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武侠]美人裙下》 第66章

这雪冷冷地覆在寒冰上,狄飞惊沉默着用匕首雕着冰棺。

天色昏沉,像是没有日出一般。

渡口里的雪也接连下了好几日。

吴裙支着手看他雕着,将那寒冰一块一块溶在一起。

他始终低着头,让人看不清眉眼来。

可下颌的弧度却孤秀的好看。

“雕枝梅花吧。”

艳鬼道。

少年苍白的手顿了顿,竟真的雕了枝寒梅出来,栩栩如生的印在棺底。

第四天的时候,冰棺终于雕成了。

吴裙微微站起身来,这渡口外有条小路,零星总会路过一些人。艳鬼闲时亦去过,可却没有一个人能看见她。

她知道,这少年是看不见她的。

狄飞惊轻轻将鹤麾上沉睡的美人放进冰棺里,替她理了理衣袖。

“你怕不怕水?”

他问。

他在问谁?

艳鬼微微有些怔愣,慢慢摇头道:“有了棺材便不怕了。”

她声音很动人,像是陈年隔世的烟隽一般,有些沙哑。

少年点了点头:“这渡口外有朝廷的人守着,所以不能送你出去了。”

他顿了顿又道:“我知道河底有块冰眼,你先在那儿睡着,我以后来接你。”

吴裙静静敛下眉眼来,她什么也不记得了,不记得是谁杀了她,亦不记得为何朝廷要找她。

那雪下的很大。

可山后却隐隐有日出之象。

艳鬼想了想道:“你以后来时可否为我带把伞,一把染了古梅的伞。”

狄飞惊微微片过头去,便听她道:“我喜欢梅花。”

不由弯了弯唇角:

“好。”

他笑起来很好看,安静又俊秀,可那样一个少年却始终低着头。

吴裙也柔和了眉眼:“我想看看你,你为什么不抬起头来?”

“因为我身有残疾。”

他疏然道。

这并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狄飞惊已经听过太多惋惜了。

可艳鬼却只是问他:“疼不疼?”

吴裙伸手轻抚了抚那凸起的椎骨,她的指尖很凉,像雪一样,却很温柔。

“我被人刺了一刀就已疼的不行了。”

“你一定也很疼。”

她轻声道。

狄飞惊静静垂着眼,他能感受到那冰凉如玉的指尖划过脖颈,和衣袖间淡淡的梅香。

“你叫什么?”

他问。

吴裙缓缓眨了眨眼,任由长睫上水雾落在雪白面容上蒙了一层阴影。

“我叫阿裙。”

“衣裙的裙。”

雪缓缓盖过那烟隽道声音,少年心头几番,口中慢慢道:

“我是狄飞惊。”

“你可以不用记得它。”

“为什么?”

艳鬼轻靠在少年肩头有些疑惑。

狄飞惊笑了笑:“我听说人死后记忆会逐渐衰退,拼命记得一个人太辛苦了。”

吴裙低垂着眉眼听他轻声道:

“你不用记得狄飞惊,下次见面时我还会告诉你。”

他声音温和,却让艳鬼有些难过。

吴裙细细想了想,忽然握住少年的手来。

“你可以摸摸我。”

她握着他的手轻轻滑过眉稍眼角,少年的指尖微微有些涩意。

人死后总是会害怕自己变丑的。

吴裙顿了顿又道:“万一我以后长的没有冰棺里好看,你也要一眼认出我来。”

狄飞惊轻轻笑了笑:

“好。”

这雪渐渐停了下来。

那冰棺也沉入了河底,渡口像来时一样平静。

狄飞惊等了三年。

那艳鬼终于又回来了。

雪山之上:

吴裙伸手接住飘落的雪花,看它在掌心凝成冰晶,不由有些惆怅。

她记起来了,那少年叫狄飞惊啊。

十二月五日。

徽宗病重。

这几日各地名医俱来宫中就诊却都束手无策。

朝堂已成蔡京和傅宗书二分天下之势。

苏梦枕知道这时候徽宗不能死,这岌岌可危的北宋已经不能失去一个掌权者了,即使他昏庸无能。

天色昏沉,披着青袍披风的病容青年慢慢踏入了宫中。

可那琉璃高瓦上却坐着一个少年。

一个安静地,低着头的俊秀少年。

“狄飞惊。”

苏梦枕淡淡道。

狄飞惊叹了口气:“我不希望你来。”

他的语气依旧很温和,像是不经事的少年,可就是那样一个少年,做出了弑君祭天之事。

苏梦枕轻咳了声:“你知道我会来。”

他面色苍白,艳鬼记忆渐渐苏醒,他却病的越发严重了。

养鬼本就是以命换命。

“你为何要杀了她?”

白衣少年低垂着眼问。

苏梦枕指尖微顿,拢着青袍的指节泛了些白色:

“因为她不死,宋金合盟便不会断。”

他语气淡淡,听不出情绪来。

狄飞惊笑了笑:“那你为何要引她成艳鬼?”

这殿外台阶上已落了层白雪,巍峨宫墙因帝王病重显得有些颓败。

这是苏梦枕衷心耿耿的地方。

过了许久,那病容公子缓缓道:“她曾告诉我她不想死。”

“我终归是骗了她。”

他已咳的不行,衣襟上也沾了血色。

狄飞惊静静地看着檐下落雪:“她在那里睡了三年。”

他的眸光很安静,只是轻声问道:

“你知道那渡口的河水有多冷吗?”

第84章

雪依旧静静地下着。

吴裙等了很久; 才见一个穿着白衣的少年自雪中而来。

那少年那样温柔安静,可他脚下却俱是鲜血,一滴滴染红了雪地。

艳鬼指尖顿了顿,忽然有些想笑; 可她没有笑,她只是沉默着看着那少年一步一步跋涉而来。

雪顺着眉眼滑落,像是春寒料峭,好看的惊人。

那白衣少年已走到了窗前。

门上的符咒锁得了艳鬼却锁不了人; 可他却没有进去; 只是安静地在窗外站着。

吴裙微微柔和了眼神; 轻轻替他拂过衣领落雪。

她的眼神很动人; 像是经年古画里的仕女一般温隽疏秀。

“苏梦枕死了。”

狄飞惊忽然道。

艳鬼拂着落雪的手顿了顿,眉眼清淡:“我知道。”

她的身体已近透明,落在肩头的手比窗外的雪还冷; 可却依旧美的惊人。

她快要消散了。

鬼死后又会去哪儿呢?

白衣少年紧握着的掌心已血迹斑斑。

还魂之术之所以有违天理便是因为它要以真龙之气续命,以天子之命换阴间人的命。而养鬼人的心头血便是药引,若是没了药引,一切都会前功尽弃。

狄飞惊等了很久。

他甚至算到了苏梦枕不会给他最后一滴血; 于是他想要杀了他。

他是第三个人,本也该死。

可他却没算到,那吊着一口气的帝王会在此刻驾崩。

这风雪天气竟也雷鸣电闪。

米有桥手中端着的药碗猛然碎在地上,颤抖着伸出手指来。

那面色青白的帝王却已然没气了。

雪地里人影交缠。

狄飞惊一身所学皆出自雷损; 可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他比雷损更年轻; 也更狠心。

那披着青袍的公子嘴角已溢出鲜血来; 袖中婉转多情的小刀却瞬息而发。

养鬼本就反噬,艳鬼的记忆苏醒,他便一日不如一日。

苏梦枕咳嗽了声,面色已是惨白。

狄飞惊也受伤了。

可他的手却已插入了男人心脏。

雪静静地落着。

似也掩盖了马蹄声。

“在来之前我给方应看递了封信。”

苏梦枕忽然道。

那白衣少年依旧很安静,他的手已握住了那跳动的心脏。直到苏梦枕说出最后一句话:

“我服了□□,心头血已是没用了。”

他声音艰涩,比这冬日里的雪还要冷。

那是他唯一爱过的姑娘,他曾以心头血喂养她,可也是他――亲手断了她的生路。

那马蹄已越过宫墙,踏雪而来。

狄飞惊唇角缓缓留下血丝来。

远处忽然传来丧钟长鸣之声,米有桥凄声道:

“陛下,驾崩了。”

雪静静落在青袍公子孤寒眉眼之上,那丧钟之声一遍一遍在耳边回响。

苏梦枕扯了扯嘴角,想笑又笑不出来,眼中竟已有血泪。

徽宗死了。

多可笑。

他慢慢闭上了眼,胸口血洞里不停往外流着血,染红了青袍与雪地。

苏梦枕忽然又想起那日初见,她穿着婉转的宫裙站在船上,静静地看着落雪。

她看了许久,才转过头来告诉他:‘我不想死。’

他知道她在害怕。

渡口的河水很冷啊。

青色披风已被埋在了雪里。

方应看在宫门处停了下来。

他没有说话,狄飞惊也没有说话。

他只是沉默着,安静地离开了这个地方。

那温柔俊秀的少年啊,任由雪落了满身。

“候爷?”

身后人上前一步,却见方应看微微摆了摆手:

“去看陛下。”

狄飞惊走了很久,终于走到了小屋里。

那穿着古烟宫裙的美人静静地倚在窗边等他。

她伸手接住雪花的样子很美,敛下的眉眼显得安静温柔。

“苏梦枕死了。”

她说:“我知道。”

她只是轻轻替他拂去肩上落雪,神色温柔。

这天也渐渐黯淡了下去。

雪覆红梅煞是好看。

吴裙忽然道:“你还记得我喜欢梅花吗?”

狄飞惊勾了勾唇角:“记得。”

“第一次见你时,你让我给冰棺上也雕了枝梅花。”

艳鬼点了点头:

“你现在还能再去替我摘朵吗?”

她语气轻软,比这雪花还易散。

白衣少年已转过了身去。

那梅树就在前面,风吹着雪花簌簌抖落。

他伸手轻轻折了枝,却不小心掉落在了地上。

少年弯腰去捡,唇角却已缓缓流下了鲜血。

“我总不愿意你看见我消散的样子,一定很丑。”

吴裙柔声道。

鲜血已沾染了衣襟,狄飞惊指尖微顿,却是道:

“好。”

他对她从来都很温柔。

吴裙轻轻笑了笑:“我要走了,你要好好保重自己啊。”

她笑起来很美。

这茫茫天地,覆雪红梅竟都被压了下去。

可艳鬼是不能笑的。

因为她一笑便要死了。

狄飞惊没有回头。

他只是沉默着捡起了地上梅花,小心地拂去枝头落雪。

过了很久才轻唤了声:“阿裙。”

可惜已无人回答他了。

这雪山寂寂,只剩了一个白发的孤寞少年。

番外(最是人间留不住)

“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最初听到这句诗时是狄飞惊十三岁那年,那时他尚未入六分半堂,只是一个住在渡口以渡船为生的少年。

他生的安静俊秀,却始终低着头,新搬来的人总要跑去瞧上一眼。

她们看着看着便有些可惜,因为这么好看的少年居然从未抬起过头来。居住久了的人说,那少年幼时便已被房梁压断了脖颈,现在能活着已是不错。

于是那些年轻的姑娘们啊,都渐渐歇了心思。

狄飞惊始终只是安静地划着船,他面色平静,既无悲喜也无不平。

春天的时候,镇上来了一个算命的,脾气古怪,可卦象却很准。

镇上人都去找了先生,可那算命先生却说:“不看普通人。”

这平凡的小镇上又哪里有不普通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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