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醉只要yi笑，自然天下沉醉，怎么能说我忽男忽女”稍顿了顿，竟换成yi个女子娇柔的声音道：“人生如梦，何必在乎这些，该怎么做怎么开心，那样就好了。不知公子觉得如何”

张惟宜莫名恶心，再听下去只怕要倒地呕吐不止，手中长剑yi抖，便要刺下。

弥醉惊吓道：“等yi等，你再等yi下”

他不做丝毫犹豫，剑尖颤动，已经落下。忽觉脚下突然yi晃，当即失衡。张惟宜稳住身形，还是yi剑刺向弥醉，随即他整个人都摔到了水中。原是弥醉适才在墙上摸索机关的开关，yi旦按下，两人便掉到了地下的暗道。

弥醉向前游去，抬手yi挥，yi道银丝从手腕甩出，勾住了墙上的油灯，借着力又远了几丈。他yi扬手，又将银丝收回，这样yi收yi放，他已经离得张惟宜远了。他就着银丝吊在半空中，回头yi笑：“哎呀，我刚才真的伤糊涂了，我怎么忘记张公子你不识水性这回事了。”

张惟宜yi到水中，当即呛了好几口，随即定下心来慢慢借着水的浮力，靠着墙往前。他嘴角带笑，像是没有半分气恼：“本来就觉得天殇教知晓我的身份，已经够奇怪了，不想连这个也知道。”

弥醉轻轻叹了口气，声音却突然变得低沉：“我不像你，出身皇族，就算受点苦现在也熬出头了。我原本是做戏子的。你们这些皇亲贵族都有如禽兽yi般，尝过女人的滋味不够，还要好男风娈童。”他眨了眨眼，突然噗哧yi笑：“不过我也曾见过骧骁王爷你，是在为四殿下做庆生辰的那yi回儿。”

张惟宜嘴角微微yi抽，语气不冷不热：“是么。”

“呵，王爷是在不好意思吗那时候我也听别人说，那晚陪着王爷的女子可是出名的色艺双全，还是清官，想必滋味很是不错。”弥醉偏过头看他，“不知王爷要不要也尝尝别的味道弥醉倒也无所谓。”

张惟宜神色微变，半晌才挤出yi句：“不知当年弥堂主相伴的是哪位大人，我回京可要拜访yi番，这般忍耐眼光当真令人佩服。”

“王爷，你这番话，也未免太失礼了吧。”弥醉柳眉倒竖，“你心中的人就有那么好”

张惟宜淡淡yi笑：“这是自然。”

弥醉抬袖yi拂脸，顷刻之间已经换了yi张面容，说话的声音也宛如女子清脆斯文：“师兄，你原来在这里啊。”

张惟宜见他变成了李清陨的模样，不论嗓音神情，居然模仿地惟妙惟肖，心中也暗暗惊讶。对方跃入水中，向他yi步yi步靠近，眼中微微有些异彩，让人忍不住盯着这双眼睛yi直看着。

弥醉便这样yi点点靠近了。他不由露出得意的笑靥，且不论他易容口技的水准，光是这摄魂之法就足够独步天下，只是不敢小看了对方才两者yi起用了。

突然，yi道艳丽的银光破开水面，仿佛游龙蜿蜒而上，择人吞噬。弥醉慌忙钻入水底，可还是被剑气逼得几乎闭过气去。幸好张惟宜不会水，也不能追击，才让他得以脱身。

张惟宜抬手抹了抹脸上的水，只觉得异常狼狈。在水中，莫说武功不能发挥出十成，便是要前后动动也难。他等了yi阵，也没发觉弥醉在附近，想来是逃到了暗处。他深吸yi口气，闭气沉到了水底，yi步步向前走去。

不多时，水渐渐浅了，从没过头顶退到齐肩的位置，又慢慢到了膝上。他走上水中的台阶时，觉得身上陡然重了很多。可是大敌当前，他也不能托大消耗内力烘干衣物，只好地走上去。

穿过布满黑纱的过道，隐隐可以看见轻纱之后坐着yi个女子。她半躺半卧在软垫上，慵懒地向他伸出手，绯红的宫装穿在她身上有种说不尽的富贵和华美。

张惟宜走上两步，缓缓c缓缓地伸出手去触碰她的。他脸上还是极淡的神色，可是手指微微的颤抖，可见心中波动万千。

龙蛇飞动舞九天中

许敛宁缓缓地站起身向前走去。眼前的幻象又逼近了，这次是在驿站边上，这里是什么地方，她却yi时认不出来。店小二看着她，殷勤地笑：“姑娘，是赶路吗坐下来喝杯热茶吧”许敛宁没说话，在桌边坐下了。

耳边yi阵佩环的轻响，yi个身材窈窕的女子牵着个女孩走了过来，在邻近的桌边坐下了。女子有着剪水双眸，殷红的唇，唯有轻挑的眉才显出气势。那个女子，是凌轩宫主容晚词，蓦然发现，之后的十多年，师父的容颜yi直没有变过，这应该是驻颜有术，彼时她应该也不年轻了。

“敛宁，你要跟我去凌轩宫么”容晚词问。

女孩没有迟疑地点头，眼神还是那么清浅，微微带点受伤的剔透。

“凌轩宫很冷，也不知道你受不受得住”容晚词低声道。

凌轩宫很冷，可她还是保存住自己，甚至好像重新活过来。

她看那女孩的脸，开始有点消瘦，脸色还是没有血色。那么重的伤，能活下来已经很不容易了。

身边有人大声说着江湖中的事情。天殇教最近已销声匿迹了，武当许宣泽的名字十分响亮。他保存住自己，却再没来找过被自己寄养在农家的幼女。他甚至不知道，她心里的恨意不能歇斯底里地爆发，只能隐忍在心里。在以后的十多年里，她只有把所有的伤都归结到那个人身上，这样她才有力气接着活下去

许敛宁随着前面yi大yi小的人影向前走，转瞬间却站在白雪皑皑c白梅盛放的贺兰古径。那个时候，凌轩宫弟子还很多，就算她走到别人面前也没人多想。那年的女孩已经长大不少，娃娃脸不再复存，下颔变得尖削。许敛宁站在练武场的后面，看着少年时候的自己yi遍yi遍地练着剑法。她没有继承到半点练武的才能，何况之前受过那样的伤，就是要完整地使出yi招剑法也难。

有那么yi阵子，的确想过放弃的。但最后还是忍了下来，情势不由人。

“敛宁，你在练剑啊要不要我陪你练几招”淡黄衣衫的少女跑过来，笑着露出酒窝。正练剑的人摇了摇头，看似赌气地扔下剑：“反正也练不好，不练了。”

许敛宁隐在兵器架后面，来来去去的人也没留意到后边还有yi个人。她蹙着秀气的眉，想起那时候自己大概有十四五岁了，还有个交好的姊妹，名叫祁月。看似毫无心机的来往，她其实也留了不少心思，包括这个时候。祁月武功远高出自己，谁知道最后会不会是自己敌不过被失手刺死

“我和你说，辉月阁的那个阮青玄肯定讨厌我，今天又拿那种奇怪的眼神看我。”祁月拉住对方的手，yi面抱怨，“你看过她面纱后面的那张脸吗全是横七竖八的疤，好可怕。”

“是么。”少女淡淡地回应，“阮师姊快是辉月阁主了，应该不会对你怎么样的罢”

“我想她也不希罕流韶阁，听说流韶阁主都是武功最差的那yi个。”她的脸色暗淡了yi下，“不过没关系，我们那么努力，yi定不会叫人看不起的对不对”

可是流韶阁主的位置只有yi个。

许敛宁远远地看着两个人亲热地腻在yi起说话笑闹，有点不舒服地皱起了眉。即使知道这时候的情谊多半是虚假，可心里有块地方还是希望其中多少有几分真心。

然而其他的孩子这时候在做什么武当门下的弟子这时候又在做什么

她不会知道的，就像那个武当长大的c年纪彷佛的女子永远不会懂得自己的冷漠无情。那种为了别人牺牲自己的心情她也不会知道。

自己境遇尚且不圆满，为何还要伤害自己来成全别人

天空开始落雪了，大片大片，不若江南的那么细腻。

她慢慢沿着碎石小径走着，渐渐的，可以看见前面华美的阁楼，竟是走到辉月阁了。周围的空气浮动着淡香，yi片梅影中依稀可见那个高挑的c熟悉的身影，听她浅笑着吟道：“数萼初含雪”

逆风如解意。许敛宁站在后面，挪不开步子。伊人已成白骨，她可不可以留在这里静静地回味咀嚼最后的yi片残影

阮青玄突然回头，语气还是带着笑，却有些冷意：“是谁在后面”

她直觉想走过去，可还是克制住。之前的教训很深刻，若是再出yi点差池，只怕这yi辈子都要困死在心魔阵里。可是内心有隐隐觉得，若是困在这样的幻象中，是不是也很好

女孩缓缓地从后面走过来，眼睛yi眨不眨地看着阮青玄。阮青玄轻轻yi笑，风致万千：“小师妹，这个送给你。”她伸出手，手中赫然是yi枝梅花。

许敛宁站在梅树下静静地看着，飞雪扑到她身上，衣衫都结了冰，也不愿走开半步。只怕以后再看不见。可惜她们说了yi阵子话，还是分别了。

许敛宁跟在少年时候的自己往流韶阁走。

隔着窗子，她看见祁月端来了几盘糕点，淡红的玫瑰糕c雪白的云片糕c淡黄的松花糕。少年时候的自己坐在床边，并没有吃。

其实这时候她已经试毒很久了，只要不是珍奇的毒，根本伤不到她，但还是小心翼翼，生怕出yi点差池。

祁月走了，少女也没有动，隐隐感觉到有什么事情会发生。

果然，不多久祁月就回来了，肩上插着yi枚透明的形状像是碎玉的暗器。玄冰魄痕的暗器功夫还只有快继承辉月阁主的阮青玄会。她的脸色好苍白，身体也微微发抖，似乎受到什么惊吓：“敛宁，阮青玄那个贱人真的要杀我”

少女站起身，动作轻缓地替祁月取出了肩上的暗器，取的时候看似无意地在指尖上yi划。祁月看了yi眼她拿来的金创药，笑了笑：“这点伤，何必这么麻烦。”她瞥了yi眼没有动过的糕点，嘴yi撅有点不乐意：“敛宁，我带的点心不好吃吗”

她将金创药放回药箱，缓颜yi笑：“好啊，我吃吃看。”拿起yi块薄薄的玫瑰糕，yi口yi口在祁月的注视下全部吃完。许敛宁看着她们对坐的情形，心思百转，她们都还是孩子，却学着这样步步为营地算计。

那时候自己的心情究竟是怎样的是在等着祁月突然挥手打落自己手中的糕点说不要吃了，还是，隐约期待着终于有这么个机会可以除去比自己武功要强得多的人

里面的人终于吃完了糕点，有yi茬没yi茬地聊天。突然，祁月站起身，语气惊讶到极点：“敛宁，你怎么了不舒服”那么不可置信的语气，却还是流露出几分兴奋。

“没什么，有点不舒服，大概刚才在外面染了风寒。”声音微弱地回应着，指尖的yi点血珠刚刚凝固。

“不是风寒。”祁月的表情谁也看不清楚，“是砒霜。很难受也只有yi会儿，你不用怕的。”她直直地站着，像是自言自语：“我们是朋友，我不会折磨你的。你的轻功那么好，难保武功会不会有yi天超过我。以后肯定也会有人要找你麻烦，还是我早点帮你解脱的好”

“是么可是我还不想死。”微微地抬起头，淡淡的笑颜隐约有几分邪气的清丽。祁月突然眼前yi黑，晃了yi晃。

“下毒的你不是第yi个，可惜你不知道我很早就开始试毒了，虽然不至于百毒不侵，砒霜却没什么用。既然阮师姊已经不放过你了，我也不忍心看你落得那样的下场”她缓缓抬起了手，给她看手指上被刺破的痕迹，“我的血有毒，替你取暗器时沾到yi点，我刚才是这样对你下毒的。”

祁月看着她，似乎还不相信情势已经急转而下。她挣扎着死死抓住对方的手臂：“为什么你不肯好好地去死”

因为我还不能死。

“你明明没有办法当上流韶阁主，为什么不把这个机会让给我”

“你父亲不是许宣泽吗你不是武当派的吗他们全都不要你了，你为什么还不去死”

心里刺痛yi下，还是被伤到了。

原本以为那么麻木的心，再不会其他的事情动容，现在却还是被yi种匪夷所思的方式伤到了。

“像你这样的人，谁都不需要，活下去只是受罪而已你看你现在这个样子，如果有yi天回去，他们会怎么看你”祁月扭曲着脸冷笑。

“我也很想知道呢”少女微微笑着，突然抽出剑将对方几乎将自己掐出血的手臂斩了下来，没有迟疑，下yi剑直接洞穿她的咽喉。然后剑光回转，自己被祁月刚才掐紧的手臂留下yi道伤痕。

许敛宁站在窗外，彷佛再也感觉不到雪落在身上的寒意。

天地间，没有什么比心寒更冷的了。

张惟宜轻轻屈起手指，嗓音干涩地唤了声：“母妃”

宫装的美人微微坐起身，抬手抚上了他的脸颊：“快让母妃好生瞧瞧你。”她yi双眸子温柔似水，静静地看着对方，用愉快而轻柔的语调说：“是瘦了些，不过眉眼生得好，难怪能教那些个名媛小姐yi见倾心。”张惟宜在她身边坐下，微微笑道：“那是因为像母妃的多些。”

她微抬衣袂掩住唇，笑声欢快：“我们也是私下说说，亏得你不像你父皇。”

张惟宜垂下眼，眼中隐约透出些重彩，却没有接话。

宫装美人缓缓放下手，突然口鼻出血，身子筋挛地颤抖。

张惟宜直起身，脸上的神情竟是yi派冷静。

她仰起头，语音支离破碎，像哭像笑：“可是，你为何不去杀了当年害死母妃的那个贱人你现在实权在握，却甘愿看着那贱人耀武扬威，难道权势对你真的如此重要”

张惟宜的脸上殊无笑意，衣袖yi卷，将对方击飞出去。那宫装美人在地上滚了yi圈，靠在墙角微微喘息：“王爷，你这人当真无情，若今后谁跟着你可有苦头吃。”却是弥醉的口音。

“我陪着你演了那么yi出，也该知足了。”他脸上阴沉，踏前yi步，铮的yi声抽出了太极剑。

弥醉站起身：“你开始明明已经中了我的摄魂术，难道刚才我有什么破绽”

张惟宜淡淡道：“反正你现在开始已是死人了，我也不妨告诉你，当年我母妃虽然是被万妃yi碗毒药害死的，可她亦是不想活了，才心甘情愿地服下。何况”他微微闭了闭眼，语气平缓：“她最恨的事情，便是我长得像她多些，却不怎么像父皇。”

弥醉长叹yi声：“原是我想错了。没想到你的母妃半点不想要你这个儿子呢，哈哈，可笑，真是可笑”

张惟宜又踏前yi步，手中太极剑隐隐剑气流动。他抬起手，长剑突然发出yi声龙吟，周身是不可遏止的杀气。

弥醉轻轻抬起衣袖，语气柔和：“原来你这个王爷当得也不比戏子高贵，我开始有些同情你了。”衣袖yi抹过脸，又换了yi张面容。那张脸白皙如玉，眉间朱砂印记殷红精致，眉目清丽。

张惟宜微微yi怔，执剑的手不由垂下。

然而眼前的白雪突然消失，又回到鬼气阴森的回廊之中，许敛宁茫然若失。

暮风冷硬的声音再次响起，却微微带点叹息的意味：“许阁主，如此你已经闯过了第二关。没想到你那么快就学乖了，居然可以克制情绪了。”

许敛宁定了定神，答道：“堂主莫要忘记了，待我破阵之后还要请教yi番。”然后向前走去，短暂的晕眩感过去之后，她发现自己又回到了那个住过yi阵的村庄。

“你以前在这里住过”阮青玄的声音顺着风不高不低地飘来。

“嗯，寄养过yi阵子，yi直忘不了这里。”青衫清雅的女子扬起下巴，淡淡yi笑，“总是想回来问候yi下，不然心里缺点什么。”

阮青玄也没深究，只是道：“那么你自己过去吧，我就不去讨这个嫌了。”言毕，便往随州城方向走去。

许敛宁站在远处，看着那时刚继承阁主之位的自己迟疑了yi下，仅仅怔了yi会儿功夫，毅然向当年寄养的农家走去。她早已被仇恨冲昏了头，自然处处睚眦必报。

那户农家还是没怎么变，两间屋子，外面养着yi笼鸡。她刚走近，房门yi开走出yi个中年农妇，身材臃肿，俗不可耐。农妇奇怪地看了来客yi眼：“姑娘，你是不是走错了”要不是看着对方衣衫华美，早就尖酸地骂过去。清雅女子微微笑道：“你不认得我了么”农妇看着她，似乎没有想起。

“都十多年了，你不记得也是应该的，只是我yi直记着呢。尤其是我背上的旧伤复发的时候，我就很想念这里。”她的眉间yi点朱砂如此娇媚，可是眼里却冷冷的。

“你c你是”农妇退后几步，神色慌张起来，“你还没死”

她的脸上笑意柔和：“我不是来索命的，我是来感谢你们的。”她踏进yi步，走到了屋内，环顾了周围yi下，衣袂yi拂，yi道淡淡的粉末散出，对方不会武功，甚至没有反应过来就软倒在地。别人欠她yi分，不管多少年，她非要追还十分。

许敛宁自然知道后面发生的事情，还是不由自主地走近了，心里有什么正在蠢蠢欲动。她知道自己练了血魁禁后对杀气血腥总是特别敏感。

没有人知道她背上有那yi道长长的伤痕，伤到了筋脉，每当旧伤复发的时候那么的疼。因为那道伤，她练武比普通人都难，yi招剑法反反复复怎么也练不好。当日在武当，李清陨叫破她剑法中的破绽。那招那招刹踏倾城本是凌轩宫剑法中最奥妙的yi招，怎么会有那么明显的破绽，只是因为，她练得完全不是那么yi回事，她根本无力如剑谱上说的那样用剑。

这样的罪魁祸首，凭什么yi剑就解脱了他们

冰冷的剑落在了那个最小的孩子身上，看模样大概也有十来岁了，正惊恐地瞪着自己。yi旁的农家夫妇忍不住嘶声道：“他还是个孩子，求求你放过他吧”

“那时候你们怎么不放过我呢”似觉得荒谬yi般，她淡淡yi笑，“因为不是自己的孩子，所以怎么死都没有关系”剑下yi用力，鲜血涌了出来。

农妇哭号yi声，昏死过去。

明晃晃的剑身又落在农夫身上，不过没有用力，也没见血。男人咬着牙，可是害怕地颤抖：“你c你想”

背后突然yi凉，剑已经刺了进去，然后斜斜地划过整个背。男人想叫却发现发不出半点声音，却清晰地感觉到yi股冰凉似乎想把自己劈成两半。可是对方却停了手，走到了自己的妻子面前。

“我不会杀你们的，我还想看你们怎么颐养天年。”字字生寒，剑尖yi挑，伤了农妇的背脊。

这个场景太熟悉，那时候疯狂而快意的感觉外面的许敛宁开始克制不住自己的杀意，手指握紧焰息又松开，反复好几次。屋内的女子取出yi个药瓶，硬喂了两人吃了yi颗，方才站起身道：“我当年的感觉，滋味如何后半辈子你们也这样过吧。”衣袂yi拂，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农舍。

她走出门的yi瞬，却怔住了，只见阮青玄面无表情地看过来。

“该是晚饭时分，回去吧。”她只淡淡说了yi句。

清雅女子有点担忧地看了她yi会，垂下眼没说话。

“背上的伤现在还会经常痛吗”走了yi段路，阮青玄突然问。

“没有。”声音突然有点哑，好像受了什么委屈。

许敛宁远远地看着两人走远。那个时候，就是因为这句话，在武当的时候宁可被误解c宁可和所有人为敌，也不想看她死。突然有个人会在意自己，哪怕就是yi句话，也想留住那点温柔。可能是因为心里还是太寂寞了。

龙蛇飞动舞九天下

弥醉款款走近，微微笑道：“怎么了，突然又下不了手了吗”他手yi挥，yi道银丝向前卷去，直直擦过了对方的脸颊，留下了yi道伤痕，可对方连动都没动yi下。

弥醉狡黠地笑了：“早知道许阁主这张脸这么有用，我也不用前面这些了。”他站在离对方三步之遥的地方，微微仰起头目不转睛地瞧着对方，轻声细语地引导着：“你不愿来抱我么”

张惟宜抬手挑起了对方的下巴，轻声道：“你虽然自负摄魂之术了得”

弥醉看着他的眼中缓缓漾起yi丝重彩，明明觉得不对劲，可还是不由自主地对着他晏晏而笑。只听对方在耳边接着说：“可在我看来也不过尔尔。”

弥醉强行抑制心神，却始终挪不开目光。他心里还保持着yi分清明，却摆脱不了对方的牵制。他狠下心来，yi掌回击自己的胸口，立刻吐出yi口鲜血，却终于清醒过来：“原来你练过天魔咒，哼，武当弟子也会练这魔功吗”

张惟宜面无表情，淡淡道：“你还有什么花样尽管使出来，我时间不多，不想yi直奉陪下去。”

弥醉却靠着墙边坐下，yi闭眼道：“废话少说，我打也打不过你，要杀便杀。”他等了半晌，也没见对方下手，心中明白这次兵行险招，算是博准了。他睁开眼，还未得意片刻，突见对方低下身来，倒转剑身，毫不犹豫地yi剑刺进他的心口。

“莫说你是假扮的，”弥醉伸手握住刺在自己心口的剑，听见对方淡淡地开口，“便是本人，我也下得了手。”

张惟宜直起身，还剑入鞘，推开走道尽头的石门。

眼前yi片明亮，他微微不适地闭了闭眼。

终于，到了天殇教的总坛。

许敛宁看着前方，深幽的回廊也快到了头。

她抛开杂念，向前走去。

白茫茫的yi片深雪，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梅花香味。

“你说什么再说yi遍。”平静的声音有些发抖。许敛宁发现这次不再像之前yi样，仅仅是yi个旁观者，而是直接面对yi切，只是所言所为根本由不得她控制。

“阁主，武当的许宣泽在两年前就重病死了。”是谁在说话

她恍惚地站起身。两年前，自己还不是流韶阁主。

可那个人已经去了。

这些年在凌轩宫苦苦挣扎的自己，机关算尽cyi步步当上流韶阁主的自己，因为往事迟迟不能释怀的自己

不能就这么算了这些年的苦楚又算什么难道只是笑话

眼前还是白茫茫的yi片，许敛宁扶住额头，踉跄了两步，天地彷佛旋转起来，那么晕眩。“不可能的”yi定是自己听错了。

“我还没有”属于她的，她还什么都没有夺回来。可是yi切已经定局。这个世上，唯yi追不过的就是岁月。

“阁主”刚才说话的人跟了过来。

“走开”许敛宁失了仪态，衣袂卷着劲风袭去，“怎么可能会这样”身上的衣衫被呕出的鲜血染得斑驳，她没有在意。

即使是幻象，还是觉得那么难受

还不如死了的好。

她缓缓抽出佩剑，剑身回转，向自己的咽喉抹去。

只是yi缓，yi股血腥味弥漫开来，许敛宁静静得看着眼前的女子，而对方正震惊地看着自己，焰息刺入她的心口半截，已是回天无术。

这个女子有着冷硬的容颜，已经不年轻了。

暮风，本来就是晚间的风。此刻已经到了头。

许敛宁疲倦地看着她，声音有点低：“其实差yi点死的人是我。只是觉得那么死很遗憾，所以就清醒了。”

“阮堂主果然是对的，是我太小看”暮风缓缓地合上眼，缓缓地倒了下去。

许敛宁闭上眼微微苦笑，轻声自语：“你没有小看我。只是突然觉得，还有很多事，很多人我都放心不下。”

她慢慢向前走去，闯过整个心魔阵，已是身心俱疲。可能将旧时坏死的伤口揭开了，剧痛之后完全烂掉，还是会有完全释怀的那yi日。

而眼前，是yi座厚重的石门，她毫不犹豫地抬手推开了。石门后面，血流成河，人人喊打喊杀，宛然修罗场。许敛宁穿过回廊，向天殇教的祭天台走去。

祭天台地势高出其他阁楼花厅，她看过去，只觉得日光微微刺目。她记得昨日进来还是月上中天，现在竟是艳阳高照了。还没完全走上祭天台，便觉得前面戾气大作c杀机横溢，只见五六道人影围攻着中间那个黑衣人。

许敛宁认出那个黑衣人是萧千绝。他抬掌拂袖，风度俨然，竟然丝毫不落下风。柳君如c玄真方丈等名宿都在yi旁打坐调息，想是之前恶斗yi场。若论单打独斗，这里竟无yi人是萧千绝的对手。

她自知上去也帮不到什么，何况内心深处实在不希望同萧先生为敌，便站住不动。

只听yi声长声惨叫，yi个人影砰得摔了出来，沿着台阶滚了下去，就此不动。许敛宁却瞥见淡青的衣角yi闪，挟着yi道艳丽的剑气径自而来。那剑光宛如怒龙，游走灵动，向着萧千绝而去。

萧千绝退开yi步，又yi掌将yi人击飞出去，冷哼yi声：“看来上次的教训还不够么。”他完全不惧对方兵刃锋利，直接用肉掌去接。张惟宜迎着这yi掌之力飘开，还有余暇说话：“晚辈自然没有忘记。”

许敛宁微微不解，总觉得他刚才的剑招同武当太极剑法的精义大有不同。突然听见身后有轻捷的脚步传来，回头yi看，却是商鸣剑。

他微微颔首示意，单足yi点，已经上了祭天台，清声道：“萧先生，晚辈今日只怕要多有得罪了。”

萧千绝长笑yi声：“少废话，你们全部都yi起上，不用假惺惺的”

张惟宜长剑yi圈，向后退开两步，将战圈拉大。商鸣剑抽剑出鞘，剑尖下沉，这yi招竟然毫无章法。萧千绝想不出破解之法，于是向yi旁退开yi步。可对方的剑意未尽，突然剑尖yi挑，向上直取眉间。

许敛宁yi直仔细看着商鸣剑。他是右手执剑，剑路沉稳，和那日在画影楼遇见的那个人完全不同。

yi旁的柳君如调息完毕，突然跃入战圈：“你们都退开，让我同萧贼单打独斗。”

在战圈中的yi人犹豫着是退后还是继续进招，被萧千绝看出破绽，yi掌送了出来。他径自向祭天台下摔落，祭天台有十几丈高，这样摔下去必死无疑。突然yi道人影从混乱中穿出，yi把拉住那人后心的衣衫，将人拉了回来。

许敛宁微微笑道：“司空公子。”

司空羽转头看见她，温文地yi笑，随手扶了那险些摔出祭天台的人yi下，向她走来：“之前容宫主还在寻你。” 他虽然得以脱身出来，可是此前恶战，已经汗湿重衣，连脚步也有些不稳。

“师父她怎么样了”许敛宁突然有不好的感觉。

“应该没大碍，只是”他言词闪烁，突然沉默下来。

许敛宁听他这样说，还待追问，忽见前面情形转变。

柳君如虽是让其他人退开了，可商鸣剑只是要让不让地侧了侧身，张惟宜更是没有半步后退，瞬间已经同萧千绝交了好几招。于是柳君如执剑yi横，想将商鸣剑拦到后边。可是他这yi剑也是极险，若是对方反应不过来，难免被误伤了。萧千绝只是冷笑，yi面向着张惟宜连下杀手，竟是对柳君如那边的情形视若无睹。

就在电光火石的yi瞬间，张惟宜向后疾退开来，柳君如拦着商鸣剑的这yi剑突然改变方向，狠狠地刺向萧千绝。

萧千绝本待乘胜追击，完全没有注意身后的小动作，待剑锋及身了方才反应过来，反身挟着雷霆万钧之势yi掌击向了柳君如。这yi掌带起呼呼风声，当真有开碑裂石之力。柳君如竟然不敢掠其锋芒，也顾不得身份往地上yi滚避开，可还是被掌风扫到，左肩骨当即碎裂，左臂也软软地垂在身旁。

萧千绝反手拔出背上的长剑，鲜血喷涌而出，可他却连眉都未皱yi下。他大踏步向前，就算鲜血沾湿了衣袍，连身形也摇摇欲坠，却逼得周围的人连连后退。他看了柳君如yi会儿，突然长声笑道：“我当真低估你了，不过我们的下场都是yi样。”

他重伤之后，却显得越加神勇，yi拳yi掌，只把周围的人扫开去。柳君如脸色惨淡，却还是强撑着站起来：“萧千绝，你自负武功天下第yi，却敌不过天下正道，是你自己要同天下为敌”

萧千绝脚步微yi踉跄，冷冷道：“与天下为敌又如何了这天下谁还有资格同我齐名”他毕竟也有些年岁了，连番力战后又受了重伤，此刻已经连连气力不足。他缓住身形，语气傲慢：“我今日不来杀你，杀你还会脏了我的手。”他向周围扫视了yi圈，看着商鸣剑：“你我以前就较量过，不过你始终不是我的对手，现在还要来吗”

商鸣剑微微垂下眼，低声道：“若是萧先生没有受伤，商鸣剑决计不是对手。”

萧千绝冷笑yi声，又看着张惟宜：“你呢要不要来捡这个便宜”

张惟宜站在下风处，淡淡道：“萧先生难道看不出，晚辈已是强弩之末了么”

萧千绝长叹yi声：“那么没有人要来取萧某的头颅了吗”他突然欺近yi旁的yi名正派子弟，劈手夺过yi把长剑，横在颈上：“萧千绝纵横江湖，人人闻之丧胆，今日穷途末路，也由不得鼠辈欺凌”

许敛宁万万没想到情况直转而下，心中微微矛盾。忽然见萧千绝看了过来，唇无声地动了动，似乎比出了yi个口形，随后转过头横剑自刎。

萧千绝缓缓松开手，长剑当的yi声落在地上。只见他颈上缓缓淌下yi道血痕，yi直沿着领口蜿蜒而下

商鸣剑微有不忍地别过头，走过许敛宁身边时候轻声道：“许姑娘，你且去瞧瞧容宫主，她yi直在等着你。”

许敛宁心中yi顿，道：“师父她在哪里”

商鸣剑看了她片刻，转身道：“你随我来，只是”他也同司空羽yi般沉默了片刻，还是用和缓却坚定的声音继续说：“容宫主盛情，得以保住被困在地道那几百人的性命，却因为内力耗尽，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

许敛宁虽然已经隐约猜到，可是还觉得茫然若失。

商鸣剑微微笑道：“你该是识得萧先生罢”

她转头看着对方温文俊雅的侧脸：“商庄主何出此言”

“那日在武当我也听见你同萧先生说的话，依他的性子应是很喜欢你。其实当年我也同天殇教有些纠葛，我的武功也经由之前的岳教主指点，我问你这些并没有恶意。”商鸣剑脸上的神色微微悠远。

说话间，已经到了侧厅。许敛宁直直看着躺椅上休憩的身影，说不出yi句话来。容晚词原本乌黑的云鬓，竟然，疏忽间变得黑白斑驳。她看见了自己的弟子，低声道：“敛宁，你来了。”

许敛宁疾步走上前，低下身道：“师父，弟子在这里。”

容晚词握住她的手，眼中已经没有半分神气：“凌轩宫的弟子听令，从今以后，由敛宁暂代宫主之位咳咳”

许敛宁垂下眼道：“师父请放心。”

容晚词微微yi笑，语气虚弱：“你看看，师父还是不年轻了吧不过现在我放心得紧，可以安心去了。”

围绕在yi旁的宫人已经有哭出声的。

许敛宁站着不动，突然感到拉住自己的那只手滑落下来，yi旁的抽泣随即演变成哭声。

她强自镇定心神，转头对着yi旁的苍老妇人道：“余婆，明日yi早你们便立刻回贺兰古径，师父应是喜欢睡在凌轩宫下。”

余婆擦了擦眼睛，应道：“就依许阁主的吩咐。”立刻调齐人手去收拾后事，不多时又走过来：“阁主要随我们yi道回去吗”

许敛宁摇摇头：“师父还有事吩咐我去做，待手上的事情yi了就回去。”

“阁主路上千万小心，别太劳累了。”

“我知道，谢谢余婆关心。”许敛宁看着宫人过来，将师父的遗体包起来，小心地抬走，只觉得无比疲倦。

“虽然觉得说什么都很多余，但是许姑娘，还请你节哀。”商鸣剑轻声道，“以后若有在下可以效劳的，请到名剑山庄yi顾。”

许敛宁看了他yi眼，淡淡道：“多谢商庄主盛情。”

两人沿着来时的路折返，待到出口的地方，商鸣剑停下脚步道：“如此我便告辞了，后会有期。”许敛宁漫不经心地应了yi声，举目向前方望去，似注定yi般，yi眼就看见张惟宜正望向这里。

她疾步向他走去，到后来几乎是用跑的，径自环抱住对方的腰身。张惟宜拍着她的背，轻声笑道：“怎么突然大方到投怀送抱”

许敛宁瞪了他yi眼，挣开了他的怀抱：“我接下来要去随州，你呢”

张惟宜看着她，微微笑道：“我随着你。”

两人走出天殇教，回头望去，之前发生的事，只觉得仿佛是yi场前尘旧梦。

忽听yi声马嘶，yi匹浑身乌黑的乌骓欢快地奔来。张惟宜伸手抚摸着夜照的马鬃，夜照就着他的手蹭了yi下，突然咬住许敛宁的衣袖。他笑着道：“其实你说马像主人也没错。”许敛宁伸出手去，任夜照舔了舔她的手指：“yi句戏言，你也记恨那么久”

张惟宜微微yi笑，伸手牵住她的手：“我们得快些走，免得错过了宿头。”

yi生yi世yi双人

沿着哗哗作响的河边缓步而行，头顶是浩瀚苍穹c满目繁星，耳边虫鸣欢叫，身畔晚风吹拂，应是觉得分外惬意。可惜如此良辰美景对于这两人来说，完全是白费了。

“敛宁，若你将就些同我共骑，我们也不会赶不及进城，要大半夜在城外闲逛了。”张惟宜语气淡淡。

许敛宁看了他yi眼，气恼道：“共骑的事，你想也不要想。”就算江湖中人不似yi般家人这样拘于男女之防，可是同骑yi匹马还是有些说不过去。

张惟宜微微笑道：“何必不好意思，天长日久的，该做的不该做的迟早有yi日要做个全。”

许敛宁气结，此人明明在人前还是yi副翩翩佳公子的模样，怎么暗地里这般无耻。忽见yi只野兔从眼前奔过，她不禁咦了yi声：“奇怪，这只兔子怎的见着你就逃”

张惟宜慢条斯理地答道：“幸好没见着你，不然被吓得连跑都跑不动了。”

许敛宁看了他yi眼，微微不满：“我就奇怪了，为何你对着李姑娘都是yi副温柔体贴的模样，对我却完全不是那么yi回事”

“我也没法子，越是在意便越是想欺负yi下，谁叫你生气的模样比平日好看得多。”

许敛宁懒得理他，却突然被他从身后揽住了。

张惟宜磨蹭了yi会儿，低声道：“我只有你yi人，你也只看着我好么”

敢情就想出这撒娇的法子许敛宁慢慢道：“我第yi次见到你，觉得有人说御剑公子是怎样的佳公子还是有些道理。怎的日子久了，却觉得完全不是那么yi回事”

张惟宜凝神看着远处，突然伸手拉住夜照的缰绳，翻身上马，然后伸过手去：“不管你愿是不愿，快点上来。”许敛宁见他神色凝重，忙就着他的手上了马。他yi勒缰绳，还没来得及走，不远处的山坡上隐隐显出yi些火光，无数明晃晃的箭头对准了他们。

“你坐稳些，别摔下去了。”他低声道了yi句，扬鞭在夜照身后yi抽。夜照也感觉到不安，长声嘶叫，扬起马蹄便狂奔而去。许敛宁伸手抱住夜照的脖子，只觉得不断有箭从身边呼啸着穿过。

张惟宜倾身抱住她：“伏低些。”她依言低下身。

也不知颠簸了多久，只听夜照低低嘶鸣yi声，慢慢地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