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境》 第14部分阅读

“陈局长,你别听他们的,他们在诬陷我!”却不敢发出声来。

志诚继续观察着,见陈副局长听完蒋福荣的话后,用惊讶的口气大声说:“有这种事?”转向黑胡茬:“我听着怎么有点不对劲儿,他为什么打你,绑你?他都跟你说过什么?嗯?”

这话问得真有劲儿。黑胡茬结巴起来:“这……他……他……他没说,他好象……要搞破坏!”

“破坏?”陈副局长:“破坏什么,炸矿井?那为什么不及时向县局报告,他要是个恐怖分子怎么办,你们耽误大事了!”笑了一声:“真要是恐怖分子,人家早有周密计划,能藏到拉煤车里让你们抓?”边说边向前面的卡车走去:“我不是批评你们,县局早有规定,有什么情况必须及时报告,可你们就是不听?你们设卡查车还可以,怎么能说是配合保安大队呢,这不是违法吗?他们有什么权力设卡?要有懂法的一告,你们准懵。我来了就不能眼看你们犯错误,由我来指挥吧,有责任都往我身上推……哎,这台车坐几个人,都是干什么的,发现没发现可疑人……”

陈副局长在问前面那台卡车,一个声音回答着:“我是驾驶员,他是副驾,我们每天都来矿里拉煤,他们认得我们!”

“那你们车上拉没拉别人?”

“没有,不信您上去看看!”

“我当然要看!”

志诚从麻袋缝隙中看去,见陈副局长上了前面那台卡车顶,大略看了一眼就下去了:“没事儿,开走吧!”

前面的卡车开动了,他又走向这台,向驾驶员问着同样的话,然后,同样蹬上右侧脚踏板,向车顶上翻来……

于是,他正好看到了他的眼睛。志诚清楚地看到他吃惊的眼神,正要欠身说话,却见他把手指放到口上,手向下轻轻做个按的姿势。

那是隐藏的意思。

这……志诚下意识地按陈副局长的意思办了,继续伏在麻袋的缝隙里一动不动。

陈副局长很快从卡车上跳下去,嘴里大声说着:“这车是不是超载呀,要是交警看见非罚你不可……对不起,耽误你们时间了,走吧!”

驾驶员的声音:“谢谢局长,我们懂法,哪能把罪犯藏到车上呢!”

卡车慢慢启动,慢慢加速,驶过路口,向远方驶去。

志诚感到不可思议:就这样轻易地从乌岭煤矿逃出来了?

陈副局长的表现也不可思议,他为什么那么做?他明明认出了你,知道你的身份,也接过你的电话,知道一切是怎么回事,却为什么不采取任何行动,莫非,他也是李子根的人……不可能,如果那样的话,他不可能放你走。可是,如果他不是和他们一伙的,为什么不站出来保护你……

虽然想不明白,可志诚还是为逃离乌岭而庆幸。现在,他只盼着卡车快些开,尽快远离这里,远离这黑暗之地,再想办法取得援助,救出肖云和张大明。

半路上,他产生跳下车的想法。他担心这台车已经引起他们的怀疑,会导致自己最终暴露并被抓获。可是,他最终还是没有跳。因为,他来时坐齐丽萍的轿车,一路上又是唠喀又是想心事,也没注意道路特征,现在车往哪里开都不知道,贸然跳下,别说难以搭别的车,现在这样子被人发现,恐怕真会当成逃犯。顺其自然吧,一切等远离乌岭,停车时再说吧。

可是,车一直没停,一路平安地向前驶着,太阳渐渐升高了,暖烘烘地照在身上,他的神经渐渐放松了,居然躺在麻袋的缝隙中睡着了,睡得很香,连梦都没做一个。直到车猛然停住,才悠然醒来。

醒来时,他居然打个哈欠,一时想不起身在何处,为什么要睡在这里。

前面传来吵嚷声,他清醒过来。

又是一个路卡,有人在拦车检查。

他的心再次提起来。

6

志诚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体,悄悄抬头向前看去,发现不远的前方出现一座城镇……天哪,那是平峦,这里是平峦城郊。自己就是在这里遇见的齐丽萍。当时,你乘坐着“宝马”潇洒地前往乌岭,是他们的座上宾,现在,却象作贼一样狼狈不堪地逃回来,差点成为阶下囚。真是人生如梦啊!

和乌岭那个路口一样,前面同样被堵了一溜车辆,正在接受检查,检查者也和乌岭那边一样,多数是便衣汉子,也有几个警察。

看到几个警察的身影,一种亲近感涌上心头,志诚真想跳下车亮明身份,请求他们援助。可是,他却没有动,在这短短的几天里,他对这块土地已经有所了解。在这里,一切都不要轻易相信,他们是穿着警察的服装,可你能保证他们完全履行人民警察的职责吗?陈副局长的暧昧还不足以说明一切吗……瞧,那个瘦长条子不是汤义吗,站在他旁边的是杨平……现在看,十有八九是他出卖的自己。

车下,司机对话的声音传上来。

“今儿个是怎么了,在乌岭那儿检查,到这儿又检查,到底出啥事了?”

“谁知道,刚才我上前面打听了一下,好象有人从乌岭携带炸药下来了,要查这个人!”

“可乌岭那儿说是抓什么罪犯哪,他们抓的是不是一个人哪?”

当然是抓一个人,他们抓的就是你。

志诚心中生起深重的悲哀:这是怎么了,我好端端一个刑警,怎么成了逃犯,我犯了什么罪,到处设卡抓我,连警察也参与其中。这一切是真的吗,真有这种事发生吗?我是不是在做噩梦啊?!

不,不是梦,一切都是真的,瞧,那几个人已经走过来,向这台车走来,马上就会发现你,抓到你,把你带回乌岭,象对付张大明那样,塞进麻袋,扔进黑暗的井中,只是这回他们一定会加倍小心,不会让你有一点逃生的可能。

怎么办?束手就擒抑或反抗逃跑……要不,就亮明身份站出来,看他们敢把你怎么样……

不,这么做和束手就擒无异。

那么,逃跑?可是,能逃得了吗,瞧,他们正向这台车走来,已经离不远了,你一动就会被他们发现。

鱼死网破,说什么也不能这么束手让他们抓住。反正这里离县城已经不远了,只要逃到县城,就有希望……志诚向路旁看了一眼,还好,是片玉米地,还没有收割,如果跑进深处藏起来,也能遮住身子。

志诚边想边开始行动:身子象条虫子般从麻袋缝隙中向车尾蠕动。他听到了卡车前面传来的脚步声,说话声:“你这车上拉人没有……”

这时,志诚已经蠕动到车尾,手攀车厢护栏,悬挂着身子,跳下地。尽管他努力减小声音,可还是被前面的人听到了。有人喝了一声:“谁……快,车上有人跳下来!”

随着喝声,一个人影从车角拐过来,志诚连看一眼都来不及,拔腿就向路旁的玉米田里逃去。后边顿时响起大呼小叫声:

“站住——快,是他,快追,别让他跑了……”

更多的脚步声奔来。

这时,志诚把一切都抛到脑后,心里只有一个字:“逃”!一时之间,他就象一只被猎犬追逐的野兽一样,在玉米田中飞撺,而且,感觉不到累,两脚就象生了风一般,觉得从来没有跑这么快过。身后的脚步声和呼声渐渐变远,然而,还不容他庆幸,远处一个声音传过来:“快,把这块地包围,所有路口全堵住,绝不能让他跑了!”接着是零乱的脚步声奔向各个方向。

志诚被包围了。

他不敢再跑,玉米刮扯衣服的声音太大,一动就会暴露。他只能伏在地上,象蛇一样贴着地皮,在垅沟里爬行,一点一点,尽力不弄出一点响动。爬了一会儿,又听到刹车声。怎么,又回到公路边了?志诚停下来,喘息着稍稍抬起头,隔着玉米叶向前望着,可不是,跑了半天,又回到公路边了。也好,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他们把注意力集中在玉米田的深处,你可以缓口气……哎,那不是陈副局长的车吗,他从乌岭回来了……是他,他下车了,走向路边,跟一个人在说话……哎,那不是汤义吗?听,他们在说什么?

“……杨局布置我们,抓一个携带炸药的人……乌岭保安大队协助我们……”

志诚暗暗苦笑,现在,自己又变成携带炸药的恐怖分子了。这个理由,确实比抓罪犯要充分一些,一是这属于治安部门的职责,二是杨副局长指派,你陈局也不好指责。而且,不象蒋福荣他们说的那样,协助保安大队,而是保安大队协助他们……

怎么办?你不可能在这里躲太长时间,陈副局长,你能再帮助我吗?

这时,陈副局长的声音传过来:“……既然这样,我们跟你们一起行动吧!”说着,脚步声走下公路,向玉米田走来。志诚不知是现身求救还是继续躲藏抑或逃跑才好。

陈副局长走到玉米田边站住了,眼睛向田地里巡视着,向这边巡视过来,视线突然定住了,定到志诚藏身的地方。可是,很快就移向别处,接着返身走回公路,叫下车上的两个年轻刑警:“你们俩还看什么,你往左,你往右,我在这边……汤义,这一块交给我们了,你看看别人搜得彻底不彻底,一定要过细,绝不能让他跑喽!”

两个年轻刑警答应着走进玉米田,汤义也向远处走去,陈副局长则从志诚身边不远向玉米田深处走去,眼睛再没向他这边看。

可是,他的车停在公路上,车门还半敞着……

心嘣嘣跳个不停,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只能这么干了!

志诚是刑警,专门练过开车,桑塔那开起来不成问题。

趁眼前无人,志诚突然跳起,箭一样射向公路上停着的“桑塔那”,就在他跑到车跟前的时候,汤义的声音在不远处传过来:“哎……他在这儿……快……站住——”

志诚充耳不闻,迅速钻进车内,发现车不但没锁,甚至还没有熄火,太好了。他迅速关上车门,启动,加速,“桑塔那”飞速顺着公路向前驶去。

车后响起一片叫声,接着又响起枪声,甚至有一颗子弹擦着车顶飞过去。

可是,什么也无法阻止他,谁也不能阻止他。

前面是丁字路口,那里停着的两台轿车正起动,调头,想堵住路口,此时,志诚的神经是那样的敏锐,反应是那样的灵活,驾驶技术是那样的出色,脚下轻轻一点刹车,手中方向盘稍稍一转,就从两台车即将合拢的缝隙中钻出去,再一加油门,“桑塔那”鸟儿出笼般向前飞去。

可是,眼前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奔向平峦城内。没关系,城里人多,道路多,易躲蔽和逃跑,何况,还县公安局,有县委县政府……

转念之间,车已经驶进城中。街上行人车辆很多,志诚不得不减速。不好,前面出现红灯,几个交警好象接到了指示,向路口跑来……志诚看一眼车旁的倒视镜,两台轿车正在身后迅速迫近。

不能再开车了。志诚没等车停稳就打开门跳下去,向远处跑去。

后边车上跳下几人随后追来。

慌不择路,志诚只能选择人多的地方跑,可是,人人都慌忙躲开他,就好象他身上携带着艾滋病毒一样。

志诚有些跑不动了,有两台车又从后边向他驶来,撞过来,看来,他们要下毒手了。

志诚跑上人行道,边跑边四顾着,想找一个人多的公共场所,象商店、娱乐场所什么的跑进去。忽然间,他看到县委大楼就在前面,一下子又来了劲儿,咬紧牙关向它跑去。很快,他接近了它,它是那样的威严,那样的亲切,快,救救我,帮帮我……到了,终于到了……

志诚跑进县委大院,跑向县委大楼。

后边的车从县委大门外驶过,向远处驶去。

志诚气喘吁吁冲进县委大楼。因为来过一次,也不用打听,直接奔向三楼。没等传达室的老干部阻拦,他已经奔上二楼,几个干部模样的人看到他的样子,都露出惊讶的表情。志诚径直跑上三楼,来到县委书记办公室门外,门也没敲就闯进去。

十、罗网

1

志诚闯进平峦县委书记何清的办公室,看到的情景几乎是上次的翻版:何清正在写字台后边打电话,旁边的沙发上坐着县长蒋福民。顿时,他心中百感交集,亲切,愤怒,委屈……一时间,喉咙发紧,眼睛发湿,不知说什么才好。

亲切,因为他们是县委书记和县长,是这里的一二把手,只要在他们身边,相信没人敢动自己一个指头;愤怒,基于同样的原因。正是在他们治下发生这样的事情,他们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委屈亦由此产生。

志诚要向他们问罪!

然而,他却一时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望着面前这两个人。目光非常难看,有泪花,也冒着火光。

何清一时没认出志诚,放下话筒惊讶地看着他:“你……有什么事?”

他的话一下把志诚的怒火勾起。他用一种不是自己的音调悲愤地大声道:“你说我有什么事,人命关天的大事,现在外边有人在追杀我,有乌岭煤矿的人,也有警察。何书记,蒋县长,我要问你们,你们平峦还是不是中国,是不是共产党领导下的中国,在你们治下发生这种事,你们负什么责任?我要控告你们……”

志诚怒吼着,他已经不清楚都说的什么,只知自己气愤异常,话也说得非常有力,虽然逻辑不一定那么清晰,可要表达的都表达了。在他说话的过程中,何清和蒋福民都愣住了。何清眼睛不时地眨动,端正的面孔青红不定,额头还出现了汗珠。蒋福民的脸色则更难看。

志诚越说越激动,直到发出不可抑制的哽咽,才不得不停下来。

这时,何清也平静下来,站起来给志诚倒了杯水,把他让到沙发里坐下,用温和的口气说:“别激动,先喝杯水。对不起,这事我们确实有责任。不过,你现在安全了,来,别着急,别害怕,歇一会儿,喝口水!”

平常的几句话,使志诚的眼泪终于掉下来。

那边,蒋福民已经拿起话筒,脸色如阴天一般:“是我,我在何书记办公室,你和小郑来一趟!”放下电话,脸色严峻看着志诚:“你放心,这件事我们一定认真对待,严肃处理。不过,这件事太重大了,我们必须研究一下。”想了想:“这样吧,你到县招待所去休息一下,那里没人敢乱来。”转向何清:“何书记,你看怎么样?”

没等何书记表态,志诚先恐慌起来:“这……他们就在外面,我一出去,就会把我抓走!”

“他们敢!”何清一拍桌子,脸上闪过一丝愤怒,拿起电话拨了几个号码:“公安局吗,我是……”

他没有说下去,蒋福民用手指压下了话机开关:“何书记,我看,这事还是我们俩先研究一下吧。”又对志诚一笑,“你想得太过份了,这是平峦县城,我不信他们敢这么干……你放心,我们一定对你的安全负责。这样吧,我们派两名同志保护你,出门就上车,一直把你送到招待所房间,再让公安局派人警卫。然后我们马上研究这件事,很快就能采取措施。你看这样行了吧!”

这……

志诚内心深处,不想离开这个办公室。可是,你不可能总呆在县委书记办公室不出去,人家要工作呀。再说了,书记县长这种态度,谅他们也不敢太放肆吧,何况是坐到车里,还有人陪着……

在他犹豫的时候,蒋福民又笑着说:“实在对不起,有些事还得请你谅解,虽然我们是相信你的,可是,事关重大,必须慎重对待,要做一翻全面彻底的调查,包括你本人和你说的话,也要核实一下。所以,在这段时间里,你要受一定限制,一切听我们安排,相信你能理解吧!”

这……志诚虽然有些不放心,可人家说得也有道理,他们总不能听你一个素不相识的人一番话,就坚信不疑,连调查也不搞,就采取行动吧!志诚只好点点头,可又说:“但是,我要先给我们队里打个电话!”

何书记拿起话筒刚要递过来,又被蒋福民拦住:“不行,”对志诚歉意地一笑:“这……还得请你理解,再坚持一会儿,最多一个小时。刚才说了,对你说的事和你本人我们都要核实一下,这电话也应该由我们来打。这样吧,你把你们单位的电话号码留下,我们一会儿就让公安局跟他们联系,你别急,最多一个小时,也可能半个小时就可以搞清,那时,你就可以做你要做的一切了!”

没办法。志诚看一眼桌上的话机,没有再提这个要求。这时,两个机关干部模样的男子走进来,一个三十多岁,一个二十七八。蒋县长指指志诚,对二人严肃地说:“你们负责把这位同志送到招待所,安排好一点的房间,然后就守在他身边,寸步不离,确保他的安全,直到公安局派人替换你们……对了,跟宾馆说一声,吃饭要派专人送到房间里,不准任何散乱杂人进入!”

两个人答应着,把惊讶的目光转向志诚。志诚觉得再说什么都是多余,就跟二人走出去。

走出县委大楼,志诚立刻产生一种不安全感。虽然没有看到可疑的车辆和人,可是,他总觉得他们就躲在附近盯着自己。还好,出门就上了车,志诚算了算,加上司机和两个干部,自己这方一共四个人,估计,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稍稍放了点心。很快,车开到县招待所门外停下来。看上去,这里也很平静,只有门口停着两台轿车,再无他人。志诚随两名干部下车后,旁边的车里也走下来一个男子,亲热地大声向两名干部打招呼,把志诚的目光也吸引过去。就在这时,他听到身后有急促的脚步声,没等回头,一件东西已经触到脖颈上,全身顿时如遭雷击,大叫一声瘫倒在地,颤抖不止。随之,几只有力的手臂把他架起,往旁边停着的车里塞去。志诚看到两个干部叫着什么冲上来阻拦,却被几个汉子三拳两脚打倒在地,接着,自己被塞进车内,车迅速启动。他挣扎着从车窗向外望去,见两名被打倒的干部从地上爬起来追赶几步站住,一个干部从怀中摸出手机放到耳边……

志诚收回目光,看到自己被挤在后排两个汉子中间,手腕上已经被扣上了手铐,藏在腿部的手枪也被他们搜去。前排副驾座位上,一个人扭过头来,一手抓着自己的手枪,一手抓着电警棍指着自己得意地狞笑道:“怎么样,孙猴子还能跳出如来佛手心?妈的,你在井下好狠哪,这回落到我手里还有啥说的。回去你乖乖听话啥都好说,不然,看我咋对付你!”又摆弄一下手枪:“这个就归我了!”把枪插入怀中。

他是黑胡茬。

虽然落入他们之手,可志诚没有太着慌,因为他知道,自己现在是县委书记和县长保护的人,又有两个县委干部亲眼看到自己被绑架,一定会报告,何书记和蒋县长绝不会坐视不管。这些家伙实在太大胆了,疯狂到头是灭亡,我倒要看看你们什么下场。

因此,他没有再挣扎,也没再抗议,只是安静地坐在座位上,不时回头看一眼车后。黑胡茬发现后哈哈笑起来:“哥们儿,你是不是还等着谁救你呀?那你就等吧,看他们怎么救你!”

志诚心一跳:什么意思?难道何清和蒋福民跟他们一伙……对呀,你怎么忘了,蒋福民和蒋福荣是兄弟,可何清是县委书记,难道也和他是一伙?这……不可能,“不可能……”

志诚不由说出声来。黑胡茬狞笑道:“不可能的事太多了,告诉你,何清在别人面前人五人六的,可在我们眼里狗屁都不是,在平峦,我们大哥才是真正的老大,他姓何的也得听我们大哥的!”

这……

志诚顿觉眼前一片黑暗。可是,嘴里仍然喃喃说着:“不,不可能,我不信,不信……”

不管他信不信,这台“三菱”一路顺风地向前驶着,目的是他刚刚逃离的地方——乌岭。

看来,短时间内是没有希望了。事已至此,志诚的神经反而松弛下来,一路上,他居然睡着了,睡得还很香。

2

志诚是被人推醒的:“醒醒,醒醒,到站了。他妈的,到这份上了你还睡得着,告诉你,电警棍可在我手里攥着呢,乖乖听话,下车!”

志诚睁开眼睛,却什么也看不见,原来,在他还没醒来的时候已经被人用黑布蒙上了双眼。

志诚被拖架着下了车,心里猜测这是什么地方。这里好象不是矿区,很静,没有人和车的动静。其实,就是有人看见,也只能认为自己是被抓获的歹徒逃犯,不会有谁大惊小怪。

志诚被架着上了几级台阶,走进一个门,往前走了一段,忽然又开始下行,下了几级台阶,又走了几步,随后,被人使劲推了一下:“坐下!”他感到屁股后边有一把椅子,就坐下来。这时,蒙眼布被拿掉了,志诚终于看清了置身的环境。

这是个地下室。四周没有窗户,亮着灯光,一种潮湿阴冷侵蚀着身体。面前是一张桌子,桌子对面的椅子中坐着黑胡茬。另外还有两个年轻汉子抱膀站在他身后,其中一个脸上有两道抓伤。大约,是被肖云挠的吧!

这是审讯。只是,审讯者是凶恶的罪犯,被审讯的却是一个刑警。

主审人就是黑胡茬。他手中握着那根电警,用它指点着志诚笑道:“咋样,这回,咱俩的位置颠倒过来了,有啥感觉?我把话说到前头,现在,你要摆正位置,别想着自己是什么鸡笆警察,告诉你,在乌岭,就是天王老子也得听我们大哥的,我现在是奉大哥之令审问你,你要是不老实,别怪我们弟兄不客气……妈的,你们两口子可真行啊,把我们好端端的乌岭搅个乱七八糟,我们弟兄更让你们折腾得不得安生。特别是你那个臭老婆,一点良心也没有,我们大哥平日待她不薄,哪次来让她空手走过?可她忘恩负义,恩将仇报,要不是我们及时发现,让她给捅出去,就他妈的惹出大事了。妈个x,这里死多少人用你们操这份心?这就叫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好,咱们废话少说,张大明那小子藏在哪儿,说!妈的,我们大哥说了,你要是乖乖听话,配合我们,不但放你一条活路,还有大大的好处,不然……你不是看到张大明了吗,你比他还惨!”

这是个蠢货。可没等自己开口,他已经把大量信息透露出来。看来,肖云确实已经落在他们手中,黑胡茬说她忘恩负义,恩将仇报,恰恰说明她良知未泯……想到这里,志诚心中不由生出深深的爱意,暗暗说:肖云,好样的,这才是我的爱人。可是,一想到她落到这些畜牲般的家伙手中,又惦念不已。

“哎,哎,想他妈啥呢,问你话呢,姓张的藏在哪儿,快说话!”

志诚没理睬黑胡茬,继续想自己的:看来,张大明还没有落到他们手中。现在,他是唯一的希望了。他们居然想从你口中知道他的线索,真是可笑,你一个刑警怎么能接受这种审讯!想到这里,他对黑胡茬轻蔑地冷笑一声:“我要见李子根,除了李子根,我跟任何人都无话可说!”

“啥?想见我们李总?你还不够份量!”黑胡茬用轻蔑的口吻说:“怎么着,瞧不起我是不是?没办法,你这样的只能由我这样的对付,你受也得受,不受也得受。说起来,咱俩也是有缘哪,你到平峦第一个接触的人就是我对不对?现在你明白了吧,那一切都是安排好的,就是不想让你来我们乌岭,可谁知你这人是个‘拧种’,非来找死不可……废话少说,张大明在哪儿?”

黑胡茬再次拍起桌子,志诚却理也不理,再次声明非见李子根不可。遭到拒绝后,他把头掉向一边,再也不发一言。黑胡茬椅子坐不住了,站起来,一只脚踏在椅子上,指着志诚鼻子大声道:“妈的,你跟我装是不是,告诉你,落到我们弟兄手里,就是钢牙铁嘴也得开口说话,比你厉害的我们见多了,最后哪个不乖乖听话?我们是把你当个人,才来文的,惹火了给你来武的,看你还说话不说话……妈的,你笑啥?瞧不起老子?你知道不知道,你小命儿在老子手里攥着,俺们是先礼后兵,你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有的是高招儿对付你……对了,你老婆在我们手里。如果你不听话,我就把她带来,找几个身强力壮的弟兄,当你的面干她,看你说不说……”

“畜牲,我杀了你……”

浑身血液突然“腾”的燃起,骂声出口的同时,人也电击般跳起,手虽然被铐着,可两腿还是自由的。志诚好象会飞一般,一下跳上桌子,一脚踢在黑胡茬那可憎的脸上。黑胡茬猝不及防,一下向后倒去,志诚随即扑上去,摔倒在他身上,张嘴就向他脸上咬去……这时,旁边两个打手冲上来,死命把他拉扯开,黑胡茬一边往起爬,一边揉着脸嚎叫着:“妈的,快,用警棍对付他,给我捅,捅死他!”

一个小子捡起掉到地上的电警棍捅来,志诚知道它的厉害,急忙闪开,可三个小子分成三面包围过来,在这个地下室中,能躲到哪里去呢?周旋中,志诚痛苦地想起,平时自己审讯犯罪嫌疑人,不管他怎么顽固可恨,也不动手。因为自己是警察,对罪犯固然痛恨,可总是在人格上尊重他们。然而,现在落到他们手中,他们是绝不会这么对待自己的。

志诚两手被铐,只有两条腿是自由的,面对袭来的电警棍,只能躲闪。正在着急,传来开门的声音,接着,一个男人喝声传过来:“干什么,都给我住手!”

3

听到喝声,电警棍这才缩回去,拳脚也停下来。志诚转过脸,看到眼前出现一个熟人:乌岭煤矿保卫处长兼保安大队长乔勇。

乔勇走上来,没好气地给了拿警棍的汉子一个耳光:“妈的,你们这是干什么,不是告诉你们要客气些吗,大哥知道了有你们好瞧的,快,把手铐打开,打开!”

手铐被打开了。乔勇又对黑胡茬道:“这就完了,还不赔礼道歉,快点!”

黑胡茬犹豫一下,拽了两个汉子一把,对志诚鞠了一躬,低声说句对不起。乔勇这才稍感满意,热乎乎对志诚道:“兄弟,实在对不起,没想到他们会对你动粗,都是我的错,快坐……哎,坐这边沙发里,别跟他们生气,咱哥俩好好唠唠!”

这是在演黑红脸。志诚是刑警,经常用这种手段对付罪犯,现在他们居然这样来对付自己,非但没有消解怒气,反而更加怒不可遏,他一边揉着因长时间扣手铐而有些麻木的手腕,一边大声道:“少给我来这一套,谁是你的朋友,我是人民警察,你们是什么东西?我警告你们,你们正在从事严重的犯罪行为,要受到法律惩罚的!”

乔勇听了这话非但不害怕,反而哈哈乐了:“行,到底是警察,张嘴就是法律,真拿你们没办法,怎么就信这些呢?这年头,犯罪都能受到惩罚吗?唬小孩儿还行,可咱们哥们之间说这个就有点太那个了……妈的,要我看,犯罪判刑的都是没本事的,有权有钱的判了几个?就说腐败吧,中国的腐败有多少?真判刑几个?毙一个两个,还不是抓抓典型……说远的没意思,咱说近的,你知道吗,花我们乌岭煤矿钱的大小领导有多少?平峦不用说,最少也有三十五十的,还有地区,省里,哪里没有花我们钱的?跟你说吧,逢年过节,我们用麻袋装钱往外送,你说,收我们钱的犯不犯罪,该不该惩罚?可我怎么没看着一个判刑的?相反,收钱越多,提拔得还越快……对了,跟你说实在的吧,你可别犯傻,到这种时候了还指着何清,那可是指着破鞋扎脚了。你想想,他如果真管你的事,我们敢这么干吗?你看,我们把你在招待所门口抓来,过了这么长时间,为什么没有人过问这事?老弟,你死了这条心吧,眼前只有一条路,跟我们好好合作,用一句时髦的词说,咱们争取通过对话解决问题,你说好不好……”

志诚对这些话似信非信。是啊,他们实在太大胆了,蒋福民不说了,他虽然是县长,肯定跟蒋福荣是一路货色,就是他阻止何清给公安局打电话,也是他不让你给家里打电话……可何清难道也和他们是一伙?他们明明知道你刚从他的办公室出来,居然就敢在光天化日之下绑架你,还当着两个政府干部的面,如果不是亲身经历,谁会相信呢?还有,你确实被他们顺利带回乌岭,到现在也确实没有任何迹象表明有人过问这事,这……

这些虽然令人费解,可志诚无论如何不相信、不想相信县委书记何清会参与这种事。

乔勇见志诚不说话,以为自己的说服起了作用,更加卖劲地说下去:“行了兄弟,这事咱就不说了,咱谈正事。那个记者张大明到底哪儿去了?我们大哥说了,只要你帮我们找到他,立刻放了你。说实在的,我们只是不想让死人的事露出去,也不想跟你们过不去。其实,这都怪张大明,要不是他来捣乱,东打听西打听的,哪能惹出这么多事来。你在省里当你的记者呗,我们这里死人关你屁事……”

和黑胡茬刚才的话一个论调。纯粹是恶棍逻辑:你们干了坏事,还不许别人揭露干涉,谁揭露干涉了就杀人灭口,而且,还都怪对方。妈的,怎么有这样的人活在世上,在这种人肆虐的地方,那些无权无势的老百姓能有好日子过吗?

乔勇继续讲着自己的道理:“其实,我们大哥对记者一向是尊重的。我们乌岭也常来记者,哪个不受到热烈欢迎,可人家是来给我们增光添彩来了,不但欢迎,还有奖,这些年,一些记者也没少花我们的钱……对,就说你家弟妹吧,这几年没少给我们写稿,可我们大哥也没亏待他,光她拉去的广告就得了好几万奖金……”

说来说去,说到自己身上了,真是让人哭笑不得。肖云哪肖云,你这回明白了吧,你都干了什么呀……

乔勇继续说着:“谁知她翻脸不认人,非要调查我们死人的事不可,有这么做人的吗?我们也分析了,这肯定是张大明指使的,根儿都在他身上,这个人太坏,要不,我们能那么对待他吗?妈的,他可把我们可折腾苦了,等逮住他的……”

他猛然察觉失言,急忙收口。志诚立刻接过来:“等抓住他,是把他扔矿井里去,还是用更残忍的手段对付他?”

“哎……哪能呢,”乔勇一点也不难为情,自圆其说道:“你误会我的意思了。其实,我们把他扔进井里,并不想把他弄死,而是吓唬吓唬他,就是你不救他,我们呆一会儿也要放他出来,可……可这误会越来越大……其实,只要你帮我们找到他,我们跟他好好谈谈,只要他答应不把我们的事报导出去,我们立刻就放了你们!”

简直是在逗小孩子。志诚冷笑一声:“你说的是真的?真能放了我们,不怕我们把事情真相说出去?”

“当然真的!”乔勇眼都不眨地一拍胸脯胸脯说:“我拿良心担保,要是骗你天打五雷轰……对,你还是不信,你听我说,我们其实不怕别人出去说什么。这些年我们矿里没少死人,真要拢一拢也有个一百二百了,前年一次就死了四十多,可怎么也没怎么。当时,风也传了出去,也有王八蛋给上边写匿名信了,上边也过问了,可没有真凭实据,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了。就说这次事故吧,估量也有人写了匿名信,上边也来了调查组,可调查一番怎么样,还不是不了了之!”

志诚想起在乌岭大饭店看到的一幕,想起那个地县两级调查组组长的讲话。看来,乔勇这些话是真的。

乔勇越说越来劲儿:“跟你说吧,其实,上边一些领导也不愿意我们出事,一旦出事也不愿意弄大,那对谁都不好,所以,他们也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得帮我们遮着盖着,要不,大家都倒霉。其实,上级领导也是通情达理的,哪有煤矿不死人的?都是他妈的美国鬼子整的,什么人权狗权的,弄得死几个人就成了天大的事儿……”

志诚听着听着,怒气渐渐溢满了胸膛。妈的,这是人说的话,牛马鸟兽看到同类死亡还要悲鸣不已,可这些披着人皮的家伙却这样对待同类,真是畜牲不如。他们不是人,死的应该是他们,可老天爷怎么不开眼,让这样的人活得这么滋润,却让那么些老老实实的人悲惨的死去……

乔勇不知道志诚心里在想什么,继?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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