊上药。
“谁这么大本事竟能伤得了叶城主?”
宫九冷笑。
叶孤城淡淡放下袖子:“玉罗刹。”
他说的直接,宫九倒愣了一下。
青衣男人摸了摸嘴角两撇胡子:“城主可知玉罗刹现在何处?”
他一路来风尘仆仆,昨夜又和宫九打了一夜,原本是青色的衣袍上也沾了些灰尘。
叶孤城缓缓皱眉:“你是陆小凤?”
“不想得城主竟识得在下。”
陆小凤男子苦笑。
叶孤城微微点头:“我虽久居南海却也并非不问世事,四条眉毛之名也是听过的。”
他声音淡淡陆小凤一时也不好接话。
宫九却是摇着扇子问道:“阿裙呢?”
他这话一出,陆小凤也敛了眉眼。
那羽麾剑客淡淡道:“她跟着西门吹雪走了。”
宫九摇着扇子的手顿了顿:“城主的剑与西门吹雪哪个更厉害些?”
叶孤城擦拭着剑的手顿了顿:“我与他之间终将有一战。”
他看着剑峰,目光竟有些寂寥。
陆小凤叹了口气。
天色未明,雨也未止。
两人一直走着。
谁也没有说停。
深深的巷子里似乎望不见尽头。
漆黑大门上贴着破旧的门联,被雨打湿贴在木板上。
西门吹雪突然停下了。
他伸手敲了敲门。
“谁啊?”
药童揉着眼睛不耐烦问。
却见眼前突然多了锭金子。
“抓些药。”
那剑客冷声道。
药童连忙接过金子来将门打开。
看见白衣剑客身后那芙蓉花靥的美人时目光微顿。
直到寒芒闪上脖颈才蓦的回过神来。
干笑道:“小子去叫先生来。”
那雪衣美人却轻轻笑了笑。
“不必了,我师父通医理。”
她声音也很好听,像柔柔烟隽拂过,让人心下一酥。
药童脸红了红。
却见那剑客缓缓皱眉。
他的眼神很冷。
药童打了个哆嗦,连忙道:“这药都在这儿了,您们自己看。”
吴裙微微勾了勾唇角。
西门吹雪扫了眼铺中药材,提笔写了份单子扔给药童:“照着这个抓药。”
药童点头退下。
便听那剑客皱眉道:“熬七分,天亮之前端过来。”
吴裙斜倚在窗柩处看着,眼中带了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师父这是何意?”
她轻声问。
西门吹雪眸光淡淡不语。
直到天亮时那药童回来,才伸手接过药来。
掌心蕴了真气将熬烂的草药贴在那流血的伤口处。
吴裙只觉被那人手掌握住的地方苏麻刺痛,不由微微蹙眉。
西门吹雪目光微顿,在那雪色藕腕儿上滑出一道来任由黑血流出。
“以后别叫我师父。”
药铺里里静静地,过了很久才见那白衣剑客淡淡道。
吴裙轻轻笑了笑:“可我偏要叫师父。”
她话音刚落便被人擒住了下巴。
白衣剑客摩挲着手下细腻触感,突然冷笑:“你师父会对你这样吗?”
他慢慢附下身去,撕咬着那苍白的唇瓣。
吴裙被迫仰起头来,长睫轻轻颤抖着。被剑客握着的腰肢软的不可思议。
“师父~”
不知是谁轻笑了声。
天已大亮了。
第57章
天光大亮; 雨气幽幽散去。
叶孤城看着手中公文,微微有些出神。
“城主在想什么?”
忽听一道声音淡淡问。
陆小凤懒洋洋地坐在躺椅上喝着酒,目光晦涩。
叶孤城皱眉:“你们似乎都很喜欢喝酒。”
他这话说的突然,陆小凤却懂了。
苦笑道:“城主可听过酒能解愁一说?”
他烈酒已下肚; 微眯着眼睛淡淡看着天边云朵。
叶孤城执笔的手顿了顿:“自欺欺人罢了。”
他不知是在说陆小凤还是在说自己。
陆小凤猛地喝了口酒。
他已不说话了。
空气里静静地,只能听见花叶簌簌落下的声音。
叶孤城慢慢收了手中信封:“你不想见她?”
他突然淡淡问。
这句话像是利刃一般,那握着酒坛的青衣男子指尖微动,最后却是苦笑:“我不该见她。”
她既已跟西门吹雪走了; 他自然不该再见她。
他想到这儿又大笑着仰头直喝。
鹤麾剑客微微摩擦着手中的剑; 望着门外天色目光不定。
“一剑西来; 天外飞仙。”
“我也想知道哪柄剑更快些。”
他语气雍冷; 陆小凤的酒已经喝完,他叹了口气:“城主与西门之剑都是杀剑。”
叶孤城微微颔首,淡淡道:
“一剑既出; 有死无生。”
“没有例外?”
青衣浪子问。
叶孤城不语,只是望着手中寒刃,目光有些寂寥。
陆小凤已经懂了。
唇角微动,最终却是一言不发。
他亦然心中有障; 自然是劝不了别人了。
药铺里:
此刻天已大亮,那门却始终未开。
药童在门上贴了张便条,拿着金子快步离开了。
雪衣美人斜倚在塌上。
她面色有些苍白,眸光却潋滟动人。乌发映着红唇; 端是活色生香。
吴裙轻咳了声; 伸手接过药碗来。
那药温度已正好; 她微微敛下眉眼来,一口饮尽。
西门吹雪眸光淡淡的看着剑,他似并未看她。
那剑柄上红绡艳的刺人。
药铺里静静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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