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弟你是条龙,还是条虫,我还能看不出来。”
李豪道:“马爷这么看重,我就更不敢留在牧场了,免得日后让马爷没法跟场主交待。”
马荣祥还是真怕他不留在“金兰牧场”,马上又换了话题:“老弟,解家那丫头呢怎么没见着她”
李豪把所知道的告诉了马荣祥。
马荣祥道:“你别听冯逸奇的,恐怕不是那么回事,解家那丫头性子挺刚烈的,解老头儿都拦不了她,她怎么会这么轻易改变主意,定是姓冯的使了什么手法。”
李豪道:“我也这么想,不过那不关我的事,反正姓冯的不会真对她怎么样。”
马荣祥道:“那倒是,不过解家既沾上了姓冯的这种人,还是离解家那个老头远点儿好,好在老弟你本来就没那意思。”
李豪没说话。
其实这句话也不必作答。
马这么跑着,两个人这么说着,不说话了,李豪忽然觉得眼前暗了。
定睛看,原来是马驰进了山里,山挡住了西下的日头,天色自然就比山外暗了许多。
就在这时候,远远的阵阵马嘶传入了耳中。
马荣祥道:“到了。”
李豪往前看,眼前群山环绕之中,片大草原,绿得透人心脾。
就在这片草原上,四散的座落着不少房舍,木栅围成了大圈,那就是座牧场了。
迎面,几十丈外,座高高的栅门,门头上横着块厚厚木板,上刻四个大字:“金兰牧场”。
这就是“金兰牧场”了,李豪忽然有点激动,脸色也有点奇异,不过,很快的就恢复了正常,马荣祥没看见。
两匹快马往栅门里驰了出来,迎着李豪跟马荣祥飞驰而来。
马荣祥道:“场主派人出来迎了。”
两骑很快驰近,几丈外勒马停住,那是两个健壮中年汉子,靠前个更见豪壮,两个人鞍上欠身,那豪壮中年汉子道:“场主让我们来迎接总管。”
马荣祥抬手指李豪,道:“这位就是李兄弟,先认识认识。”
四道目光投射过来,李豪清晰的感觉出,这四道目光真不很友善,那豪壮中年汉子的目光甚至带点敌意,后头那个抱起了拳,豪壮汉子则道:“李兄弟,你人还没到,你的大名我们已是如雷贯耳了。”
李豪听得出这话是什么滋味,他没在意,抱拳答礼:“不敢,那是马爷过于抬爱。”
马荣祥向着李豪道:“老弟,这位姓雷名超,是牧场弟兄们的头儿,大家都叫他老大。”
李豪道:“雷大哥。”
马荣祥指着另个道:“这个弟兄姓查,叫查英,是蒙旗的人。”
李豪道:“查大哥。”
查英忙道:“不敢。”
此人脸骠悍色,的确像蒙旗的壮士,但是汉语却说的很好,点也听不出蒙旗味儿。
只听雷超道:“总管,场主等着呢”
马荣祥道:“走啦”
声“走”,雷超查英拉转马头,抖缰骑马当先驰去,在先带路,看得出,他们俩都有着很好的骑术,尤其是出身蒙旗的查英。
马荣祥陪着李豪紧跟在后。
马跑起来够快,转眼工夫经栅门进了牧场,带路的两骑直驰座宏伟建筑之前。
四人四骑刚在这座宏伟建筑前停住,宏伟建筑的宽阔大门里迎出了个人,这个人看得李豪不由怔。
这个人是个中年妇人,称得上是个美人,高领窄腰小褂儿,露着双绣花鞋的八幅裙,衬托得她那成熟的风韵更动人,但是她混身上下透着股逼人的冷意,脸上目光里,也透着精明与干练,看就知道是个不好惹的厉害人物。
四个人离鞍下马,马荣祥上前微欠身:“场主,李朋友接来了。”
敢情她就是场主,“金兰牧场”的场主会是这么样个妇道。
李豪不由又是怔。
只见中年妇道两道直敛着透人的目光投向李豪,深深眼,随即脸上泛现丝难得的笑意,微微抬手,皓腕似凝霜赛雪:“请厅里坐。”
李豪很快定过了神:“谢谢场主。”
雷超查英留在了外头,只由马荣祥陪着进了宏伟建筑,这是座待客大厅,不只宏伟,而且建造精致,家具摆设更见气派讲究,显见得这位“金兰牧场”的场主,是位富甲方的人物。
本来嘛,拥有这么大座牧场,这么多的牲口马匹,自是有着相当的财富。
中年美妇人再抬皓腕肃容:“请坐。”
李豪欠身称谢,宾主落座,马荣祥陪着坐在旁。
坐定,屏风后立即转出两个清秀年轻人,给客主献上香茗后,随又退进了屏风后。
只听中年美妇人道:“张家口多承援手,谨此致谢。”
这才让人注意到,她的话声虽然也微带冷意,但是很好听。
李豪道:“不敢,场主言重了,我也只不过是碰巧了,管了闲事而已。”
中年美妇人道:“你客气,听马总管回来谈起,我正为邀不到你到金兰牧场来做客而深感遗憾,没想到你还是来了承德,蒙冯班领告知,得以邀来牧场相见,总算弥补了我的遗憾。”
李豪道:“场主抬爱,我太不敢当。”
中年美妇人转望马荣祥:“马总管,李朋友作了决定了么”
马荣祥道:“还没有。”
中年美妇人又望李豪:“我求才若渴,衷心希望你能留在金兰牧场,要是你坚不愿留下,也请盘桓两天,让金兰牧场好好尽尽地主之谊。”
李豪道:“再次谢谢场主的好意。”
中年美妇人希望李豪留下,但不勉强,意思表达到了,也为自己的面子留了退路。
李豪再次谢好意,仍没有明白表示去留。
这头次的接触,似乎谁也没吃亏,谁也没占便宜。
中年美妇人话锋忽转:“赶了天的路,够累人的,我不多给你添劳累了,请早点歇息。”
中年美妇人似乎不喜欢多说话,这场相见,要就此打住。
李豪马荣祥站了起来,中年美妇人跟着站起,道:“马总管,代我好好招待李朋友。”
马荣祥欠身恭应:“是。”
中年美妇人转望李豪,她那双目光永远像要看透人:“我失陪了。”
李豪道:“场主请便。”
中年美妇人转身袅袅行入了屏风后。
马荣祥道:“走啦老弟,我带你到别处看看去。”
两个人出了待客大厅,马荣祥带着李豪顺着厅前的路西拐,这时候天色更暗,牲口马匹不是圈起来了,就是赶进厩里去了,草原上远近安静得很。
马荣祥道:“要看马匹牲口,恐怕得等明天早上了。”
李豪道:“不急。”
只见黑压压的群人,往前头不远处间屋后转了过来,天色虽然暗得要掌灯了,可以还看得见,为首的正是雷超。
马荣祥道:“兄弟,恐怕是我给你惹来了麻烦。”
这意思是他太夸李豪了,惹来了牧场弟兄们的不服。
马荣祥不但是老沉世故,而且也相当知人。
李豪在初见雷超的时候,就料到会有这么手了,可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这些人真是太沉不住气了。
黑压压的群人很快来近了,停在近丈外,把路都挡住了。
马荣祥道:“你们吃过了”
雷超道:“还没呢我让待会儿开饭。”
马荣祥“呃”了声道:“有事儿”
雷超道:“弟兄们听总管说,这位李朋友好身手,想见识见识,开开眼界。”
还真是这么回事。
李豪道:“那是马爷抬爱,我这点儿三脚猫的庄稼把式,实在拿不出来。”
雷超等没吭声。
马荣祥道:“老弟,没有用的,这些人个个桀傲不驯,不到黄河心不死,不见真章不罢休,你就露两手,交交他们这些朋友啦。”
李豪也明知躲不掉,道:“其实我只不过是马背上讨生活多年,情势所逼,手脚比别人俐落点儿而已,大伙儿既然这么抬爱,我也只有恭敬不如从命了。”
马荣祥转眼望众人:“李朋友给我面子,你们谁先上。”
紧挨着雷超身后站的个矮胖子步跨前:“我来。”
他有点矮,可是由于个头儿矮,显得既粗又壮,混身是劲儿。
话落,他张开双胳膊,疾扑李豪。
那双胳膊,粗细是比海碗口,要是让他拦腰抱下,那还得了,差点的准会两头冒。
李豪容他近身,轻易闪,这扑就落了空。
马荣祥道:“老弟,让不是办法,他们不吃这个。”
矮胖子像阵风,转过身来又扑。
李豪道:“那我就得罪了。”
他没再躲,只见他扬手,矮胖子就摔了出去,摔在五尺以外,摔了个四仰八叉。
雷超等脸色都变,谁也没看见李豪是怎么摔矮胖子的。
矮胖子龇牙咧嘴的爬了起来,左手直揉右手腕,右手腕上红红的圈。
大家伙这才明白,矮胖子是让人家抓住右手腕摔出去的,凭矮子这肉大身沉,人家只扬手就把他摔了出去,别的不说,只这臂力就够瞧的。
李豪道:“这手没什么拧牲口,上烙印,就是这样儿。”
好嘛,挨了摔还让人当牲口。
矮胖子好火儿,可是火儿归火儿,他却是不敢上了。
不要紧,有替他打抱不平的,怒喝声中,另个精壮汉子又扑向了李豪。
精壮汉子是上了。
可是他落的结果跟矮胖子样,唯不同的是,他摔了个狗吃屎,把两颗门牙都摔掉了,满嘴是血。
连摔两个,镇住了雷超等,时间没人敢再为谁打抱不平了。
这能让人满意么恐怕没那么容易。
忽听雷超道:“他会摔不是,查英,你跟他玩玩。”
查英应声上前,往李豪向前站,道:“李朋友,我来领教领教。”
李豪道:“查大哥出身蒙旗,想必是要跟我比蒙古摔跤。”
蒙古摔跤天下有名,可见相当厉害。
查英点头道:“不错,你要是不愿意,咱们就换别的。”
李豪道:“承情了,双方动手过招,还由得了谁愿意使什么,用什么,就蒙古摔跤。”
查英道:“好,我要出手了,你小心。”
他话声落,人已跨步上前,双手搭,已抓住了李豪。
李豪动没动,任由他抓住。
查英的动作疾快如风,他抓住李豪就摔。
他的动作够快,用的劲儿也够,他原想下把李豪也摔个狗吃屎,或是四仰八叉。
可是,他没能扯动李豪分毫,李豪就像埋在地里的根铁柱,从上到下,纹风不动。
查英不信邪,大吼声,憋足了劲儿再扯。
白搭,还是跟蜻蜓摇石柱样。
他知道要糟,就在他知道要糟的当儿,李豪说了话:“查大哥,该我了。”
随话出手,快得让查英连念头都来不及转,上头把提得查英两脚离了地,下头跟着就是腿,最常见,最快的招,轻轻松松把查英撂倒了。
查英没摔着,因为李豪还揪着他,李豪松了手,查英爬了起来,脸上阵红,阵白,再也没吭声,转身退回去了。
雷超吼叫道:“这算什么”
真是,这算什么,比划了半天,就这么伸手,抬腿,就结束了,点也不过瘾。
马荣祥道:“天黑了,快看不见了,干脆多几个上啦。”
似乎,雷超等等的就是这句,叱喝声中大伙儿拥而上,不知道扑上的有多少个,也不知道雷超参战了没有,只听几声闷哼,几声劈拍脆响,拥上的立刻又退了,大伙儿都直了眼发怔了。
显然,有人吃了亏,谁也不知道谁吃了亏,可是谁吃了亏谁知道。
够了,这下大概过瘾了,满意了,没人再动了,也没人再吭声了。
马荣祥道:“都这时候了,什么也别看了,走啦,老弟,咱们吃点儿喝点儿去。”
李豪含笑向雷超等微点头:“承让了。”
他跟着马荣祥走了,马荣祥临走又道:“折腾了半天,都饿了,你们也快开饭了。”
李豪跟马荣祥拐了弯,看不见了,雷超等才定过了神也走了。
很快的,人都走光了,又恢复了空荡寂静,谁都没有留意,大厅门口石阶上站了个人,是那位“金兰牧场”
的美场主。
这会儿,她脸上有种令人难以言喻的异样神色。
天黑了,草原上刮起了片轻纱似的薄雾,整座牧场笼罩在薄雾里,她笼罩在薄雾里,远近有几点朦胧灯光出现,这时候看她,她更美,更动人。
马荣祥带着李豪进了单独座落在牧场角的座木屋。
屋里已经点上了灯,进门处是个小小客厅,摆设很简单,很干净,也透着几分雅致。
摆在桌上的菜可不简单,不下十几样之多,有鱼有肉,还有野味,另外还有大碗汤,旁边大盘馒头,大盘饼,还有壶酒。
菜做的精致,连盛菜的碗盘都精致,居然是色上好的细瓷,配上双象牙筷子。
只听马荣祥道:“老弟,这是我住的地方,这儿是待客处,睡觉的地方在里头”
随着马荣祥手指处,有垂着布帘的扇门,门的那边,想必就是卧房了。
马荣祥回手指桌上,又道:“你的面子不小,这套碗盘是场主自己用的,连这些菜都是她的厨房做的,不然咱们吃的就是大碗大碗,大块大块的了。”
李豪听这么说,脸上泛现了丝不好意思的笑意:“场主太抬爱,那真是不敢当,真是不敢当。”
说着话,马荣祥边请客人座,边道:“其实,说穿了,老弟,场主这样儿,无非是希望你能留下来。
谁不爱好样儿的,我刚听场主说了,不强求,老弟,她总是个女人家,又是初见面,她还能怎么求”
李豪没说话,也还是没表明去留。
马荣祥又道:“咱们是先吃还是先喝”
李豪道:“马爷,我客随主便。”
马荣祥看了他眼,笑了:“这么久了,这是你说的头句痛快话,你本来就应该是个痛快人嘛。”
他拿起酒壶倒酒。
李豪似乎没话找话:“我万万没想到,金兰牧场的场主,会是这样位。”
马荣祥道:“你可别小看这么样位,要精明有精明,要历练有历练,为人处事,可是愧煞须眉呀”
李豪道:“我也想到了,拥有这么大片牧场,领着这么大帮骠悍好斗的人,哪能没有过人之能。”
马荣祥举了杯:“兄弟,来,喝”
李豪只好也举了杯,杯仰干,马荣祥没急着倒酒,紧紧的望着他问:“怎么样”
李豪道:“恐怕是多年的窖藏。”
马荣祥大笑,扬拇指:“没想到你这个马骠子,也是这道的行家。
可不是多年的窖藏,连场主自己都舍不得喝,可见你的面子有多大,我是秃子跟着月亮走啦”
李豪道:“场主的厚爱,的确令人感动。”
嘴里虽这么说,心里也确实知道,这位场主的确爱才,也的确求才若渴,这不正是自己的目的么
自己这么样设计,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能混进这座“金兰牧场”来么
如今,设计进行顺利,能否进入“金兰牧场”,不在别人,而在他自己点头不点头了,目的即将达到,心里不免有些激动。
就在这时候,阵吵杂声传了进来,随着这阵吵杂声,大群弟兄,由雷超查英带领着,拥而进,查英跟另外两个弟兄,还都抱着没拆泥封的坛子。
雷超道:“总管,我们闯席了,来凑个热闹。”
马荣祥忙道:“你们这是干什么”
雷超咧嘴,笑道:“总管,我们跟这位老弟就算是不打不相识了,我们在拳脚上丢了人,想在这上头找回来。”
“这”他不说,谁也知道是什么。
马荣祥道:“不行,我们这儿已经喝上了。”
雷超道:“我知道,要不我怎么说,我们是闯席凑个热闹呢”
马荣祥道:“别胡闹了,你们这么多人,又抱来这么几坛,这哪是斗酒,分明是灌酒。”
雷超道:“这您放心,我们绝不会以多欺少,其实,大伙儿这会儿也真是想交李老弟这个朋友。”
马荣祥摇头,还待再说。
李豪开了口,说了话:“马爷,雷大哥跟诸位弟兄的好意,不好拒之于千里之外”
马荣祥忽然急了,道:“老弟,你不知道,他们个个能喝能拼”
李豪道:“我看得出来。”
马荣祥道:“难道你没听见,他们想在这上头找回来。”
李豪道:“我听见了,可是冲着雷大哥跟诸位弟兄这份好意,我就是拚着醉上个几天几夜人事不省,也应该奉陪,是不是”
马荣祥更急了,道:“老弟,你不知道”
雷超道:“好了,总管,人家李老弟都这么赏脸,您又干吗这么样横遮着竖拦着呢”
李豪道:“马爷,我知道你是好意,我刚说过,大不了烂醉个几天几夜,是不是”
马荣祥沉默了下,点头道:“好吧”
第五章
李豪把桌上酒壶往他面前推,笑着道:“您刚才不是说沾了我的光么,如今索性都给您,我跟雷大哥他们喝他们带来的。”
马荣祥也笑了。
他这么笑,也没再说什么,雷超等立即就忙了起来,找板凳,开坛子的开坛,有个弟兄上前,把叠碗放在了桌上,敢情把家伙都带来了。
刚才用杯,现在用碗。
马荣祥忍不住道:“老弟”
李豪知道他要说什么,笑道:“马爷,我看见了。”
马荣祥转脸向雷超:“让我闭上嘴边儿当哑巴,我忍不住,你们打算怎么喝”
雷超还没说话,李豪先说了:“怎么喝都行,喝酒就讲究个痛快。”
雷超拍大腿,道:“对”
马荣祥有点异样的深深看了李豪眼,没再吭声。
喝了,碗碗的喝,粗旷豪爽痛快。
这席酒,直喝到半夜三更。
雷超他们带来的喝完了,派了两个弟兄去又抱来了两坛,后抱来的两坛也喝了个点滴不剩。
这种样的喝法,还能不醉人么
醉了,爬桌上的,躺地上的,烂醉如泥,踢都踢不醒,兜头拨下凉水,也没有点反应。
醉的是雷超查英,还有喝的多的弟兄们。
李豪没醉,不但没醉,他像个没事人儿,连脸都没红。
就是这么碗碗的喝凉水,也受不了啊
马荣祥跟那些喝的少,只有点酒意的弟兄直了眼。
这算是什么量,纳百川,有容乃大,这可真算得海量了。
定过了神,马荣祥霍地站了起来,摆手道:“你们是块儿来的,把他们弄走,把他们弄走。”
那些没醉的,或背或扛或抱,甚至于拖,把那些醉了的个个弄走了。
手脚还挺快的,转眼工夫都弄走了,只剩下闻了都能醉人的满屋子酒味儿。
到了这种地步,什么也不必再吃了,马荣祥也酒足饭饱了,其实他也顾不得再吃喝了。转望李豪,道:“老弟,怪不得你不在乎,你算是让我开了眼界了,活到如今,你是我所见到的头个,恐怕也是最后个了。”
李豪笑:“没说话。”
马荣祥又道:“老弟,你这是功夫,还是真能喝”
李豪道:“功夫”
马荣祥道:“你是个练家子,是个好手,我也学过几年,咱们都知道,内功深厚,修为过人,能”
李豪笑道:“我知道您指什么了,我也听说过,可是没见过,我要是有那种内功深厚,修为过人的造诣,就用不着再吃马骠子这碗饭了。”
马荣祥深深看了李豪眼:“这么说你是真能喝了”
李豪道:“我还是真能喝,自小就能,恐怕这也算天赋异禀吧。”
马荣祥没再多说,转了话锋:“时候不早了,该歇息了,走,我带你上客房去。”
还真是该歇息了,李豪没说什么,跟着马荣祥走了。
客房离马荣祥的屋不远,挨着片树林子,格局大小跟马荣祥的屋差不多,只是摆设要比马荣祥的屋简单。
李豪当然满意,个马骠子,对这样的住处,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就算有什么不满意,也不过只是睡晚上,又有什么不能凑合的
马荣祥告辞了。
小客厅的角,水都打好了,李豪关上了门,准备擦洗睡觉了。
马荣祥离开了客房,没回自己的屋,他经过自己屋前,顺着条平坦的石头小路,进入了待客大厅后的暗影里。
没会儿工夫,马荣祥又出现在座精雅的小楼前,小楼座落在片树林里,挨着座小山丘,树林相当密,往外头看,要是不细看,还真不容易看见它。
如今,小楼上黑忽忽的,楼下透着点灯光,有个美好的身影就在小楼门里,被灯光长长的映在地上。
那是那位美场主。
马荣祥到小楼前,美场主立即转身进去了,马荣祥当然跟了进去。
楼下点着盏灯,不算亮,可是足够看清眼前的切了,美场主穿着袭晚装,长发蓬松的披散在肩上,那种美,跟风韵更为动人。
或许马荣祥是司空见惯,再不就是因为主属关系,他并没有对美场主多看两眼,表现得很从容,很泰然。
楼下是待客的所在,可是美场主并没有让马荣祥坐,转过身就问马荣祥:“怎么样”
马荣祥道:“我就是来听听场主的意思。”
美场主道:“人我是见过了,身手我也看见了,确实少见。”
马荣祥道:“这个年轻人的确是个奇特的人。他似乎无所不会,无所不能,就拿刚才来说吧。
雷超他们起哄,想在酒上讨回面子去,结果那么多人拚不过他个,简直不可思议。”
美场主为之动容,双凤目都瞪圆了:“有这种事,你是说他的修为”
马荣祥道:“除了修为深厚外,我找不出别的理由。”
美场主道:“他才多大年纪。”
马荣祥道:“所以我说他奇特。”
美场主道:“有这种身手,这种修为,怎么会是个马骠子,又怎么会安于马骠子。”
马荣祥道:“这就是我来见场主的道理所在。”
美场主道:“你是说,留不留他要多想想。”
马荣祥道:“原是我想拉他到牧场来,可是如今我不能不劝场主三思。”
美场主沉吟了下:“金兰牧场有引人觊觎的么”
马荣祥道:“金兰牧场的她跟牲口,本就引人觊觎。”
美场主道:“要是那样,凭他,下手硬讨应不难”
“还有。”马荣祥道:“我不知道该不该往那上头想
美场主截口道:我懂你的意思,我也曾经想过,可是你我都知道,他并不愿意来,是不是。
马荣祥道:他是不愿意来,不过我担心他是以退为进
美场主呃了声。
马荣祥道:场主看见了,他还是来了。
美场主道:那不是他要来,是冯逸奇的知会,咱们把他接来的,而且说好的,只是做客,冯逸奇咱们不是不知道,绝不可能跟他串。
马荣祥道:这也是让我唯放心的点。
美场主没说话,转身走过去坐下,半晌没说话。
马荣祥忍不住问道:那么场主的意思是留
美场主这才说了话:老实说,我并不是非留他不可,你也知道,咱们牧场并不是那么缺人,只是像他这种好手,当面错过实在可惜,要是让别人拉了去,那更让我后悔
马荣祥没说话,显然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这样吧。话锋微顿之后,美场主接道:看明天早上,明天早上他要是非走不可,就想尽办法留他,他要是改变初衷,自己愿意留下,就不留他,除了他。
马荣祥为之怔。
美场主道:我知道不容易,可是牧场这么多人,我不信想不出法子,连个人都除不了。
这种杀人的事,她说来居然稀松平常,面不改色,她是个什么样的角色,就可想而知了。
马荣祥似乎也司空见惯了,没有震动,也没有惊异,只恭恭敬敬的答应了声是然后退出小楼走了,很快的消失在小楼外的夜色里。
站在灯下的美场主,美而动人的脸上,浮现起种奇异神色,奇异的令人难以言喻,但是觉得出,那更动人,也有点怕人。
这夜,不,只能说这半夜,李豪睡得似乎很香甜,是很香甜,等他醒来天已经大亮了。
醒来不但看见了光亮,也听见了人声。
人声来自屋外,有点吵杂,像是聚集了很多人,但是声音并不大。
李豪忙披衣而起,匆匆擦把脸,出去开门看,他吓了跳。
屋外都站满了,马荣祥雷超查英都在,近百个,黑压压的片。
他看怔了,只听马荣祥道:老弟,起来了。
李豪定过了神,有点不好意思的窘笑道:我睡过了头。
雷超扯着喉咙道:做客的本来就该起在主人后头,不然客人个人干什么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中气足,提足精神,就醉酒已经醒了没事儿了,还挺快的。
句话听得大伙儿都笑了。
李豪笑着问:马爷,这个干什么
马荣祥道:雷头儿他们听说你今天早上要走,连活儿都顾不得干了,特地等在这儿留你。
李豪的笑意凝住了,消失了,他看了看雷超等等道:各位的抬爱实在让我感动
雷超道:别说什么感动不感动,咱们是不打不斗不相认,我们对你算是服了,像你这样能让我们服气的人,我们怎么能放你走。
李豪道:各位千万别这么说,我是承让
算了吧,老弟。雷超道:我们这些人虽然算不上什么好手,可是也都学过练过,还不至于连人家的斤两都摸不出。
李豪道:不管怎么说,各位的好意我只能心领
雷超道:不,不管怎么说,你非留下不可,你没有理由非走不可。
不李豪道:各位
雷超道:老弟,你就少说句吧,弟兄们都说好了,你要是不留下来,大伙儿都卷铺盖跟你走路。
李豪吃了惊,忙道:各位,千万不能那么做
雷超道:那你就别走,跟大伙儿起留下。
李豪转向马荣祥求助:马爷
马荣祥干咳声道:老弟,弟兄们不擅虚假,今天能连活都顾不得干了,等在这儿留你,全是片真诚。
而且,他们向不服人,今天不是真服了你,也绝不会等在这儿留你。
你还没起,大伙儿耐着性子在这儿等你,多少年了,他们对任何人,上至场主,下至你老哥哥我,这是绝无仅有的事,老弟,该怎么办,你就自己拿主意吧。
李豪转眼望大伙儿,时没说话,看得出,他很感动,似乎内心也很激动。
忽然,个甜美话声传了过来:我留驾来迟,可是已经有马总管雷头儿跟这么多弟兄代表我了,你应该不会见怪。
循声望,美场主从屋角条小路转出,袅袅走了过来,今早显然刻意打扮了下,虽是刻意打扮,也不过薄施脂粉,虽是薄施脂粉,已是更加动人。
马荣祥忙率雷超等躬身:场主。
美场主至前停住,微微含笑:我说怎么到处不见人干活儿,原来都到这儿来了,来得对,来得好,正代表我。
雷超道:场主来得正好,我们的面子都不够,恐怕得场主亲自求才留人了。
美场主那双能令人心悸的目光,落在了李豪身上,她就要说话。
李豪道:场主原谅,我不能等场主说话,否则弟兄们会认为我不给弟兄们说话,弟兄们的抬爱太令人感动,我要是再说什么,那是我不知好歹,不识抬举。
请场主答应我切跟弟兄们样,在“金兰牧场”只待年,年后,我怎么来,还怎么走。
请任何人不要再留我,否则,我就是宁愿让弟兄们骂,也只有辜负弟兄们对我的抬爱。
雷超跟弟兄们叫道:怎么说,只年
美场主道:虽然只年,总比留不住好,我答应。
雷超跟弟兄们又叫,这回七嘴八舌听不清说的是什么。
马荣祥转身对大伙儿,边握着两只手,边施眼色,边让大伙儿不要叫。
雷超等看见马荣祥的眼色了,看懂了,也都想通了,先把人留住再说,年后谁知道会是什么样,大伙儿不叫了,静下了。
美场主这时候又道:今天不用干活儿了,我给假天,大伙儿好好迎迎这位新伙伴吧。
欢声雷动,恐怕牧场的每个角落都听得见,雷超带着弟兄们拥上前,连架带抬的把李豪架走了。
刹时,小屋前就剩下了美场主跟马荣祥了,美场主双美目,闪漾着种令人难以言喻的异采。
望着李豪跟大家伙儿所去方向,道:不是弟兄们,恐怕还留他不住,看来咱们是多虑了。
马荣祥没望李豪跟雷超他们的去处,他双目光经侧面盯着美场主美丽动人的脸庞,两眼之中也有种令人难以言喻的异采,道:但愿如此了。
美场主似乎没觉察到马荣祥的异样目光,道:你是总管,弟兄们迎新,你总不能置身事外吧。
马荣祥目光中的异采消失的无影无踪,道:我这就去。
他欠身走了,走的是李豪雷超等所去方向。
美场主并没有走,她还站在那儿望着,她那双美目里的异采并没有消失,不但没有消失,反而更加旺盛,望之能令人心跳。
牧场里的这种人,所谓迎新,除了吃喝女人之外,没别的。
马荣祥跟雷超交待厨房,中饭做得丰富点儿,这顿吃喝,直吃喝到了上灯,所以晚上那顿免了。
酒醒饭饱上了灯,这时候正是想热别的时候,雷超吩咐套了两辆车,要带李豪进城去。
酒足饭饱,又是这时候,进城还能干什么去,情势不容李豪说不,何况又有马荣祥在,只好去了。
去,当然不能全去,有得留守的,有喝酒醉倒下了不能去的,再说两辆车也坐不下那么多人。
马荣祥就在不去之列,但是他当着大伙儿说:老弟,记得我在“张家口”跟你说的么,今儿就由雷头儿代表我了,包你不吃亏,这道,他比我门道精。
雷超混身上下都是酒意,恐怕离趴下不远了,他红着脸瞪着眼,胸脯子拍得砰砰响,扯着喉咙直叫:办这种事,敢情兄弟你不是大姑娘上花轿头遭,是个老手了,那更好,先就得磨蹭半天,你不走得大家伙帮忙才上得去,能把人折腾死,如今,总管你放心,兄弟他要是不满意,回来你唯我是问。
哄然大笑声中,留下的留下了,十几廿条好汉,挤满了两辆马车,路喝着叫着,出了金兰牧场,踏上了进城的路。
待客大厅这会儿没待客,所以也没点灯。
在待客大厅门前的暗影里,站着个美好的黑影,是那位美场主,厅里没点灯,但是她的双目光比灯还亮。
她却不知道,不多远的处暗影里,也有个人在望着她,那是马荣祥。
每个城市里都有出卖皮肉的地方,那是因为每个城市里都有男人。
承德城也不例外,但是由于承德城有王家的行宫在,所以这种地方离得远,处在偏僻。
当然,偏僻地有了这种地方,它就未必再偏僻了,不过不要紧,再热闹,也是那种人自成类,扰不到别人,这就行了。
承德城的这种地方,在处城根儿,李豪初来乍到,他分不清东南西北,好在这并不重要,他也没打算再来了。
雷超还真是付热心肠,既然拍了胸脯,夸下了海口,当然也不能含糊,挑了家最大的,挑了个最好的,把李豪跟姑娘送进了房,其他的就分开各人自理了。
二更天,大家伙心满意足,纷纷出来了,先后到停放马车处聚集,见着了李豪,雷超头句就问:兄弟,怎么样
李豪道:怎么,每回这种事过后,你们都要聚在块儿说说么
大家伙笑了。
雷超道:没那说,只是总管把你交给我了,我总得有个交待呀
李豪道:该给他交待的是我不是你,放心,只等我给他交待,要是还能升,你就准升总管了。
大伙儿哄然大笑,大笑声中,十几廿条好汉上了车,踏上了回牧场的路。
雷超问李豪的,李豪没说。
没说不要紧,他们刚走,个人骑着马就到了,来的是马荣祥。
他进了那最大的家,找到了那最好的个,块银子塞过去,问刚才的客人情形如何。
马荣祥得到的答复,出他的意料之外,那位姑娘居然羞答答,甜蜜蜜的说,操皮肉生涯不少年,从没有碰上过这么好的客人。
这证明,张家口的事确有其事。
这证明,李豪跟般人样,并没有什么奇特。
是这样么。
两辆马车前后近北门,城门早关了,不过不要紧,金兰牧场的人跟城防营的人熟得很,那时候进城,这时候出城。
来的时候个个都喝足了,又叫又喝的,谁还不知道是干什么来的,招呼声就开城门放出去了。
近北门,城楼上跟城门口的盏盏灯笼已在望,忽然,条黑影飞似的掠了过来,扑到车前,是个女的,只听她急急说道:帮个忙,带我出城。
别人不认识,李豪听出了话声熟,他不由自主掀开车篷看,可不正是解玉珍。
他睨眼叫道:解姑娘
解玉珍循声望,当然也看见了李豪,她像遇见了救星,叫了声:李豪马上就跳上了车。
雷超道:兄弟,你们认识
李豪道:她是“漠南”解家的姑娘
句话还没有说完,声高亢急喝传了过来:那两辆车停住
两辆车本来就停住了。
解玉珍脸色大变,忙俯身蹲了下去。
李豪知道是谁来了,条黑影飞腾而至,疾如鹰隼,可不正是冯逸奇。
他眼望见了李豪,怔。
雷超等也看出是他了,也怔,忙叫:冯爷
冯逸奇定过了神,没理雷超等,望着李豪笑了,笑是笑,可不像什么好笑:是你呀,那玉珍定在这儿了。
可不,知道前因后果的人,谁都会这么想
李豪还没有答话,解玉珍霍地站了起来,嘟着张脸道:没错,是在这儿,怎么样呢
冯逸奇道:敢情你们是说好了的,你这时候跑,他这时候赶车来接你出城。
李豪听不进这句,他要说话。
解玉珍已然叱道:冯逸奇你别血口喷人,我不要紧,人家可不能受你这个冤枉。
雷超也道:冯爷,您误会了,这我可以作证,我们是
冯逸奇淡然笑:雷超,我的事你们这些人什么时候有插嘴的余地了。
雷超硬是听了,也没再吭声,显然,他知道惹不起这个主儿。
李豪这时候说了话:解姑娘,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不想知道,你还是跟冯班领走吧,免得冯班领误会。
解玉珍霍然转过了脸:什么你你们都怕他
李豪道:这不是怕谁不怕谁的事,我们只不过刚认识
解玉珍道:我跟他也没有什么
李豪道:至少令尊解老爷子,传书让冯班领照顾你。
解玉珍道:你知道我爹他是什么意思。
李豪道:不管令尊是什么意思,解姑娘你身为人女,都该遵从。
解玉珍道:我爹逼我跟我不喜欢的人,不让我跟我喜欢的人,我也得遵从。
李豪道:这就不是我所能答复姑娘的了。
解玉珍道:他把我骗到他家,抽冷子制我岤道,把我强留在他家,这你也不管。
李豪道:这是姑娘家跟冯班领家之间的事,外人说不上话,也插不上手。
解玉珍跳了脚,也叫了起来,姓李的,你这个没良心的,你怎么这么懦弱,你能算外人么,半路上我把人都给了你”
李豪冯逸奇脸色变了,雷超等瞪大了眼,李豪道:“解姑娘,你可不能”
冯逸奇向车上招了手:“姓李的,你下来。”
李豪道:“冯班领”
冯逸奇道:“不要连累了别人。”
李豪没再说话,当即跳下了车。
冯逸奇又向车上摆手:“雷超,你们走。”
雷超道:“冯爷”
“我叫你们走。”冯逸奇道。
雷超道:“我留下,让弟兄们回去。”
够意思,他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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