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着,其他嫡出人会坐视窦奉节被他们欺凌。万一真的出面,别说他们,就连爹娘都要倒霉。
一时间,少年们心里都生出了胆怯之意。
唯有那领头的少年,虽然心里惶恐,但脸上还是带有凶狠之色,恶狠狠的说:“大家不要被这小子给蒙骗了,窦奉节那胆小鬼,根本就不敢告诉家里。这小子是在吓唬我们……郑言庆,你今天落了爷们儿的面子,如果不教训你一下,以后我还有何脸面,在学舍里出现。”
他这一叫嚣,倒是让其他的少年稳了下来。
这小孩子也讲脸面,似面前这几个少年,怕是在学舍里称王称霸惯了。今天被郑言庆阻拦,已经是很落面子的事情。而领头的少年,更是被言庆一撞而败,心里更觉得不舒服。
郑言庆倒是能看出他们的心思,于是舒展了一下筋骨,笑呵呵的说:“怎么,一起上?”
“对付你这个臭小子,爷们一个就够了!”
少年勃然大怒,“晌午被你打了个埋伏,让你占了便宜。现在,我要好好教训你!”
说完,他一指其他人,“你们都不要动,看我怎么收拾他。”
想来这少年也是有威望的,话一出口,其他的少年也表示赞成。只见他活动了一下身子,做出虎扑之势,大吼一声,“郑言庆,我要动手了!”
“慢着!”
言庆开口道:“说好了,不管谁输谁赢,以后不许再生事。”
少年收手,“好,我窦孝文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输了,明天当着所有人的面,给我磕三个响头,以后我就不再找你们这些小家伙的麻烦;我要输了的话,我给你磕头,而且拜你做大哥,学舍里以你为尊,以后我更不会找窦奉节麻烦。”
“好吧……”
郑言庆点点头,后退一步,眼见少年做势欲扑,他又摆手道:“慢着!”
“你还有什么事情?”
“你说的当真?”
窦孝文怒了,“当真!这里的人可以给我作证,我窦孝文说话算数,绝不会反悔。”
“既然如此,那……我出手了!”
郑言庆看得出来,这窦孝文似乎也是个练家子。
他的气势很足,急于要挽回面子。真动起手来的话,言庆当然有把握收拾他。只是能省一分力,就省一分力。所以少年两次做势,郑言庆都出言阻止。这叫一而盛,再而衰,三而竭。两次中断,足以令窦孝文的气势被消磨干净,言庆也就能省去许多手脚。
他说出手就出手,踏足一跃而起,身体弯若强攻,手足并用,如同苍鹰搏兔般扑出。
周围的少年,忍不住齐声惊叹。
“这小子跳的可真高啊!”
窦孝文也没想到,言庆会突然出手。
粹不及防之下,就被郑言庆凌空扑下,两肩被郑言庆的双手抓住。窦孝文觉得,言庆的双手,如同鹰爪一样,虽有衣物阻隔,却难以承受。那双手好像铁钩似地,抓入骨头里,疼的窦孝文啊呀大叫起来。
与此同时,言庆双足狠狠的踹在了窦孝文的胸窝上。
身体好像折叠起来,猛然向下一坠。那凌空扑击的力量,加上言庆的体重,产生出巨大的惯性。窦孝文下盘已经松动,被郑言庆顺着这股力量,呼的一下子甩飞出去,在几米外落地。
蓬的一声,围观的少年们,心里面都随之一颤。
却见言庆猛然身体张开,双手一撑地面,一个空翻之后,稳稳的站在了地上。
反观窦孝文,则被摔得是骨节松散。身体蜷成了虾米状,哼哼唧唧的站不起来。
“我赢了!”
郑言庆气定神闲,看着众人,微微一笑,“我现在可以走了吗?”
他之前的话,已经让少年们生出了惧意。
而平日里称王称霸的窦孝文,又被言庆轻而易举的击败,心里更加的惶恐。别看他们人多,却无人敢站出来说话。窦孝文这时候缓过一口气,看着言庆,表情复杂。
“算你狠,我输了!”
“呵呵,你倒是个有担待的好汉。”言庆把外衣披上,走到窦孝文跟前,蹲下身子,“其实,你也不差。真打起来的话,没个招,我赢不了你……窦孝文,你知道你为什么输得这么惨吗?”
窦孝文吐了一口唾沫,“为什么?”
“回去问问先生,什么是曹刿论战。你的名字叫孝文,孝不孝我不知道,但这个‘文’字,却有点亏了。问清楚以后,你自然就会知道,为什么输得这么惨了……记住,以后别在学舍里欺负弱小。”
说完,郑言庆起身捡起书囊,踏着落日余晖,回家去了……
“孝文哥,你没事吧。”
“没事!”
“就这么放过这臭小子吗?”
“不然怎么办?这家伙是个高手,咱们几个一起上,都未必是他对手……对了,曹龟是谁,很有名吗?”
一群少年,你看我,我看你,一起摇头。
被鄙视了啊……
窦孝文咬着牙站起来,望着郑言庆远去的背影,吐了一口唾沫,“妈的,背影也这么嚣张!”
可心里却想:曹龟,究竟是什么人呢?
第一卷 麒麟阁上春还早 第o42章 拜师(中)
回到家里,郑世安正等着他。
祖孙两个人各怀心事,吃完了晚饭。
“爷爷,我想拜师。”
“拜师?拜谁为师呢?”
“李先生,我想拜李先生为师。”
傍晚,窦孝文的一句话提醒了郑言庆。
这年月讲究出身,在外面混,没有家世的话,至少也要有个师门。以他现在的情况,想找个老师,并不是容易的事情。似孙思邈那样淡泊名利的人,虽然喜爱言庆,可是也不得不顾虑他的出身情况。以至于言语中,流露出一丝遗憾之意。
他想收言庆为徒,但又不能接受言庆的身份。
连孙思邈都是如此,更何况其他人呢?恐怕似颜师古这种清高之徒,更看不起他吧。
思来想去,郑言庆觉得最合适的人选,就是学舍里的西席,李基先生。
李基的确没名气,但他的才华,却不可否认。
如果这次能借助三国演义,把他炒红之后,他日在士林中占一席之地,并不困难。
而自己呢,也可以大树底下好乘凉,很多事情能有一些掩饰。
所以,郑言庆就和郑世安提了出来。
毕竟拜师这种事情,可是人生一件大事。师道尊严,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中国人自古就对师道格外重视,再大的官,哪怕是皇帝,也要对授业恩师恭恭敬敬。
否则,只这口水,就能让人身败名裂。
郑言庆想要拜师的话,还是要征求郑世安的意见。
郑世安对李基,还是有一些解不开的结。
原因就是昨天李基给言庆评了一个‘丁’,让他很不舒服。总觉得李基似乎瞧不起言庆,而且又没什么名气。郑言庆拜师李基的话,终归是有一些不让人满意。
可郑世安现在,已不再把言庆当成普通的小孩子。
思忖片刻,他点头道:“你也大了,能自己选择。你若是觉得李基先生好,那就拜他为师吧。”
郑言庆说:“爷爷,相信我,以现在的情况,李基先生是最好的选择。”
没错,还不知道人家李基,是否能看得上郑言庆的出身呢……
吃罢晚饭,言庆收拾妥当了碗筷,就回书房去了。
郑世安则溜溜达达的出门,找田庄上的老军聊天。虽说比不得洛阳老宅那样的风光,但在田庄里,倒过的别有滋味。至少没有那么多的琐事缠身,除了一开始不适应,渐渐的,郑世安也习惯了这里的生活。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别有一番滋味。
而郑世安也想明白了:人不可能一辈子风光,总得要去学会适应才行。
言庆在书房里看了一会儿笔论,又找来沙盘,在上面练了一会儿字。他已经清楚了这基础的重要性,若说他的颜体没有大成,基础非常重要。就如李基所说的那样,徒具其形,而无内容。这毛笔字,也是这个时代的一块敲门砖,不能不重视啊。
屋外的院门,吱纽响了一声。
是郑世安回来了!
言庆也正好累了,于是走出房间,看郑世安脸红扑扑的,似乎在外面与人喝了酒。
“爷爷,您喝酒了?”
“哦,天津桥的几个老家伙过来了,大家坐在一起,就喝了些酒水,没大碍的。”
郑言庆知道,郑世安说的是天津桥的老军。
搀扶着郑世安,在卧房外的门阶上坐下,徐徐夜风吹拂,带着淡淡的槐香,甚是怡人。
“爷爷,老军们过来作甚?”
郑世安长叹一口气,“生意难做,老家伙们只顾一时痛快,现在觉得有些头疼了。”
“哦?”
“原本天津街的街市就不太好,好在大都督有命,所以每年都会从安远堂拨出万贯钱来补贴,所以老家伙们还不需要发愁。前些日子大公子来洛阳,老家伙一激动,就说不要那补贴了……没想到,今天老宅那边传话,从下个月停止月俸。
以前战事不止,天津桥的生意红火的很。
可现在战事基本平息了,这生意……老家伙们有点后悔了,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这不,来田庄散心,正好被我碰上,就拉着我喝了几杯……言庆啊,大公子这件事做的不好,冷了大家的心呢。这郑家能屹立不倒,老家伙们可是功不可没。”
这种事情,郑言庆还真不好说。
以这段时间对郑仁基夫妇的了解,他大概弄清楚了情况。
郑仁基是个典型的公子哥性子,不喜欢打理俗物。家中一应事情,全都是崔夫人掌管。而这位崔夫人,又是个精打细算的性子。老军没有那句话,她或许还不好做什么。可老军说不要月俸了,郑仁基虽或许不在意,但崔夫人却一定会较真。
毕竟,刚来洛阳,就被老军们来了个下马威,甚至使天津桥改造计划也不得不中止。
这心里有一股火气,只怕崔夫人未必能咽下去吧。
“言庆,过两天学舍休课,你陪我去一趟天津桥吧。”
“去天津桥做什么?”
郑世安犹豫了一下,轻声说道:“大公子可以不在意这些老军,但我不能不在意啊。那边有不少人,当年是和我一起长大,有的甚至是我的长辈。总不成冷了大家的心思,白费了大老爷多年的心血。咱们去看看,哪怕是问个好,也比不闻不问强。”
一般而言,村学学舍只一周上学四日,休学三人,可以让孩子们在家里做事。
郑言庆想了想,就答应下来。
郑世安站起身来,往卧房里走。一边走一边低声唠叨:“老了,不中用了,别人嫌弃了……”
看着他略显佝偻的背影,言庆鼻子一酸。
郑世安这些话,更多的怕是在说他自己吧……
郑仁基,终究是比不得郑大士!
第二天,郑言庆照常去学舍。
窦奉节来得比往常要早,其他学生都还没有来。他拎着一个小包裹,走进课堂里。
看见言庆正在擦拭李基的讲桌,连忙跑过来。
“言庆,你吃早饭了没有?”
这个时代的普通人家,一般一天吃两顿,中午和晚上各一顿。除非是富庶人家,有可能会一日三餐。但大多数人,还达不到这样的条件。窦奉节把包裹放在讲台上打开,里面是一个景致的黑色食盒。他笑嘻嘻的打开盖子,食盒里房子四个馒头。
馒头在隋唐时,不叫馒头,而被称之为‘蒸饼’。
这已经是上好的食物,在洛阳城里,就有一家专门做蒸饼的小店,名叫饆饠蒸饼。
丈夫姓毕,妻子姓罗。
因经营食物,所以在两人的姓前,加了个食字旁,以表明他们是经营什么项目。这饆饠蒸饼的生意非常好,经常是供不应求,在洛阳城里,算得上是响当当的字号。
言庆看那食盒的时候,就知道这是出自饆饠蒸饼店。
窦奉节略带着炫耀之意,“这是饆饠第一笼的甜饼,咱们两人一人一半,好不好?”
目光中,带着些许期盼之意。
似他这种嫡出子弟,看似兄弟很多,但实际上却没什么来往。仆人家的孩子,不敢和他结交,在学舍里,又被人欺负。言庆昨天出手帮他,让窦奉节心里很开心。
那么多人都只是旁观,只有言庆站出来。
对小孩子来说,这就是一种友谊……
言庆就着旁边的水盆洗了洗手。早上他吃了点东西,但一路走过来,也消化没了。
笑呵呵的拿起一个甜饼,狠狠的咬了一口。
甜饼是用蜂蜜水揉成,带着一股清甜的香味。刚来洛阳的时候,郑世安给他买过一次。这一个甜饼要十枚铜钱,比普通的蒸饼,整整多出了五倍。你还别嫌贵,用蜂蜜水做成的甜饼,再加上精美的包装,本来就不是给普通人吃的东西。
至于那些富庶之人,也不会在意这十几个铜钱。
一盒四个甜饼,成盒买会便宜一些,但也要三十枚铜钱呢。
言庆手里拿一个,递给窦奉节一个。
看郑言庆吃的香甜,窦奉节笑得很开心,“好吃吗?以后我每天都给你带,好不好?”
对于窦奉节来说,钱算不得什么。
呆在洛阳城,如同笼中鸟,他更渴望友谊。
但是在洛阳城里,这很困难……所以他加入学舍,其中很大程度,就有这个原因。
而现在,窦奉节觉得,友谊来了!
第一卷 麒麟阁上春还早 第o43章 拜师(下)
两个小孩子,坐在课堂门阶上,一边吃着甜饼,一边说笑着。
“对了,昨天窦孝文有没有再找你麻烦?”
“窦孝文?”
“是啊,就是昨天欺负你的家伙。”
窦奉节摇摇头,“那倒是没有……昨天管家来接的我,所以我没有看见他们。怎么,他们找你麻烦了吗?”
“恩!”
窦奉节心里一颤,有些担忧地看着郑言庆。
他不是担心郑言庆怎么样,而是担心,言庆会因为这件事,对他产生排斥,不再和他做朋友。
郑言庆笑了笑,“你不用担心,窦孝文以后不会再欺负你了。”
“恩?”
“他昨天想在路上拦我,结果被我打了。”
窦奉节吃惊的看着郑言庆,片刻后,他懦懦得说:“言庆,你可真厉害……那你以后,还会做我的朋友吗?”
朋友?
郑言庆一怔,扭头看着窦奉节。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算是明白了窦奉节的想法。
“当然,我们一直都是朋友。”
“恩,做一辈子朋友!”
窦奉节开心地笑了,快活地吃着甜饼。而言庆却心里一动,做一辈子的朋友吗?
也许你现在是发自肺腑,但当你长大了,还会记得这句话吗?
当窦奉节明白了自己的身份,他是否还会像现在一样,愿意和一个家奴的孙子,做朋友?
郑言庆叹了一口气。
如果想要做一辈子的朋友,自己就必须要努力往上爬,永远在窦奉节的头顶上才可以。否则,窦奉节靠着家世,和言庆的距离会越来越大,最后则成为陌路人。
这一日无事。
窦孝文几个人没有在学舍出现,不知道是什么缘故。
郑言庆也乐得消停,否则也是个麻烦事。在课堂上听讲,而后又练习基础笔法。
他没有展现他独创的楷书字体,而且在沙盘上书写,也不可能留下痕迹。
上完了课,窦奉节邀他同路,却被言庆拒绝。
因为他还有课业要做,在打扫干净了课室之后,言庆来到了李基的住处。李基就住在学舍里,有一个独立的小院。此时,阳光明媚,照射在院子里,格外活力。
李基坐在一棵大树下,身下铺着一张垫子,面前摆放书案。
在书案上,有一摞书册,正是陈寿所著的三国志。见郑言庆来了,李基摆手示意他坐在对面,背靠着树干,手里捧着一卷书,默默地看着,却没有和言庆说话。
郑言庆也不着急,静静跪坐于案前。
前世在官场,言庆对这种手段,再精熟不过了。
领导们喜欢用这样的方式,来观察和考验下属的气度。你坐在那里,即不能不耐烦,也不能死气沉沉。这里面有一种技巧,要让领导知道,你气度沉稳,还能保持风度和活力。
片刻后,李基放下了书册,正襟坐好。
对言庆的表现,想来是满意的。李基说:“言庆,从今天开始,我为你讲读三国。”
“先生!”
“恩?”
郑言庆犹豫了一下,还是下定了决心,“学生有一不情之请,还请先生能够成全。”
李基一怔,“什么事情?”
“学生,想拜先生为老师。”
郑言庆抬起头,正视李基道:“我是说,不是现在这样的学生老师,而是真正的师生。”
李基目光一凝,露出了慎重之色。
“你要做我的弟子,为什么?”
他摆手示意言庆不要解释,沉声道:“言庆,我知道你以为自己出身不好,想要拜师求学很难。但是,我需告诉你的是,你天资甚好,将来一定会有大前程。而我,不过是为了求温饱的西席。不错,我识得几个字,但身无功名,并不能给你什么帮助。你可要考虑清楚,这种事可不能随便做。否则,你可能会后悔一辈子。”
郑言庆说:“学生不会后悔。”
他沉默片刻,低声道:“学生能看得出,先生不是常人。满腹经纶,论学识未必就会输给颜师古之流。学生对先生的学识,非常敬佩。而且先生对学生的这份厚爱,也是学生自记事以来,除祖父和奶妈之外,无人给予。学生愿执弟子之礼,在先生身前聆听教诲……只不知道,先生愿收下这个我吗?”
言庆说的动情,李基也不禁色变。
他犹豫片刻,长出一口气,“言庆啊,不是老师不愿收你,实在是……你可知,老师是什么人吗?你万一做了我的弟子,日后说不定会路途坎坷,更加苦难啊。”
普通的孩子,也许听不出李基话语中的意思。
但郑言庆心里一动:莫不是这位李基先生,也是个有故事的人?
不过话一出口,他若是反悔,反而就显得不真诚。说不定,人家这是在考验他呢。
想到这里,郑言庆一咬牙。
我就赌这一把,赌你一定会助我飞黄腾达……
他二话不说,匍匐席上,砰砰砰以头触地,口中说:“学生不后悔,请先生垂怜。”
李基看着他,沉默许久,长出一口气。
“我这叫作茧自缚,本想授你三国,不成想……也罢,既然你执意如此,那我就收你做弟子吧。只是若你将来后悔,我也不会拦你。”
说着,他站起来,把郑言庆搀扶。
上上下下的打量了言庆片刻,他突然笑道:“没想到我李基,居然收了一个好弟子。你叫我一声老师,我也不能亏了你。这是我随身玉带,今日就赠与你,权作礼物吧。”
说着,他接下腰带,递给了郑言庆。
这腰带呈黑色,看不出是什么质地,入手润滑,犹如绸缎。辔头是用白玉雕成,周遭镶嵌黄金,雕琢貔貅之像。只这个辔头,在市面上少说也能卖个八九百两银子。
言庆吃了一惊,“老师,学生怎受的如此珍贵礼物?”
“有什么珍不珍贵。我膝下无后,只有你这一个弟子。将来,这腰带总归是要赠给你,你就留在身边吧……呵呵,我知道你是练武之人,这腰带是以天蚕丝织成,内衬金丝。你戴在身上,可以保护好腰身,普通的兵器,难以造成伤害……好了,我不喜欢啰唆,既然给你,你收好就是。咱们还是开始讲读三国,我可是迫不及待的想要看颜籀的窘状。”
“多谢老师后赐。”
郑言庆也不再推辞,把腰带收好,跪坐书案前。
李基拿起三国,清了清嗓子,翻开了第一页……
第一卷 麒麟阁上春还早 第o44章 昔日袍泽
郑言庆拜李基为师的事情,并没有传扬开来。
按照郑世安的想法,怎么也要弄个拜师礼,可李基却拒绝了。只是简单的办了个仪式,而且只在学舍里面,参与者不过郑世安和窦奉节两人。祭拜天地,祭拜圣贤,奉一杯酒水,磕几个响头,草草地结束了仪式。
用李基的原话解释:都是无名之辈,若大事操办,徒增笑话。
郑世安深以为然,但言庆却认为这里面别有蹊跷。事后想了想,感觉他拜师之前,李基说的那些话,并非单纯的试探。难道说,李基不愿大操办,是别有原因?
不过,既然已经拜师,郑言庆就把这心思放到一遍,静心随李基学习。
李基没有因为郑言庆成了他的弟子,就网开一面。相反,在日常的授业中,他要求更加严格。并且在解读三国志之余,李基开始传授言庆其他的学识。不再是简单的拘泥于五苍和千字文。四书五经之类,李基认为现在教授,为时尚早。
但言庆明显已过了蒙学的程度,于是他参杂着开始教授以一些其他的学识。
例如孝、乐,以及一些简单的礼法。
其中,言庆最感兴趣的莫过于李基私下传授的‘射礼’。
射者,进退周环必中礼。射礼体现的是中华传统文明中最为重要的一环:立德正己,礼乐相和。所谓心正、体直,持弓矢审固,然后可以言中。古人以此判断一个人的德行。
李基对射礼极为看重,而且还出重金,给言庆买了一张好弓。
他把弓交给郑言庆的时候,神情庄重,“言庆,射者,人之道也。射求正诸己,己正而后发。发而不中,不怨胜己者,反求诸己而已矣1。你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吗?”
“学生不懂。”
李基说:“学射必须先审视自身,而后求射。射的不准,不要借口其他,先审视自己的问题。曾子说:吾日三省吾身。学射,就如同做学问,需时常审视自身。孔子说:君子无所争,必也射乎。揖让而升,下而饮,其争也君子。言庆,为师望你牢记此话,日日自省,才能有所精进。切不可因有所得,而志得意满。”
郑言庆,躬身受教。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去。
转眼间,学舍休学。
李基也给郑言庆放了两天假,让他不用来学舍听讲。在他看来,言庆还是个小孩子,整天呆在学舍里听讲,而无适当的放松,反而没有好处。古人讲松弛有度,对教育同样如此。
郑言庆也乐得休息两天,花了一整天的时间,在家里完成了火烧长社的剧情之后,与郑世安一起,进洛阳城,去天津桥探访当年的老军。
天津桥街市,长大约有百米。
主要是以经营铁器为主,有几十家商铺。
昔日战事频繁,打造兵器者众多。而今经过开皇之治以后,民众思安,打造兵器的人也就越来越少。朝廷配发的兵器,自有专门的渠道。而街坊中的铁铺,只能依靠打造和修缮农具为生。若只有一两家,那生意倒也兴隆。可几十家商铺,手艺相当,就使得这生意变得有些萧条。郑世安带着郑言庆,一路与人打招呼。
在街市的尽头,他停下了脚步。
一家铁铺门头上,挂着一面幌子,上书一个很大的‘雄’字。
郑言庆知道,这年头的人们,大都喜欢用自家的姓氏作为店铺的名号。幌子上写着‘雄’,莫非这家铁铺的主人,姓‘雄’吗?这还真是一个不太常见的姓氏啊。
“雄大锤!”郑世安在铁铺门外大喊一声,“雄大锤在不在?”
“谁啊!”
铁铺里传来一声巨雷般的声音,震得人耳朵根子嗡嗡直响。门帘一挑,从后屋走出来一个壮汉,年纪大约在三四十的模样,生的虎背熊腰,体型巨硕。面色黑紫,显然是长时间在炉火旁熏烤所致。一脸钢针似的胡须,豹头环眼,令人望之生畏。
郑言庆呼的出了一口气,轻声道:“爷爷,好一个壮汉。”
郑世安笑了笑,迈步走进铁铺,对那巨汉说道:“雄娃子,一晃眼你长的比你爹当初还高啊。”
巨汉看见郑世安,先是显得有些陌生,但旋即露出笑容。
“郑大叔,你是郑大叔……我记得你,你是郑大叔。”
他说着话,噔噔噔跑向了郑世安,手里还拎着一柄大铁锤,让人看着是心惊胆战。
“站住站住!”
郑世安显然也有些害怕,连忙摆手制止,“你这家伙长成这模样,快把铁锤放下来。毛手毛脚的,我这把老骨头,可经不起你这样亲热……你爹呢,他在不在?”
巨汉呵呵笑着,停住了脚步。
“我爹,在呢……正在后面喝酒呢。”
“带我进去。”郑世安笑呵呵的走过去,举手在巨汉胸口捶了一下,“好家伙,这一身硬肉,可是比你爹当年还厉害。老家伙还好吗?如今还能一餐斗食,饮酒一瓮否。”
“呵呵,我爹他好的呢。”
巨汉在前面带路,郑世安低声对言庆说:“雄大锤是当年大都督麾下的猛虎侍从。
想当年,大都督起兵,雄大锤一家八口一起上阵。等回来洛阳的时候,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这家伙和我关系不错,但性子憨直了一点,脾气很暴躁。之前老军阻拦大都督,谁都不敢和他说,就怕他一怒之下,做出过激的事情。不过人是个好人,他那些兄弟的孩子,都是他一手养大的……雄娃子名叫雄威,其实是他的侄子。上一次我见到他的时候,还是个大小子,可没想到一眨眼,就这么大了。”
“爷爷,雄这个姓,好怪啊。”
“是,雄大锤也不是洛阳人,祖籍巩县。小时候随他爹逃荒,就流落到了洛阳。”
郑言庆点点头,跟着郑世安,走进了后院。
后院里,有六七个后生正叮叮当当的打铁,有的是打爬犁,有的则是在打铲子。
而正对着店铺后门的大堂里,一个须发灰白的老人,正坐在案前饮酒。
乍看老人,年纪似乎比郑世安大很多。
满脸岁月留下的沟壑,面膛红紫。由于后院铁炉的炉火熊熊,所以有点热。老人赤裸着上身,远远的可看见那身上一道道可怖的伤口。郑言庆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雄大锤!”
郑世安大吼一声,饮酒的老人手一抖,抬头看过来,呼的站起身,露出惊喜之色。
“郑大鼻子?”
郑世安正迈步上前,被雄大锤这一吼,脚下一个趔趄。
他鼻子比较大,郑大鼻子还是早年间,他随郑大士在军中,猛虎侍从们对他的昵称。一转眼过去了几十年,郑世安都快要忘记这个绰号了。却没想到,被雄大锤给说了出来。
要知道,他身边可还跟着个言庆呢!
“雄大锤,休要胡说八道,你这老东西,居然还健在?”
“哈哈哈哈,你都没死,我更不会。”
两个老人在大堂里照面,相视片刻后,突然上前拥在了一起。雄大锤的个头,没有雄威那样高大,可比之常人,依旧很惊人。言庆觉得,这家伙若是在后世,凭他这块头和体格,比那个nba里的大鲨鱼还要惊人。
昔日战场上的同僚,一别多年,重又相聚。
郑世安好不容易稳定住了心神,招手示意郑言庆过来,“言庆,来见过你雄大爷。”
“言庆见过雄爷爷!”
雄大锤一怔,轻声道:“大鼻子,这是你的孙儿?”
“抱来的……呵呵,比亲生的还要亲呢。”
雄大锤恍然大悟,伸出手拍了拍郑言庆的肩膀。好家伙,这老头子的手,简直比铁块还要硬,真不愧叫雄大锤啊。言庆强撑着,才算承受住了雄大锤的手劲儿。
却不知,雄大锤暗自点头。
“大鼻子,你这孙儿可比你强多了。”
郑世安嘿嘿一笑,在桌案旁坐下来,一脸得意的表情。言庆恭敬的坐在他身后,落后了一个身子。哪知道,雄大锤却不高兴了,“郑小子,坐那么远,看不起我老头子?”
“你这家伙,休要呱噪,言庆这是守礼。”
“守个鸟礼……在我这里,没那么多的规矩。就好像当年在大都督麾下一样,随意,随意好了。”
“不和你废话!”郑世安哼了一声,然后问道:“大锤,这两年过的可好?”
“好个鸟。”
雄大锤张口骂道:“整天呆在这鸟地方,快要憋死我了。你说,这天下怎么就不打了呢?前些年还打打杀杀,我这生意也过得去。现在不打了,就只剩下喝酒吃饭。”
郑言庆插不上话,于是向四处张望。
突然,他目光一凝。
就见在大堂门口,蹲着一个半大小子,头发乱糟糟的,光着膀子,手里捧着一个大海湾,正狼吞虎咽。
“那是我的侄孙。”
雄大锤说话时,发现郑言庆在看吃饭的小子,不由得叹了口气,沉声道:“他是老六的孙子。老六在黎阳战死……他家的闺女怀了野种,生下他以后就死了。这娃儿命硬,居然活了过来。只是脑袋瓜子不好使,可这食肠宽大,比雄威还能吃。
不管怎么说,都是雄家的娃儿,我就让他留了下来。
以前生意好的时候,还没什么。如今娃儿这年纪越来越大,饭量也越发惊人。我也不知道,能撑到什么时候……大鼻子,你要是有什么好门道,也关照一下老兄弟啊。”
郑世安苦笑一声,“我倒是想,可如今,我也是自身难保啊。”
“怎么说?”
郑世安于是把他目前的状况说了一遍,最后道:“大锤,我今天来就是想看看,老兄弟们过的怎么样。要是有什么苦处,就跟我说,趁我现在还能帮得上你们。大老爷在,一切都还好说。大老爷不在了……唉,大老爷关照了我一辈子,我实在是不想因这件事,再惹大老爷心烦。这样吧,大锤子,我写封信给大老爷,把这里的事情详细说明。实在不行,你去荥阳?”
“我不去!”
雄大锤拉下了脸,“老子还没有沦落到,靠着别人施舍为生。不过大鼻子,大公子这个人不地道,让一个娘们儿当家作主,真是丢尽了大都督的脸面。我想过了,如果真混不下去,我就带着孩子们会老家去。实在要不行,我们就去太原。”
太原隶属并州,时常有突厥寇边。
看起来,雄大锤也听到了一些消息,想去太原讨生活。想想也是,在太原的话,想必打铁这行当,还是可以生存的。
但郑世安却拦住了雄大锤。
“大锤子,听我哥哥我一句话,别去太原。”
“怎么?”
“那地方不消停,去那里也许能讨得生活,但弄不好,就会丢了性命。”
是啊,太原可是汉王杨谅的治下……
郑世安没有办法说明白,只好隐晦的阻止雄大锤。他想了想,“大锤子,你先别着急,要是手头不方便的话,就跟老哥哥说。趁老哥哥还在洛阳,帮你想想法子。如果我想不出法子的话,你再做决定,我不拦你。”
“既然大鼻子你这么说了,那我听你的。”
这时候,郑言庆走到了大小子的跟前。小大小子半蹲着,个头却和言庆站着差不多高。一身的腱子肉,看得出力量很是惊人。他也不理睬言庆,闷头狼吞虎咽。
“喂,你叫什么名字?”郑言庆突然问道。
大小子抬起头,看了一眼言庆,瓮声瓮气的说:“你是谁,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大个子,我叫郑言庆。”
“唔,我叫雄大海。”
大小子憨声回答,然后低下头继续吃饭,完全无视言庆伸出来的手。
雄大锤接口道:“娃儿别往心里去,大黑子不管对谁都是这样子,你莫要和他一般见识。”
第一卷 麒麟阁上春还早 第o45章 处处商机
言庆自然不会在意雄大海的无礼,反倒是对他产生了强烈的好奇。
这家伙,好雄壮的体魄,这要是长大了,恐怕不会比他那叔叔雄威,差多少吧。
从大小子的模样来看,似乎很惊人。他好像对别人的目光也不是很在意,闷着头吃完了一海碗饭,然后就到院子里忙碌起来。大小子主要是拉风箱,以鼓荡炉火。
只见那粗大的箱杆,推起来非常吃力。
大小子却好像习惯了,推着风箱,神态轻松。
“言庆,你到外面转转,我和你大锤爷爷有事情要说。”
郑言庆答应了一声,就离开了大堂。在院子里东瞅瞅,西看看,对一切都颇感兴趣。
雄家锻打铁器的技术很高明,在洛阳城里也很有名气。
如果是打造兵器的话,雄记出品无疑是上上品。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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