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刀春色》 第 7 部分阅读

没错,不过你的武功更是奇怪的很哪,莫说范磊石教不出来,白鹿山也没这等邪门的功夫。再说了,我堂堂丐帮少帮主,说出来的话,总有人会信就算不信,自有人会对你起疑心,以后你再想当什么大侠掌门,只怕就难啦。”

见李沧羽目光闪动,忙岔开话题,乱他心神:“李师兄,你干嘛这般恨我你下山前给四海支珠花,硬说是从瓶子峰捡到的,四海笨,我可不笨,就你这破烂功夫能上瓶子峰不被聂叔叔发现你分明是让四海诱我去瓶子峰,借聂叔叔的手杀我,是不是你要杀我就杀好啦,为何又要连累四海,她可没有半分得罪过你的地方。”

李沧羽脸上掠过丝愧色,却咬牙恨恨道:“偏你怎么就不肯死聂十三怎么就不杀你”

苏小缺哈哈笑:“你想害我那是瞎子点灯白费蜡我苏小缺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话锋转:“你想让大美人儿趁别人来之前把我和野杀了,来个死无对证,是不是野武功差,估计死定了,我武功虽也不怎么样,轻功却还不错,想必大美人儿未必追得上”

说着冲沈墨钩扬下巴,沈墨钩知情识趣,笑道:“苏少侠轻功得自素衣灵狐,在下的确比不上。”

苏小缺听到素衣灵狐四字,怔了怔,见他笑得意味深长,不禁问道:“你认识她”

谢天璧突然咳嗽声。苏小缺目光凝,双手伸出,指间六片薄刃在烛光下微微闪光,道:“沈宫主先别打岔,我还没说完哪咦,我说到哪儿了”

沈墨钩笑道:“你在威胁沧羽,如果我们动手杀人,你就逃走,让唐门来替唐野报仇,是不是唐门暗器毒药冠绝天下,莫说雁荡惹不起,连七星湖也得忌惮三分,是不是”

苏小缺赞道:“你说得比我还要好,便是这个意思。”

沈墨钩负手踱开两步,问道:“你想要什么”

苏小缺道:“俗话说见者有份,我苏小缺做事刀切豆腐两面光,也绝不会亏了你们二位地上那两个死得姹紫嫣红的,我不跟你们抢,都归你们,把谢天璧交给我就行。”

李沧羽红唇微撇,低声冷笑道:“原来如此当年在白鹿山,你就和谢天璧勾勾搭搭,也不知做下什么不三不四的事来,现在居然还敢护着这魔教妖人,苏小缺,我就奇了,难不成你还是个断袖”

苏小缺听他这般说话,虽知他只是随口羞辱,却不由想起年初自己误下蝽药的那晚,不禁面红耳赤。

心知不是发怒的时候,强压下口气,心想断你妈个头老子迟早把你那玩意儿给断了不过俗话说,人有靠山马有鞍,狗带铃铛跑得欢,你个小男宠今天有老男宠撑腰,老子暂且放你马也没什么,转眼看向沈墨钩,笑道:“沈宫主和李少侠武功都厉害得很,你们最好答应我不再追杀谢天璧,我也绝不会告知春色坞众人,说沈宫主已大驾光临怀龙山,李少侠正解衣相迎。”

沈墨钩听了,漫不经心道:“苏少帮主开的是天价,这笔生意做不来。”

苏小缺嘻嘻笑道:“漫天要价,着地还钱。沈宫主不妨还还价,我这人最是好说话。”

沈墨钩眼神深不见底,嘴角却是抹玩味的笑意:“雁荡的两位大侠,是何人所杀”

苏小缺答得很快:“自然是谢天璧这个魔头。”

转头问谢天璧道:“反正你已经杀了曲长虚,债多不愁虱多不痒,多杀几个也没什么,是吧”

谢天璧五脏六腑尽被震伤,只痛得眼前阵阵昏黑,苦笑道:“很是。”

沈墨钩笑道:“苏少帮主可是亲眼目睹”

苏小缺心中暗骂句老狐狸精,道:“亲眼得无以复加,真真切切。我来寻沧羽师兄叙旧,正巧见到谢天璧杀了齐师兄,而范掌门已死在地上,我便和沧羽师兄起拼死追杀这魔头,可惜月黑风高,这魔头武功又高人又狡猾,沧羽师兄虽大展雌那个雄威伤了他,却还是被他逃走了。”

李沧羽哼的声,沈墨钩却点头道:“既如此,你带他走罢。不过我只答应你,在这怀龙山,我不会再对他出手。”

苏小缺想,只要找个地方让谢天璧藏身,自己再用伽罗真气助他疗伤,想必很快就能痊愈,到时出了怀龙山,就算打不赢这老狐狸精,逃还不容易

当下随口谢道:“大美人儿良心真好,回头等我有空,亲自去七星湖谢你。”

沈墨钩凝视他半晌,微笑道:“好啊,你定要来。”

第十八章

沈墨钩凝视他半晌,微笑道:“好啊,你定要来。”

唐野听到此处,张口欲言,苏小缺直严防死守他再度抽风,刚要把拉住,却听唐野正色道:“小缺不会去的。”

谢天璧半昏迷中只听得心头咯噔跳,掠过丝不祥的预感,苏小缺已俯身将他抱起,与唐野越窗而去,双足刚落地,便听到李沧羽直声惨呼:“师父师兄魔教妖人”

苏小缺笑道:“这声音,踩鸡脖子啊”掠过湖面,不忘补句:“母鸡脖子。”

唐野突然道:“你答应他们撒谎,我可没答应,李沧羽戕害师门,我会告知武林正道。”

苏小缺叹道:“你当沈墨钩是白痴生生漏掉你这么大个破绽任由你去你告知武林正道怎么告知你何时何地看到李沧羽戕害同门了还有谁作证范磊石的确是死于刀伤,长安刀也在他们手里,而且谢天璧既然重伤在场,为什么能逃走贼咬口入骨三分,别说沈墨钩那老贼了,李沧羽这小贼就够咱们尿壶的,说到最后,定然是李沧羽勾结七星湖,我和你却也勾结了赤尊峰,大家乌龟对王八耗子见臭虫,般无二的不能见容于武林正道。”

唐野闻言不再说话,抿着嘴,眼神却甚是坚定,紧随他身后投入后山密林中。

怀龙山山势险峻,后山悬崖前更有处密林,古木参天,藤萝蔽日,蛇虫蔓延其中防不胜防,白天都是阴森恐怖人迹罕至,深夜进入,连苏小缺都打了个寒战。

唐野默默从怀中取出瓶药,倒出粒自己服下,把整瓶药递给苏小缺:“唐家的避毒丹,这里毒虫多。”

苏小缺见已到林子深处,个旱地拔葱,跃到棵大树上,将谢天璧放好,低声道:“张嘴吃药”,说着把药丸送到他嘴边,良久却不见动静,此刻云破月出,树梢处倒也不甚幽暗,苏小缺凑近仔细看,却见谢天璧早已昏迷过去,呼吸微弱,几不可觉。

苏小缺惊,两根手指搭上他的手腕。

在白鹿山时,苏小缺有搭没搭跟程逊学过医术,虽是常常偷懒,好在天资过人又得名师指点,倒比江湖上三脚猫的庸医强上百倍。

诊之下,已知谢天璧内腑经脉尽皆重伤,再迟疑片刻,只怕便是程逊亲至,也是回天乏术,苏小缺时心脏如受巨锤重击,竟痛到呼吸不畅。

忙定了定神,盘膝坐好,运功聚气,走十二经常脉,过奇经八脉,缓缓输入真元。

苏小缺所习伽罗真气与谢天璧的太心经同出门,且是佛门功夫,精纯无比,对疗伤独有奇效,伽罗真气流过重创的经脉,打通凝滞,又妥帖的渡入五脏六腑,平复伤势。

苏小缺全力施为,不到顿饭功夫已是大汗淋漓,脸色惨白如纸,而谢天璧剧痛渐消,身体如同浸在热水中,暖洋洋的极是舒服,虽仍然没有丝毫力气,神智却已清醒。

苏小缺大喜,知他伤势暂且稳固,不敢怠慢松懈,伽罗真气沉入谢天璧丹田气府不住旋转,以牵引带动他体内散乱微弱的真气,只要谢天璧的太真气能流转循环,便能自行运气疗伤。

谁知伽罗真气刚涌入丹田便突的沉再不受控制,飞旋着越转越快,然后烟花般轰然崩散,就此消失,竟无踪迹可循。苏小缺双手登时脱力垂下,只觉得身处悬崖脚踏空,胸口烦闷空虚,心知不对,却强运真气,咬牙再次渡入,谢天璧的丹田气府似乎化作海底漩涡,再精纯温和的真气涌入其中,也不作丝毫停留,立即飞旋着炸散,游丝细水般消失。

苏小缺收回手掌,颤声道:“怎么回事”

谢天璧刚被他汹涌的真气堵得无法开口,此刻轻喘口气,道:“沈墨钩给我服了钻经取气丸。”

苏小缺几乎头从树上栽下,唐野忙挽住他的肩,蹙眉道:“七星湖的钻经取气丸炼制麻烦,毒性霸道,恐怕只有沈墨钩自己有解药而且百日内若不解毒,身内力就此散尽,从此就是废人,再无法习练内功。”

谢天璧却极是冷静,道:“程子谦能解。我得尽快赶回赤尊峰。”

苏小缺恨恨道:“难怪那老狐狸精这么轻易放过我们,这怀龙山进出只得条路,他肯定是在山下等着呢”

唐野侧耳听,道:“有人往后山来了。”

苏小缺道:“我去看看”

说着便想从树梢上掠出林去,谁知真气损耗过大,身形动,竟未收住,唉哟声直摔落地。

唐野吓了跳,忙将他抱回树上,仔细看了看,发现下颌被树枝蹭破道口子,几滴血珠沿着颈子滚落衣襟,忍不住又是心痛又是恼怒,道:“谢天璧残杀武当曲长虚,本就该死,你把他从沈墨钩手里救出来,已是仁至义尽,这密林他们时也搜索不尽,咱们回去吧。”

话音未落,苏小缺断然道:“你回去,我留下陪天璧。”

唐野急道:“天明后只要百十来人逐尺逐寸的细搜,定能发现谢天璧,难道你还要陪着他死不成”

苏小缺道:“天璧现在跟豆腐没什么分别,连三岁小孩都打不过,留下他人在这里,不就是让他去死吗”

凝视唐野,目中尽是恳求之色,道:“师兄,你素来心肠好,咱们和天璧同门七年,难道就眼睁睁看着他被李沧羽捉了杀掉”

唐野叹口气,见苏小缺脸倔强,决然道:“别的事你任性也就算了,可今日之事太大,你我只能做到此处,你再意孤行,只怕连丐帮唐门都会被牵扯进来。”

“你武功不及我,如果你不听话,我只能将你打晕带走,就算你恨我,我也不能看着你身败名裂,更加不想看到你为他送命。”

苏小缺满面怒色,正待说话,突然唉哟声,手捂胸口整个人抽搐蜷缩起来,唐野大惊失色,忙问道:“你怎么了”边伸手去扶。

苏小缺左手悄无声息的伸向唐野右腰志室岤。

只听谢天璧低声喝道:“小心小缺手里有毒针。”

唐野虽不善言辞,于武学悟性却是极高,反应也是极快,听谢天璧提醒,自然而然生出感应,右掌迅速翻出,拿向苏小缺手腕,苏小缺真气耗尽,动作比平日慢了许多,招之下已被扣住太渊岤,动弹不得。

唐野低头瞧,见他指缝中果然夹着根黄蜂针,针尖荧荧发亮,闻着股淡淡的甜味,看来确是涂了毒药,当下颗心直沉了下去,怔怔的问道:“你你竟然想杀我”

苏小缺见他浑身发颤,目光悲凉,显是伤心难过之极,忙解释道:“不是我没有想杀你”

唐野瞪视着他,手指无法自控的越来越用力,指甲已深深陷入苏小缺手掌,苏小缺从未见他这等神色,又痛又怕,脱口道:“我真的没想杀你你是我嫡亲的哥哥,我怎么会杀你”

良久,谢天璧忍不住打破沉默,叹道:“白鹿山七年你都不说,偏在我半死不活的时候吓我跳,端的是对我伤势点儿好处都没有。”

苏小缺怒道:“闭嘴你哪只眼睛有毛病看见我用的是毒针针尖上只是点麻药朦甜籽而已。我只想麻翻他,省得他不让我留着帮你。”

谢天璧却淡淡道:“你们兄弟相认,正是天大的喜事,赶紧出了林子去买酒庆贺罢。”

苏小缺不解道:“你让我们走,谁来救你你就不怕落到李沧羽那采花贼手里被吸得只剩具骨架”

谢天璧低声急促的咳嗽,半晌笑道:“唐野是你大哥,自不会害你,他说得很有道理,你还是跟他回去的好,我自有办法脱身。”

苏小缺冷笑声,不耐烦道:“你当自个儿是黄鼠狼,放个屁就能脱身老子偏要留着救你,你能把我怎么着”

唐野乍惊还喜,回过神来,当真是百感交集,道:“你终于想起来了我我当年问过你,你为什么说不记得自己父母”

突的想起事,黯然道:“不对,我爹说娘你不是”

苏小缺察言观色,愤然骂道:“唐清宇那老混蛋就会胡说八道”

唐野脑中片混乱,听他骂自己父亲,脱口斥道:“不准对爹不敬”

苏小缺立即接口道:“他逼疯了娘,也不认我,我还不想认他这个爹呢,好稀罕么什么玩意”

看唐野脸疑惑,却是更增伤感,抬眼看月亮穿行在云中,树梢枝叶如泼墨,却朦朦胧胧的笼着层亮光,当下缓缓道:“刚到白鹿山那天,你看到我胳膊上的胎记便认出我来了是不是”

唐野点头:“娘带你走的时候我已经五岁,我认得你那个桃花胎记,我还总喜欢抱你,娘就笑,说我是蛤蟆搂田鸡,你记不记得”

苏小缺暗想道,不足三岁的孩子哪能记得这些鸡毛蒜皮,哥哥这脑子的确笨得异乎寻常,却见唐野眼神有殷殷期盼之意,心中软,微笑道:“记得。”

“娘亲很偏爱你,原本我叫做平,你叫做野,只是你小时候总生病,娘说把这个平安还是给你的好,于是咱们俩的名字就掉了个,你记得吗”

苏小缺笑容温暖又有几分酸楚:“娘跟我说过,你从小就懂得爱护我不过到白鹿山那年你问起,我的确是不记得的。因为娘死之前把身功力都转到我身上,又在百会岤拍了掌,封了我的记忆。”

“直到三年前聂叔叔把我从瓶子峰顶扔下去,让我顿悟了内呼吸之法,这才想起往事来。”

唐野眼睛眨不眨的看着他,责道:“你想起来也不告诉我”

苏小缺道:“反正那时候天天在起,我心里早就把你当哥哥了。”

唐野喜悦万分,拉着他的手,却是句话也说不出。

却听苏小缺恨恨道:“我不想说,也是怕你拉着我去见唐清宇那老混蛋,我可不想见他。这么多年,他没少说过娘是坏女人吧”

唐野摇头道:“没有,爹直很想念娘。他说娘是天底下最温柔最美丽的女人,娘走了之后我总哭闹,爹很伤心,抱着我说娘喜欢别人,不回来了”

迟疑片刻,终道:“爹还说,你是娘和别人生的,所以娘把你带走了不过他从来没怪过娘。”

苏小缺气极反笑:“说得很是,你原不是我哥哥。”

唐野握着他的手,道:“我心里当你是亲弟弟。”

苏小缺不领情,摔开手冷笑道:“那年是唐清宇把娘赶出门的,娘为了这个老王八蛋伤心得疯了,带着我隐居在个荒山里,从不肯见外人,哪里又有别的男人了唐清宇还不肯放过她,我七岁那年唐门好几个高手找到了娘,幸好丐帮的周老帮主经过,救下了我,唐清宇这等赶尽杀绝的狠毒心肠,却是用来对付娘,你还说他直想念娘”

越说越是悲愤,忍不住红了眼圈,骂道:“你以为我想当这个老王八蛋死乌龟的儿子他这么待娘,娘还是心喜欢他,容不得别人去伤他,要不是我明白娘的心意,早就去唐门扒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送他去十八层地狱了”

“娘临死前,怕他继续追杀,便把全部功力都传给了我,封住我的记忆,就是怕我想着报仇惹来杀身之祸,又把我托付给丐帮,改名换姓,这才活了下来,否则我早被那老混蛋给杀了”

唐野见他气得语无伦次浑身乱战,心里又急又悔,却更是迷惑,苏小缺所言和唐清宇平日所说大相径庭,时竟不知该相信谁。

谢天璧目光淡淡扫过,已知他心中所想,道:“这事原也不难分辨。”

他真气尽散,比常人更加虚弱无力,却勉强抬起手,轻拍苏小缺颤抖的肩以作安抚,微笑道:“民间滴血认亲之法不甚准确,但甄别血脉于医神程逊应是雕虫小技,只要你们去趟白鹿山,想必就能水落石出。”

说着心念动,黑眸暗沉沉的看向唐野,暗自思量:“唐家掌门精擅毒药,想必也能轻易判断小缺到底是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不知他有没有细查究竟若是已查过,那小缺便真有可能不是他的血脉”

忍不住确认道:“小缺,你娘是不是聂叔叔提到过的素衣灵狐”

苏小缺道:“是,我娘就是苏辞镜。”

突然直视谢天璧的眼睛,浓密的眼睫轻轻颤动,显是极其紧张,道:“我知道娘名声不好,但她从不会骗我,她说我是唐清宇的儿子那就肯定是。”

谢天璧神色微动,却笑道:“做唐清宇的儿子也没什么稀罕,不过你娘说是,那你只好勉为其难的是了。”

苏小缺听他言下对自己母亲很是信任,登时松了口气,心中暗暗欢喜,微沉吟,对唐野道:“我先送天璧回赤尊峰,然后跟你去白鹿山找程逊,不过我只要你这个哥哥,不要那个混蛋爹。”

唐野听到说要你这个哥哥,登时大喜,听到不要混蛋爹,喜了半又复担忧,急忙道:“不可以,爹就是爹,不能不要。”

苏小缺就坡下驴:“好,只要你别拦着我送天璧,我就认他。”

见他耍这等无赖手段,唐野便知他心意已决,略思量,只得叹道:“我不拦着你,但要同你起。”

苏小缺哼声,道:“随便你不过,密林只能藏身这晚,咱们得先找个隐蔽安全的所在才是。”

唐野理所当然的问道:“哪里隐蔽”

苏小缺曲起手指,弹着唐野的脑门,笑道:“你也有脑子,帮我起想想。”

两人面面相觑,想了良久,苏小缺终是叹了口气,对谢天璧道:“干脆我们挖个坑把你埋了,最是隐蔽不过再削块树皮立在上面,以后还能找着。”

谢天璧突然笑,声音低弱却清晰:“云来客栈,天字号房。”

第十九章

查金花端端正正坐在冷冷清清的客栈门口拍腿痛哭,难得怀龙山热闹,客似云来,却不想晚上身首异处的死了两个人,死就死吧,那大姑娘似的漂亮小伙儿竟声令下,原本住店的十来个什么雁荡门下抬着两具尸体就走了,房钱也不给多留文,更有些客人跟风使坏,也纷纷退房,放着好好的豪华客栈不住,跑到春色坞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天当被地当床去了,查金花恶狠狠的啐口,老天赶紧下场大冰雹子砸死这帮乌龟王八蛋。

回头只见原本住得满满的客栈登时空了好几十个房间,查金花的心肝也被钢刀利刃挖空了大块。

正伤心抹泪,个模样俊美的年轻人走到自己面前,腰上系着把刀,黄金吞口黑鲨皮鞘,还镶着三粒翡翠的刀查金花双泡泡眼虽生得敦厚,却是鹌鹑膆里寻豌豆,蚊子腿上劈精肉,苍蝇腹内刳脂油的精明厉害,忙殷勤笑道:“公子可是要住店本店房间又大又宽敞,床铺被褥都是三镶四叠,价格也公道奴家这就带公子上楼。”

说着附送个媚眼,拽着这年轻人的袖子扭着腰就往楼上走。

这少年上了楼梯,却低声道:“带我去天字号房。”

查金花惊,陪笑道:“公子啊,天字号房里刚飞进来几只乌鸦,奴家时着急,扑杀了只地上还有些血迹未曾擦干,要不公子住天字二号房二号房更是”

正说个不休,后颈处微微痛,张口结舌,手腕被那公子拿住,跟上了铁箍也似,哪里还有半分挣扎的力气当下被拖着足不点地的进了天字号房。

房间里已经有了两个人,个靠在床上,脸色不比死人好看,双眼却是浸了冰水的刀锋,寒光湛湛,另个人笑眯眯的坐在床边,手里明晃晃的好几把薄刀。

查金花走近前去,突然恭恭敬敬的下跪,手在胸前比了个形如火焰的古怪手势。

怀龙山只条山道进出,山脚大道旁几间草棚,支着几张破旧的板桌,供过往行人喝茶吃饭。

沈墨钩带着蜡黄的人皮面具,与李沧羽并肩坐在侧草棚的板桌前,雁荡其余弟子或坐或站,夜色中脸色均是惶惑不定。

李沧羽低声问道:“谢天璧会不会不离怀龙山,请程子谦过来解钻经取气丸”

沈墨钩道:“不会,钻经取气丸共有四十九种配法,变化异方复七十二种,程子谦便是医术通神,也得先见到谢天璧细诊出配法才能再配解药,何况解药炼制不易,所需药材亦是各不相同,谢天璧定会赶回赤尊峰。”

看眼李沧羽,已知他心中所想,微微笑道:“你还想参加明天的比试”

李沧羽迟疑着道:“明天对手是青城剑派的弟子,我看了他的剑法武功,比我差远了。”

沈墨钩轻声叹道:“沧羽,你还是太过浮躁。”

“青城剑派自然不是你的对手,可少林棍僧呢唐野呢司马少冲呢”

声音虽轻柔,话语却凌厉:“你现在的武功,还不是唐野他们的对手,这次比试你最多也就再进轮,武无第二,既不能夺魁,何必输在人前”

李沧羽登时领悟,笑道:“是了,现下雁荡人心散乱,我自该退出比试,趁此机会撑起雁荡派,门心思替师父报仇,为武林除害。”

沈墨钩点头道:“不错,你风头正劲之际退出,是以师门为重,二来别人已见识过你的武功,再不敢小瞧于你。正是适可而止的好时机。”

李沧羽双目溶溶脉脉,声音低不可闻却情致缠绵:“宫主,宫主墨钩”

沈墨钩听他直呼自己的名字,不禁蹙眉,却见他眼波流转神情诚挚无比,待自己当真是爱慕入骨,当下只轻笑道:“真是孩子气。”

谢天璧示意唐野解开查金花的哑岤,苏小缺怔了怔,悟道:“原来这客栈竟是个你们赤尊峰开的黑店”

想了想:“难怪这里本是范磊石的住处,方才那个男掌柜故意指错,引我们来这天字号房,是想借我们的手引起混乱,你们再浑水摸鱼救天璧。”

查金花哑岤既解,忙道:“少主属下灰鸽堂查金花未能护得少主周全,罪该万死。”

谢天璧抬手让她起身,却问道:“杜牌九呢”

查金花低头道:“当时属下夫妇用千里追风管听到房中动静,已知不对,属下便留在客栈伺机相救,杜牌九先行下山到城中飞鹰堂十七分舵报信”

苏小缺哈的声笑,打断道:“什么报信,逃命吧灰鸽堂听着便是打探消息的,难不成你们连信鸽都没有还用掌柜的亲自下山等他带人回来,天璧都入土了,浇两勺水搁桶粪,明年没准儿长出溜小天璧给你们当少主,这笔买卖倒是划得来。”

查金花本是存了拼死相救的心思,却不想让自己丈夫也就此送命,让他下山确有保命之意。这些年谢天璧在教中威望日盛,手段不逊其父,更是心机深沉行事果决,眼下被苏小缺揭破思量,时心中惴惴,胖脸上的肥肉簌簌抖动,辩道:“属下也是怕信鸽被七星湖截获,情急之下”

苏小缺冷笑声,正待驳斥,唐野拉过他,道:“赤尊峰的事,咱们莫要多嘴。”

谢天璧却温言笑道:“你们想得很是周全。尤其杜大哥,无意间引了小缺和野进屋,救了我的性命。”

查金花见他宽容抚慰,心中感激,道:“谢少主恕罪。”

又道:“少主当真是好智计,那些龟孙子都股脑儿搜山去了,这房间倒最是安全不过。属下这就把这房给封了,说死了人得避避邪气,少主可以在里面慢慢疗伤。”

谢天璧摇头道:“不必,我这两天就下山回赤尊。”

查金花道:“是,只不过这两日这帮龟孙子山上山下都会严加排查,却不知少主如何脱身”

谢天璧指向苏小缺:“这位是易容术的高手,扮成另外的模样就是。只是我重伤无法走动,倒要寻辆马车。”

查金花想了想,喜道:“巧了妙笔天机何家的二公子正住在店里。”

听妙笔天机何家,苏小缺笑道:“马车有了”

妙笔天机何家是江湖中甚为独特的家族,家中男子都是天生的六阴绝脉,难以修习内功,且身体孱弱,极少有能活过三十岁的,出门连马都骑不得,必然要坐马车。

但他们凭招式机关行走天下,撰写江湖大事,品评各派武功,种种秘卷要录均藏于何家天机阁,可称武林智者,因此鲜少有人为难何家传人。

此次前来观看武林大会的正是何家二公子何君梦及其新婚妻子简青青。

查金花笑道:“真是老天帮忙,这何君梦白天吹了天风,现在正发热在房中睡了,干脆属下把他们夫妻俩杀掉,少主扮成他的模样离开怀龙山,端的是天衣无缝,更无半分破绽。”

苏小缺听她这般说,心中不由得寒,虽想救谢天璧,却也不愿伤及无辜,时拿不定主意。

唐野已怒道:“何君梦简青青何其无辜谢天璧是条人命,他们俩便不是人命”

霍然起身:“我唐野断不容你们滥杀无辜”

苏小缺忙道:“金花呃姑娘,这客栈里有地窖酒窖菜窖吧我和野去把何君梦和他夫人打晕关起来,你每天记得送茶送饭,三个月后把他们好好放走,换个地方开黑店去,这总行了吧”

查金花看向谢天璧,见谢天璧点头,方道:“就按苏少侠的意思办。”

苏小缺却凝视唐野,满脸祈求之色,低声道:“哥哥”

唐野目光逐渐柔和,叹口气,道:“好吧。”

苏小缺蒙上脸闯进何君梦的房间,三招两式点倒简青青,何君梦也不必点,本就半睡半晕神志不清。

时查金花悄悄把两人搬到酒窖里藏好,唐野把谢天璧背到何君梦所住的天字七号房。

苏小缺有些不放心,道:“哥,你说等咱们走了,这胖婆娘会不会把那夫妇俩给杀了做包子馅儿”

唐野顿时死死盯着谢天璧。

谢天璧叹道:“三个月后她放不出两个活人,我便把她剁了做包子馅儿。”

苏小缺从衣柜包裹中找出何君梦的衣服鞋袜给谢天璧换上,何君梦虽体弱多病,骨架却高大,又都是宽袍大袖的文士衣衫,谢天璧穿了正合适,更平添了几分风神潇散。

苏小缺直盯盯的看得怔住了,想夸赞几句却又有些不好意思,咕咚吞下口水,咳嗽声,摸出个布包,里面几只小小的木瓶,几支粗细不同的笔,又小心翼翼的掏出个黑色的非金非玉的瓶子,打开笑道:“这是我从程老头儿那里要来的好东西,天香胶,听说过吗”

唐野道:“天香胶据说能接经续脉正骨生肌,是难得之极的疗伤圣品,程前辈居然给了你这些”

苏小缺“呸”的声,又是得意又是鄙夷:“你懂什么天香胶疗伤倒也罢了,毕竟谁能那么蠢会把自个儿经脉弄断这可是世上最好的易容药物”

说着挖出小块在手心捂得温热,轻轻敷到谢天璧脸上,半眯着眼睛,放轻呼吸,手指灵活,忽轻忽重,时点时按。

谢天璧与他脸靠得极近,闭着眼,静静感觉他温暖微湿的呼吸细细的笼在自己面颊上,突然想到落云峰那株杏花,沾了微微的雨丝,在春风中款款绽放的温情。自己展衣振刀的少年意气中,那种柔软珍惜到了心底的感觉只能转瞬即逝,如暴雨冲刷过刀锋,却又是惊鸿瞥惊秋叶,说遗忘已默默镌刻在了个不知名的地方,如今在重伤之下强敌环伺之际,在苏小缺清甜的呼吸中,冲破了时光,骤然苏醒历历在目。

苏小缺的手指纤细修长,指甲剪得极短,指尖微凉,点点在脸上触摸,却是在撩拨起了曲最怦然心动的琴音。

似乎只是短短瞬,再睁开眼时,只听苏小缺喜道:“好啦,大功告成”

说着拿过铜镜给谢天璧。

对镜瞧,与那何君梦已有七八分相似。

原本刀砍斧凿似的深刻轮廓变得模糊柔和,眉眼口鼻形状尽改,作出种种表情却又极尽自然,便是面对面的细看也瞧不出易容的痕迹。

唐野看了不禁赞道:“天香胶果然神奇”

苏小缺盖上瓶塞,重重哼了声,唐野福至心灵,忙道:“小缺更是神乎其技”

苏小缺这才矜持的笑了笑道:“凑合着,也就武林第。”

他得以展所长,高兴之极,边哼着小曲儿,边又取过笔,打开木瓶字排开,蘸着各种药物颜料在谢天璧脸上画过。

唐野听他唱的曲子甚是古怪,字字清圆,句句短促,苏小缺吐字清晰,歌词声声入耳:“若不相见,可不相恋,若不相知,可不相思,若不相伴,可不相欠。若不相惜,可不相忆。若不相爱,可不相弃。若不相对,可不相会。若不相误,可不相负。若不相许,可不相续。若不相依,可不相偎。若不相遇,可不相聚。若曾相见又相知,相见何如不见时安得与君相诀绝,免教生死作相思。”

他唱得极是欢快,唐野心念动,却不禁黯然问道:“这是娘亲教给你的曲子”

苏小缺道:“是啊,她常唱,我便记住了,挺好听的是不是可惜是为你爹那个老混蛋唱的”

说话功夫,扔下笔,托着谢天璧的下颌细细端详,只觉得与何君梦像足了十分,更无丝毫破绽,不禁得意笑道:“何二公子,进来身体可好”

谢天璧拿过铜镜看了,又看着苏小缺笑了笑,道:“还好,我夫人呢”

苏小缺怔立当场。唐野张口结舌。

两人忙乱之下,竟都把这件事给忘记了。

谢天璧微笑着提醒:“就是飞雨剑简青青。总没有来趟武林大会,便丢了新婚夫人的道理。”

苏小缺回过神,立即跑去翻了翻衣柜,翻出简青青的包裹,打开看,亵衣绣襦长裙外衫罩纱应俱全,当下拽过唐野,就要扒下他的衣衫,道:“那胖婆娘要扮成简青青模样的美人,非得先割下百十来斤肉不可”

唐野如豺狼利爪下的小白兔,恶霸魔手中的贞洁女,本是存了拼死反抗抵死不从的刚烈心思,却抗拒不了苏小缺那双黑嗔嗔清冷冷的眼睛,心软迟疑,已被他手脚利索的扒下上衣,松松的堆在腰间。

谢天璧瞥了眼,却道:“我不要他。”

苏小缺扭头大怒:“还由得你挑剔不成我哥哪里不好了李沧羽倒是跟女人般无二,你敢要吗”

说着便往唐野身上套那件浅黄色的丝绸亵衣,却听得刺啦声,亵衣已被挣裂。

谢天璧斜靠在床上,嗤的声笑。

苏小缺丢了面子,大是不满,抱怨道:“哥,你穿着衣服也没显得有这么胖”

其实唐野浑身没半分多余的脂肪,宽肩细腰,肌肉结实精悍而不突兀,听苏小缺这般说,只能忍辱低声,羞耻的辩解道:“我我没练过缩骨功。”

苏小缺又拿过件雪白的亵衣,压着唐野,正色道:“你吸着点儿气,这件可别再扯破了这东西破了当抹布也不够吸水。”

房门轻响,却是查金花进来,见了谢天璧不由得喜道:“绝了就算是简青青也辨不出真假何君梦来”

又见唐野被苏小缺压在墙上,活像被刀背压着的鳝鱼,不住挣扎扭动,不禁动了恻隐之心,道:“苏少帮主,你是想把唐少侠扮成简青青吗”

苏小缺正在拼命压制唐野的反抗,随口道:“废话要不我费这么大劲儿给他穿这玩意干嘛”

查金花笑道:“他不行”

苏小缺没好气的打断:“他不行难道你行”

查金花苦笑道:“我自然也是不行的。”

在谢天璧目光的鼓励下,心横,牙咬:“可是少帮主你行”

第二十章

唐野顿时觉得查金花喜眉善眼的极是团和气,苏小缺却在想,这婆娘白白胖胖六畜兴旺,回头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年货可就齐全了。

谢天璧严谨,立即问道:“为什么”

查金花不愧是灰鸽堂的人才黑店的老板娘,应对如流条理分明:“那简青青个子虽高却很苗条,本是中原小有名气的美人儿,唐少侠俊美固然是十分俊美,但扮作简青青却嫌太过伟岸英气,莫说沈墨钩,便是属下也能轻易看出破绽。”

“苏少帮主还是少年体格,身材虽高,却稍微单薄些。”看了看苏小缺的脸色,双股战了战,却勉强干笑道:“当然苏少帮主也是十分,啊不,万分的英气勃勃大好男儿,只是只是生得比这位唐少侠秀气风流了许多,骨秀神清,哈哈,骨秀神清扮起女子来,也不显得尴尬不像”

谢天璧沉吟道:“说得倒也有几分道理”

查金花心想:这不废话吗,我查金花生得是有几分像猪,可粘上毛却比猴儿都精,这些可都是按少主您那眼神儿的意恕醯的,能没有道理不过这苏少帮主生得的确干净秀气,扮简青青自是比唐野适合。

谢天璧抬着眼,星芒微闪,静静看着苏小缺,半晌笑问道:“小缺,你看呢”

苏小缺脸色发青,只觉得这事从头到尾就是干柴跳到烈火里,肥猪蹦到案板上,只憋得说不出话。

唐野的反应好比电光石火:“我看老板娘说得很是。”

红烛高烧春夜苦短,待窗户纸透出灰白,天字七号房里便是个病歪歪昏昏沉沉的何君梦,个人比花娇,长裙却高高卷在腰间,坐在床沿横着字马的简青青了。

唐野看了半天,这个简青青除了脸色太臭之外,倒是和酒窖里那个花双生般惟妙惟肖,当下笑问道:“咱们什么时候动身”

苏小缺板着脸:“急什么何君梦是来观看武林大会的,总不能比试未完人就先走吧再说你不用陪着我们去赤尊峰,我个人送天璧就可以。”

说着找出张纸画了几个字,塞到唐野手里,道:“给荆楚,就说我回白鹿山有急事,过几个月再回丐帮。”

唐野摇头道:“不行,我不放心,万被沈墨钩识破,你连个帮手都没有。何君梦既是乘坐马车,总有个车夫吧我扮作车夫,总不会错。”

苏小缺想起那次三人伏击沈墨钩,心有余悸,悍然拒绝道:“你不在,我们是万会被沈墨钩识破,你若在,我们是必定会被沈墨钩识破。”

谢天璧闭着眼休息,突然问道:“何君梦他们的车夫你作何处置”

查金花本垂手立着不敢插言,听谢天璧询问,方答道:“何君梦此次出门未带车夫,属下听说简青青本出身中原飞雨牧场,最是善于驯马,又特意去问了,才知这次出行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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